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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說組][あざの耕平]BLACK BLOOD BROTHERS 06 九牙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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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KUROYURI KU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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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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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 [SOSG小说组]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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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鹿岛美雪 结城明日奈 victor901220 Seiromem Angelgamer iamliny破晓的流光 神の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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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  K zmg9174 破晓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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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排版:Seiromem  
作者: あざの耕平
插图:草河游也
译者: 刘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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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很快乐。
    今天实在过得很快乐,因此迫不及待迎接明天。
    儘管大家都面露不安。
    没关係,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我好喜欢大家。
    大家既温馨——
    又耀眼。
    而且,还有两人陪伴在我身边。
    只要和这两人在一起,我就能够展顏欢笑。
    就能变得幸福。
    在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可是……為什麼呢。



[ 此贴被残.在2010-05-22 22:10重新编辑 ]

943

主题

922

存在感

382

活跃日
喵~离线 KUROYURI KUUA
 3 

SOS团新手

1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第一章  胎动悄现


1

    「给我听清楚了,笨弟弟们!」
    在被迫跪座的弟弟们面前,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四的那布罗西卡·巴拉莱可夫说:
    「杀人,是艺术。」
    这裡是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唯一的光源——月光从圆形窗口照进室内。
    这裡是船舱,船体随著潮流摆盪,落在地面的月光彷彿会呼吸般,隐隐约约晃动著。窗外是一片於月下嬉戏的太平洋海原,感觉不到人工介入的大自然展现出壮阔的美景。
    可是现场却没有享受窗外美景的人。
    船舱中有两名青年与两名少年,并肩跪座——被迫跪座的人有三名,而一位则在他们面前传授高见,后者还是个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
    聆听他说教的三名弟弟则三人三态,表情各异。一人正经几百地静听;一人闷闷不乐;一人则态度厌烦,焦躁不耐地扭动跪座的腿。
    排行第五,乌黑长瀏海几乎遮住双眼的小个子青年——汉斯·李。
    排行第六,一头褐色捲髮与一双赤茶色眼睛的高瘦俊秀男子——马贝里库·班克。
    最后是排行第七,眼睛下方有著刺青的短髮少年——亚弗里·赵。
    全世界的对吸血鬼组织,视為就算杀错也要歼灭的至高使命目标——「九龙的血统(Kowloon Child)」。
    他们正是此血统之倖存者,身為九龙王直系的九姊弟。
    「為了理解力駑钝的各位,我再说一次。杀人就是艺术,懂吗?不,怎麼会懂嘛,像你们这些人不可能懂。所谓艺术,就是唯有被选出来之人方得以存在的领域,可不是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那你就别说啊。」
    低声吐出埋怨的瞬间,那布罗的脚尖割出一条艺术性的轨道,踹向亚弗里的下巴。
    跪座的亚弗里身体便向后一倒。因為是家常便饭,所以汉斯眉头皱也不皱一下;虽然是家常便饭,马贝里库仍不禁嘆息。
    至於踹飞弟弟的那布罗则若无其事地背对三人,左手揹在后腰,右手捧著红酒杯。就算使出一记强踢奇袭,酒杯中的红酒仍不起一丝波纹。
    举杯迎向月光,那布罗凝视著红酒的色调——
    「……有杂质。」
    然后轻声抱怨。
    儘管对谈论的主题抱著莫名坚持,但那布罗的口吻与态度却仍丝毫感觉不到热情。不过这也理所当然,简单地说,他只是閒著没事,所以拿说教打发时间。虽说是家常便饭,但对於被迫配合的弟弟们来说,实在是找麻烦。
    而他的外貌也相当与眾不同。
    容貌非常端整。宛如贵公子般的白晰美貌、毫无多餘赘肉的苗条身躯裹著合身套装、颈项繫上了丝质领带、胸前口袋别著手帕,就连品嚐红酒的举止都有模有样。
    但脸上却欠缺表情,足以构成致命性的缺点。色素淡薄的眼眸似乎什麼也不关心,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在情感表达方面,比雕像还差劲。
    另外,身上的西装则以极粗的线条,在深蓝底色上勾勒出夸张的条纹;踹飞弟弟的脚上也穿著擦得晶亮的亮面皮鞋。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髮。鸟巢般的翘头髮,看起来宛如刚起床的贝多芬似的,而且还是红髮。顏色微带暗沉——却也因此反倒更惹眼,因為与其说是红色,却更偏胡萝卜色,更进一步地说,看起来就是橙色。他的暱称「橙蜂(Orange Bee)」正是来自这头独特的髮色。
    他属於自古以来便受託於月下世界进行*,為同族所惧怕的「老牙尼萨林」血统。
    在高手云集的此一血统之中,他自转化起便恃「天才」之名随心所欲,被讚誉為「十年难得的一人」。但最后却打破一族的戒律,成為染上「九龙的血统」之叛徒。
    他就是九姊弟中排行第四的「橙蜂」那布罗。
    「……战斗不过是杂耍伎俩,剑技、体术、魔术,甚至包括心理层面的谋略,这一切都是為了打倒敌人的手段,而就单项来看本质上则没有意义。其实『打倒敌人』本身就是杀害对象的过程,『杀人』则位於这些枝微末节的最上阶,是更為纯粹并高度概念型的观念。懂吗?不,怎麼会懂嘛,你们这些人不可能懂,因為你们只是区区的凡夫俗子,不可能明白我这个天才的思维。而既然仅容许天才存在的领域称為艺术,换句话说,杀人就是艺术,懂吗?」
    「…………」
    那布罗面无表情地继续高谈阔论。马贝里库一脸厌烦,差点就脱口抱怨,不过还是慌忙憋住,毕竟因耍嘴皮子而后空翻作為代价的弟弟,仍持续抽筋著仆倒在地。
    窥探汉斯一眼,他仍维持著跪座姿势、挺直背脊,随著那布罗的每句话附和点头。
    「也就是说,杀手是艺术家——是这样吗,哥哥?」
    「没错没错。」
    那布罗弹指指向汉斯。汉斯一脸禪僧似的表情,「嗯……」地一声,双臂交叠陷入沉思。马贝里库则皱著一张苦瓜。
    此时,从创伤中復活的亚弗里摇摇晃晃地抬起脸:
    「可…可是,老哥啊!」
    三名兄长一同回头看他。
    「啊,抱歉,那布罗哥——」
    「要称呼我那布罗西卡先生。」
    神速的前踢再次炸裂。亚弗里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两圈;由於个子娇小所以转得很顺。马贝里库抬起右手捂住脸。
    「很痛耶!可恶!不要一直踢我啦!」
    「这是爱之鞭。」
    「绝对不是!」
    「你懂啊?不,怎麼会懂嘛。」
    「至少这种事我还懂啦!」
    亚弗里不禁齜牙咧嘴、态度激动,但那布罗的表情一如往常,毫无紧张感地迎接弟弟的视线。虽然个性恶劣,但他并没有恶意,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小小的肌肤之亲。
    他的视线略过亚弗里,投向皱著脸的马贝里库——
    「……叛逆期吗?」
    「别在本人面前跟别人确认这种事啦!」
    「要自己承认很难受吧,我是顾虑你耶。」
    「超级不需要这种顾虑!」
    亚弗里面红耳赤地大吼大叫,那布罗说著「哎呀呀」地耸耸双肩。有错的显然明明是那布罗,却一副彷彿不听话的弟弟与宽容兄长的景象。
    「然后呢?『可是』的后续是什麼?亚弗里,你想说什麼?」
    「可是——这句话就是我想说的啦!我知道杀人是艺术了啊!啊啊,不,算了。你不是说我不懂吗?所以我知道我不会懂。然后呢?特地要我们跪座听训是什麼意思,老哥你到底要对我们说什麼啦?」
    「就跟你说,杀人是艺术——」
    「这部分我已经知道,我刚才不是讲了吗!我想说的是,老哥你到底想说什麼?这我从刚才就一直在问了啊!」
    「……叛逆期。」
    「不对啦!」
    可能是真的听不懂弟弟的意思,那布罗稍稍蹙起柳眉,又忽然有所领悟似地点点头。
    他伸手一拍弟弟的肩头——
    「对不起,亚弗里,你很寂寞吧?」
    「真…真想宰了你……」
    亚弗里气得全身颤抖,马贝里库吐出不知第几次的嘆息。
    汉斯贴近他的耳边说:
    「马贝里库。」
    「……什麼事,哥?」
    「我们基本上不会成长,但亚弗里若今后永远都处在叛逆期的话,这可就是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囉。」
    「啊——……别担心,那傢伙是好孩子。」
    马贝里库无力地微笑。汉斯唇角笑也不笑一下,只是回覆:「这样我就放心了。」而严肃地点头。他这个人也是,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劲。亚弗里有群难搞的「家人」啊——马贝里库不关己事地想著。
    船舱的门就在这时开啟。
    「真热闹啊。」
    露面的是一身古铜色肌肤、高壮得甚至得仰望的男子。虽然是名巨汉,身躯却保持著完美的均衡。
    鬍髭為他的深邃容貌带出轮廓,嘴唇透出浅浅微笑,看向弟弟们的眼中带著英明睿智与关爱。
    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是活了上千年、据说以前曾待在阿拉伯,前「舞姬巴萨拉」血统的大吸血鬼——达尔·汀。
    达尔一登场,汉斯沉默地点头示意,马贝里库则露骨地表现出鬆了一口气,亚弗里似乎也不想在这名兄长面前现出糗样,朝那布罗丢出一道怨恨的眼神后,好不容易才吞回满肚子的愤慨。
    那布罗未察觉这群弟弟们的态度,豪爽地举杯说道:
    「达尔,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不见,那布罗。虽说如此,对我们来说也只是眨眼般的短短时光。」
    「别在意,『好久不见』只是惯用说法。」
    那布罗冷淡地应声。「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达尔苦笑道。「不变」也是他们吸血鬼的宿命之一。
    达尔过去穿戴著故乡的民族服装,现在则於他的壮硕体格外裹著立领白色大衣,彷彿服侍神明的僧侣;但讽刺的是,这身打扮却与他的严格与宽容相符。唯独捆在头上的缠头巾还遗留著过去的痕跡。
    顺道一提,汉斯穿著朴素的灰衬衫与工作裤,马贝里库是惹眼的夏威夷花衬衫,亚弗里则是一如往常的街头风装扮。
    其实无论躯体穿戴何种装扮,他们的本质都不变。黑暗中蠢动的人影、五双散发妖异光芒的眼眸、一闪即逝的雾白獠牙,聚集此地的千真万确是一群魔物。
    「何时回来的?」
    达尔一问,那布罗便回答:「昨晚。」
    「看来跟达尔你擦身而过。是去调派武器吗?」
    「对,正好眼前没事。马贝里库,东西已经放入船舱,等一下去确认物品清单。」
    「是。」
    「哥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别介意,汉斯,也正好必须联络拉乌他们。」
    达尔的话让亚弗里一脸恍然想起似地看向他:
    「对了,拉乌那傢伙怎样了?」
    「他也跟从前没两样。还有,他要我转告你:『别偷懒。』」
    「……也要等我偷懒再说吧,而且怎麼只说我?」
    「汉斯每天锻鍊不懈,不可能偷懒;而对马贝里库说了也只是白说。」
    达尔耸肩道。汉斯听了理所当然地点头,马贝里库则吐舌。
    姊弟中排行第八的拉乌·王是剑术高手,他的剑术备受期待,因而為汉斯、马贝里库、亚弗里三名兄长进行创术指导。
    不过他这几年為了某个目的而独自个别行动,这次的召集也只有他未参与。
    「既然这样,达尔哥教我不就好了?讲到用剑能力,哥哥怎麼说也是一级棒!」
    「我的创法独特。你似乎是模仿我,以奇妙的风格打斗,但疏於基础并非明智之举喔。」
    「哇,连达尔哥都要说教。」
    「好,亚弗里,既然这样,就由我这个天才那布罗西卡直接传授你老牙流的*剑——」
    「……算了吧。」
    亚弗里憔悴地呻吟。如果向那布罗请益,显然在训练时就会被他认真地踱成肉酱。
    「对了,我有听说,那布罗,你在美国失手?」
    达尔坏心眼地询问,那布罗难得皱起一张脸:
    「还差一点却被逃走,那神父就是唯独直觉敏锐得像个吸血鬼。」
    「不愧是神父。你是说他还宝刀未老吗?」
    「萨札也有错,要是再等我三天,就能追上那神父干掉他了。」
    工作途中硬是被唤回,似乎让那布罗很不满。
    虽然那布罗的才能与「橙蜂」的威名广為人知,但他活在黑暗中的时间也仅短短百餘年。与活近千年的达尔相较,他的「地位」远远不及,与萨札相比也一样。在九姊弟之中,排行也是两人的弟弟。
    但因為成长於对外界封闭的「老牙尼萨林」血族中,那布罗在这方面的感觉淡薄;再加上「九龙的血统」的气质,在姊弟之中最与生俱来自以為是的就是他。
    「虽然很同情那布罗哥,不过事实上,现在要是让神父死就伤脑筋了。」
    马贝里库像是要缓和气氛似地说道:
    「如果像神父那种大人物被*,扩散至周边的影响也会很大,萨札哥担心会对好不容易顺利进行的计画造成滞碍,才会急著叫你回来。应该是判断对付神父,只要封住他目前的行动就够了。」
    「一开始就不打算杀掉他吗?要是这样就先告诉我嘛!」
    「哎呀,要是先告诉哥,你就会觉得很麻烦而不去吧?」
    「那当然。」
    那布罗立刻正经八百地回覆,马贝里库只能苦笑以对。
    达尔捻著下顎的鬍髭,若有所思地说:
    「『人行者』在哪?记得他说过,在我回来前会送新的分身上船,还没抵达吗?」
    他只是随口问问,听到这句话的弟弟们却团结一致地别开目光,连那布罗好像也不想提到这话题,马上闭嘴。
    达尔看到弟弟们的态度,轻轻蹙眉。
    然后,彷彿看準时机般,船舱的门一开。
    「找『人家』吗?达尔!」
    达尔的脸不禁為之抽搐。



BBB

    在这个九姊弟作為巢穴之一的大游艇中,只有掌握绝对大权的大姊与么妹俩,各自独佔间房。
    双人床与床头桌、壁橱与椅子,怎麼都算不上宽敞的房间裡布置著简单而高雅的家具,柔和的间接灯光将室内晕染成一片米黄。
    在小房间裡,大姊横躺在床上看著英文报纸。
    她是一名艷丽的女子,光是懒洋洋的卧姿就莫名娇艷。
    外貌看似二十五岁左右,细长绿眸与深黑唇膏描绘的唇瓣,為她的美貌增添了一股狡猾与妖艳。柔滑亮丽的乌黑长髮与白晰的肤色呈现出对比,而衬衫搭配牛仔裤的随性装扮,衬托出她不加修饰的美丽。
    她是九龙王离世后,管束血族之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一的老大,有著「黑蛇」暱称的卡莎朵拉·吉儿·渥洛克。
    至於妹妹则坐在梳妆镜前绑辫子。因為头髮东翘西翘,正进行著一番苦战。
    年纪约十岁左右,没有大姊那样显眼的外貌,却令人有野花般印象的可爱少女,看似个性温顺,仔细瞧才会发现她有一张狡詰的脸庞。
    唯独少女的右眼特徵十分鲜明。左眼跟髮色一样乌黑,右眼则是鲜艷的紫罗兰色,纵长的瞳孔还宛如阳光下的小猫一般。这就是人类与吸血鬼(Black Blood)的混血儿(Dhampir)的证据,她是九姊弟中的么妹,并且亦是始祖九龙王的亲生女儿。
    「华茵。」
    被大姊一叫,少女——华茵看向镜中的大姊。卡莎放下报纸朝著华茵微笑。
    「过来,我帮你。」
    「咦,可是——」
    「没关係。」
    华茵一时之间还很拘谨,当卡莎再度招手呼唤她时,才羞涩地离开镜前。
    她併起双膝坐在床缘。卡莎先是起身之后又随意盘坐起来,挽越背对她的华茵的秀髮。
    卡莎的手指很灵巧;华茵透过镜面,兴致浓厚地注视她纤细而柔软的动作。
    「华茵的头髮很好编,跟你的个性一样直率。」
    「真的?」
    「真的。」
    「嗯——可是大姊以前有绑过别人的头髮吗?」
    华茵以捉弄的语气问著。她实在难以想像,不论就好的还是坏的意义上来说都奔放豪迈的大姊,帮别人绑头髮的样子。
    卡莎却未停下手中动作,哼声说,「有呀。」
    「以前心血来潮,就会去绑某个日本人的头髮。那傢伙的头髮跟个性一样,都是石头般的直,两次就有一次会在途中起床反抗。」
    「……起床?反抗?」
    「亏我好不容易弄出新颖的造型……他真的很狂妄对吧?不过,反正绝大部分的情况下,我都会动用武力让他闭嘴。」
    正绑著头髮的卡莎视线瞬间望向远方,彷彿舔食牛奶的雌豹般露出冷笑。华茵总觉得别继续问比较好,於是话题一转:
    「不过,我要是有像大姊一样的头髮就好了,好漂亮呀。」
    「哎呀,谢啦,华茵。」
    「真的啦!会随著光线展现不同风貌,摸起来感觉也很舒服。」
    「是吗?」
    卡莎恶作剧似地轻声回应,然后,黑髮忽然在半空中漂起——是意念力场(Hide Hand)。宛如盯上猎物的黑蛇,卡莎的髮丝悄悄潜近华茵,接著立刻滑溜溜地绕上后颈,髮尾进一步搔起她的耳朵。华茵不禁惊叫出声:
    「哇!哎唷!大姊!?」
    「别动,华茵,我会绑坏。」
    「那就停下来呀!呀!好…好痒啦!」
    「不是喜欢我的头髮吗?」
    「我讨厌做这种事的头髮啦!」
    华茵一面唉唉叫,仍认真地忍住不动。卡莎呵呵窃笑,迅速绑好头髮后拍拍华茵后背。
    力场解除,髮丝垂落在华茵身上。「讨厌啦!」华茵鼓起脸颊,平静下来后,还是掬起大姊的头髮,羡慕地放在掌心抚摸。
    「……真好,真的好漂亮。」
    「华茵的头髮也很可爱呀,如果想的话,要不要偶尔换个不一样的髮型?」
    「不,我喜欢辫子……啊,对了,下次大姊也绑辫子吧?要是和大姊绑一样的髮型,我会很开心呢。」
    「辫子?我?」
    「因為很可爱嘛!」
    华茵转头朝后方微微一笑。被反将一军的卡莎困扰地抓抓脸颊:
    「哎,如果华茵希望的话,我也很乐意跟你绑一样的髮型喔。」
    「真的吗!」
    「不过到时候,為了守住少女的秘密,我就得让笨蛋弟弟们无法做出任何轻举妄动囉~尤其是其中有个会转移到别人身上的大笨蛋,必须事前对他特别严重警告才行,得让他搞清楚好奇心的代价有多高囉~」
    「……对不起,大姊,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卡莎对收回提议的小妹耸耸肩,接著再度拍拍她的肩:
  「达尔好像也回来了,头髮绑既然绑好,就去找大家吧。」
  「达尔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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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茵也有感觉吸血鬼气息的能力,只是像达尔这种厉害的吸血鬼通常会收敛气息,所以一远离就无法察觉。从这点来看,不愧是卡莎,能从其他弟弟的气息动静得知达尔的到来。
    知道达尔回来,华茵瞬间浮现开心的表情,但下一刻脸庞又蒙上淡淡阴影。卡莎不会漏掉这些细微变化。
    「华茵?」
    「嗯?我没事啦。」
    如她所说,华茵一脸若无其事地从床上起身。「好,走吧!」她催促大姊并走向门口。
    卡莎不吭一语,只是她的头髮动了动,缠上才刚编好的辫子,以恰到好处的绝妙力道将妹妹往后一拉。
    头髮被往后一扯,华茵往床铺的方向仰倒。「大姊!?」卡莎从后方温柔拥住抗议的小妹。
    「……华茵讨厌达尔吗?」
    「怎…怎麼可能!我会生气喔!」
    「嗯,我知道,对不起。华茵讨厌的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吧?」
    华茵并未反驳紧紧抱著她、从身后传来的细语。
    「因為华茵讨厌战斗嘛。」
    「……才不是。」
    华茵失去力气,身体倚著大姊低喃。卡莎并未回话。
    九龙之血喜欢动乱。
    斗争对「九龙的血统」来说是无可避免的宿命,同时也是「血」所指示的使命。对这群姊弟来说,生存就等同於战斗。
    可是半人半吸血鬼的华茵却逃出了宿业的一半,又因為心地善良而不喜欢争斗。可是她却厌恶这样的自己,因為她不允许自己跟最喜欢的哥哥姊姊们不一样。卡莎非常清楚妹妹的心情。
    「真讽刺。」
    「咦?」
    「拯救了我这个混血的九龙之血,却苦了身為『混血』的你。」
    「大姊……!我并没有——我没受苦!真的啦!」
    华茵拚命地辩驳。回头想要面向大姊,卡莎却将脸埋在华茵背后不看向她。华茵仍继续重复:
    「真的啦!我是大家的妹妹耶!没错吧?」
    「……对,是没错。」
    卡莎的前额抵住华茵的背,静静点头。黑髮尾端轻戳著妹妹的脸颊;华茵笑容重现,彷彿教训小孩般拍打著大姊的髮尾。
    这时——
    「这还用说,小茵!小茵是我们非常非常重要的妹妹呀!」
    房间的门猛然打开,一名「少女」衝进来。
    她是名约略十八、九岁且彷彿洋娃娃般的美少女,及腰的金髮繫成一对双马尾。
    圆睁的大眼是优雅的棕色,修饰双眼皮的丰长睫毛带出自然的弧度。白净无瑕的肌肤搭配著天鹅般纤细的手脚,梦幻般的身材穿戴著更加梦幻的荷叶边大围裙洋装,一身粉红,只有脖子上繫著漆黑的亮皮领结。
    少女以宛如音乐剧的举手投足扭动身子——
    「啊啊!可怜的华茵,勇敢的华茵!居然让这种琐事刺痛你娇小的胸口!我真是太不用心了!但没事的,小茵,跟出身没有关係,我们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你,所以你一点也不会寂寞的!来,到我的怀裡尽情哭泣吧!」
    接著从卡莎怀中抢出华茵,用力抱个满怀。
    华茵惊愕地瞪大眼。
    「咦?什…什麼?难道是萨札哥——」
    「现在请称呼我『姊姊』,叫我萨札『姊姊』!」
    少女狂热地说著,连华茵也不禁一脸愕然。
    他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二,过去是以「人行者」的别号闻名黑暗世界的幕后牵线者,染上「九龙的血统」的现在则自称為萨札。
    萨札的精神可在不同人之间转移,在姊弟间活得比谁都久。有时是吸血鬼,有时是人类,如此遍行於白昼与黑夜,是世界上罕见的吸血鬼。
    而目前,看来这名少女就是「人行者」的分身。
    「即使面对再怎麼温柔的哥哥,还是有对男生讲不出的话吧?但从今以后就可以放心,小茵,什麼事都能跟我商量,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寂寞!」
    「我…我已经有大姊了!」
    华茵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在他怀中回嘴。萨札这才赫然放开华茵,转向床上的大姊。
    「对了!我太陶醉了,都忘了问候。」
    他将纤细的双手举在胸前搓揉,眼眸一闪一闪地扑往卡莎的胸前:
    「平安,大——噗!」
    娇滴滴少女的脸庞被妖艳美女一拳击中。是那布罗若看见一定会感动的艺术性一击。
    「这是名台词耶!?」
    「来,华茵,过来,待在那裡又会被变态抱住喔。」
    卡莎爽朗地无视萨札,对华茵露出微笑。被忽视的年长妹妹捂著鼻子嚎啕哭道:
    「太过份了,大姊!现在我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耶!」
    「闭嘴,变态!我早知道你是疯子,想不到居然疯成这种地步,连我也不禁毛骨悚然。」
    卡莎用可以直接杀死人的视线冰冷地睥睨萨札,就算是华茵也无法圆场。虽说如此,萨札不愧是萨札,故意掏出丝质手帕,不甘心地咬著帕缘。看来与外貌相反,这是一具意外坚强耐操的分身。
    「就别管他了,卡莎。若又要等他送来新的分身,反而会增加损失。」
    随话语现身於门前的是达尔。听到大姊与兄——不,两名姊姊的对话,他露出与贤人不符的难以言喻表情。
    弟弟们跟著他进入室内。
    那布罗对萨札翻了个白眼,汉斯一如往常地沉默;马贝里库表现出「你活该」的态度憋笑,亚弗里则是涨红著脸,一副「搞什麼啊」的神情。
    九龙王的九名兄弟姊妹。
    八人聚集於此。
    「达尔,实在很不幸,家人之中居然出现变态,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八姊弟了。」
    「卡莎,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事姑且告一段落。你也址,『人行者』,这种身体的确比较不会被提防,但你要是打扮成这样就白费苦心了。」
    「达尔,不可以直呼姊姊们的名字唷!你怎麼到现在对待我们还像外人一样呢?」
    「……萨札,至少正常地说话吧。」
    「那布罗也这样!你要注意说话的态度,我不是一直都在提醒你吗?」
    萨札凌厉地训诫两名弟弟。旁观这一幕的幼弟们均面面相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马贝里库哥,我们即将要进攻特区了吗?」
    「说对了,亚弗里。」
    马贝里库表情超然地用力拍打倦意浓厚的弟弟肩膀。
    汉斯突然冒出一句话——
    「……好可爱。」
    「——嗄?」
    马贝里库与亚弗里两人一僵,汉斯才慌忙乾咳几声。达尔开始向卡莎陈述武器供应的报告,萨札则开始教训那布罗对长辈该有的说话态度。狭窄的船舱如今塞得爆满。
    可是不知何时起,华茵的脸庞已绽放出平静的笑容。
    他们是史上最兇残的恐怖集团之一。
    不分人类与吸血鬼,全世界的人都希望消灭他们。
    但……那又怎样呢?
    「——应该可以带回爸爸吧?」
    华茵的一句话,让所有兄弟姊妹的视线朝她集中。
    华茵心想。為了生存而战,不是理所当然吗?没有理由迟疑。更何况,聚集於此的还是横行天下的怪物——吸血鬼一族。
    「……特区现在正在『发脓』。」
    萨札说道。他的声音依旧,却与刚才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他不受外貌影响的本性清楚展现。
    「龙王与渥洛克家族;『公司』与CEO联合(Money Cabinet);『银刀』以及『緋眼杰尔曼』。伤口够多了,水上魔都一片烂熟,已无法停止腐烂。然后——」
    吸血鬼将自腐土復甦——没错,萨札為他的话做出结论,然后看向血族之长。
    卡莎点头。从床上撑起单膝,妖艷的唇角随心情上扬。
    接著露出一脸大无畏的神情——
    「差不多该开始了。香港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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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KUROYURI KU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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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新手

2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2

    女人的抵抗很快便中断——视经侵攻(Eye Raid)成功。
    充满口腔的温热,他专注地吞得一乾二净。间隔三个月的吸血,间隔三个月的生命,令他差点忘我。管他的——他态度一转。反正自己已经被看到了,就在前天晚上,屈服於飢渴而吸血,却行动失败,因為当时出现一名目击者。
    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引起骚动,就是「公司」出动,湮灭了事件的证据。但没有骚动不代表他就没事。就算「公司」释出宽容,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他。既然这样,像目前如此滋润喉咙、纵身於快乐之中有什麼错?
    指尖力道加重,牙尖更深一层埋入颈部,女人的身体一阵痉挛。
    再一点,只要再一点。不会夺走性命,因為他想再多品嚐这阵热意……
    然而,他不禁全身紧绷——他感觉到一道视线。
    在全身僵硬的状态下,唯独双眼追往那道视线。他将女人引诱进大楼的防火巷,而那道视线就从路灯也照不到、更漆黑的深处朝向他。
    骯脏的塑胶桶与排气管、塞满巷弄的书桌与橱柜。这堆废弃物之中,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光。
    眼神交会,他心头一紧。对方眼眸毫不动摇,凝视著他——专注看著他咬穿女人颈子吸血的身影。
    目击者。又被发现了。但这是怎样?為什麼不大叫?為什麼不害怕?原来是吸血鬼,看向他的视线也跟他一样是黑血血族。
    不过,*於他身上的视线没有恐惧也没有慾望,甚至感觉不到丝毫惊讶,仅仅传递出原因不明的热意,紧盯不放地看向他。
    夜空云移月临。
    月光射下来,大楼巷弄间淡淡洒上苍白光辉——
    就在这时,他察觉复数的气息接近,全身起鸡皮疙瘩,令他不禁鬆开女人的躯体。
    女人失去支撑摔落,似乎也失去意识。但他早已将注意力从女人身上移开,就连注视自己的视线也迅速扔进意识角落,他衝出巷弄,在人烟稀少的夜间马路上全力奔驰。
    接近的复数气息改变方向,迅速而确实地尾随他而来。战慄转為恐惧——没错,是他们!这种「狩猎」的感觉肯定来自於他们。
    他拚命逃跑却跑不远,双方距离反而逐渐拉近;对方并未藏住自己的气息,倒是像在施压般对他紧迫不捨。焦急更令他加深恐惧。
    来到十字路口。
    远方*声於瞬间响起,接著右脚一阵衝击。
    身体顺势摔在柏油路上,侵袭全身的攻击让他窒息。疼痛窜上神经,他知道自己已经断了几根骨头。
    这点程度的伤对吸血鬼来说不是问题,遭击中的痛也在调息间缓和。只是,唯独脚的疼痛没有消失,烧灼般的剧痛佔据他的脑袋。
    是银弹(Silver Chip)。来自远距离并高速飞驰而来,瞄準他的射击——他被狙击。
    他几乎反射性地转身。随后,第二发*击中他倒地的位置。从哪来的?不晓得。恐惧令他无法好好思考,只能晕无头绪地爬窜,著弹接三连三地擦过他窜逃的路径。
    没多久,追兵出现在十字路口。
    融入黑暗的都市迷彩战斗眼、藏住头部的头盔,以及覆盖其上的多功能萤幕。男人们屈身压低姿势,无声无息地封锁十字路口,手持*身来福*——是**。在他们丝不乱地移动期间,*口仍彷彿被别在他身上一般,丝毫不动地瞄準著他。高度受训的熟练动作已经超越人类可為的领域。
    他们是「公司」邀进特区的猎犬。
    遵从人类的命令,朝同族齜牙攻击的美军对吸血鬼战斗部队(Black Blood Force)。
    以人為方式转化成吸血鬼的吸血鬼化特殊部队。
    「……『赤色獠牙(Red Fang)』。」
    当他正如此呢喃时,一个分队的*口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身配备的雷射指标红光宛如溅血般散布在他全身上下;无机质光点就如同他们的态度,毫无丁点感伤。
    「投降吧。」
    某人说道。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个人都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并未点头。明明晓得没有其他选择,身体却僵硬无法动弹,任凭时间流逝。十秒吗?或者已经过了一小时呢?
    「投降的意愿呢?」
    某人重复说著。在他不注意时,光点聚集至心臟。言外之意,这就是最后通牒,他却还是动不了。
    对方毫不在意地扣下*。
    但射出去的银弹却在抵达他身躯之前停在半空。
    彷彿反弹般,男人们远离他——呈放射状散开,在回归一定的距离后又再度以*对準他。
    在双方拉开的空间之中,一名人影自夜空降落。
    红帽红衣、及肩黑髮、细长黑眸。轻飘落地的清俊青年,一举一动皆融合著柔软弹力与狠劲。一面与全面武装的分队对峙,表情却一派大剌刺,手上的日本刀则亮著银色钝光。
    「到此為止。」
    赤红人影说道。
    突来的闯入者未让男人们有所动摇。镀银的日本刀——想当然尔,关於使用这把刀的需警戒人物,其情报早已在事前被告知。
    赤红人影与「赤色獠牙」无言地互瞪。
    稍迟片刻,传来了踩踏柏油路的复数脚步声,以及机车——不,速克达的引擎声。
    日本刀的刀尖一闪——这是轻微的警告。明白他的意图,於挥剑方向前端封锁十字路口的男人们,顺从地让开位置。
    此时,一名骑著伟士牌速克达的少女与她所引领的吸血鬼集团赶来。
    「长老!?為什麼……」
    「笨蛋!干嘛一个人自暴自弃!你真是的!」
    集团的其中一人,朝著被射中脚而无法站立的他回以大吼。姑且不理会他们的互动,带头骑车过来的少女将伟土牌速克达骑到十字路口中央。
    没有明显特徵且不到二十岁的少女紧急煞车后侧压车体,毫不退却地瞪著吸血鬼们。
    她彷彿骑兵队的突击队长般,爽朗地出声道:
    「请你们收手!我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你们显然做得太过火!这个人由我葛城边边子接收!」



BBB

    现在这时期、这种地点,应该不可能真的起激烈衝突。
    在边边子眼前展开的战役,程度激烈到若不这麼想就会忐忑不安而看不下去。
    赤红身影在十字路口的空间来去自如地穿梭。从路面蹬向外墙,翻身跃上路灯,银色光辉频频闪耀,与杀来的士兵复杂交错。
    敌人手持配备银刃的对吸血鬼用战斗刀,而每当同伴一后退,其他人就会立刻以银弹集中射击,算是默契十足的组合;可是赤红身影却灵巧的闪过。一进一退,彷彿上演一齣大规模的乱舞。
    「银刀」望月次郎与「赤色獠牙」的交战差不多进行快七分鐘。
    「边边子!再退后一点,会被流弹打到!」
    「没关係,他们不会攻击没有武器的人类。」
    「笨蛋!流弹才不管你有没有带武器吧!」
    喝叱边边子的是她带来的、这群血族的长老。这名生存於特区下层社会的弱小血族领袖叫做费妮·周。这位看起来比边边子还年轻、一副国中生模样的少女,却是血族中最年长的吸血鬼。
    脚被射伤的吸血鬼是周的血族,边边子便是接受她的委託而赶来此地。
    「她说得没错,你要是受伤倒地,就无法跟将你交给我们保护的次郎大人交代,对他来说也只会战斗得更辛苦。」
    出声劝说的是一名身穿鱷鱼皮夹克、看似将近三十岁的男人。他是基克洛·罗西尼,也是以前曾领导「义士皮库罗托提斯」血统的吸血鬼。
    边边子在两人的忠告下咬唇。自己只能旁观,虽说不得已,但实在令人很不甘心。
    可是不待她克服内心的挣扎,「赤色獠牙」却毫无预兆地开始撤退。
    才开始撤退,便在眨眼间脱离战场。还真精彩——边边子不禁鬆了口气。
    同时,次郎也在边边子前方落地。
    红衣如舞动般飞掀,他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刚结束战斗。鏘——银刀伴随一道清亮声响入鞘,接著他转身微笑看向边边子:
    「久等了,有没有……看来是没有受伤,太好了。」
    「次郎才是,没事吧?」
    「当然,刚才只是小试身手,对方也根本未认真。」
    「那样还不算认真?」
    边边子惊讶地应声,次郎的表情几分严肃起来:
    「个别的动作与部队的精专程度,不愧是『专业』,实在很厉害,同规模的对吸血鬼部队或吸血鬼集团根本比不上。」
    「这…这样啊。」
    的确,感觉不出刚才战斗的士兵们有逃意或激烈的战意,反倒流露出训练有素的镇定。
    「另外,他们今天的配备应该是预设与初生吸血鬼(Under Year)战斗的装备,重装武器不多。根据传闻,『赤色獠牙』的本领是对古血(Old Blood)战。他们恐怕是前卫,所以应该还投入了另一小队持重装武器进行后卫连动,这恐怕才是『赤色獠牙』真正的武装姿态。不过我是门外汉,也不能断定。」
    次郎一脸难色地说完。「我也有耳闻。」基克洛也插嘴道:
    「现在进入特区的似乎是部分的先行部队,本队会之后才到达……」
    「给我等等,那群危险的傢伙还会增多?特区到底怎麼回事!『公司』在想什麼?」
    周惊愕地咕噥,而且惊愕之中也掩饰著高涨的不安。边边子也有同感。几名人类与吸血鬼,内心都怀著相同的思绪。
    「总之。」次郎以总结的口吻说道:
    「今晚先各自解散,生於黑暗的我们聚集在这种地方也不好。」
    正如次郎所言,最近特区中『公司』压力无法奏效的外地媒体增生,难保不会在何时何处於人类社会洩漏了真实身份。
    基克洛点头赞同:
    「再联络。」
    说完便离去了。
    周也指示跟来的同族扛起负伤的同伴。
    「今天谢谢你,边边子,我一定会报答你。别担心那傢伙,明天我们会亲自造访『公司』。」
    「是,请直接与调停部谈,儘可能找阵内部长本人。那裡仍然遵守协约,应该能够想些办法。」
    边边子再三提醒。周这群吸血鬼规模虽小也仍是恊约血族,既然如此,「公司」就有回应她们要求的义务。
    可是反过来说,就算是协约血族,若表现出反抗的意思也不被容许;而这就是「赤色獠牙」的立场。这一点便是他们与他们的契约者「公司」的关係不尽理想的证据。
    周的血族离去,只剩下边边子与次郎。
    两人互视,不晓得谁先吐出一声嘆息。
    「自由业调停者,还真辛苦。」
    「大家都很辛苦。生活在阴影下的吸血鬼、缔结协约的大血族,还有『公司』的每个人也一样。」
    边边子坐在中古的伟士牌座垫上,仰望天空,呼地吐了口气。
    由於慌慌张张地衝出门,现在的她是一身衬衫搭配裙子的轻装,晚秋的夜气令她发冷。次郎脱下外套默默地披在边边子肩上,边边子微睁大眼笑著道了声:「谢谢。」
    吸血鬼们离开后,十字路口回復平静。两人不知不觉融入这片寂静之中。
    葛城边边子被「公司」驱逐约略经过半年。
    吸血鬼罗摩斯在公眾面前施展力量杀人的事件,如大致上的预测,导致特区现状——简单来说,就是在特区幕后进行操作的「公司」基本方针自根基动摇。
    时机也很糟。
    特区成立以来歷时十一年,人类与吸血鬼秘密共存的都市逐渐兴盛,这片繁荣正是由两种族的伙伴关係所带来的。
    然而,特区却隐藏了某件重大秘密。十一年前对世界造成「九龙衝击」的元兇——九龙王,打倒他的吸血鬼们将他的遗灰带进特区封印,而这群吸血鬼正是不惜餘力协助特区开发的协约血族盟主——「东之龙王」圣,以及渥洛克家族的凯因·渥洛克。这两位同时也是香港圣战中,与次郎并肩作战的战友。
    歷经卡莎等人的袭击后,「公司」得知了吸血鬼们的秘密;而后,彷彿看準双方关係蒙上阴影的那一瞬间,罗摩斯的事件发生了。边边子离开「公司」的契机也正是该事件。
    之后「公司」顺从资金提供者CEO联合的提案,招聘了美军暗地设立的吸血鬼化特殊部队「赤色獠牙」——这是「公司」高层要求更强力的对吸血鬼抑制力的结果。最坏的打算,甚至必须以圣与凯因為对手作战,因此「公司」判断此等程度的战力是必须的。「公司」也是以自己的方式,拚命维持特区的和平。
    「……大家都是一片好意才这麼做的,无法事事如意呢。」
    「是。」
    听了边边子的自言自语,次郎坦然赞同
    「至少如果杰尔曼没暴走,『公司』高层也不会下如此急促的判断……」
    「是吗?我想或许还是一样,因為是不同种族之间產生的问题。现在只是时期稍微提前罢了,我想早晚都会出现裂痕。」
    边边子淡淡陈述意见。次郎的视线看向她,只见边边子专注地仰望夜空。
    所谓特区產生的裂痕,就是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裂痕。猎食者与被猎食者,这是立场完全相反的两种族的宿命裂痕。
    「……可是,也好。在问题存在的状况下永远维持和平——这种诸事万全的情况也太强人所难了。总有一天还是得正面交锋。唉,虽然以那种形式爆发很遗憾,我自己也不好受……但既然演变成如此,就得往前迈进。」
    「真的满艰困的。」
    「嗯,但一定没问题。圣与凯因就不用说,而尾根崎会长与张部长也都不是坏人。」
    边边子披著红外套坐在伟士脾的座垫上。「对吧?」噘嘴再度对次郎挤出轻笑。
    次郎瞇起眼。
    她直率且健康的态度让他不禁感到愉悦——就是这副表情。
    「大家都不是坏人——在这之中,似乎有一名例外吧?」
    「……我想其中还是有坏蛋,很遗憾。」
    似乎是想起了某人的脸,边边子嘴唇一瘪。
    这半年间,有所变化的不仅特区的状况与「公司」。虽说规模相较下远远渺小许多,边边子的日常生活也起了大变化。
    毕竟边边子曾身為街头游童,开始工作后也只晓得「公司」的调停部,上司却单方面地提出解雇,毫不提供任何援助地将她丢进社会。
    虽然有次郎与小太郎陪伴是很好,但被革职的头一两个月也是十分难熬。实在是糟透了,饱嚐以波澜万丈、疾风怒涛、或是「Like a Rollingstone」都不足以形容的辛苦与悽惨境遇,可说是至今人生不曾经歷的黑暗时代。
    可是,新收穫也不少。
    现在边边子以不属於任何组织的「无照调停者」為业,类似对「公司」变节而抱持不信任感的血族、末缔结协约的血族,以及「公司」不当一回事的弱小血族,就是她解决纷争或提供建议的工作对象。
    譬如周的血族。结识她的血族,是边边子还在当调停员的时候,但真正熟悉起来则是在被革职后。老实说,对人家造成困扰的程度远比提供帮助还要高,但周对边边子释出道义与友谊,也不顾自己属於协约血族,信赖边边子更胜於「公司」,而请求她协助。
    不仅她一人。如今来找边边子商量的吸血鬼為数眾多,可说是「公司」的信用动摇的证据,也是边边子的活跃使得势力微弱的吸血鬼获得救赎的佐证。
    或许是听闻到风评,最近连一年前捅了大篓子而害惨她的基克洛也来助她一臂之力。他甚至将长老之座交託部下后前来帮忙边边子,似乎希望尽可能回报她展现出的诚意与尽心,令人肃然起敬。
    有时候,边边子会想。
    如果她还隶属於「公司」,现在又会怎样呢?
    只要处在组织中,边边子不过就只是齿轮之一。不茫然自失而能全力以赴、做自认正确的事——那份工作或许不能做到这点。
    「但这与那是两回事。我想,如果狮子的孩子被推入深不见底的山谷,也还是会怨恨双亲的。不管双亲是基於何种意图,孩子也无法感谢。就算是亲人自知……」
    「就算自知会被怨恨?」
    「……嗯。」
    边边子在座垫上抱著双膝嘟起脸颊。次郎苦笑,不再说些什麼。
    究竟她是否已经成长许多呢?是否稍微逐渐接近发掘自己并予以锻鍊的前任上司呢?
    边边子不太有自信。目前光是处理周遭状况就费尽全力。
    「……回去吧。」
    「也好。」
    次郎低语,边边子点头。又忽然「咦?」一声歪头问道:
    「小太郎怎麼了?他不是有跟我们一起来吗?」
    「啊,他啊——」
    次郎皱起眉头,看向边边子来时的车道方向:
    「好像是途中在岔路跟丢了。因為没感觉到危险,所以我就放著不管了……看,他终於追上了。」
    朝他所指的方向一看,确实发现一个娇小人影朝向他们累吁吁地跑著。
    远望也很惹眼的蓬鬆金髮精神奕奕地跃动著,碧蓝双眼一看到两人,便慌慌张张地飞奔而来。
    他是次郎的弟弟小太郎。靠近两人后,便「喝!」地大喊,一面以双脚滑垒,一面摊开两手摆出熊拳的姿势——所谓熊拳,就是小太郎自创的必杀拳法。
    他以英勇的眼神环视四周——
    「哥哥!久等了!好,来解决坏人吧!敌人躲在哪裡?我会全都找出来!」
    「不用找了,坏人在这裡。」
    「好痛!!哥哥打我!这该不会是实战中最高阶的修行——哥哥的教诲!?」
    「啊哈哈,居然只想到对自己有益的情况,真是掌握了坏人的基本精神啊,小太郎。」
    「咦?我是坏人?」
    「在半路閒逛而迟到的傢伙就是坏人。」
    「怎麼这样—要说迟到,哥哥也总是……啊,好痛!很痛耶!哥哥!」
    绕过熊拳的防御,次郎的拳头如狂风暴雨落下—小太郎双手双脚斋用,兄长的攻击仍毫不留情且精準命中。
    由於这对兄弟有段身高差距,看起来彷彿穿套装的魔术师正在让等身大的傀儡人偶跳阿波舞。真祥和吶——边边子心想。
    结束一回处罚后,次郎边感嘆著捏捏肩膀,小太郎则抱头蹲下来。
    「受不了,你这傢伙……到底在干什麼?工作中居然半路閒逛,实在不可饶恕。你有没有身為护卫的自觉啊?」
    「对不起~」
    「反正又是看到野猫就追起来吧?」
    「才…才不是。」
    「哦?那你干什麼去了?」
    次郎一问,小太郎总算站起身,正经地看向哥哥。
    次郎双臂交叠等待弟弟解释理由。
    几秒鐘之后——
    「……咦?到底做了什麼?」
    「……唉。」
    受不了这孩子——次郎面露苦笑,大幅展开原本交叠的双臂。
    熊拳的姿势。
    熊哥哥挥出的一击,将熊弟弟打入五分鐘左右的强制冬眠。等待从冬眠清醒的小太郎彷彿爬出巢穴般摇摇晃晃地起身后,边边子对两人按喇叭。
    「两位满意了吗?差不多该回去了。」
    「真没办法。小太郎,下次要努力一点,要更认真喔!」
    「是…是~」
    小太郎眼睛还在转,仍点头应答。话说如此,脚步也虚浮摇晃。
    「总觉得很危险耶……来,坐后座,小太郎。」
    「边边子,请不要太宠他。」
    「有什麼关係,反正次郎已经非常严厉地教训过他了。啊,你的外套借我到家裡。」
    说完,边边子发动老旧的引擎,载著小太郎一起骑著伟士牌上路。次郎耸耸肩,哇哇哇,步伐宛如行走於月面般,轻盈地跟在伟士牌之后。
    路上,边边子回过头——
    「喂,抓紧喔,不然会掉下去,小太郎。」
    「……小边边。」
    「怎麼?」
    「我…饿了。」
    「真是的。」
    看他这副模样,特区也就令人放心了。边边子如此想著,穿梭於寧静沉睡的街道。



3

    「什麼?」
    深夜突然的报告让尾根崎三鹰不禁拉高声音:
    「你刚才说什麼?在区内与『银刀』交战?」
    「交战——不如说,只是类似问候而已吧,是可以忽略周遭损害的程度。当然,没有半个目击者,不存任何问题。」
    身著黑西装且未繫领带的男子不见慌乱,嘴角一弯。
    偏瘦的身材套上尺寸不合的鬆垮西装,眼神趾高气昂,下巴割过一道锐器留下的旧伤疤。表情也毫不客气,给人一副不过就是个街头混混的印象。
    但他在「公司」会长尾根崎三鹰与其心腹张雷考的凝视下,不露一丝紧张。无论外型如何,至少是个颇有胆量的人。
    美军随著部队一同派来的「赤色獠牙」战术顾问(Tactical Adviser)——就是他。是名东方人,只以别号「福克斯」自称,是部队的重要关係人士;而与士兵不一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既然士兵无可奈何,那麼至少指挥官层级一定得要由人类担任,这是伟大高层长官的一致见解。」
    他自行解释。
    赤色獠牙的吸血鬼全都属於「豪王弗瓦德」血统,吸血鬼化特殊部队的设立本身也是因為有豪王提供归助才得以成立。
    可是至少目前為止,部队并未看出受到豪王的影响,后方执掌「赤色獠牙」的指挥官也全是人类。虽非文人统率,却是人类统率。
    「不然,这样如何?就让亲临现场的分队长直接报告……但你们会感到不安吧?如果让外来的吸血鬼进入总部的话。」
    福克斯挑眉说道,一副嘲笑的态度,不过他总是这副德行。尾根崎一时无语地回瞪——
    「嗯,没那必要。」
    排除感情的声音冰冷地回覆。
    福克斯頷首,粗鲁地捲起报告书。
    「……定居特区的古血之中,『银刀』仍算得上是棘手的个体。与各个势力都有不上不下的关係,且各个势力也对他抱持敬意,虽然对外遵守协约,却不受『公司』管制。可说是最危险的不稳定分子。」
    「既然如此,就应该极力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吧?」
    「这可不对,放著这因素不管,从危机控制的角度来看是种错误。必须慎重观望,或者积极取得联繫更好。让他在看不见的地方使坏,不如在看得见的地方作乱反倒比较容易应对。」
    福克斯耸肩说著。
    用字遣词本身彬彬有礼,说话态度则完全感觉不出他的真心诚意,但他所说的道理却很正确。他刚才判断次郎「很棘手」,尾根崎倒觉得这评价才正适合他。
    现在他们会谈的地点是位於特区第八区(Eight Yard)的「公司」总部会议室。以前会在此听取镇压小队的报告,偶尔也会作為圣与凯因来访的场所。
    而在同一个场所,站著一名连本名也不清楚的男人,以不逊的口吻向尾根崎报告。虽说是尾根崎自身的决定,心情却很复杂。
    「……然后呢?部队的成员如何描述『银刀』的第一印象?」
    「没什麼特别的。刚才我也说过,今晚的接触不过是问候,就是打个照面的程度。要说弄清楚了什么,就是明白了恶名昭彰的狂剑士也没鲁莽到轻率廝杀对峙的低手。」
    「换句话说,就是什麼也不清楚。」
    「对,正是如此。」
    福克斯再度耸肩,不介意尾根崎的讽刺。
    接著,至今保持缄默的张表示「有几件事想请教您。」他凝重地开口:
    「先行进入特区的部队,似乎是以近距离战斗為主的小队。」
    「没错,张部长,因為他们原本是从陆军Ranger部队或海军SEALS特殊部队再三挑选而来,大致说来什麼都会。转化之后,主要累积了深入、突破敌阵,或在都市地区反击恐怖分子的训练。」
    「后天预定抵达的本队,据说拥有更广范围的能力?」
    「这也正如您所说。当然,不用提各种武器的使用,更涉猎了从坦克到直升机的操纵、药物及*的处理、电子战与谍报活动、破坏工作与资金操作等等。就跟从披萨外送到兰花栽培,只要开口要求就大都能完成的超人一样。不过,日光浴就不擅长了。」
    福克斯以并非特别骄傲的态度保证部队的实力。张听完他的描述后点头:
    「他们也有『问候』的预定吗?若是如此,希望能够事前先通知我,有我在半夜鞭策这身老骨头赶过去就够了。」
    难得听见张开口说这类嘲讽。他表情仍旧冷酷严峻,但自他微微张开的眼中透出的目光,正责备著「赤色獠牙」的挑衅行為。福克斯似乎也听懂了,表面上态度严肃地回覆:
    「谨记在心。」
    话说回来,这男人表面上无论看起来多恭谨,却总给人一种内心深藏不露的印象,这种可疑之处实在不像军方的人。
    「我担保今后会更密切联络。明天预定带领镇压小队导览、视察特区。為了谨慎起见,也会去看看今晚的现场。」
    另外——福克斯话锋一转:
    「那件事的调查进展如何?仍旧没有线索吗?」
    「那件事……是指哪件事?」
    「啊,对了,哎呀,我晓得『杰尔曼·克洛克』的事情还没有进展,他是比『银刀』更危险的不稳定分子,我会一直确认搜查的进度。我刚才问的是另一个悬案。」
    福克斯的提问让尾根崎看了张一眼,张瞄了上司一眼以示回应,凝重地点头道:
    「很遗憾,毫无头绪。」
    「哼……不愧是『东之龙王』的伎俩。可是在特区的安全保障上,不能缺少封印九龙王遗灰的第十一区(Eleven Yard)的所在地情报;不管要对遗灰採取哪种手段,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其所在地置入管辖。」
    「我们都有同感,福克斯先生。情报部正在全力调查中。」
    这是事实。九龙王的遗灰也是卡莎等人的目的,对「公司」来说是不可能无视的案件。
    可是关於这案件却无法获得吸血鬼界的协助。情报部半年来用尽手段,调查仍触礁。
    「第十一区是特区防卫的关键,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即便依旧持续与协约血族交涉,但就这件事情上,他们十分顽固。」
    尾根崎以微带苦涩的语气说。
    事实上,这件事就是两种族彼此协商採煞车的最主要因素。并非不清楚圣等人主张维护秘密的利益所在,但就是无法接受。因為无论如何,就是会考量到背后的内幕——即使是否有内幕也不确定。
    疑心。
    这正是腐蚀特区的毒素的真实面目。脑袋理解,却想不出有效的对策。
    此时,福克斯一副亲密的态度说道:
    「对了,会长,提到第十一区,我听到有个关於遗灰的有趣传闻,您晓得吗?」
    「……什麼传闻?」
    「与今晚事件有关的内容,就是九龙王的死。」
    尾根崎对装模作样的福克斯皱眉,福克斯不在意地自顾自继说下去:
    「九龙王如何变成灰的,您知道事情经过吗?」
    「『银刀』斩杀他。听说是这样。」
    「是,分出香港圣战胜负的决定性一击——或者可说是出乎意料的一击。毕竟当时『银刀』才只是个转化一百年的吸血鬼;当然,百岁就是了不起的古血,不能与一般吸血鬼相提并论;但即使如此,参加圣战的成员中,活了数百年的大老到处都是。他与『九龙的血统』的战情受到眾人瞩目,但对大多人来说仍是意外的结果。」
    「……然后呢?」
    「您认為是為什麼?」
    福克斯询问,上挑的眼睛瞬间闪过凌厉光芒。
    但这点程度并不足以撼动尾根崎,他不发一与地反弹对方视线;福克斯接著恢復轻鬆的语气:
    「武器,就是他胜利的秘诀。」
    「武器?那把银刀吗?」
    望月次郎的别号「银刀」,由来就是他在圣战用的爱刀。次郎在与「九龙的血统」战斗之际,使用以吸血鬼弱点之银镀刀的日本刀。
    次郎以也会危害自己的刀作战,配合这鬼气逼人的战姿,让敌我双方都留下强烈印象。
    可是福克斯却对尾根崎的确认回以「不」字而摇头。
    「的确,他是用镀银的日本刀与敌人战斗,他现在所持的武器也是如此。可是,斩杀九龙王的并非现在那把刀,而是『另一把』。」
    「什麼?」
    尾根崎瞪大了眼。张突然打断对话:
    「……您所指的……是『真银』吗?」
    对话的两人将视线转向张。张忽略其中一道目光;上司投来的视线让他缓缓开口:
    「『真银刀』、『真银剑』,或者直接称為『真银』,名称各式各样。据说这世上有种对吸血鬼来说比银还要致命的『真银』物质,以此製造的武器存在於神话的时代。是这业界——尤其是大陆的吸血鬼猎人间自古流传的传说。」
    「……你是说,『银刀』拥有那传说中的武器?而且使用此武器杀了九龙王?」
    赫然听闻的神话故事让尾根崎不掩困惑,质问心腹的表情似乎迷惘著是否应该将此事当作笑话。
    但张的回答却无一丝笑意。
    「真银的武器——大多认為是一把刀剑——关於此剑的传说都很古老或模糊,数量也不少,但绝大部分都与世称大陆系吸血鬼的王『真祖浑沌』有关。现身於这世上最伟大的吸血鬼——浑沌,将此浑沌大卸八块的,就是他自己创造於这世上的真银之剑。」
    尾根崎的眉微微一动。「真祖浑沌」,就是「东之龙王」圣所属血统的始祖,而不用说,圣曾在香港与九龙作战——与次郎一起。
    「你是说,龙王将这把剑给『银刀』?為了打倒九龙王?」
    「有此一说,当然,毕竟是传闻,毫无确切证据的,不过——」
    「不过?」
    「『银刀』打倒九龙王是奇蹟,客观来说确实如此。」
    张说完便不再继续开口。接著,福克斯延续其后重起话题。
    「这把剑跟灰被一起埋葬。有类似情报,据说龙王将打倒九龙王的圣剑作為遗灰的封印。这说法很合情合理吧?」
    「……情报源是从哪来的?」
    「这个就……」
    福克斯狡猾一笑闭上嘴。尾根崎鼻子一哼:
    「传说中的剑、没有确切证据的推论,以及来源不明的情报。你到底想说什麼?」
    「不感兴趣吗?」
    「福克斯,这裡不是饭店的交谊厅或酒吧吧台。我不能阻止你发言,但是请你慎选话题内容。」
    「是吗?我以為这是很符合这场合的话题。」
    福克斯以毫无畏怯的态度不正经地说道。不晓得是他自称,还是组织某人的命名,叫他「狐狸(Fox)」真是叫得好。
    「请您想想,如果传说是真的,真银之剑正是究极的抗吸血鬼物质。您叫我们来特区所為何事?不就是要让人类在特区掌握主导权吗?若是如此,关於这把剑的存在,应该可以考虑用在各种用途。」
    福克斯的说法让尾根崎噤口不语。
    不需特地回覆,福克斯本人已经道出这件事的重要议题。
    然而……
    「……战术顾问执著於乡野传闻,就我们来说还真是遗憾,让人不禁对『赤色獠牙』的可用性质疑。」
    「您这话还真严厉。确实也没错,本队抵达前,我也是杂务缠身。閒聊就到此為止吧!」
    如预期,福克斯乾脆地撤下话题。
    到底有什麼企图?或者内心其实没有任何考量?要掌握这男人还需要一点时间——尾根崎只能如此判断。
    接著,张插嘴道:
    「无论情报源在何处,看来您本人似乎相当明瞭来龙去脉。就连打倒九龙王的是『银刀』这事实,美军当中知道的人也并不多;更何况他使用真银之剑的传说,几乎没有人听说过。您难道——」
    福克斯明白张的迂迴确认。他点头,大刺刺地笑著,坦然回答:
    「我参加过圣战,也曾亲眼目睹昔日的『银刀』。我出生在香港,所以就个人而言,能来特区令我很开心。希望两位别太讨厌我。」
    福克斯厚顏无耻地说完,对「公司」的领导者们深深一鞠躬。



4

   「『緋眼杰尔曼』,以不才之身要求挑战龙王圣。」
    恰巧在现场的镇压小队成员眾口一词地说——
    自己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BBB

    双方的对峙短促而紧密。
    屋顶上的是一道娇小身影,一名年幼的少年穿著宽鬆而别有风味的古典中国服佇立於此。短短黑髮繫在脑后,圆框墨镜遮住双眼。俯视眼底——俯视「敌人」的脸庞刻画出几乎堪称苦闷的表情。纯真的唇办僵硬地抿住,小拳头微微颤抖。
    相对地,大楼环伺的空地上站著一个人影,身上不带一丝竭力或蓄势待发之势;身穿一套黑色牛仔装,并紧握脱下的毛线帽抵在胸前,彷彿发誓一般,并一动也不动地仰望上方——仰望著「王」。他的表情透明,甚至散发一股清爽感。红髮於夜风中摇曳,赤红的眼眸一片澄澈。
    彷彿一幅画。但就算是画圣,也一定无法将这紧绷王极限的时间与空气重现於昼布。
    圣开口:
    「退下吧,杰尔曼·克洛克。」
    杰尔曼回道:
    「办不到,圣,我已经无法再按捺了。」
    「想让特区归為尘土吗?」
    「我才不管特区。」
    「会连累其他人。」
    「只要我好就好。」
    「愚蠢,『斗将』的荣耀怎麼办!」
    「什麼荣耀,『血』已经不告诉我任何事了。」
    面对圣一言一词宛如巨石般的质问,杰尔曼毫不迟疑地回应。他几近妖异的美貌染上一层高尚的纯粹感,宛如他外表所见的少年模样。
    圣咬牙切齿,从唇缝微微露出獠牙。
    「无论如何都期望毁灭吗?」
    杰尔曼微笑,令人无法想像会是他展露的纯朴笑容。
    「圣,有你真好。」
    於是杰尔曼静静闭上眼。
    从他的身体开始溢出某种物质——双眼不可视却渗入感官的雾,这是强大吸血鬼发挥力量之际所產生的眩雾(Leak Blood)现象。
    杰尔曼的雾不激剧也不急促,反倒寧静有序。以闭眼佇立的他為中心,徐徐盘旋、笼罩地面。
    杰尔曼身旁有一名失去意识倒地的男子,结实的躯体上套著染血的西装;他是凯因·渥洛克。对於杰尔曼放出的气息似乎隐约有所反应,但他的身体宛如遭埋葬般,被掩盖於眩雾之下。
    眩雾瀰漫狭窄空地,接著逐渐增加份量;彷彿朝雾包围下的湖泊,寂寥的空地转变為宛若幻想世界的样貌。
    眩雾持续发威。
    不断持续。
    盘旋的速度渐渐加快,掩过脚边的幻想之雾开始或大或小地波动。怱大怱小、凌厉而迅速——这是血脉的波动,高呼期待的内心鼓动。
    圣静静地拾起手。他抬手摘下墨镜,露出的双眼正紧闭著。有一个完全包覆特区、阻止「九龙的血统」入侵的「结界」,而圣為了维持此「结界」耗尽大半力气,双眸紧闭就是将力量分给「结界」的影响。
    圣与杰尔曼彼此閤眼对峙。
    雾的脉动停止。
    杰尔曼猛然睁开双眼,鲜艳炙烈的赤红光辉在眼底点燃。
    「——螺炎。」
    空间中產生亮点——指尖般微小,却蕴含令人惊恐之热量的亮点。亮点宛如被洒出去的食人鱼般跳跃,乘著大气奔向上空,以能量过剩之势,狂乱而笔直地衝向佇於屋顶的圣。
    接著,抵达圣面前的亮点突然消失。不是消失,而是收缩,凝鍊成了逼近失控程度的超高密度火焰,超越极限往中心压缩,接著——
    圣睁开眼。
    一道法术隔离了漂浮於半空的亮点连同周围的空间——奇门遁甲。圣操纵的「真祖」之术,是掌握、制御、自由自在操作空间的奥义。龙王圣持有的力量之中,最高级的就是这项术法。
    「斗将」之火也是自神话时代传承下来的技艺。古代被视為火神阿耆尼的火焰,直至今日则象徵著此血统之力的存续。吸血鬼的特殊能力中,拥有首屈一指破坏力的便是视经引火(Eye Ignite),而位居其顶点的即是「斗将阿斯拉」的螺炎。
    被隔离的空间内,爆炸的热量也对抑制火焰的圣造成威胁。
    圣的全身上下爆发性地喷发出眩雾。他将双手掌心翻至前方,同时体内的血从手腕流至前方,撑不住血压,指尖血管进裂,鲜血飞溅——从体内衝出体外。抬起的双手展露复杂的动作——圣以高速结印,喷洒的血液复製结印在空中成形。蕴藏於龙王之血中的力量,被描绘出的印纹引导而出,空间变形扭曲,由阳转阴;接著自阴返阳之时,螺炎便从这世上消失无踪。
    瞬间的交错。
    到底有谁能看得出来?在这一瞬间,杰尔曼解放出足以将特区全域化為焦士的狞猛之力,圣则将杰尔曼施展的力量一丝不留地封杀。
    无暇休止,热波袭向圣;热波宛如海啸,在眨眼间席捲大楼屋顶,但唯独靠近不了圣的周围。当屋顶水泥瞬间溶解时,圣的衣物与头髮甚至没有為之摆动。
    热波并非攻击。自热波中进出红髮与红眼逼近圣;他在瞬间跃上屋顶,赤红双眸紧追著圣。火焰的奔流从放弃蓄积力量的眼球汹涌而上,杰尔曼的拳紧接著划开奔流逼近。圣终於明白表现出敌意,掌底推向急逼而来的杰尔曼鼻尖。
    仿彿孩童嬉戏股推出的掌底,却从中送出宛如大瀑布般的意念力场(Hide Hand)。溶解而被炸飞的水泥发出悲鸣,一直线的龟裂自屋顶至地基,贯穿整栋大楼。
    被挡在半空的杰尔曼交叉双臂承受扑来的意念力场,穿过意念之盾的餘波撕裂他的运动衫,血流好似蠕动的蛇。杰尔曼的唇办扬起壮烈笑容。
    大楼崩塌。
    两名吸血鬼跳到隔壁大楼。
    事到如今,周遭气氛才开始改变,盈满空间的力量均衡崩溃。变化不仅限於这片场所,肯定也波及特区——因為圣解开「结界」造成了影响。
    圣的力量熊熊上昇,原本扩散至特区周边的力量凝聚回到他身上。他究竟消耗了多少力量於「结界」上啊?这裡根本就是置於龙王庇佑下的城市。
    「杰尔曼!」
    「够了,什麼也别说。」
    杰尔曼当下立即回绝圣的呼唤,脑中充斥下一步攻击招数。圣的本领此时才正要发挥,杰尔曼也尚未将油门踩到底。再来,还不够,再来!他渴望一段「无聊」毫无餘地介入的紧凑时光,他想要就算以「永远」交换也毫无遗憾的「瞬间」,他想献身於这剎那时光。
    这样的一瞬间,肯定不存欢喜也毫不绝望,取而代之,一定能从远超乎这一切的「某事」得到满足。到时候,杰尔曼就能从不断侵蚀他的「虚无」之中获得胜利。
    被超越思考的衝动驱使,杰尔曼持续挑衅圣。火焰也转移阵地,於这栋跳过来的大楼燃烧。空气的对流產生漩涡。红髮奔放地翻腾,赤眼熠熠地凝视圣,四分五裂的黑运动杉缠绕四肢,杰尔曼摆出攻势,与人相较之下,他更像是一匹美丽的猛兽。
    杰尔曼任凭著自己受本能驱使。不需耍弄小伎俩,只要使出全力动作、全力对战。圣低声咒骂。他说了说什麼啊?杰尔曼听不清楚。不过,感觉不赖,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圣。
    接著——
    「最后声明,杰尔曼!不,『阿斯拉』,这是浑沌的命令!冷静!」
    圣与杰尔曼的视线交错。远远胜过杰尔曼的视经引火之力侵入赤红眼球,然后,潜入他的内在。
    视经侵攻。但该怎麼说——彷彿打开水坝闸门似地,光是视线就充斥天差地远的压力。
    然后,下一刻,感觉似乎从圣的小巧身体冒出火柱。那正是质量兼具的浓厚眩雾,雾柱宛如间歇泉,一鼓作气直上云霄,在夜空中呈现庞大的海涛。跃动的海涛逐渐描绘出愈益鲜明的轮廓。彷彿将夜空视為大海而自在游走的姿态,令仰望这片景象的杰尔曼背脊窜过一道冰冷电流。
    龙。
    在西方是恶魔的化身,在东方则是神兽的幻想生物,现形於特区上空,而且十分巨大。随著眩雾持续激烈產生,龙的巨体亦持续增大;虽然处於遥远的上空,依然巨大得甚至掩盖整片天空。这生物几乎巨大到能与特区本身匹敌。
    他晓得,现在所见的景象是幻觉。是刚才入侵的视经侵攻设计出这套幻象。
    但脑中某部分也颇能理解。因為圣至今一直「包围」著特区,既然如此,或许也能说这是他的「真正」姿态。
   「——嘖。」
    无法移开目光,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
    终於,坐镇天际的巨大龙身缓缓昂首转向大地。巨龙有双闪闪发亮、彷彿玉石的瞳眸,光是单一隻眼,就是一枚几乎与全世界财富等价、美丽而庞大的宝玉。与杰尔曼目光交会,非现实感贯穿杰尔曼脑袋。
    龙的头颅大动作地衝过来。彷彿穿出天界的魄力。巨大下顎大张,好像要将杰尔曼连同大地一块吞食般落下。
    必须抗战。
    他就是因此存在。
    想像火焰,想像将一切回归尘土的毁灭之火,想像由赤红、苍蓝、接著转為白光闪耀的白热火焰。自身化為火焰,将除此之外的各种感情——干扰全都燃烧殆尽,只為化作纯粹的火焰燃烧。
    他也不知感觉是好或不好,将多餘的判断送入狂暴的火舌中助长焰苗。杰尔曼以暴露獠牙与力量的惨烈模样对天龙高吼。
    但回过神后,杰尔曼受焦躁侵袭。
  并非来自力量差距的绝望感,也并非由於没有胜算。这种事在他自报名号之前便一清二楚。战至最后的死亡——由於有此可能性,他才挑战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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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这样,并非如此——
    他察觉了。脑袋裡的一角恢復冷静,虚无悄悄接近回过神的自己。
    圣朝向自己衝刺,力量的差距显而易见。没抱怨的权利,那是有力量者才被容许的。
    而遭受衝刺的自己於此停下脚步,脱离战斗的热浪。
    还真难看。
    无须顾忌杰尔曼的动摇,伟大的王从高空降临。赢不了,无所谓;但怎麼可以「不迎战」?怎麼能失去火的热量??
    宛如渲染般点点涌出的虚无急速扩散,迷惘、狂暴、挑战伟大的王,最后终於站在追寻已久的场所。当杰尔曼惊觉时,自己已经迷失其中。
    然后——
    不同的意志闯入他由热转冷且一片空白的意识中。那是他的内侧產生的另一个意志。很久不曾听到,令人怀念的声音——他的「血」,对他下了指示。
    指示著——撤退吧。
    无法抵抗,身体率先行动。杰尔曼逃跑了。
    圣从空中降下。并未感到恐惧,却失去战意,他不懂,怎麼会这样?不过,杰尔曼原本已捨弃的自己——他的「血」——却并未放弃。



    唤起杰尔曼意识的——令他感到意外——是划破夜空的直升机螺旋翼声。
    ——……什麼?
    回过神,环视周边。杰尔曼站在屋顶上,只见毁坏的大楼倒塌在地,那是与圣对战而毁损的大楼。简单地说,现在他所在之处,就是中途跳过去的另一栋大楼屋顶。
    身上的运动衫已经破烂不堪。已不见圣的身影。非但如此,俯视空地也没看到凯因。镇压小队早已撤退,接近而来的是人类的消防队。上空盘旋的直升机似乎是媒体派来的。
    视经侵攻解除了。
    「……!」
    冒出一阵碎裂声——那是杰尔曼咬牙切齿的声音。獠牙刺穿肌肤,溢出的血滴沿著顎尖流下。
    「难道说——甚至连作战到发狂也办不到吗!」
    惊愕过后是一阵败北感与无力感,以及一片虚无。想自嘲也失败,自制与矜持沮丧地崩解,更受到令人晕眩的愤怒折磨。
    居然说——撤退吧。
    他摊开手,彷彿挖掘般伸出利爪刺入自己的心臟,溅出的血染红了手掌。但是,从过去的经验,他晓得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至死。杰尔曼咬紧牙关,持续以自己的手承受溢血。



    这些是半年前对决的记忆。



BBB

    一波一波的浪缓缓拍打著踢来踢去的脚下方。
    晚间被封闭的防波堤边,杰尔曼正坐在延伸至海底的阶梯状堤防中段。
    这一带充满海潮气息。偶尔出现船舶行经近海时,扑岸的海浪便稍微高涨,让他的脚又湿又冷,但杰尔曼仍定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赤红眼眸驻留在比黑夜更漆黑的黑暗,望向倒映著群星的海面。发霉的毛毯覆盖身体,邋遢到令人看不下去的红髮披掛在前额与后颈。令人讶异的是,他现在身上还是那件破烂运动衫。
    挑战圣之后经过半年,杰尔曼放弃一切活动,一直潜伏於地底。别说饮食,他一滴血也未进,甚至没什麼睡。对於活了八百年的他来说,半年不过就是一眨眼;但像这样无所事事地閒晃度过半年,在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如此一来,种种念头宛如泡沫浮现又消逝。无秩序的思考与无轨道的情感。杰尔曼从战斗中倖存,但也确实有某种事物遭到破坏。
    但很讽刺的是,「血」的细语似乎復甦了。「血」一直不时对他失调的精神细语。陷入困境时,曾提供他各种建议的「斗将阿斯拉」血脉,如今却感觉像是精神异常者的幻听。
    ——换句话说,「血」认為现在的我正处於困境。
    这恐怕也是事实。随便怎样都好。
    不过,千钧一髮之际,维繫著他的正常的,肯定就是「血」的细语。尤其当「血」冷静地分析他与圣的战斗时,杰尔曼不知不觉将意识投入这声音。毕竟身為「斗将阿斯拉」的血统,自黑暗诞生八百年,不论他是否认同,他到骨子裡都是名战士。
    ——那时,我的螺炎在圣的空间制御下被完全无力化。
    没有任何战术,他一开始发挥的就是最大的力量。自从在拉萨与同族作战以来,他首次施放螺炎;他将最后的同族化為焦炭的火焰看起来也并无丝毫衰竭。能迎面抑制螺炎的圣,其力量令他咋舌惊嘆,却并非让他毫无介意之处。
    ——当时的螺炎已经解放。
    在封存火力的状态下放出,直到圣的身边再爆发——这是当时杰尔曼临时加入的机制,
    而这计画也执行至差点成功的阶段。圣发动术法时,已是他啟动开关之后。
    ——虽然如此,我的火却「没赶上」。
    怎麼可能会这样?就算是杰尔曼,也无法阻止爆发的螺炎之力,而事实上,即使空间被隔离后,螺炎甚至能掘破隔离空间。那法印,以及血的纹路——圣虽以高速施展术法,螺炎的爆发力应该仍远超其上。到底是怎麼做的?
    关键在於奇门遁甲。「血」如此轻诉。
    其实所谓奇门遁甲,不过是认识「真祖浑沌」血统并侍奉他们的人类,事后才加上的名称——听说為了理解真祖使用的力量,正好利用了风水理论的。根据「血」的思维,透过意念干扰空间才是此术法的真面貌。
    而「空间」又是什麼?
    这说来简单,要正确定义却难上加难。自古典力学的观点来说,是指自物质独立出来的空的「容器」,亦即没有物质填充於其中的场所。也就是根据欧几里得的几何学所定义的三维空间。
    此外,也有另一说法是——事先设定物质的存在,再根据物质与物质之间的位置、关係所產生的概念才是空间。除了也有强烈哲学意义,或是限定於当代的用法之外,空间定义并没有明确的正确答案,因為还涉及存在论与认识论。
    圣拥有干扰空间的力量,正因為他拥有费尽漫漫时光培养的庞大意念之力。
    不过在物理学的世界中,「空间」与另一种概念极度紧密相关——不,有时也被视為同一事物的不同面向。
    也就是「时间」。
    空间与时间并非独立概念,而被人以同一连续性加以理解。这便是二十世纪人类发明的相对论。
    圣是怎麼干扰空间的呢?这大概也不在杰尔曼所能理解的范畴内。但「血」没有放弃,执著地推测并想像。
    譬如圣干扰空间时,圣的内心应该存在对空间的某种认识。圣是如何理解「空间」的呢?若能明白这道理,就能看穿圣力量的方向性——看穿其效力与极限。而且,若圣是将空间与时间视為一物——如太极图上的阴与阳,难道他的力量范畴不仅空间,也及於时间吗?
    时机上已经出局,但杰尔曼的螺炎应该确实命中。
    但螺炎爆发拥有一定的扩散力与速度。或者是他双管齐下,同时抑制了偌大「数值」的时间与空间?
    ——真是怪物。
    挑战光阴并与之同在的王。这是杰尔曼挑战圣之际所说的敬辞之一;回想起一无所知的自己,不禁嘲讽地一笑。
    接著杰尔曼暌违数日动了动身子。他双手枕在脑后,后背靠上阶梯状堤防。
    他体内的「血」导出一个结论,然后又基於所推导的结论,转换為再度挑战圣之手段的思考。
    支配时空之敌。对抗此敌的突破点為何?
    令人惶恐的是,「斗将阿斯拉」的「血」也已经為此问题準备好一个解答。
    但杰尔曼本人的兴趣却朝向与此相异之处。
    ——当时,圣最后说出的话……
    冷静——圣当时说道。并非针对杰尔曼,而是对「阿斯拉」说的。而圣也如此自称——这是「浑沌」的命令。
    ——那到底是……
    或许没有深刻的意义,仅是指称他与圣自己的血统而已,或许只是单纯的对话。
    可是他很在意。尤其在「血」的多管閒事下恢復正常思考的现在,对那句朝他下达的话中有何含意更在意得不得了。
    而且,不知為何,「血」对这层质疑并未提出任何回应。
    ——当时圣是看著我说的。还是说,是对我体内的「血」所说的?是这样吗?
    不晓得。恐怕若继续在此如死亡般停滞,无论怎麼想也没有答案。
    他原想这样就算了。
    同时却也想知道答案。
    沉默就在此时被打破。
    「……杰尔曼大人。」
    百感交集的声音来自女性。杰尔曼仰躺著,视线朝旁边一望。
    一名女性脚步蹣跚地走下阶梯状的堤防。拍岸的浪潮沾湿她的脚,女子却毫不放心上看著他的眼眸含泪,由於身心疲倦而黯沉的美貌因欢喜颤抖。
    「好不容易……终於……」
    涌起的思念太过强烈,甚至说不出话。「公司」情报部不顾一切地狂搜,而她比他们更早一步单独找到杰尔曼。这可不是件易事。
    但她的执念如今获得回报。杰尔曼脸色丝毫不变,她却不為所动。主人与圣激烈衝突且最后失去消息;如今亲眼看到主人平安无事,并能如此相遇,这就足够了。
    靠近无语注视她的主人身旁,白峰沙由香徐徐屈下单膝,深深低头;损伤的瀏海覆住前额,也遮住红通通的眼角。
    「请原谅找不到您的我,杰尔曼大人,白峰沙由香参见。」
    杰尔曼一句话也不应;他在这半年间不曾发出一语。即使如此,沙由香仍维持低头姿势,耐性十足地继续等待主人开口。
    相隔半年重逢的主从之间维持一阵漫长的沉默。
    「就这样啊?」
    杰尔曼终於开口,就这麼一句。但沙由香顿时理解他所说之意。
    「……杰尔曼大人,如果您认為有必要,请告诉我您的内心想法;若您认為没必要,什麼都不说也无所谓。可是……可是只有一件请求——」
    沙由香拾起头,一心一意爱慕主人的视线与对方的赤瞳交缠:
    「恳请让我随侍在侧……」
    杰尔曼不予任何回应。他茫然地想著:在他至今的人生当中,有眾多崇拜自己的人类,甚至也有人奉献生命,这个女人也是其中一。明明晓得没有任何回报,為什麼这些男男女女还要接近自己?
    被倾诉思念之意,却没有任何感慨。凝视他的双眸泪眼婆娑。看著这副模样,好了,他该怎麼做才好呢?究竟希望他怎麼做呢?
    只不过,沙由香出现的瞬间,他内心停摆的天秤开始倾向一方。



    倾向想知道答案的一方。
    「沙由香。」
    「是…是的!」
    「找出第十一区(Eleven Yard)。」
    出入意表的命令让沙由香露出困惑表情。看到这反应,杰尔曼终於笑了。比沙由香过去所知的他更冷酷、更有阴影的笑容。
    「那裡有『真银』,那把被埋葬的剑。」
    这就是突破点,「血」下定的结论。
    ——顺势而為吧。
    於是,杰尔曼·克洛克打破长达半年的沉默,再度开始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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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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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382

活跃日
喵~离线 KUROYURI KUUA
 3 

SOS团新手

3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5

    「——今天也真是辛苦呢。」
    洗完澡的边边子一面擦头髮一面嘆息。
    体外清爽乾净,体内却因疲劳感而一身沉重。正如次郎他们所说,还是早点上床睡觉比较实在。从事调停工作,身体就是资本,尤其现今独立工作,健康管理是切身重要事项。
    被「公司」革职后,边边子与两兄弟也被赶出一直以来居住的老屋子。现在三人生活在第二区(Second Yard)的郊区,住在一间麻雀虽小,五臟俱全的小木屋裡。
    只不过所在地点颇奇异。小木屋位於大楼顶楼,水电管线都是从下面的楼层牵上来的。儘管不便之处很多,但因為离开老屋子时近乎身无分文,只要能确保住住,就算是在这种地方也值得感激。
    往窗外一看,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空现在已经放晴。边边子一手拿著保特瓶装的乌龙茶,走出小木屋来到屋顶。
    这栋加盖小木屋的建筑是低矮的三层楼房,是旧市区(Old Yard)常见的几十年屋龄老屋,三侧被同样老旧的五、六层楼房围绕,因此像是个被悄悄藏匿的地点。
    只不过,前方隔著一条马路就是海,多亏於此,通风良好,视野也不错,虽然因為没有围篱,醉昏头的时候很危险,但幸好目前还没有人摔下去过。边边子定到屋外,湿髮随海风飘逸,新鲜的夜间空气吸进胸口。气温凉冷,吹在热呼呼的肌肤上倒是很舒服。
    月色綺丽。
    也看得见对岸的本土景色及沿海街道的灯光,以及后方沉眠於黑暗裡的平缓稜线。视线往旁边一转,就看见联结本土与特区的「黄昏桥」。
    就寝前欣赏这片风景是边边子现在的日常行事。有这一片令人心安的平和景色,让她多少心怀感谢。
    「……好,睡吧。」
    喝完乌龙茶,边边子转身回小木屋,却又停下脚步。
    「咦?小太郎,还没睡啊?」
    小太郎坐在顶楼最角落之处,连小木屋散发的光线也照不到的黑暗中。他坐在屋缘,踢著双足,茫茫仰望夜月。「啊,小边边!」叫他一声,才转头亮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怎麼了?你在这裡做什麼呢?」
    「嗯,没事……」
    「没事才怪。」
    边边子歪著头应声。
    总觉得他缺少平常的活力。不过就小太郎来说,他平常是活力过剩,或许只是她多心。
    这麼说来,為什麼走出屋顶时没有马上发现小太郎呢?平时小太郎应该会立刻出声,就算小太郎没发现边边子,边边子应该也会看到他,毕竟他可是引人注目的少年。
    边边子一沉默,小太郎继续无语地仰望月色。因為他每天吵吵闹闹的,所以容易令人忘记,但看著他安静的侧脸,这时才想起,他是名美丽到令人惊讶的少年。
    「嗯~」边边子咕噥一声,放鬆身体,脚步轻盈地走近小太郎。
    蹲在他身边,从旁注视著小太郎:
    「怎麼了?难得看你鬱鬱寡欢,该不会连小太郎也有烦恼的事了?」
    边边子伸指戳弄小太郎粉樱色的脸颊。肌肤比刚洗完澡的自己还要滑嫩,让她的少女心感到一丝五味杂陈。
    边边子一碰他,小太郎便咯咯轻笑起来,开朗的笑容正如他的一贯风格。可是再仔细一看,却感觉有点不一样。那是一种令人迟疑是否该笑著暍叱他:「不要熬夜,快去睡觉!」的笑容。
    「不然,跟我聊聊吧?我会对次郎保密的。」
    次郎还没回家。一起回到家后,他马上又外出了。他本人是说要去夜间散步,不过似乎是看到特区治安恶化的现状,要以他自己的方式提防。
    「谢谢你,小边边,可是我想……我应该没有烦恼。」
    「真的吗~?好歹我也是调停专家,很可靠喔?」
    「咦?你现在是专家?」
    「工…工作与灵魂都是专家!」
    此刻她昂然抬头挺胸道。
    「因為时时刻刻都要聆听每个吸血鬼诉说烦恼嘛!小太郎的烦恼指示小事一桩!啊,不过关於钱的烦恼可能要费点时间……」
    「那爱情的烦恼呢?」
    「爱——!」
    边边子表情大变:
    「爱…爱情!你说『爱情』吗!?!?这还真是…这…真是非常重大的……!?!?」
    「骗你的啦。」
    「等——我说小太郎,你只有这种地方像次郎,小心将来长不成堂堂正正的大人喔!」
    好不容易才洗完澡却又莫名一身汗。不,这不是什麼至於令人动摇的事,但边边子却感觉受到出乎意料的反击。
    小太郎笑著。「真是的!」边边子噘嘴别过脸不理会那天真的笑容。这下子,可靠大姊姊的形象全都没了。
    话说回来——
    爱情?
    或许并非不可能的烦恼。
    边边子维持著不看小太郎,探询似地移动目光,只见小太郎正以奇妙的澄澈表情凝视著她的方向。
    瞳孔失焦。不,他注视的并非边边子的「脸」——
    「小边边。」
    「什…什麼?」
    「小边边喜欢哥哥吗?」
    由於前一刻才遭受出奇不备的攻击,所以这次反倒不怎麼动摇。即便如此,边边子还是自觉到眼角逐渐变得温热。為了蒙混过去,边边子鼓起脸:
    「小太郎,如果要开我玩笑,我就不听你——」
    「我很喜欢喔。」
    「咦?」
    「我喜欢哥哥,也喜欢小边边,两个人我都好喜欢。」
    小太郎笑容沉稳地说,边边子则一脸震惊。
    该不会是故意转移话题吧?可是从小太郎的表情又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边边子东想西想,烦恼到最后,投降似地缩缩头,轻轻一笑:
    「我也很喜欢你们喔~两人都很喜欢。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听到她这麼说,小太郎展顏一笑,看似非常开心。确认小太郎露出笑容,边边子起身:
    「来,该睡了,小太郎。」
    「嗯——我还想待在这裡一下子。」
    「这样啊?」
    边边子顿时一脸疑惑,但马上又耸耸肩。
    想太多也无济於事。小太郎也是会有想发呆的时候嘛。
    「那我先进去囉,不要因為次郎不在家就熬夜到太晚喔!」
    「嗯。」
    小太郎点头。边边子挥挥手便走进小木屋。



BBB

    边边子回小屋不久便熄灯了。盯著沉睡的小屋一阵,小太郎再度移动身体方向,呆呆仰望明月。
    小太郎想事情不会想得太深,说话时也是想到什麼就自然说出口。刚才也一样,想著:「好喜欢哥哥啊~」就问边边子喜不喜欢;因為喜欢边边子,就说喜欢她。
    可是不对。他真的喜欢,可是想说出口的是更加——还要更加更加喜欢的心情。
    小太郎喜欢的事物很多。喜欢特区,也喜欢住在特区的人。喜欢圣,喜欢凯因,喜欢云雀,喜欢早纪,喜欢史旺,喜欢铃介,喜欢其他很多人。也喜欢边边子的上司阵内,喜欢「公司」的尾根崎会长,也喜欢姓张的老爷爷。当然也喜欢杰尔曼与沙由香,还喜欢周与基克洛这些最近结交的朋友,真的都由衷地喜欢。
    而这些喜爱的人之中,包括哥哥与边边子;想到这两人,喜欢的心情便无限扩大。
    这种「喜欢」,这种爱,要怎麼传达出去才好呢?
    小太郎动动嘴唇,吐出沉重的嘆息。
    為什麼他要站在那种地方呢?应该乖乖跟在边边子后头回去才对。
    他在那裡做什麼?在大楼之间的巷弄中,一直爬到弃置的巨大垃圾最上层顶端。在做什麼——在「看」什麼呢?甚至看得忘了时间。
    他总觉得只要努力一点,就能够回想起来。可是……
    「……肚子…好饿啊。」
    小太郎瞇起眼睛,痛苦地嘆气著。抬起脚抱住膝盖,用力抱紧自己。
    每天都很快乐。
    今天实在过得很快乐,因此迫不及待迎接明天.
    儘管大家都面露不安。
    没关係,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我好喜欢大家。
    好爱大家。
    大家既温馨——
    又耀眼。
    而且,还有两人陪伴我身边。
    只要和这两人在一起,我就能够展顏欢笑。
    就能够变得幸福。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可是……為什麼呢?
    感觉……喉咙好渴。



第二章  开端突发

    1

    「次郎,在这。」
    听见熟悉的声音,次郎帽缘下的视线看过去。
    人行道上,阵内章吾就坐在开放式咖啡座的其中一张桌子。次郎转向走近,坐进同一张桌前。
    阵内收起报纸。桌上的浓缩咖啡仍冒著热气,他也才刚到。
    「既然要在这裡碰面,不能到裡面去吗?」
    「偶尔坐外头也不错,反正是阴天。」
    「这不会改变太阳当空的事实。」
    「我拒绝,一直配合你的话会损害健康。」
    阵内平静地对咖啡杯啜了一口。次郎夸张地嘆气道:
    「时光流逝令人哀伤,那个阵内章吾居然有担心健康的一天啊。」
    「配合吸血鬼,永远睡眠不足的工作就留给现场的同事。如今我可是管理阶级,很了不起耶!」
    「真感慨啊,以前那个充满叛逆精神的青年到哪去了?」
    「不愧是明治时代的人瑞,说教的老人味也累积长年经验。」
    既不知性也不成熟的一来一往问候下,两人才发觉彼此的幼稚。彼此视线错开,不知道是谁先乾咳了一声.
    每次一碰面就这副德行,若要说没成长,两人都彼此彼此。阴沉天色下,咖啡座间流洩著旧时类比录音的爵士乐背景音乐。
    等次郎点完咖啡,阵内切入主题:
    「……怎样?新大陆的吸血鬼?」
    「你的顺风耳还是一如往常。唉,挺有模有样的,不愧训练有素。」
    「『银刀』大人也苦战一番吗?不过大部分都是初生吸血鬼吧?」
    「个别来看的话不算什麼,说实在的,以部队而言也并非重大威胁,至少目前是如此。」
    次郎无一丝傲气地坦然评价。
    「比这更恐怖的,是那种部队实际活动的现实本身。更何况还出现於特区内。」
    维持并应用吸血鬼军队有多不简单,次郎多少也能想像。除去为了保密的情报操作,还得照顾军人生理与心理的双方健康。尤其是兵站,一定会承受相当的负担——在普通的军队中不会经歷的负担。
    「赤色獠牙」这部队,肯定是拥有如此非凡的后援才得以执行任务。灌注其中的热情、意念与人类的思想让次郎畏惧。
    「支援部队装备与补给的成员。与军队、血族所在之祖国的联繫。『赤色獠牙』的存在对特区带来的影响,不能够光从部队的武力推测。」
    「原来如此。」听完次郎说明,阵内也表示同意。昨晚基克洛与周面露不安,正是源自特区发展的方向性。「赤色獠牙」的吸血鬼们正是不吉利的象徵。
    「『公司』的评价又如何?镇压小队不认為他们很碍眼吗?」
    「怎麼说呢……不仅镇压小队,所有人对『赤色獠牙』的印象都不太美好。」
    阵内一脸难色。
    正因為是抱持著秘密的组织,「公司」内部的组织连结紧密。至少现场情况如此。
    但反过来说,也是抱有著排外气氛的组织,对於新加入者的反弹强烈。更何况对方是来自「豪王弗瓦德」血统的美军特殊部队,更无法轻易对其表现友好态度。其中,正如次郎点出的部分,镇压小队应该会内心不平衡。上层招聘「赤色撩牙」,就是判断他们实力不可靠的结果。
    「託他们的福,调停部的人最近莫名跟镇压小队气味相投,同声一气地在背后说上级坏话,真不晓得该说是令人莞尔还是没志气。既然要抱怨,至少表现出有点骨气的样子嘛,譬如有所行动。」
    阵内嘲讽地苦笑。可是次郎精準地掌握这句话的意思,收起嘴皮子。
    「……调停部还是一样受总部孤立吗?」
    「是啊。『赤色獠牙』也同样受孤立,不过现在『公司』的方针完全与调停部的策略对立。虽然有张部长的体贴帮忙,对外表现出的至少是成熟的应对态度……」
    阵内是香港圣战的活跃人物,与圣与凯因关係密切,事前也晓得九龙王遗灰之事;因此从「公司」上级来看是居於亲吸血鬼的立场,才会受到冷淡的待遇。之前甚至有一时下达人事命令,将阵内从调停部切割出来。
    尤其是会长尾根崎与阵内的不和,对「公司」来说是最大的癌细胞。其间若是没有张从中介入,阵内恐怕早就跟随边边子的脚步,被「公司」赶出来了。
    「『赤色撩牙』如果抵达,特区体制将变化得更剧烈。如此一来,不仅与圣跟凯之间的紧绷关係一定更进一步恶化,也需考虑豪王的干预。老实说,令人头痛。」
    「调停是你的工作吧?」
    「嗯,唉,是这样没错。」
    阵内以几分难堪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承认。次郎想起自己的同居友人,偷偷浮出微笑。明明不是亲子,却会不时展现出莫名相似的言行举止。
    「差不多该求助他人了吧?」
    「求助?特区哪有那种有能的人才,来协助这种恼人的管理阶级啊?」
    「有呀。而且还是个值得期待的年轻人。如今『公司』逐渐失去民心——吸血鬼心,这名人才却能获得他们的全心支持。不过反倒还為贫穷所苦。」
    「……你该不会是指那个噘嘴的孩子?」
    「对,就是那个噘嘴的孩子。」
    阵内皱起眉:
    「你还是一样没有开玩笑的天分。」
    他如此口出恶言,不过这只是装腔作势。阵内皱眉前一刻露出剎那的讚扬表情,长年结识他的次郎可没放过。
    「真不坦率。算了,或许请求养女协助,对中年男人来说是很彆扭的事。」
    「等等,次郎,你刚才居然说出不能说的话。」
    「我只是说,老则从子。」
    「我不老,也没有孩子。」
    阵内坚决地说。次郎轻鬆地将话题踢回去:
    「你本来就有这种打算吧?当时你看出特区会有今天的状况,才让边边子远离『公司』。我有说错吗?」
    次郎从正面进攻。阵内一脸不快,一副感到麻烦似地轻声嘟噥:「还真是咄咄逼人。」
    「為了边边子我才说的。想到刚被你革职、踢出办公室时的她,实在令人於心不忍。我懂你的意图,但好歹也有别的做法吧?」
    「那时候我也是被逼到穷途末路啊。」
    说著说著便拿起咖啡杯。次郎死死瞪著阵内。不晓得该不该称讚说不傀是阵内,一旦看开之后,阵内的铁面具便也随之更上一层楼。次郎终究还是死心,也伸手拿起杯子。
    由於是工作日的上午时分,咖啡座没有太多来客,零星入眼的都是些閒过头的学生。
    那些人背负的都并非现在,而是只需对未来负责。悠哉、自由、稍微有些不安定——边边子其实跟他们是相同的世代。
    「……不想让她——」
    阵内喏喏低喃,次郎则无言地看向他。
    「不想让她扯进『公司』的麻烦。包括我们与协约血族的事,或者『赤色撩牙』的事,这都由我来承受。」
    「章吾,虽然不该由我来说,但依她的实力与人望,一定能成為你的力——」
    「不需要成為我的力量。她的力量要保留到那『之后』。」
    「之后?」
    「全部结束之后——包括『黑蛇』。到时特区应该会非常『清爽』,边边子也容易行事。」
    次郎吃惊地绷起脸,双眸酝酿著昨晚战斗时未曾显现的凌厉目光。
    「……果然会来吗?」
    「你怎麼想?」
    阵内对次郎的质疑提出反问。两人都晓得答案。
    接著,说到「清爽」——
    「目前的『公司』能捱过卡莎他们的攻击吗?」
    「不知道。」
    「还真直截了当。」
    「……其实还有其他讨厌的内幕消息。」
    「我不想听。」
    「那我偏要告诉你。这几天,与神父的联络中断了。」
    次郎微微睁眼。所谓神父,是他们都熟知之人的绰号;在圣战中指挥香港居民与「九龙的血统」作战,是两人的战友。
    不过与身為吸血鬼、来自黑暗而参战的次郎,或是在人类与吸血鬼间进行仲裁的幕后功臣阵内不同,神父是人类的领袖,主动在眾人前方带头作战。因此圣战结束后,成為荣获「香港圣战最伟大的英雄」之世界名望的VIP,另一方面,也是赞成尾根崎「人类与吸血鬼共存的都市」的特区构想,為设立镇压小队尽力之人。
    「可是他还在美国吧?现在不是仍被聘為美军的对吸血鬼部队特别教官吗?」
    「就是在那裡行踪不明的,美军似乎也正搜索中。目前铃介正在调查,可是待在特区实在没办法进一步得知详情;然而让他现在远赴美国便会不易行动。」
    「……难道跟『赤色獠牙』有关?」
    「不清楚。神父自己也是个行动狂放的傢伙,如果这次也像他往常的模式一样,是『听到了神的声音!』就好……」
    阵内语气加重。这也难怪,现在有无数悬案全是只有他才能处理,或者不是他就无法承担的事项。尾根崎与张,圣与凯因,少了他们任何一人,特区这特殊都市便无法成形;而拚命维繫他们的就是阵内。正因加此,他处於比起任何人都為难的立场。
    次郎也感到坐立难耐。说实话,现在的次郎不该為在野的边边子,而是為阵内行动才对。就算不能进行政治上的策略,但若是阵内,一定能远比次郎自己的思考行动更加有效地活用「银刀」望月次郎。事实上,次郎正是在十一年前的香港成為阵内的剑,才成就如日后话题所述的战果。
    可是阵内却凑合次郎与边边子,因此次郎也不能向他说「用我」。就算有这种念头也不能说。阵内恐怕也很清楚次郎的内心想法,却也不提出任何要求。
    「……『赤色獠牙』的本队何时抵达?」
    「明天。」
    「明天?这麼快?」
    「按照进程,没有任何延迟,真了不起。」
    阵内对美军的计画下如此评语。无论印象如何,该认同的事就会坦然认同是他的风格;但不知為何,如果面对关係匪浅的人就会自动改变风格。
    「今天也必须带『赤色獠牙』的战术顾问参观特区,而且还要带镇压小队的巴得力克一起同行。」
    「还真是……您辛苦了。」
    「哼。算了,因為最清楚现场的就是调停部与镇压小队,而且也是对方指名我们的,所以不能抱怨……感觉总是被迫接下麻烦的工作。」
    「这是你平日的素行造就的后果。」
    「真不合理,我明明是管理阶级耶!很了不起耶!」
    阵内板著脸皱著眉头,看到手錶时:「啊!糟了!」离开位子站起来。
    「时间到了。啊,这裡的费用我来结,反正是报公帐,『公司』的。」
    「谢啦,第一次感觉你很了不起,章吾。」
    阵内耸耸肩,次郎也轻笑。
    「再会,次郎。请代我向失业的女士问候——才怪。不过偶尔也让她品嚐美味的食物吧,你这没骨气的傢伙。」
    「你才是,请至少要嚐一次边边子的手作餐点,一定就会发觉你错过多麼珍贵的事物。」
    阵内顽皮地转转眼睛,然后轻轻挥手离席而去。次郎默默目送他的背影。
    即使自己宣称是管理阶级,仍离不开现场。真符合他的个性——次郎心想。
    他低头啜饮冷掉的咖啡,一面低喃:
    「……边边子肯定也会变成那样子吧。」
    「……是吗?还不一定呢。」
    次郎大吃一惊,使得椅子发出声音。
    直到刚才阵内都还坐著的对面座位上,坐著一名以鸭舌帽掩住双眼的少女。少女摘下帽子,现出一双直瞪次郎的眼眸与嘟起来的噘嘴。
    「哇!边边子……真…真是巧遇呢。」
    「明明是吸血鬼却一点都没察觉,太鬆懈了,次郎。」
    「真没面子。毕竟是大白天嘛……」
    次郎挤出僵硬的讨好笑容,而讨好的笑容下则是显而易见的强烈狼狈。边边子以笔直的眼神继续瞪视吸血鬼的笑容。
    接著尖锐地吐出——
    「……叛徒。」
    「怎…怎麼这样说!」
    「……内贼。」
    「你误会了!」
    「哪裡误会了?刚才坐在这位子上跟你愉快谈天说笑的人,难道不是单方面解雇无依无靠未成年少女的某大企业部长吗?」
    「不是,并没有很愉快……」
    「你刚才不就是跟一名才因為一句短短的回话,而且是非常认真的回话,就夺走长期相伴的部下的工作与住所的冷血汉同席而坐吗?」
    「呃,就是…那个…」
    「帐是部长付的?换句话说,次郎被请客吧?让那个断绝我收入来源的罪魁祸首请客?」
    边边子每说一句话就往前挺近身子,脸庞跨越咖啡桌逐渐进逼次郎。吊成倒八字的眼睛、瘪起的嘴。次郎举起双手全面投降——拙劣的藉口只会招致更严重的事态发展。这真是聪明的判断。
    「对不起,我很抱歉瞒著你,其实—」
    「——老早以前就经常偷偷碰面交换情报了吧?这点小事情我可知道。」
    次郎惊讶地眨眼。
    边边子双手置膝,端坐回椅子上。似乎是在购物途中,手边还拎著小提袋;大衣套在衬衫外搭配牛仔裙,加上帽子,全身上下一副外出打扮。
    「你早就知道了吗?」
    「是呀,看到懒得出门的次郎每隔几天就会偷偷摸摸地在日落前就出门,立刻就能让人想得通。」
    「真是小看你了……可是,这也没什麼好生气——」
    「没什麼好生气?哪裡没什麼好生气?你竟然跟那个彻底颠覆我的生活,却自己悠哉悠哉地在咖啡厅暍咖啡的傢伙,一团和气地——」
    「啊,我失言了。你当然会生气,边边子。」
    次郎表情严肃地对顿时吊起双眼的边边子低下头。不管是阵内也好,边边子也好,两人都不坦率;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边边子双臂交叠,刻意嘆气。
    「受不了……两名大男人聚在一起,感情好得令人羡慕呢。」
    「我们只是喝咖啡而已。」
    「哎呀,是吗?我可是只能偶尔抽空来购物,还因為没钱,所以只能单独逛橱窗乾过癮耶?唉唉——我还是回家睡觉算了。」
    「饶了我吧,边边子。」
    次郎宛如坠河的弃犬般皱起眉头,边边子则摆出如同聆听柴犬反省的暹逻猫表情;最后,面带厉色的表情突然展顏一笑。
    「然后呢?跟部长聊了些什麼?」
    「喔,聊很多。」
    「什麼嘛,难道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哦~边边子嘴角带笑地半瞇著眼看向他。
    「哎呀呀,兄弟两人都有事瞒著我,真是太小看边边子我了。」
    「哦,小太郎又犯了什麼错?」
    「也不是犯错......可是啊,不觉得那孩子最近有点奇怪吗?今天也是,我起床时,他就已经不知道跑去哪儿玩了。昨天晚上也是——」
    边边子差点说溜嘴,看到次郎露出关切的眼神,於是不禁住口。她思考著该不该说。
    深深烦恼的结果——
    「喂,次郎。」
    「嗯。」
    「小太郎啊......」
    「嗯.」
    「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嗯?」
    次郎一脸呆相地回应。边边子忍不住一阵爆笑,拎起提袋离座起身,一副装模作样地伸出食指戳他的脸颊。
    「还是算了。好,我继续购物去吧.」
    「等......等一下,边边子!你刚才说什麼?小太郎怎样?」
    「没什麼~对了,次郎,待会儿有空吗?有空就陪我吧。」
    「咦?可是太阳还高掛——」
    「什麼嘛,不想吃好吃的东西吗?你这个没骨气的傢伙。」
    「你:你听到了啊?」
    「反正你收了部长不少贿赂,那些骯脏钱就让认真勤劳的少女帮你用乾净吧.」
    「我:我没有收贿啦!」
    次郎力辩自身的清白节操。边边子吐了吐舌说:「不~行。」
    「要制裁叛徒!好,走了,次郎。」
    「......悉听尊便。」
    次郎死心地离席。其实也没有他表现得那麼不甘愿。这时期边边子总是气势汹汹,若能鬆一口气外出休息,陪陪她也好。或许看出次郎内心的想法,边边子也心情很好的样子。
    边边子愉快地晃著提袋离开咖啡座。有其师必有其徒——次郎暗自苦笑,双手插进口袋,乖乖尾随在她身后。
  


2

    找出第十一区。
    主人的命令对成功找出他的沙由香来说,实在不是件半吊子的事.据说「公司」情报部如今也无一丝线索,这可是十一年来持续隐匿於特区的地点,对一名没有任何后盾的女性而言,直一是件沉重的难题。
    但至少此时此刻沙由香的脚步轻盈。
    阴鬱天色下的购物中心前,沙由香正抱著大购物袋独自走在人行道上。她不像以前穿著套装,而是一身中性的宽鬆衬衫与长裤,再搭配球鞋的休閒打扮,即便如此,也无损於她气臂苦间雅的美貌。她双手尽全力抱著购物袋的不平衡模样,让擦身而过的路人们均不禁為之绽顏。
    在避违子被赶出老屋子的时间点前后,沙由香自己的日常生活也為之一变。晓得杰尔曼失踪后,她便痛下决心拋下至今的生活,追寻主人的行踪,至今均居无定所,一直辗转於各旅馆生活。
    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从今以后将不再孤单。想到主人在归处等著她,沙由香的唇边便充满微笑,这正如与引颈期盼的情人重逢的雀跃女子表情。
    ——今天也必须从饭店退房。那裡是还不坏,但有点狭小,必须找个适合杰尔曼大人的住所。
    「公司」的搜索仍旧持续进行。杰尔曼应该不放在心上,但考量现在的特区情势,这时还是希望避免他的所在地被发现。今后不再需要继续寻找,而是即将过一起逃亡的日子
    既然如此,买太多物品只会碍于碍脚,沙小香也很清楚......但当她想到时已身在此地了,无法自制放鬆的心情。
    这半年来的每一天都是惨灰色.从早到晚到处蒐集情报,回到廉价旅馆后倒头就睡,埋伏於种种场所,视情迟异腹,但完全不记得在何时何处入睡或吃了什麼。别说笑容,有一阵子甚至缺乏表情。换句话说,白峰沙由香的活动完全以杰尔曼為中心构成,没有他的时光,真是十分空虚而令她害怕。沙由香一直埋头追寻,到头来也是想逃出失去他的恐惧。
    正因如此,只要杰尔曼在身旁就是救赎。囤积一堆两人吃不完的新鲜食材,或者买下不确定是否用得上的餐具与更换衣物,这些几乎提不动的商品就是她心花怒放的证据。
    ——做这些傻事,杰尔曼大人会不会笑我呀?
    若是如此,就正合她意。她乐於当个小丑,就算只是一时片刻,能转移杰尔曼的注意力就好......
    此时沙由香眼神一黯,室幅的笑容转為带著些许哀伤的寂寞微笑。
    回想起披著骯脏毛毯坐在海边的主人。半年来的沉默。他的潜伏看起来也不像是為了逃亡。沙由香无法想像為什麼杰尔曼会採取如此行动。
    杰尔曼·克洛克被圣击败..她晓得,可是想不到杰尔曼会因败北的打击而失踪。杰尔曼认可龙王圣的力量,甚至他的「伟大」,挑战之时,他脑中所想之事并非自己的胜利,应该是相差甚远的其他事物,更迴异的的价值观。
    而他再次行动时,第一声命令就是「找出第十一区」。
    这是主人的命令,沙由香不可能说不。但主人寻找第十一区的理由却為她的思慕与忠诚心带来烦恼.
    ——有真银。杰尔曼大人是这麼说的......
    真银是什麼,被埋葬的剑到底又為何,而且那裡还有九龙王的遗灰。不假他人之手,正是圣亲自封印的坟墓,特区中应该没有比这更不祥的地点。為什麼杰尔曼要找出这种地方?
    ——杰尔曼大人渴望「死亡」......
    这是杰尔曼挑战圣之前,来访他住处的「人行者」所说的话.这是句不断侵蚀沙由香的梦想、希望以及内心描绘之幸福的话语。
    吸血鬼年华不老,精神与成长也慢,这是由於精神受到形体不变的肉体影响。虽说不易失去鲜活感动,但另一方面,要克服慾望与绝望也不容易。想要获得成熟的人格,无论人类或吸皿鬼都同样困难。
    然而,吸血鬼除了年岁不老,也同时不死。虽若遇难也会致死,但只要持续饮用人血,就能活到接近永恆的岁月,最后总能活下去.而对於大多数末臻成熟的精神来说:永远一直活下去并非等同於幸福。
    活经漫长岁月的吸血鬼终究将厌倦自己的生活,无法忍受此后必举永远活著的事实,於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渴望死亡。
    杰尔曼既是活了八百年岁月的古血,也是继承「斗将阿斯拉」之血的最后倖存者。被点出他寻求死亡时,他并未否定。
    ——我......
    知晓主人心怀寻死之慾望时,沙由香便想著必须有所作為。可不能让心高气傲的主人生命在失意中结束。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或者应该做什麼。遵从主人的命令只会加快主人的死亡。虽说如此,若拒绝探索第十一区,杰尔曼便会拋下沙由香自行搜索。即使曾恳求他再三考虑,沙由香仍不晓得杰尔曼要找出第十一区的理由..话说回来,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杰尔曼有何期望。这种状态下,為了他,到底能做什麼呢?
    ——不行,不能放弃。她已经下定决心,直到最后也绝不放弃。
    能如此相遇,光这点她便心存感激。重达时,沙由香只希望能待杰尔曼身边,她认為杰尔曼已经接受这请求,随侍在侧、感受与共,一同思考而摸索出最佳途径——她会為此竭尽一切心力,这正是白峰沙由香成為杰尔曼之使僕的意义,曾几何时停下脚步,沙由香甩甩头,勉强挤出笑容。
    晃晃身子,重新拿好失衡的重物。此时掛在右腕的手提袋差点滑落,沙山香赶紧挺回原本的姿势。
    外覆一层塑胶袋的牢固纸袋上,印著有名的品牌商标,裡面装著男用衬衫与毛线帽.这是沙由香最先出手為杰尔曼购入的衣物。
    沙由香的表情温柔起来,指尖紧握纸袋的提绳。
    「......我果然还是希望杰尔曼大人打扮堡亮丽帅气。」
    自在不拘的酷劲,愤世嫉俗而凌厉,这就是杰尔曼·克洛克。虽然备有临时衣物,但若一直让他做不适合的打扮,有损的是我而非主人的自尊。
    「回去吧。」
    回去主人所在的房间,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开始也好。沙由香点头再度往前踏步迈进。
    可是或许注意力都放在纸袋上,便疏忽另一侧的提袋。沙由香一提步,一颗苹果便从探出葱与花椰菜的提袋口滚出来。
    「啊。」
    她连忙停下脚步时,红苹果已滚到马路上。
    沙由香一脸苦笑。提袋太多佔住双手,就算追上去也蹲不下来。正当她打算放弃那颗苹果,苹果则撞上了正好经过的路人脚边,停了下来。
    她鬆了口气,打算出声叫唤,然而看见撇下苹果的人,沙山香的脸不抽了一下。对方是个孩子,还是一名金髮碧眼、宛如天使般容貌的可爱少年。
    「『银刀』的弟弟——!」
    老实说,就心情而言,被他找到还不如被「公司」找到,更何况现在自己又是这副模样。令人讨厌的时机。
    可是沙由香的臭脸顿时转為质疑的表情.眾所皆知,他——小太郎的个性,说好听点是纯真,说难听点是没神经,总归一句就是个孩子。对任何人都一副交情密切的样子,譬如一看到沙由香的脸就能聊开。
    然而小太郎却连苹果滚到脚边也没有及时反应,仿彿做著白曰梦般,一脸恍惚地眺望前方。苹果撞到脚后,才徐徐拉下视线,接著才终於拾起脸,看向赶到苹果滚落处的沙由香。
    两人目光交会。
    沙由香全身窜过一阵战栗。
    看到他眼睛的瞬间,感觉就好像单独一人被投入暗夜大海之中。彷彿在此偶遇某种她无法测量的巨大物体,并要被吞食进去。她冒出这种感觉——感觉杰尔曼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发生不超过一秒的事,比沙由香反应到自己察觉异样还早一步,眼前的吸血鬼突然恢復成她熟悉的少年。
    「啊!沙由香!」
    「......」
    「唔哇,好久不见呢!你在什——咦,哇!这些提袋是怎麼回事!这全都是沙由香买的吗?买了奸多东西耶!小边边也会在超市特卖日或百货公司折扣日像这样买一堆,要我在外面等,然后帮忙提东西。啊,这苹果是沙由香的吧?」
    小太郎捡起掉出去的苹果,大剌剌地笑著跑过来。已经完全跟往常一个样,刚才的奇妙气氛消失无踪。
    ——多,多心了吗?
    小太郎也没发觉沙由香的疑惑,天真无邪地笑著递出苹果。
    「给你。可是拿得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提一半呢?」
    「......谢...谢谢,不要紧,只要帮我放进袋子裡......」
    「嗯,对不起,我的手伸不到,沙由香可以蹲一下吗?啊,不方便啊.那不然,这边的手提袋看起来比较空——」
    「不可以!不要碰那些!」
    「咦?是...是喔?我有好好洗手耶?那...对了,我丢进去好了,不会碰到袋子。嘿!」
    「好痛!」
    「哎呀,对不起,手滑了。」
    被苹果打到鼻尖一红。小太郎正如她所认识的一样,足个厚顏无耻又没礼貌的孩童。沙由香并非讨厌小孩,但只要面对这位少年就会打乱步调,所以她很讨厌.
    「......算了,那颗苹果给你吧。」
    「直一的吗!可以吗?那我收下囉!谢谢~」
    「再见。」
    沙由香留下眼神闪耀的小太郎,尽可能保持平静地走开。
    可是她太天真了.光是这样遗无法断绝小太郎的好奇心。
    「啊,等一下,沙由香。我们难得见一次面嘛。」
    「......望月小太郎,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请不要跟过来。」
    沙由香冷酷地开口,小太郎却听不懂,趁她拎著一堆东西走不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与她并行.
    「对了,杰尔曼呢?沙由香不是一直在找他吗?已经找到了吗?」
    「......不,还.....」
    「啊,原来如此!因為找到他了,所以才买这一大堆东西吧?难道今天要庆祝吗?也就是说杰尔曼平安无事啊,太好了!听到他跟圣打架时吓了我一大跳.他还健在嘛!」
    小太郎抢在沙由香编造理由前就擅自得出结论,而且还说中了.说起来,平常明明很脱线,有时第六感又莫名準确,真是讨厌的小孩。
    ——真是够了!「银刀」也是,这血统為什麼总是增加我的烦恼!
    事到如今找藉口掩饰反倒不自然,直一是气死人了!
    幸好,沙由香在逃亡生活中多次接触边边子,也晓得如今边边子脱离「公司」——或许该说是与「公司」高层对立的位置。或许仍与调停部有联繫,但调停部应该正被「公司」孤立,杰尔曼的情报傅过去的可能性不高.再不然,之后再联络避边子,请她坚决封口就好。沙巾香迅速盘算起来,总算平息怒火。
    可是听到小太郎接下来的话,又立刻竖起柳眉。
    「那,沙由香,我也要去找杰尔曼!好想见见很久没碰面的杰尔曼,我也要劝他跟圣和好。我跟他们都很好,我想应该能劝得动他们俩——」
    「别开玩笑了!」
    「咦?」
    突如其来的高分贝令小太郎目瞪口呆。不仅他,周遭人群也一副「发生什麼事」的态度看过来。沙由香面红耳赤,尷尬地乾咳几声。愈来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血统彻底诅咒了,真不知道跟他们在一起的边边子脑子在想什么。
    「杰..杰尔曼大人不会见任何人.好了,请你快到一边去。」
    「怎麼这样~有什麼关係!也让我去见他嘛!我可以帮你拿袋子喔!别看我这样,也是很有力气的。」
    「不用了,请离开。」
    「咦~」
    小太郎马上嘘声抱怨,沙由香态度冷淡,就是不让步。
    好歹也在逃亡中,更何况带回这小孩,便会扰乱杰尔曼紧绷的周遭情况.最重要的是,沙由香受不了。带他一起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沙由香的运气看来随苹果一起跌落,随即出现不得不重新考量状况的情势。
    「哎呀?那个记得是小边边的——」
    「——!」
    购物中心对街前方的广场,有一辆吉普车暂停於此,正掀起顶篷敞开著,坐在后座的足「公司」调停部部长阵内章吾,而驾驶座上掌握方向盘的是镇压小队的代理队长巴得力克.榭立邦。
    ——為什麼会在这裡?
    当她不禁愕然佇立时,一名男人走近暂停此处的吉普车。这一名是她不认识的男人,年纪约近三十岁,邋遏地穿着一套深色西装,对吉普车上的雨人一挥手,说些什麼后便热门熟路地拉开后座车门。
    ——嘖。
    先不论那个深色西装男,其他两人认得出沙由香,可不能在此迎面对上。离吉普车还有一段距离,趁现在——沙由香方向一转。
    可是......
    「对了!他确实是阵内!哥哥也从以前就认识他。啊,在前座的人足镇压小队的大人物吧?大家该不会要去兜风?真好,我能不能加入啊~」
    小太郎马上一面挥手一面走向吉普车。「等一下!」沙由香反射性地叫住他,应该说,必须得叫住他。
    「——咦?」
    「请等一下,小太郎。刚才......那个......」
    「什麼?怎麼了?」
    小太郎捧著苹果歪头应声。接著他转头看向吉普车,又回头仰望沙由香,然后再回头望著吉普车.沙由香将脸半藏在购物袋后,但在这距离厂,小太郎仍十分显眼。沙巾香忐忑不安之极。
    眺望吉普车好一阵子的小太郎最终又看向沙由香。他可爱的脸朧微微——不,是奸奸一笑,沙由香不禁「呜」地一声呻吟。
    「耶嘿嘿。」
    「呜...呜呵呵......」
    「我说,沙由香。」
    「什.什麼事F.小太郎。」
    「我。。好想见杰尔曼喔,非常想。」
    「去找他二疋比兜风更有趣吧,」
    关於这死小孩的教育与家教,到底应该向望月次郎还是葛城边边子抗议呢?沙由香在想像中甩了两人各两次巴掌,对小太郎则甩了三倍份量后,吐出沉重的嘆息.
    ——没办法......
    然后,她现在才想到,杰尔曼不知為何跟小太郎似乎意气相投。以前两人也曾一起——拋下沙由香不管!——去用餐之类。
    ——见到这孩子,杰尔曼大人也会多少......
    反正部被发现了。如果能靠自己让小太郎封口是再好也不过的,不过若由杰尔曼亲自叫他「闭嘴」的话,小太郎好歹也会听话吧。唉,就不晓得会產生多少效果。
    「......你要乖乖的喔。」
    「没问题!我总是很乖!」
    看他若无其事地断言,又惹得沙由香火大。沙由香在想像中再度赏两名监护人与本人巴掌后,不情不愿地带著小太郎离开现场。


    BBB


    「哎呀,怎麼了?阵内部长?」
    「......不,刚才好像看到熟面孔。」
    阵内盯著购物中心入口,转头道。但金髮碧眼的少年与怀抱著小山般购物袋的女性随即不见人影。
    「可是為什麼那两人会在一起,难道找到那男的了?再说,贤者大人......」
    「贤者?」
    「啊,没事。抱歉,福克斯先生,我只是自言自语。」
    「是喔?不过『先生』可以去掉,我的代号裡可没有『先生』两字」
    福克斯只有嘴唇带笑。阵内也笑著点点回应:「也是。」
    「巴得力克,出发。」
    「......是。」
    巴得力克不悦地应声,同时发动吉普车。
    棕色肌肤、体格健壮的男人,外观带著一股刚健正直的气息。因為命令而不得已遵从,但似乎这任务非其所愿。
    不甘愿的不是只有你——阵内心怀同情却没有任何叁不。他对邻座的男人说:
    「觉得购物中心裡面如何?」
    「很吃惊.我去了你说的店看了看,是间非常普通的店。若非你说店员是吸血鬼,我应该不会注意到。」
    「因為是阳光照不到的地下商店啊。所有者就是渥洛克家族经营的『海洋银行』这就是援助吸血鬼生活的例子之一。」
    「这也是经由『公司』的指导?」
    「不,是他们自主从事的工作。老实说,『公司』的力量并末扩及到此地步。只有在发生纷争,或者能预期的状况时,我们才有所行动。」
    「不愧是人类与吸血鬼共存的都市,特区建立十年多以来的实绩,竞然已经根植於日常生活之中啊。」
    福克斯听完阵内说明,表现出夸张的钦佩之意..不过眼神倒是很冷静,八成只是社交辞令。「谢谢。」阵内一脸木然地回应,内心评价著:或许是个出人意料易懂的人——
    然而——
    「其实打从进入特区之后,我就片刻不离地带在身上......不过似乎一坚意义也没有。虽然尽量挑了份量轻的,还是很碍手碍脚。」
    福克斯说著,从西装口袋取出*在手上耍弄。这是把小型的*身转轮*,是科尔特DS警用*。
    阵内微微一笑.虽然面露笑容,却是因為一时之间不明白,此时此刻临克斯秀出*的意图。
    「我了解你的心情,身為军人,更何况是对吸血鬼部队的军人,在吸血鬼大城裡身无寸铁也会不放心吧.」
    「......不过——」
    从驾驶座看著后照镜的巴得力克,声音不快地插嘴:
    「至少应该带上衝锋*,否则命中初生吸血鬼都很困难。就算使用的是银弹,没打中就没意义。」
    「哈,这倒是。不过话说回来,这把*裡装的是普通的弹药,对人用的。」
    「对人用?」
    「请当作这是我的一副用牌。这类底牌愈多愈好吧,」
    幅克斯将科尔特收回*套.他彷彿把玩玩具般拿著这把*.巴得力克一脸被摆了一道的表情,阵内则默默注视幅克斯的瞼孔。
    「......调停员不武装吗?以吸血鬼為对象进行交涉,也附带著危险吧?」
    「交由各别自行判断,因為正如你所说,确实附带危险。」
    「对了,有护卫随行嘛,称為『Closer』应该是吸血鬼猎人之类的人物吧,」
    「......类型不一,担任护卫的有退伍佣兵,也有前任警官,其中也有吸血鬼——」
    「曾经有』,是吧?」
    「......对。」
    福克斯的身子陷入座席,车子顶篷掀开,因而髮丝随风摇曳。
    他斜眼瞥向阵内——
    「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他。即使现况如此,但仍有可能吧?」
    「不保证.虽然昨天以前我仍考虑过。」
    「啊哈哈,阵内部长正如传闻所百是个情报通啊,而且还很直率,真是帮了大忙。」
    「情报是调停员的命,另外,情报的联繫也是『公司』的武器.我想将来『赤色獠牙』也会建立起这种体制。」
    「抱歉,虽然我意见与您相同,但我毕竟是新成员..况且就当下时点的我们来说,最多只能提供军事力量。对於『公司』内部的策略应该干涉到哪种地步也是令人烦恼的问题。」
    「我明白。安排今天的机会,也是你的好意之一吧?」
    看似商业伙伴之间彼此无利害关係的对话,温和的声色后却充满辛辣味。
    阵内从昨晚的衝突事件察觉世瞄克斯对「银刀」的事情虎视眈眈。若谈到高层、调停部与镇压小队之间关係的话题,便会在必要的范围内向对方表一不出关於这部分的相互立场——或说是对外公开的檯面话。竖耳聆听的巴得力克无法正确掌握这些对话的意涵,即便如此,却仍能嗅出两人之间开始散发的*味,表情因而僵硬。
    「对了,你觉得如何?」
    「什麼如何?」
    「我们的成员。好歹也是『晚辈』.....能给一些评价吗?」
    福克斯以毫不在意的态度询问.怎麼逐渐开始有趣起来了——阵内心中想著,一脸装儍地应道:「说的也是」
    「赤色獠牙」是经歷过对吸血鬼战训练的吸血鬼。而次郎的别名是「同族杀手」,虽然是名吸血鬼,但是累积了比任何人都大量的对吸血鬼实战经验。
    至於福克靳直接对阵内提出这种问题——关於与「公司」脱离关係的次郎的问题,同时也足与昨晚相关的问题。这就是证据,证明他已经知道两人的关係及香港圣战时的羈绊,已及自己晓得这件事实。他刻意询问阵内,想要探探他的口风。
    听到这问题,阵空毫不避讳地说:
    「很可怕,未来可真不得了。」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阵内部长,我总觉得挺开心的。」
    「真巧,我也是。」
    两人彼此互视而笑,明明车篷敞开,巴得力克却额头涌汗。
    「说实在的,对於『调停员』这工作,我『个人』非常感兴趣,因為是象徵特区这地区的职业类别嘛。」
    「听你这麼说遗真是光荣.我也这麼认為,并以此為傲.」
    「实际上如何呢?进行得顺利吗?」
    「正是如此,这十一年来特区才会繁荣起来,正如你刚才所见所闻一股.」
    「可是若要我加以评论,现在正动荡不安呢。」
    「没办法,因為并不是那麼容易。」
    「那名吸血鬼......名字记得是......罗摩斯吗?」
    「课题很多,不能否认。」
    「哼,假如......我是说假如......没有阻碍的话,未来真的能顺利进展吗?人类与吸血鬼真的能共存吗?」
    「阻碍......是什麼意思?」
    「您应该懂吧?啊,并不是指我们,也不是说本国.」
    两人视线交错。阵内稍微吃了一惊。幅克斯眼底流露出的是纯粹的好奇心——看起来只是如此。
    因此阵内吐露真心话:
    「『九龙的血统』的存在,也是思考人类与吸血鬼共存时不可避免的问题.若将他们的妨碍排除在外,那麼提出的意见也不值得参考。」
    「换句话说——」
    「也就是说,考虑进这一点,我认為共存是有可能的.与许多吸血鬼的相逢,让我能如此确信。」
    强力的断言与傲然——而且平静的表情,连巴得力克也不禁从后照镜看向他,福克斯抿唇了好一阵..不知為何,甚至连他似乎都有所感动。
    「真了不起——」
    他低语——
    「那麼,请让我再进一步询问。『九龙的血统』也是吸血鬼的血统之一,您认為可能与他们共存吗?」
    福克斯仍然表现一副毫无心机——或者该说是看不透——的单纯好奇心。相对地,阵内的双眸则带上一股不加掩饰的凌厉:
    「不,这恐怕不可能。」
    「......哈哈哈,果然,光吸血就能转化对方的特质——」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问题在於他们血统背负的宿命。」
    阵内说道。福克斯眼睛一亮:
    「宿命?」
    「你不知道吗?『龙之血喜好混乱』这可不是普通的厄运。他们『不期望』共存。不,他们在香港表现出的斗争与自由,就是他们期盼的共存。」
    阵内严厉地说著,福克斯保持沉默。
    两人的无语持续一段时间,吉普车被风、引擎声,以及隐含深沉意义、复杂而不可怱视的高密度沉默笼罩。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对,我直一的觉得很遗憾。」
    福克斯闭上眼,阵内专注地凝视他。
    福克斯睁开眼时,他又回復到本来轻浮的态度:
    「对了,调停员办公室与总部大楼好像是分开的,听说相较之下,是非常老旧不方便的建筑物?」
    加先前一样看不出鱼用意说话方式.但阵内依然不中他的计。
    「习惯的话就不会觉得不方便,我反倒认為,必须一直等电梯的总部比较麻烦。」
    「為什麼在不同的地点,是釗对吸血鬼袭击的準备吗?」
    「有很多理由,也包括这一点。『公司』设立之初,将组织中枢分割开来,也代表著分摊危机的意思。至今中枢功能均集中至总部。但最重要的理由还是所在地点。情报部若设置在第八区会比较恰当,但那裡吸血鬼来来往往,不太适宜..而调停部所在的第五区位於特区正中央,无论有哪种类型的人走动都不太会引入注目。」
    「啊......这麼说来,新市区是欧洲系血统,旧市区则是大陆系血统较多,就这层意义来说,是不希望偏颇任何一方吗?」
    「也有这原因。」
    「能带我参观一下吗?我想去看看。」
    「好啊。巴得力克!」
    简单地应允,阵内便唤巴得力克一声。可是眼眸旦瞄克斯身上别开时,却针对背后的福克斯亮起战斗时的目光。阵内的眼神就在指示完「前往调停部」之后產生变化。
    暗地对丝顺克斯表露出如此视线,却以几乎不改态度的声音说
    「可是直一想不到『赤色撩牙』的战术顾问会对我们调停部有兴趣,说实话,真的很意外,但真令人开心.」
    「就我个人而言啦.不过,一直抬出『赤色獠牙』,气氛就差了,而且明天本队也即将抵达......」
    不确定是否察觉阵内的眼神,福克斯仍然露出一脸别有旦葸的微笑。
    「我想您很清楚,『赤色獠牙』的指挥权由人类执掌。但还是有例外,掌管本队——也就是掌管士兵的队长是吸血鬼.这名队长不怎麼喜欢商量......」
    「是『豪王弗瓦德』的亲信还是什麼人物吗,」
    「不仅如此,还是名古血。」
    阵内瞠目结舌。
    「豪王弗瓦德」的血统在世界上的血族之中,是仅次於「九龙的血统」的年轻血统,始祖也是诞生於前世纪中期,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换句话说,他的血统之中并不存在超过百年的古血。
    「......是不同血统的吸血鬼吗?為什麼会——」
    「好像是对新始祖致敬,并且辅佐年纪尚轻的他的幕僚。以日本风俗来说就类似大老吧?这话只在这裡谈,就我面言,不晓得该对他採取什麼态度也是烦恼所在。」
    「不知道是哪个血统的吸血鬼吗?」
    「是,因為被视為祕密,我也没见过本人。不过——」
    幅克斯态度无奈地耸耸肩
    「好像是剑术高人。哎呀,遗是听听巴得力克的忠告好了,得考虑一下明天超是不足随身携带衝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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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新手

4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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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H-6M四架,AH-64D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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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根崎朗诵著清单列举的项目,不知不觉摆出宛如细数死者罪状的阎魔王表情:
    「这最后的项目是什麼?这是什麼夸张的预算额度?到底在开什麼玩笑?」
    「......是直升机。」
    「直升机?」
    「MH—6M是『小鸟』,AH—64D则是—『阿帕契长弓』。」
    张简洁地说明。尾根崎一愣:
    「阿帕契?你说阿帕契,那不是攻击直升机吗?你打算让这些玩意在特区上空飞行!?」
    他将手裡的报告书扔在书桌上。尾根崎座椅一转,望向背后的玻璃窗。特区第八区引以為傲的摩天大楼今天也在阴空下黯然失色,彷彿映照著自己的心情,看起来是一片随时会降雨的世界。
    站在书桌前的张拾起尾根崎扔出的报告书。情报部的他已经知晓报告内容,可是甚少情感的双眸仍审慎地重斩瀏览一次报告。
    「所谓『小鸟』是一种小型多用途直升机,使用於强袭侦察、运输兵员等。因為就特区的交通状况来看,直升机是最有效率的移动方式,镇压小队也有应用直升机运输队员,虽说机种不同,『阿帕契』不用特地说明,是在波斯湾战争时期表现活跃的美军主力攻击直升机。应该配备了管制雷达的最新机种。说起来,谢立邦先生很熟悉这类资讯,等一下叫他来,听听他的意见吧?」
    直升机的输入已经完成,如今应该已经送到先行进入特区的部队那裡进行调整了。
    「......真不愧是军队。」聆听张淡漠的解说,尾根崎不吐不快:
    「阿帕契这种直廾机,要是被目击到,是要我们编什麼藉口压下?我们对日本*也仍隐瞒了他们的事啊!难道他们以為能够成功地瞒天过海吗?」
    考量到特区的地区性,想要祕密运用阿帕契这类攻击直升机,根本不可能,特区不但人口眾多,更是昼夜不息、持续活动的城市。
    「再怎麼说,应该也不是单纯企图惹事而出动攻击直升机吧?应该有预先设想了,假使血族之间发生大规模抗争,或者古血暴走之类的破局情势。再说,若事态演变至此,已经不是在意情报洩漏的时候。」
    「没意义的假设。不过:.上
    「是的。追根究底,是我们下的要求。」
    面对古血这种对手时,能予以压制的武力。这是尾根崎判断特区需要的力量,而美军对应尾根崎的要求,给的回覆就是这份报告书。
    也就是「赤色獠牙」本队的武装。当然,记录於此的只是其中之一。
    「如今在此的成员装备也不相上下,别说装填了银弹的通用来福*,遗有预备用*、小刀、防弹衣,都是最尖端的通讯仪器与各种设备。我也看到数位情报化的指挥系统,在外行人眼中根本是科幻小说的世界.」
    「美军有个未来步兵装备系统的训画案,进行种种实验与研发,恐怕,『赤色獠牙』的前卫部队装备的,就是计昼案裡对付吸血鬼的订製配备吧。目前还很安分,但若当真意图对付古血,今后肯定会增加重装火器的比例。如果只一味追求战斗力,让每个士兵一人配置一副战车或战斗机等级的装备就够了。」
    就算对人类而言,兵器的重量只能以机械操作,但对於吸血鬼就另当别论了。他们甚至能远加以灵活运用,更甚於装备在战车上,何况行动也很敏捷。
    「......尚未如此执行,足為了要配合特区这块活动地域吗?」
    「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他们应该是还在试验过程当中——针对吸血鬼士兵。」
    「怎麼说?」
    「未来步兵装备系统之中,每个士兵均以无线网络联繫,以时时监控各士兵的所处状况与健康状态,同时直接对单一个体下指示。这原本足以提升士兵生存性与战斗能力為目的的计画......就『赤色獠牙』的情况来说,则是对於士兵的控制与监视——更进一步来说,有著很强烈的意涵,是為了防范转化后的士兵失控.就算那些战斗服或钢琴内安装了*,我也不惊讶,反倒要是未做任何预备动作,以抹杀在万一的场合下失控的士乓,才让我吃惊呢,」
    张冷酷的见解让尾根崎些微扫兴,但同时也同意他的看法。
    美军与「豪王弗瓦德」血族联手是这几年的事。更何况美军遗有自「九龙衝击」后,领先他国展开吸血鬼扑灭运动的背景,对吸血鬼的偏见应该很强烈。军方内部也将「赤色獠牙」视為最高机密,这举上除了对外的考虑外,也包括担忧内部反应。
    「这麼想要吸血鬼的力量,甚至做到如此地......这究竟是否為能够获益的投资,真是十分可疑。」
    「『赤色獠牙』的皆南,绝大部分足由CEO联合支付。代表人理查·雷加尔与美军亙通底细,才会毫不在意地编制预算吧。」
    就算如此——尾根崎表情一僵。他才不管美军的吸血鬼化特殊部队构想导致多少损失,但若要让特区回收损失,他就一定得阻止这种念头。
    美军有何计画,而其中「公司」必要之物為何,。他得仔细加以挖掘。
    「攻击直升机与未来步兵装备系统,以及好几辆货车份量的银弹:.若认直一号虑对古血战,至少这几点很必要。」
    「若以军队的方式计算,大致足如此吧。而提到军方战略的基础,就结论而言,就是数量,以量取胜。」
    「反过来说,他们认為这样就能对付古血等级的吸血鬼。嗯......你如何看待?」
    「......有项有趣的武器。」
    张将报告书翻到最后,递给尾根崎.上面印出一张照片,照片内容是放在台座上的细长铁条。
    长度约一公尺半,最广部位的宽度约三十公分。机能性优先的外型,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器工具..或许加上整体散发的粗扩感,也像对战车銮瞄*般的巨大*。诸多电线缠绕,最粗的电线延伸至照片之外。
    「这是?」
    飞雷射*、。这裡没照出来,被照片切掉的电线连接至类似小型冰箱的蓄电池。」
    尾根崎一脸惊愕地看向张,可是张的态度很认真。
    「终究演变成科幻小说了。」
    「虽说还得观察实用性,但也很有可能成為对付吸血鬼极有效的武器。」
    「雷射吗?」
    「是啊,因為挡不住。」
    「啊......」上张的简洁回覆,令尾根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本若想击败吸血鬼,基本作法就是攻击吸血鬼的弱点。如果对太阳抵抗力弱,就该在白昼作战,若对大蒜气味感到棘手,就会準备大蒜瓦斯。在「九龙衝击」之前,类似张的吸血鬼猎人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打倒凌驾人类的吸血鬼。
    只不过,吸血鬼的弱点因血统而异.银是万能的抗吸血鬼物质(Anti Black Blood Material),但就算以银弹*击,厉害的吸血鬼仍能以意念力场阻挡下来.
    但若使用雷射呢?一般的意念力场大致上不可能挡得下。而且雷射与火焰一样,能直接烧毁吸血鬼的力量来源——血。
    「吸血鬼之中,也完全没有人体验过雷射攻击,应该不可能像挡*弹一样阻挡雷射。当然,无法断言绝对如此,只看附录的咨嵙仍有许多疑点。雷射的破坏力究竟到哪种程度?是否可能连射?远距离的狙击呢?此外,以狙击来说,命中精準度又有多少程度保障?然而,就算能解决这些课题——还必须从远距离瞬间贯穿心臟,接著破坏头颅.或许真能办到也不一定。这麼一来,就能不给吸血鬼有餘暇发挥力量而暗地抹杀。」
     「......*吗?」
    尾根崎的双眸冷光一闪。「会长。」张刻意压抑感情,语气强烈地说:
    「明白告诉您,当我们与古血间发生严重而无法解决的纷争时,要在维持特区现状下解决事情的方法,只有於*一路。」  
    当陷入如此局势之时,「赤色獠牙」肯定会喜孜孜地展开与吸血鬼的全面战争,於是特区将化為战场,如香港一般。
    张笔直注视尾根崎,看似寻求组织高层临危之时的觉悟。
    可是尾根崎却突然浮现苦笑。「张——」他以带著好笑之意的声音轻唤他。
    「你在试验我吗?直一怀念吶,自从邀你进『公司』之后,就不曾被你测试过。」
    接著,张尚未灰白的鬍鬚因微笑晃动。「很抱歉。」并低下头道:
    「我為我无理的举动道歉。但我认為现在是重要时期,足以匹敌决心设立『公司』之时。我想亲自确认会长的想法。」
    「那麼我就坦白说吧,我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抑制力』。即使与血族关係紧张,这时应该视為最终目标的只有彼此共存,而非战争。因此,我会视运用方式认同『赤色撩牙』的存在价值,但没有*的必要......这样可以吗?」
    「感谢,尾根崎会长。」
    尾根崎以及得到如此回答的张,以事不关己的表情各自笑起来。诈欺的隐士与受其教育的王,发散出既不亲密也不熟稔、令人愉快的紧张感。
    张同意尾根崎的劝说,担任「公司」重职,是因為就连身為前任吸血鬼猎人的张,也对尾根崎的理想感到强烈共鸣——或是憧憬。而他一路看著尾根崎从零开始打造特区这座大城市的过程,甚至承认尾根崎具备伟人风范。自己的力量為世界的构成派上用场——他以此想法為傲。
    可是,张的忠诚并非无条件提供。常丧失自己的骄傲时,就算他不背叛尾根崎也会感到强烈失望。若能避开这结果,对双方来说都是可喜之事。
    「.....不过——」
    尾根崎鬆懈的态度再度绷紧
    「抓果对方是『九龙的血统』,则不在此限。」
    「......是。」
    「张,『赤色獠牙』打得赢他们吗?」
    「应该很难。他们全面性地经验不足。為了获胜——」
    「——需要有经验者的协助,」
    「是。幸运的是,特区存在著这类人士,而且很多。」
    张以不符他性格的期待目光看向尾根崎。
    尾根崎抿起嘴。他靠上椅背,闭上双眼,就这样停住一举一动,仿彿沉睡一般。可是张也不插嘴,以挺直背脊的姿势旁观会长的内心挣扎。
    结论出现於十二分鐘之后。
    「......明天有场与圣等人的会议。」
    「是,内容是关於抵达的『赤色獠牙』说明。」
    「叫巴得力克一起出席,还直瞄克斯也是,把中断的针对『九龙的血统』威胁的具体应对方案处理掉。至少整合这件事.无论圣与凯因、我们,或是『赤色撩牙』,唯独关於这件事应该利害一致.」
    呵——张的嘴角上提几公釐。他会心一笑——那是一张熬过了不和、一直不放弃困难地协调,到最后终究看见希望之光的表情。
    「我有个建议。」
    「什麼?」
    「会议的主持由调停部担任。」
    然后只见尾根崎一脸苦涩。的确是适当的人选,或者应该说,是唯一的选择。他只好回答:「没办法。」
    丁......的确只能选他,就能力或立场面言都是。」
    「不,并非為了这种理由——」
    张摆出一张无辜的表情,回答正以不可置信的眼神询问的尾根崎。
    「因為最近麻烦的工作都尽量推到了他身上。看来阵内部长似乎搞不太清楚管理阶级与『中间』管理阶级的差异呢。」



4


    边边子一脸喜悦满足。
    「哎呀,比想像中好玩呢,譬如那个展望台,可惜是阴天。」
    「要不是阴天,我早就蒸发了。」
    「又说这种没骨气的话。景观很不错吧?」
    「这个嘛......夜间散步时,我也很常去大楼屋顶啊。」
    次郎冷淡的回应让边边子嘟起脸颊:
    「唉,次郎,你有没有自觉,自己的发言对今晚菜色造成了多严重的打击啊?」
    「咦,怎麼这样!我只是老实发表!!」
    「你说老实,直一过分,我难得坦率分享自己的感动耶。」
    「当你提出晚餐菜色的当下,坦率的感动就成了梦话。更重要的是,边边子,你的眼睛在笑。」
    在斜眼瞪她的次郎指摘下,身旁的边边子「哼~」地别过脸。的确,她眼睛似乎正笑著,连嘴角都微微颤动。
    两人正并行於第七区的植物图。这是一座运河的河畔公园,开阔的园地上种植著许多花圃与树木..由於是平常上班日,或者因為天色之故,人烟此平常来得少。话说回来,季节也不对,花朵大部分都枯萎了,林木的枝干也逐渐开始準备过冬,一片冷清清。
    前方有片宽广的檜木林。越过局大的檜木林,看得见邻接树林另一头的购物中心彩色屋顶。,再往前看旦二十层楼建筑的商务饭店。但扣除前方景覩,其餘大部分都是运河与空地环伺,视野广阔。
    天空仍带点微白冗,乌云后方受阳光照射,到处闪耀白光。秋高马肥的季节已经逐渐入冬,不过云朵仍在遥逗局处准迭起特区的屋簷。
    话说回来,最近日落也变得很短暂。边边子确认了时间之后开口:
    「差不多该回去了。从这裡回家挺远的,而且我还想在路上买晚餐。」
    「也是。」
    次郎点头.或许由於从早上便被拉著到处走,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看到他这样子,边边子果真心感愧疚:
    「......对不起,次郎,结果到这时间还拉著你四处转。」
    「啊,别在意。我也很久没享受这种悠哉时光,不错的休假。」
    「嗯?是吗?真高兴你这麼说。」
    「午赞吃的鹅麦麵也极美味,就是我请你的那个。」
    「哎呀,我觉得之后吃的义大利冰淇淋很可口呀。我不是也有买次郎的份吗?」
    「之后做了什麼,指甲彩绘?涂了一片指甲,但為什麼要——」
    「对了,你好像很喜欢摄影展。仔细想想,因為你只能在照片中看到朝阳与夕阳嘛。次郎也直一是的,居然双眼含泪。这可多亏在指甲彩绘的地方拿到入场券呢。」
    「可是之后的耳环呢?一时衝动,『要我买』是怎样——」
    「唔,抱歉,老实说,我玩过头了。」
    边边子拎起提袋吐舌。裡面有边边子拗次郎买给她的耳环。
    「对女孩子来说,让男人买想要的物品是最棒的疲劳解除法,就像吸血鬼吸血一样。所以啦,懂吗,偶尔这样无所谓吧,」
    「唉,是还可以。」次郎半瞇眼睛回应边边子可爱的道歉。不过,或许以吸血鬼吸血来形容足个满巧妙的譬喻。
    「等一下要去刚才的展望台吗F.」
    「嗯——我是觉得不错啦......可是对於总是在屋顶上散步的次郎来说,大概会觉得可有可无吧。」
    「也不至於你说的那样可有可无。」
    「呋,喜欢高处的吸血鬼还真奸呢,身為匍匐地面的人,实在羡慕得不得了。」
    「怎麼用这种带剌的说法。」
    「别在意,反正我就是不坦率。」
    边边子一脸无辜地应声,果真是不坦率。
    次郎苦笑,轻轻看了周围一圈。
    「知道了,边边子,稍微冒犯一下。」
    「咦?」
    确认四周无人,次郎伸手抱起边边子,便直接轻快地跑起来,朝前方檜木林大幅跳跃。
    边边子赫然闭上眼,用力抓紧次郎的衬衫。
    再度睁眼时,边边子已经位在曼局的檜木尖端。次郎挑厂一处稳固的枝干,轻手轻脚地让瞪大眼睛的边边子坐在上方。
    「嗯......高度其实不重要,但这种角度很新鲜吧,」
    「.....嗯。」
    四周被檜木黑黑的树顶围绕,低处是刚才路经的公图,再往远处则看得见运河.
    被突如其来的造访者吓到,栖身林间的小鸟们眾集到周围的枝干。或许是习惯了人影而加无畏色,一而清啼一而盯著边边子他们。
    「哈!」
    边边子綰放笑容:
    「原来如此,这就是吸血鬼的视角呀?嗯!景观真的很漂亮!」
    「你高兴就好。」
    「啊,那隻鸟好可爱!次郎,那种鸟叫什麼?」
    「咦?鸟的种类吗?嗯——」
    次郎困扰地交迭双臂。边边子这时咯咯低笑:
   「这样不行啦,次郎。难得有这麼讚的布景,像这种时候,你要能帅气地回答才对呀。」
    「对不起喔,我是无知的粗人。」
    次郎弯下嘴彆扭地说。边边子又笑出来,将提袋揹上肩,坐在枝干上甩著双腿。
    坐在高耸树顶,枝叶与小鸟围绕四周,,温柔的吸血鬼就隔著树干站在身旁。仿彿绘本中的场景,让她有点想偷笑。
    「真可惜,天气晴朗的话,这时就会有夕阳,从这裡看一定很漂亮。」
    「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就得请边违子你靠自己的力量爬树囉.」
    「啊,对喔。但是......也好,下次如果我努力爬上来的话,会帮次郎照张相给你。」
    「真是谢了,可是代价似乎很昂贵。下次是戒指还是项鍊呢?」
    「好了啦,讲话别这麼酸嘛。次郎应该也觉得夕阳很美吧?」
    「……嗯,无法欣赏是满遗憾的。」
    次郎说著,视线投向远方的运河——西方,日落之处。
    「……喂,你到现在还记得,夕阳是什麼样子吗?」
    「当然,尤其是最后看到的夕阳,我永远忘不了。虽然已经是百年前在伦敦的往事……」
    「啊,是喔,百年前啊……」
    「对。染遍红霞的西敏寺宫殿与鐘楼、闪闪发亮的泰唔士河面……很美,非常美丽,实在无法以言语表达。」
    仿彿这副景色重现,眺望运河的次郎面露怀念的面容。
    这样啊——边边子再度升起微微感动。
    这个人在一百多年前就诞生於这世界,而且一百年前跟自己一样是人类。
    这样一个人如今就在自己身旁,讲述百年前的光景,感觉真不可思议,一百年前的夕阳跟现在相比是什麼感觉呢?他那时怀著什麼想法眺望夕阳呢?而现在又是抱著什麼念头回忆往日光景呢?
  人类与吸血鬼;红血血族(Red Blood)与黑血血族(Black Blood)——相异却又相同。譬如能够一跃上树,又譬如欣赏夕阳。人类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吸血鬼也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范围不一样,但是内心——心念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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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边子。」
    「嗯?」
    「我很感谢你,能与你相逢真是太好了。」
    「咦!?什…什麼啦!干嘛突然这样!」
    差点不小心从树上跌落,边边子心臟怦怦猛跳。
    次郎斜眼瞥了瞥边边子,一脸若无其事地又将视线投向远方。
    仿彿强调一言一语般——
    「我说真的。活过百年之夜,在香港失去奉献此剑的吾主时,我以為我的人生会就此谢幕,只剩下成功善尽『血』之义务。心想:就為这任务继续活下去。离开圣域时,我内心怀的就是这份义务感,想平安达成责任,想不愧对她——不愧对此身躯所继承的『血』。只有这样而已。」
    次郎面带忧愁。对於次郎如今仍未痊癒的伤痕,边边子无从置喙。
    「可是——」次郎嘴角一缓:
    「现在我像以前一样享受人生,像以前一样地笑,像以前一样品嚐喜悦。连自己也很吃惊,而且也觉得从来不曾有如此美妙的事。这对一名有缺陷的未成熟人士来说,真是不得了的幸运。这是周遭的朋友,以及你的功劳。」
    「……次郎。」
    次郎再度看向边边子。他温柔地微笑,随即害羞地将帽缘拉下。
    边边子的内心敲起警鐘,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真开心。
    身体并因衝击而僵硬。
    她「忘了」。忘了次郎的宿命,忘了次郎与小太郎背负的残酷命运。怎麼会这样?从「公司」离职,无依无靠地游荡,同时与次郎他们努力工作,每天尽心尽力、愉快度日,居然将这种大事忘得一乾二净。
    在特区引领兄弟的第一晚,次郎说的话,如今清晰地於脑海重现:

    ——「在特区生活的日子即将开始,对我来说是最后——应该也会是最快乐的日子。」

    总有一天次郎会消失,会被小太郎吞食。
    然而她却忘了这件事。明明总是在一块儿,明明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今天也一直在一起,而且非常开心——
    「——边边子?怎麼了吗?」
    文郎歪著头询问,边边子连忙扬起笑容:
    「啊…啊哈哈,对不起,谁叫次郎突然说奇怪的事情。」
    「真…真遗憾你说这是奇怪的事,我可是很严肃——」
    「嗯,我知道。谢谢你,次郎,我很高兴啦。」
    「……是这样……吗……」
    这次换边边子的笑容议次郎面红耳赤。他装模作样地轻声乾咳,掩饰他的羞涩及愉快。
    相对地,边边子却内心混乱,拚命装出平静的态度,心中则惊慌不已。
    必须镇定。这又不是什麼值得如此动摇的事。还很早,还有时间。
    然而当边边子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口出询问:
    「那麼,次郎……也还想享受人生吧?」
    「嗯,是呀,不过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可…可是,一直持续下去不是很好吗?再说,你很感谢大家吧?既然这样,就算為大家也好,应该长寿点。」
    「……若能这样,我是觉得很棒啦。不过,这就要视老天爷的心情而定了。身為吸血鬼的我,说这种话或许有些不敬就是了。」
    次郎笑道,边边子也以笑声回应。回答得真好——到现在还活著,这就足够了。
    但边边子仍继续询问:「那麼……」她的声音隐约颤抖著:
    「那麼,我问你……只是如果喔?如果……如果现在……小太郎要那麼做的话……」
    她想说什麼?她真不该说的。就算问了又怎麼样,她知道答案,而且她也不想听。
    「……次郎,你会怎麼办?」
    次郎瞬间转為带著歉意的表情。别说——边边子拚命忍耐不喊出口。
    次郎抬头挺胸,明确而乾脆地说:
    「為『血』之宿命牺牲。」
    看吧,果然……
    「……是喔。」
    边边子笑著回应。感觉视野彷彿拉得好远,耳内响起不舒服的唧唧声。
    以宛如另一个人的声音——
    「次郎。」
    胆小鬼!
    「辛苦你了。」
    為什麼要这样!
    「不,老早以前我就接受我的命运,我引以為傲。」
    「是喔?这样的话……」
    我呢?
    「我会寂寞的。」
    我怎麼办?
    你消失以后,我……
    「我…会寂寞喔……」
    边边子头颅低垂,仍硬是挤出毫无生气的笑容。
    次郎似乎很难受地出声唤她:「边边子。」真火大!要是那麼难受,就别说那麼过分的话啊!就算被问,撒个谎也好嘛!如果同情的话,就一直在一起啊!
    边边子抬起脸:
    「回家吧。」
    「嗯。」
    次郎一副鬆了口气的表情点点头。边边子暗自咬唇。
    要积极乐观思考,努力打起精神。
    别对这呆头鹅有所期待。不知不觉,他总告诉自己——就算这样,也一定不要紧——然后会努力度过。在当街头游童的时候也是,调停失败之时也是;无论卡莎一伙攻过来时,或是被阵内部长革职时,都不屈不挠地走过来。
    所以,她必须振作。
    「……那,好了,次郎,放我下去吧。」
    边边子坐著不动,朝次郎展开双臂,宛如要下马车的公主。次郎耸耸肩,恭敬地接过边边子的双手。
    身体飘飘然浮起,被拉到次郎胸前,边边子迅速搂住次郎,体重再度消失——降落。边边子轻吐嘆息。
    真希望就一直这样……
    但——
    「呀!?」
    次郎的姿势突然失衡,头下脚上地坠落。次郎仍反射性拥住哀嚎的边边子,身体一扭,以肩膀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边边子也被摔到地上。
    「等…等等,次郎!怎麼回事啦,為什麼突然——」
    头昏眼花的边边子扬声抗议,注意到次郎的模样,这才脸色一变。次郎双膝跪地,身体蜷缩地僵著,帽子掀落一旁,黑髮倒竖,额头抵著地面,细长双眸睁大如铜鈐,双肩则频频颤抖。
    「……小太郎。」
    「咦?」
    「小太郎……怎麼回事?」
    次郎挤出声音,彷彿独白却清楚地呼唤著。大事不妙。
    「次郎!你怎麼了?」
    边边子衝过来抓住次郎双肩。
    就在这瞬间,从缩成一团的次郎全身喷发大量「瘴气」。
    看不见,却远比亲眼所见更有明确的存在感——是眩雾,浓密得吓人,且令人惶惶不安。完全沉浸其中的边边子感觉剎那被黑暗笼罩。远古——久远而令人敬畏的太古气息贯穿全身上下。
    「这…这是什麼!」
    次郎冒出的眩雾迟迟不散,瀰漫於整个檜木林,以次郎為中心,节奏稳定地舞动。怦通、怦通…这是鼓动。眩雾以原始的律动弹跳般舞动,正扰动著什麼。什麼?扰动著次郎。
    次郎终於动了一动。
    「……咕……」
    他冒出野兽般的声音,右手支地撑起身体,左手摸索腰际。彷彿脱离次郎意志,手臂擅自动作——正在摸索银刀。
    「次郎!到底怎麼了!发生了什麼事?你想做什麼!?」
    「小太郎……他……」
    「小太郎?小太郎怎麼了?你感觉到什麼?」
    「救……必须…阻止……呜呃……」
    次郎愕然乾咳一阵,眩雾持续冒出。以前也看过——应该是感觉过次郎的眩雾,但现在的情形不太一样。这阵眩雾比次郎的还古老许多,从他体内深处汩汩涌出。
    边边子赫然忆起。
    最初被吸血时,那时候曾產生共鸣现象。追寻被乔安·曾当[x]质的小太郎途中,曾经出现仅仅一次的类似感觉。沉眠於次郎体内、远比次郎古老的血脉——
    「……边边子,放开我……!」
    「不行,因為你这样——」
    边边子激动地摇头。瞬间,次郎的眼睛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又随即恢復;而一恢復,次郎就撞开边边子。
    边边子瘫坐在地。次郎迅速起身,上半身仍痛苦地扭动,右手曾几何时揪在心臟上方,左手持著银刀。他脚步瞒跚地往前踏步,「吁」地用力吐气,头颅前倾,黑色长髮如刺猬般倒竖,獠牙大露,喘息般张开的嘴巴流出唾液。
    次郎双眼发放强烈的光芒。
    「——『吾主』!」
    听起来不像次郎的声音。眩雾剧烈盘旋升起,次郎丢下為之战慄的边边子,如飞箭般一跃升空。

5

    这裡是一间常见的商务饭店双人房。2803房。墙壁与地毯都是一片米色,双人床铺设整齐,另外还有电视与茶几。这是一间以简洁感為基本设计的房间。
    不过,景色不赖。目光转向窗外,眼底便能看见亮丽的购物中心,前方还有植物围与运河,还有第八区与第九区的摩天大楼远景。很可惜天气不好,不然会是一片开阔的景观。一定是沙由香想让他看这风景,才选了这间饭店吧。杰尔曼抱著单膝坐在窗边沙发上,静静欣宾外界风景。
    照沙由香的愿望洗过身子,红发如今也清爽地掛在脸颊与额上。衣服是沙由香权益之下準备的衣物——白色长袖T恤与牛仔裤。似乎只是暂时替换用的衣物,尺寸稍大。因為还没有鞋,因為正打著赤脚。
    真不可思议,半年间一直听见的「血」之细语在这期间消失。「血」也许多少也有意志吧?还是判断他已经脱离困境?或者「血」之声音其实是自己无意识下创造的幻听呢?
    他不晓得答案,但焦躁感也比以前薄弱。杰尔曼也自觉他的情绪变得平静,宛如临战前夕的内心状态。
    「……很好的倾向。」
    宛如经过研磨之利刃般的心境,或发狂野兽的激情,看似相异,实為类似,如无多餘之物般简单。而这就是自己,战场上的自己。他认為应该就要像这样。无论与凯因一战,或与圣决斗之时,他都有著太多杂念.这非关是否胜利,而是种耻辱。
    杰尔曼双足提上沙发,双臂抱膝,埋首其中。
    面对自己内心的虚无。
    虚无确实存在於此。
    杰尔曼寻求危险,渴求战斗,是因其中有片空白的时间。与圣的战斗让他感觉到灼热的时光——白热的闪光。虚无有如黑暗一般,无声无息地笼罩无聊的日常生活,但若有一阵强光就能予以扫除。
    可是,强光持续不久。遭强光驱逐的黑暗在光芒消逝后便会回来,且变得更加厚重深沉,又得用更强的光赶走它;而后又回归黑暗,反反覆覆,到最后没完没了。
    可是,这就是「斗将阿斯拉」之血所示的指引。
    永远不停地与虚无战斗——如今杰尔曼觉得,这就是他所属血统的宿命。因此,血族族人才会持续战斗到死,不求合群共处且不求繁荣。直到最后一人,确实都一直如此。
    若是如此也不错,在狂风席捲的荒野独处反倒爽快。
    那麼,身為此血统的最后倖存者,他应该採取什麼生存之道呢?
    「……燃烧殆尽。」
    在灼热下,在闪光中,终於完全驱逐虚无之时,瞬间成為永远,於是消失於光之中。这样如何?
    ——可以吧?这样正中下怀吧?
    「血」什麼也不答,可是,杰尔曼也无所谓。他喜欢这种结局,所以这样就好。
    ——下一次一定……
    房门打开。杰尔曼微微撑开眼皮,懒洋洋地斜眼一望。
    进来的当然是沙由香。她一进房,便抱这购物袋呆立原地,一阵恍惚,脸颊薄红。
    杰尔曼在一股玩心下施展视经侵攻,无视於沙由香的惊慌失措而读取她的心思。
    首先出现一个画面。彷彿快照截下来的清晰一幕——米色的饭店房间,灰色窗景,浅灰色沙发;少年身上带著衬衫的纯白与牛仔的淡蓝。如此一片浅色调,突显出了鲜艳的赤红头髮及眼瞳。
    少年看似只随便套著衬衫与牛仔裤;收拢著身躯的姿势,给别人一种他不是人,而是猫科猛兽的印象。
    真是美丽的生物。
    沙由香脑海中呈现出杰尔曼的画面,以及对他纯粹的感动。杰尔曼苦笑;或许这使僕真是意外的收穫,就连自己也只能苦笑。  
    「一直唸著美丽美丽,你真是彻头彻尾的外貌协会,沙由香。」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杰尔曼大人!」
    沙由香面红耳赤地低头致歉,手中购物袋裡的商品随动作壮观地满出;她慌慌张张地捡回来。杰尔曼再度苦笑,徐徐伸展身子。
    在沙发调整姿势坐好——
    「似乎有客人?而且带回来的还是一名奇特的客人呢。」
    「是…是的!这个……遇到一些不可避免的状况……如果困扰的话,我立刻赶走他。请您指示——」
    「无所谓,让他进来。他似乎等得不耐烦囉。」
    杰尔曼话刚说出口,房门也同时被敲响,听见门外传来「沙由香,好了没~」的声音。
    沙由香极度情非所愿,但仍顺从地打开房门的锁;小太郎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进屋。
    「你好,杰尔曼!好久不见了!啊,沙由香,东西放这裡喔!呼,好累。什麼嘛,这裡很棒耶!杰尔曼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哎呀,我好开心啊!」
    将购物袋放到桌上,环视房内一圈后,跟杰尔曼做完所有问候的同时,小太郎愉快地绽放满面笑容。似乎对他有种种不快,沙由香的眉头早已开始皱起。
    但杰尔曼的反应有些不同。他「一脸愕然」。
    「……小太郎:、…吗?」
    「咦?什麼啦,杰尔曼,你该不会忘了我的脸?这样太过分啦!我们明明是朋友耶!」
    小太郎一副大受震惊的表情缠著杰尔曼不放。听到「朋友」两字,沙由香生气地抽了一下眉头,但杰尔曼无暇注意她。
    ——这傢伙究竟……
    外观并没有变化,言行举上也就是以前的小太郎。可是……怎麼会有种「不协调感」?小太郎感觉彷彿蜕皮的蛇,一切都一样,伹却又不同,就生物来说的质感完全不一样。那头金发、白晰肌肤、碧蓝眼眸,甚至一举一动都散发著往日感觉不到的韵味与艷丽。感觉从他紧贴过来、稍稍触碰到自己的指尖传来微弱的电流,被碰到的部位窜过一阵麻痺感。
    ——这也只是错觉吗?
    「你……」
    「什…什麼?」
    「……不,我在想,你是不是吃到什麼怪东西。」
    「真…真没礼貌啦,杰尔曼!我刚才是吃过苹果,就只有这个嘛。」
    小太郎不满地抗议。杰尔曼的目光离不开他。
    视线无法自拔地受少年吸引,彷彿被操控著。体内不安分地骚动,极度无法镇定。
    「嘖。」
    他咋舌——
    「你哥过得如何?还有那噘嘴女呢?听沙由香说,你们已经脱离『公司』?」
    「对呀。啊,可是没问题啦,大家都很有精神地生活。小边边现在是『无照』调停员。」
    「哎呀呀,这样不就远离你喜好当的正义使者了吗?」
    「哼哼哼,你太天真了,杰尔曼。所谓的『无照』是解决躲藏在权力之下,公开的正义所不能对付的坏人,是正义使者的上级职位,所以反倒比普通的正义使者更酷。」
    小太郎——恐怕是在表现所谓的「酷」——瞇起蓝眼,嘴角上扬,嘖嘖摇指。看来这就是对於边边子从事自由业的小太郎式理解。
    眼看著小太郎如此举止,但杰尔曼依然忐忑不安,刚才平静的精神渐渐漾起涟漪。他不喜欢。
    「知道了。」
    他硬是打断小太郎的话。
    甚至透漏出语气掩藏不住的险色。沙由香露出惊讶表情,小太郎也闭上嘴。
    他明明没这个意思——杰尔曼感到焦躁。
    「杰…杰尔曼?」
    「……算了.。回去告诉你哥,既然已经与『公司』分道扬鑣,那正方便,无论如何都别插手,静观其变。对他来说,跟我衝突应该不是件聪明事。」
    尽力不显露焦躁,声音听起来却反而更加冰冷。小太郎的脸蒙上哀伤。不明究理却被打了一拳——彷彿受到这种遭遇的孩童表情。杰尔曼别过眼不看。
    「……杰尔曼大人。」
    沙由香代替噤口的小太郎出声。她很紧张,似乎在内心纠结了一番,直到最后才开的口。想像得到内容。
    「别插手的意思,也就是说……您过真打算与『公司』一战吗?而且也要再度……跟龙王对决?」
    「闭嘴,沙由香。」
    「……不,请让我说。」
    沙由香难得忤逆杰尔曼。杰尔曼反射性地投出尖锐视线,她却稳稳接下能将自己烧死的视线。
    「杰尔曼大人……我不懂杰尔曼大人的内心想法。杰尔曼大人的灵魂渴求战斗。若您这麼说,我可以接受。我也无意全盘否定所谓争斗是野蛮的。可是……可是杰尔曼大人追求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战斗?不,杰尔曼大人真的是追求战斗吗?或者只是单纯享受混乱呢?还是说……还是说,追求的是更进一步的——战斗过后的——」
    也许无法顺利组织话语,沙由香烦闷的脸庞扭曲。杰尔曼以冰冷的目光默默注视如此表态的使僕。这时唯独小太郎还手足无措地比对两人的脸。
    「怎麼会选现在?為什麼要选在这种状况下?如果要战斗,一定有更适当的时机与地点,我一定会準备妥当。鲁莽地挑战龙王会变得怎样?积蓄力量,等待凌驾龙王之时,重新再战不是很好?或者您果然……杰尔曼大人您『果然想自杀』吗?就如『人行者』所言——您承认那傢伙所说的话是正确的吗?」
    沙由香说完便闭上眼,而后又赶紧睁开。她脸上清楚写著,当下这瞬间就算触犯主人逆鳞而被烧死也不后侮。不但如此,她还想将主人的身姿烙印在眼底直到最后一刻。
    「……沙由香。」
    「是。」
    「回答前我要先问你。关於这问题——使僕有必要知道吗?」
    至今為止,杰尔曼从未以如此残酷的眼神看向沙由香。即便如此,沙由香宛如以获得此视线為傲般,明朗的泣脸点点头。
    「沙由香為了杰尔曼大人愿意竭尽全心全力,所以我想知道。如果不知道,就无法衷心為杰尔曼大人奋斗。请您嘲笑愚蠢的使僕,然后,如果认為这种使僕没用,请马上烧死我。」
    沙由香双手交握於腰前,挺直背脊,凝视著杰尔曼。泪湿的眼眸闪耀著对主人的敬爱。
    杰尔曼考虑著是否要杀掉沙由香,想像著看向自己的目光被火焰覆尽的情景。
    他似乎做不到。曾几何时,沙由香拥有封住「緋眼杰尔曼」火焰的能力。
    回想起那名调停员的话——这就是红血(Red Blood)之力。没有形体也看不见,但这股力量确切存在,与黑血(Black Blood)之力没有孰优孰劣的差别。
    「——『斗将阿斯拉』的血会在战斗中发掘光芒。」
    「杰尔曼大人——!」
    沙由香倒吸一口气,杰尔曼不理会地继续说:
    「不,别谈『血』好了。这就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就像『人行者』说的,我的世界已经长期失去光辉,在战斗中如此,战斗以外时亦是如此。但若处於真正的激烈战斗,在以生死為赌注的战斗之中,我还能找出光辉,能热衷於让我燃烧一切的光辉,趁现在还可以。」
    「…………」
    「八百年来,我一直為追求光辉而战。不,说是战斗还太高尚。刺激也好,危险也罢,如此微不足道,我却一直认真地渴求;然后,终究到达了极限。有言道,歷经漫长岁月的吸血鬼寻求死亡,而我恐怕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当我去除多餘的事物,将自己的慾望萃取至极限时,剩下的不是死亡,而是光辉,这并非谎言。」
    杰尔曼淡淡细述后,下经意地脸色一缓,转為与外观相符的青春期少年表情。
    「我想在那光辉中结束。」
    「——!」
    沙由香再也忍不住,从眼角落出珠泪,源源不绝地滴落;一面哽咽,却又拚命憋住哭泣。她一直动也不动地真挚聆听主人的独白。
    杰尔曼邪佞地微笑:
    「白峰沙由香。」
    「……是。」
    「要陪伴杰尔曼·克洛克直到最后吗?」
    沙由香咬著下唇,终究提手就口,遮住抑制不了的呜咽。
    接著泣不成声地说。
    「是……杰尔曼大人,直到最后之时,我都会在您身侧服侍您……」
    沙由香站在原地以双手捣住脸,然后不断哭泣。「沙由香。」杰尔曼叫她。听到呼唤,沙由香才摇摇晃晃走近沙发。
    她在杰尔曼身前双膝跪地,杰尔曼探出两手碰上沙由香的手,试著将她的手扳开,沙由香稍作抵抗,才对他展露泪顏。杰尔曼的指尖轻轻掬起沙由香的泪。
    「可以吗?」
    「是。」
     沙由香閤起双眼。杰尔曼的手指抚过细颈,鬆开领口。两人的身影在灰暗房间窗际缓缓重迭。
    吸血鬼将女人抱过来,利齿刺入白洁细颈。
    「杰尔曼……大人……」
    口腔充满热意,热度在体内梭巡。舌头与身体早就完全熟悉的气味——明明是个怕寂寞的人,气味反倒更加柔软。沙由香双臂也搂住他,无意识下抱紧他,纤指抓弄赤红髮丝,呼吸开始逐渐紊乱。杰尔曼牢牢抱住慢慢失神的女人。
    「杰尔曼大人……杰尔…曼……」
    沙由香的哭声染上悲伤、欢喜以及坚决的色彩。她纯粹的爱慕激发杰尔曼的吸血衝动。
    「杰尔……喜欢……」
    沙由香的身体一阵大幅痉挛,揪紧杰尔曼的头髮与衬衫。杰尔曼放鬆力气,静静抽出刺入沙由香的獠牙。
    ——什麼……!
    杰尔曼全身僵硬。他瞪大双眼。沙由香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而有一双眼,越过她的双肩凝视著他。
    小太郎看著杰尔曼。
    不,不是看他。小太郎专注凝视的,是他从沙由香身上吸食血液的行為。可是,这是什麼视线?明明并未目光相对,小太郎的视线便剥夺了杰尔曼的行动,仿彿放出强力磁场,贯穿他身体,让他全身麻痺。
    「……你!?」
    心满意足的沙由香,昏厥后自杰尔曼手中跌落。小太郎靠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模样与平常无太大差别;但明明跟平常一样,却感觉从他娇小的身躯,涌出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力量」波动。
    「……好厉害!」
    小太郎微笑著说:
    「喂,杰尔曼,我第一次看到这种事。」
    ——这傢伙是怎麼回事!?
    小太郎逐渐走近,目光明明不离杰尔曼,焦距却一莫名涣散。而且,从他的视线中,杰尔曼感觉到某种事物,他的本能强烈警告他绝对不能疏忽。
    小太郎逐渐走近。為了不踩到沙由香倒地的身子,悠悠迂迴而来;在这期间仍定晴於杰尔曼身上,杰尔曼动不了。小太郎站在沙发前。杰尔曼的身体无意识地向后,却无法再继续后退。小太郎的手撑住沙发,挺身探出。蓬鬆的金色鬈髮与美丽蓝眼,漾著天真无邪笑容的天使容貌,朝杰尔曼秀丽的美貌拉近距离。
    小太郎的吐息触及脸颊,直盯著他的脸。瞳孔焦点「缓缓锁定」。
    杰尔曼的背脊感觉到一阵彷彿冰块滑落的感觉,杰尔曼一时不明白这感觉是什麼。
  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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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是禁忌。
    「杰尔曼。」
    目光相对。茫然视线的焦点聚集於赤红眼眸中。
    「吸血——感觉怎样?」
    下一瞬间,杰尔曼来不及惨叫,小太郎便「闯进」他的内心深处。
    视经侵攻。从以前到现在,他从不曾经歷任何一次能与此次相提并论的视经侵攻。杰尔曼的防御与抵抗根本不具意义。这是单方面的蹂躪;不,被巨大风暴扫荡,人类应该会称之為蹂躪吧?圣的视经侵攻很强大,远胜过杰尔曼的威力,而小太郎的视经侵攻却不是圣能够相提并论的,无法以相同尺度测量。就如同月球的引力支配海洋潮汐,这股压倒性的威力扑向杰尔曼。
    小太郎的意识在杰尔曼体内大肆周游,宛如鑑赏绘画般俯瞰他歷经八百年的记忆。
    「啊,是『小阿斯拉』。」
    小太郎愉悦地笑著。在杰尔曼的最深处,「血」回应小太郎。一阵恶寒掐住杰尔曼,彷佛发狂似地激烈摇晃他,感觉像是几乎被巨浪吞噬。
    但杰尔曼的意志撞开了他。
    小太郎扬起笑容瞬间,隐约显现出鬆懈。他看準这个时机,全力抬动右手。他的右手遵从他的意志,高举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小太郎的太阳穴痛打一拳。
    小太郎的娇小身躯如人偶般被打飞,衝击了饭店墙壁,并随之撞穿而扬起粉尘。
    「——哈!」
    杰尔曼在沙发上大幅喘气,手脚颤抖地拚命吸气吐气。
    抹掉全身涔涔汗水,心臟如在惊涛骇浪下跳动。
    沙由香听到声音清醒,微啟的朦朧眼眸确认室内情况后,惊讶地大睁——
    「杰…杰尔曼大人?您在做什麼!?」
    「一——!」
    杰尔曼无法回答,他没空理会沙由香,从沙发跳下来便穿过墙上大洞,衝进隔壁房间。
    幸好邻间是空房。毁坏的墙砖散落在地面与床铺,小太郎趴倒在这片混乱之中。
    伸出去的手在碰到他之前打住,指尖不知不觉地发颤。
    「可恶。」
    杰尔曼咒骂一声,接著抓起小太郎的肩膀。
    「小太郎!喂,小太郎!」
    晃一晃他的身体,接著揪住他的双肩,让他正面向上。杰尔曼大為震惊.由於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使得以强壮為卖点的小太郎也意识不清,但微微开啟的眼眸仍放出刚才感觉到的磁力;而同样轻啟的唇,则说著他听不太清楚的话。
    「……是吗……这孩子…最后……然后……」
    ——他在说什麼?
    整理好领口的沙由香惶恐不已地从穿墙洞那头看过来。大概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她没有多说废话,静待杰尔曼指示。
    然而杰尔曼也不晓得该怎麼处置。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看穿小太郎不是普通的吸血鬼。关於「贤者夏娃」血统的种种軼闻与传说,在八百年人生中,他听过不下数次。
    可是,不用说,他不晓得许多血族背负的各血统宿命、祕密、或祕密仪式等内情。「贤者夏娃」的血统之谜,能知道的只有血统应允的少数之人,因此就只有小太郎与次郎。
    小太郎赫然清楚睁眼。
    杰尔曼的身体窜过一阵紧张。小太郎眨了眨眼,就原姿势躺著,东张西望採视周遭。杰尔曼再度起鸡皮疙瘩。他变得不一样了……比刚进入饭店时察觉的不协调感更加剧烈,彷彿又一度重新蜒皮.
    「『次郎』?」
    小太郎开口:
    「『次郎』……在哪?」
    然后就与睁眼时一样唐突,小太郎失去意识,顿时完全陷入沉睡.杰尔曼确认呼吸——还有气,小巧的胸膛正微微上下起伏。
    可是,怎麼搞的?虽无意识,力量波动却不停息。
    而且小太郎丧失意识前喊出了次郎的名字。
    次郎的名字?
    是「护卫者」的名字。
    杰尔曼獠牙大张地笑出声:
    「这傢伙……!」
    「杰尔曼大人?」沙由香一脸担心地呼唤他。就在这瞬间,杰尔曼目光杀向饭店窗口。
    「沙由香,趴下。」
    「咦?」
    才应完声,窗侧墙壁便炸裂。沙由香惊叫。杰尔曼的意念力场将自己、小太郎以及沙由香防护住,一面保护又一面衝进爆炸当中。
    他跳出饭店外——跳到阴空下,运河、公园、远方的摩天大楼群。方才在窗边看见的景色,不再需要透过窗户玻璃,就呈现在杰尔曼眼前。
    杰尔曼位於三十层楼的商务饭店。将外墙当作地面,他垂直立於墙面,背后是灰濛濛的阴空。前方是一片如平坦广场般的外墙,以及感觉如舞台背景般的大地。
    墙边站著一名红衣的男子,手持银色日本刀,獠牙外露的嘴上气不接下气,熠熠生辉的双眼瞪著杰尔曼。
    「杰尔曼,放开吾主。」
    次郎说道,可是声音有一半并非出自次郎,而是「贤者夏娃」的血统。秘中之秘如今就在眼前。
    「注意你的说话方式,『银刀』。不——」
    说完,杰尔曼微微探舌舔湿唇瓣。
    看来自己已然亢奋。
    「护卫者,望月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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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第三章 裂缝随行


1

    这裡是饭店一室。宽广套房内迴盪著沙沙轻响,是麻将。
    三人围成一桌。
    一名是外貌三十岁左右的白人男性,结实体格套著三件式西装,灰髮造型随性,猎鹰般的凌厉眼眸与头髮一样是灰色。他是凯因·渥洛克。
    另一人是至今仍无法确定实际年龄的青年。头髮染紫,好几撮还有银色挑染;身背「公司」制服,却到处装饰著叮叮噹噹的银製或皮件饰品;看起来搞怪却莫名适合。他是自称「公司」监察部王牌的赤井铃介。
    而最后一位是龙王圣。
    铃介一如往常——恐怕他到世界末日仍会是一个样——话匣子不停。可是其他两人沉默不语,尤其凯因一脸不悦——虽说如此,他大部分时候都一脸不悦——抓牌时仍捲起袖子确认手錶时间。
    「啊,这我要了!荣和呢,荣和,噹噹!国士无双~快看快看,是十三面听牌,双役满啦!哎呀,真开心,庄家九万六千分!来,凯因老大,给我点棒。」
    「……」
    凯因默默地将两支千点棒扔到铃介面前。当然是因為不想给;话说回来,这也是全部的点数。铃介明知还开口:
    「好,那麼,因為老大是东家,这局我一人独赢。对不起啦,龙大师!龙大师很努力,让我真不好意思,好可怜。」
    「……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客气一点?」
    「哎呀,真意外,老大希望我放水?」
    「我哪有说要你放水!我是叫你管好你的嘴皮!紫头!」
    「唔哇,好可怕。不要大呼小叫嘛,你就是因為这样,才会被区区十五、六岁的红毛少爷彻底打败。老大赢的只有人类时的岁数,所以请你稍微成熟一点。」
    凯因神色愤怒地死瞪著鈐介。铃介一脸无辜,翘起莲花,指捻起分数计算表。
    在这个广大的特区裡,目前能以揶揄的口吻谈论凯因·渥洛克与杰尔曼·克洛克话题之人,应该只有铃介吧?连次郎也会有所顾虑。
    凯闪总算忍住不对态度敷衍的铃介大爆发。或许是在意圣的眼光,一阵向雷般的低吼后便抿起嘴。
    凯因是知名的古血,因杰尔曼受的伤早已痊癒。
    「我不认為输给杰尔曼有什麼屈辱,我好歹也清楚自己的份量。」
    战斗后恢復意识的凯因,只曾经对来探视的阵内坦白:
    「但我很懊悔在那种状况下使不出任何办法,而让特区暴露於危险中。我不恨他对我下重手,可是到现在我还是对杰尔曼的轻率举动感到震怒,对自己的无能為力也是。」
    若再次战斗应该也还是会输,但他会尝试「阻挡」杰尔曼。这就是凯囚之后在阵内面前的誓言。
    铃介算完分数,捲起袖子说:「再来一局!」此时,房门想起约定的敲门次数,
    三人手一停,进房的是一身疲惫的阵内。
    「阵内,太晚了!你迟到几十分鐘啦?」
    「託你的福,老大损失惨重~」
    「够了,囉唆,你给我闭嘴!紫头!」
    阵内对热闹的友人挤出苦笑,一面鬆开领带,一面走近麻将桌。
    「饶了我吧,凯因。直到刚才我都还带著『赤色獠牙』的战术顾问到处参观。比预料中还远远有意思,也有所收穫。」
    阵内坐进第四张椅子,对无言的圣点头问候;看到阵内的脸,圣也亮起些微开朗的表情,「嗯」地一声回礼。
    「『赤色了牙』啊……是明天吧?」
    「嗯。今天稍后也要进行準备,真的是工作满档……甚至没时间搞小动作。老实说,很无聊。」
    「喔~」铃介对发言不谨慎的调停部部长耸耸肩。
    「自作自受,谁叫你自己将最信任的部下开除。事到如今有时间后悔,要不要低头去转介工作给那个人?」
    「……你很烦耶,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
    「当然要烦,因為那孩子被革职后几个月几乎都很悲惨,譬如女王事件之类的。」
    「你却反而欢乐地旁观,也不伸手协助。」
    「嗯,唉唷……旁观比较轻鬆嘛——」
    铃介厚顏无耻地别开眼,阵内则凝神瞪向态度轻浮的老友。
    「对了?神父在那之后的消息呢?」
    「没有。老实说,我也不安了起来。就算透过紧急联络网也没回应,看来至少肯定发生了什麼是。」
    鈐介的看法让其他三人互换严肃的视线。聚集於此的所有人全都亲身经歷过香港圣战,自然都认识神父。
    「还活著吗?」
    凯因问道。
    「若是死了就是死了,应该会让我们知道。虽然还不能断定,但我想应该活著。」
    「那麼他在哪?」
    「这种事我哪知道。」
    凯因咋舌对慍怒不满的铃介唸了一句:「真没用。」
    「阵内,你有什麼想法,就时间点来看,会不会与『赤色撩牙』有关?或者牵涉到其他事件,譬如……」
    「——『九龙的血统』。」
    圣嘀咕道。凯因的表情严肃地绷紧,铃介也挺直背脊。
    「或许『两者皆是』。」
    阵内说完,所有人惊讶地盯著他。
    但下一刻,圣与凯因由於其他缘故而惊愕地瞠目结舌,蹬开座椅起身,愕然佇立原地,并且两人均脸色发白。
    「怎……怎麼回事?」
    铃介瞪大眼睛询问。两人没有回答。铃介与阵内交互看了彼此一眼。阵内也跟他一样,看著散发出紧张感的吸血鬼们。
    凯因失神似地喃喃道。
    「次郎……」
    「次郎?」
    第一次听见凯因冒出这种声音。阵内心跳加速。
    「次郎怎麼了?凯囚!」
    「次郎他…暴走了……而且,这是……!」
    吸血鬼似乎能透过感觉捕捉次郎的气息。可是……暴走?次郎?在哪?明明尚未日落。
    「位置在哪?状况怎样?鈐介,呼叫张部长!凯因,回答我!」
    阵内朝凯因大吼。铃介拿出手机拨号。
    房间响起等待答铃声。凯因将感觉投向遥远的某处,咬紧牙根。
    「怎麼会……」
    圣声音颤抖地低语:「『贤者……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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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好了。
    杰尔曼全身神经电流流窜,下令所有细胞进入备战状态。
    赤裸的足底确认饭店墙面的触感,拳头强劲而缓慢地开閤。
    高楼风宛如抚弄外墙般吹过,红髮随之打横飞舞,杰尔曼隐隐摆出前倾姿势,从飞扬红髮露出更加赤红的双眸凝视敌人。
    次郎看起来已经消耗不少体力。
    上气不接下气,并且看起来彷彿失衡而脚步蹣跚,倚著刺入墙面的银刀,他一面抹掉脸上的汗,一面瞪视杰尔曼。杰尔曼心想:就好像患了热病时的眼神。
    他的黑髮也随风飘逸,红衣衣摆也是。摇摇晃晃的次郎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杰尔曼的赤红双眼如细针般瞇起。
    次郎现在放出漆黑的眩雾。黑沉沉的雾气如烟囱的黑烟,清晰可见地随风流动。色彩当然是杰尔曼感觉到的印象,可是雾气就次郎的眩雾来说,明显古老的多——宛若化石的太古「气息」,而且不仅古老,还因為古老而有着非常厚重、沉淀、持续堆积的「气息」,不可能是只转化短短一百年的次郎之雾。
    那麼这是什麼?是「血——是「贤者夏娃」之「血」。而且「贤者夏娃」之「血」,包含著某种惊人的意义。
    此血统据说是世界上诞生於月下的最远古血统,并且,贤者血统的魔力是将黑血能力纳入己血之中;能够将所吸之血的血统能力变成自己的能力。
    次郎拥有吸血鬼能想到的大部分弱点,原因就在於此。他的弱点——这也是能力的另一面——是他的血族在无法计量的漫长时光中累积下来的。毕竟据说「贤者夏娃」的血统,将降生此世的一切血统纳入己身之中延续至今,正因如此,眾多血统之中,「贤者夏娃」血统受到了其他吸血鬼们致以无上敬意。
    ——各种能力。
    当然这不仅是弱点,不可能。反倒该说,平日只有弱点显著,是因為力量的中枢被保存、蓄积了起来,而為何要如此,也能猜得出理由。假如杰尔曼的认知有半分命中,「贤者夏娃」蓄积的力量总和应该是天文数字,若不加以储存,身心都将不保。
    ——如果储存之力外洩……
    应该也和刚才小太郎的异变有关。而且加上次郎的状态,杰尔曼觉得是热病侵袭,似乎是出乎意料的正确判断。次郎现在正被自己的「血」侵袭。
    「好了。」
    那麼,该怎麼做呢?
    「杰尔…曼……」
    次郎呻吟,连正常说话都很困难,他正拚命维持解开的封印。可是,回復原状的可能性如何?
    ——白费力气。
    至少他不认為「次郎」能有何作為。这是超越他思维的意志,他的力量远远不及的封印。若勉强阻止,次郎会先行瓦解。既然如此强大的力量洩漏出来,就只能予以解放。
    ——与我利害关係一致嘛……
    杰尔曼奸笑。再加把劲就够了,解放「血」之力量,之后再——
    「杰尔曼!闪开!」
    「……才不要。」
    杰尔曼的脚蹬一下墙壁。飞驰,坠落,朝「下」方的次郎急速下坠。次郎对他怒目相向,银刀横扫。杰尔曼屈身避开,红髮在半空飞舞。
    先来小试身手。
    杰尔曼双手撑壁,身躯一弯弹起,往次郎的胸骨一踹。命中——但赤裸的较低却传来异样触感,就好像脚碰到剧毒沼泽的奇异感觉。鸡皮疙瘩顿起,但杰尔曼的唇瓣仍拉出灿烂的笑容。
    次郎被往下打飞,可是随即单脚抓住壁面停止摔落。「吁!」他仰背挺胸,贪婪地吸取空气,从大开的嘴裡採出尖长撩牙。
    次郎的眩雾开始脉动。一直随风荡漾的黑雾逆流而行,开始缠上次郎的身躯。次郎咬牙,重新调整姿势,双眼直瞪杰尔曼,眼眸身处闪烁著朦朧光芒。
    意念立场。
    杰尔曼赫然往旁边闪躲。他所站立的墙面被层层削开,瓦砾飞入半空随重力坠落,很快下面的人类就会注意到两名吸血鬼。
    怎麼办?
    次郎衝上来,瞬间缩短间距。好快!杰尔曼在干钧一髮看穿斩击。第二刀来袭,杰尔曼仍旧闪过,次郎的银刀挥空。虽说如此,但杰尔曼却无反击的机会。每当他挥剑之时,眩雾便会大幅波动。
    怎麼办?
    那还用说。
    「……好,一决胜负。」
    杰尔曼的手脚如闪电般行动。
    杰尔曼的拳命中次郎的双臂、两边腋下与大腿,这些都是如爆竹般连续不断,并且如巨槌般的沉重的打击。每当击中次郎,就会感受到那不适的触感,同时也知道次郎的骨头正一一被粉碎。
    但次郎的伤却也一一开始痊癒。不仅如此,随著伤口溢流出的「血」,开始放出比之前更加浓厚的眩雾。次郎的呼吸大乱;另一方面,也渐渐开始回应杰尔曼的攻击。
    刺激节节高昇。杰尔曼集中精神。
    ——他来了!
    次郎低吼著,从斜上方凌厉砍下,同时发出凌驾一切的强大一年力场,墙面龟裂凹陷。杰尔曼受次郎抑制而行动迟缓之时,斩击来袭。
    杰尔曼没有避开。他睁大双眼,送出双手——空手接白刀,碰到镀银的刀刃,掌心皮肤不断发出噁心的声响烧灼著。他不在意地反转刀身,配合这动作,身体离开墙面。
    杰尔曼解除支撑体重的力场,与墙面平行,大地在下。他持续攻击,宛如要压垮脚下的次郎似的,接著又使出彷彿要扯断脖子般的踢击,那股感觉又来了。杰尔曼毫不畏惧,从接触的部位朝次郎体内送入力量波动。
    这是凯因对吸血鬼常用的伎俩——扰乱敌方力量之源,也就是「血流」的技术。虽不如凯因熟练,威力却远远凌驾於凯因。
    毫不留情的全力一击。
    但回弹的触感仍让杰尔曼哑口无言——彷彿将小石头扔进无底的蓄水池似的。感到惊愕的瞬间,次郎皮肤由内侧裂开;血管不耐血液内压而破裂,鲜血四溅。遍身鲜血的次郎爆发似地喷散出眩雾。
    杰尔曼与次郎四周被黑雾包覆。只听见次郎高吼……抑或是哀嚎呢?无形的力量透过银刀——贯穿镀「银」——对杰尔曼的双手造成衝击。杰尔曼双臂麻痺、握力全失。感觉处於麻痺之中,仍察觉刀刃将从手中剥离的气息。
    ——不妙——!
    他将力场砸向次郎。手中传回击中次郎的手感。但是,次郎却无动於衷。杰尔曼当下身体飞退紧急脱离;白刀自雾裡进逼。
    「嘖!」
    银色刀尖割裂杰尔曼的胸口,溅血染红衬衫。杰尔曼再度展开力场,宛如立於大地般站在墙面上,在其上翻滚拉开距离,而后迅速转為立起单膝的姿势。
    浑身散发眩雾的次郎上前追击,但双手的感觉尚未恢復。
    视经引火。
    鲜明火焰跃动於灰色背景中。次郎的红衣被赤火包围,但火焰之獠牙却无法触及次郎。燃烧的是他身边的眩雾,彷彿铁製帘幕,保护次郎不受火焰攻击。
    「嘎啊啊!」
    次郎银刀急逼,杰尔曼对反射性意图后退的身体喝叱一声。
    拉近,贴近至极限,以最小限度的动作在刀刃经过前跃至半空,翻越次郎上头。手脚利用反作用力扭转身躯,视野跟著迴转,灰色天地交替。杰尔曼在次郎身后著地,著地的同时——痛击——送上一记后旋踢。这是会折断脊椎的强烈一击。
    次郎被弹飞,仰倒著撞上墙面,在墙壁挖出几公尺后大幅弹起,徐徐拉出抛物线坠落。杰尔曼甩著双臂由后追上,一面追逐一面确认双手感觉——握力已经回復。他朝著墙壁一蹬,加快速度。
    次郎身体一动,银刀刺向墙壁;刺入墙面的银刀溅起火花,次郎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他悬掛在银刀上摇晃。杰尔曼瞄準次郎,如流星奔驰而来。
    次郎垂下的左臂动作了。他低著头颅,几乎失去意识,手臂却自动缓缓举起,然后「扩散」,化為无数细小黑影衝向飞翔的杰尔曼。
    是蝙幅。
    「啥!?」
    蝙蝠群围绕在杰尔曼身边,以细小獠牙留下伤口便擦身而过。杰尔曼不禁驻足。一群蝙蝠在他后方如漩涡般再度飞来,由上而下对杰尔曼攻击。
    ——「兽化」(Fang Up)!?
    而且还是独立身体部位兽化的术法,是如今绝种的「术圣梅林」血统传承的魔术。
    「為什麼那傢伙——」
    杰尔曼大受衝击而圆瞪双眼。
    ——「将所吸之血的血统能力变成自己的能力」……!
    「可恶!」
    他以视经引火一口气将纠缠不休的蝙蝠群烧毁;一群蝙蝠瞬间灰飞湮灭,杰尔曼将视线转回次郎身上。次郎再度展开力场,迟缓地伸出脚攀上墙面。
    已兽化的左臂衣袖无助地随风摇曳,但仔细看,会发现裡面逐渐长出「核心」——正在再生,血形成骨与肉。杰尔曼全身窜过惧意。
    目前次郎全身是血,血从血染的身躯朝大地的方向垂直滴落,可是坠落的血滴在落地前就化為眩雾飘散。
    血之怪物。
    不愧是吸血鬼。
    「杰尔曼·克洛克……」
    次郎开口。说出来的话听不清楚,因為舌头不好使。他的獠牙甚至异常伸长,眼神完全陷入疯狂。
    「……你叫我吗?『银刀』?」
    杰尔曼感觉涌出一股笑的衝动并予以回应。
    突然,次郎的表情突然苦闷地扭曲。额头流淌的血液渗入他的右眼,破坏眼球。接著,从紧闭的眼皮溢出浓稠的血。而当眼睛再度睁开时,再生——不,他重建的右眼佈满黑红血丝。
    眼球单独东张西望地转动后发现杰尔曼。
    令人毛骨悚然。
    「血」告诉自己要闪避。
    杰尔曼反射性地一跃而退,随后,次郎的视线在他原先待的空间造就出了「劫火」。
    这是透过视线,自空无產生火焰之术,也就是刚才他才施展过的能力。
    「真的假的!」
    次郎的右眼尾随著杰尔曼,火焰逐渐充斥於前方。杰尔曼步伐敏捷地躲闪,注意力集中於对方的眼球转动而非火焰——掌握「射线」,躲开视经引火的唯一办法。
    次郎一动。他飞向杰尔曼,银刀一挥。杰尔曼配合意念力场避开次郎的连续攻击。
    僵硬不顺畅,有如痉挛发作的行动,但非常迅速。更重要的是,动作中蕴含「恐怖」。每一击均带著怨念般的力量,外溢的战意伴随压迫慼,使得杰尔曼喘不过气。
    对方尚未使出全力,恐怕只是区区一小部分。恐怖、巨大且穷凶恶极的怪物正不灵巧地操纵著名為次郎的容器;从他的呼吸,彷彿感觉到怪物不耐烦的愤怒。杰尔曼正与封在次郎体内的超乎常理之物作战,就好像在尖塔顶端跳舞。
    与次郎的距离拉近,银刀在剑的间隔下激烈翻飞。杰尔曼施展视经引火,这回直接攻击次郎。次郎的血液蒸发,但「份量」不足,在上半身被火焰包覆的情况下,次郎挥剑攻击。
    银刀陷入左肩,通红血液如花绽放,他被剧痛贯穿。但由於之前受到火焰攻击而剑势削弱,刀刃只砍断杰尔曼的锁骨后便停住。
    会来吗——当他做好準备时——来了。与之前空手接白刀时一样,透过刀刃传来疼痛激剧的衝击。这次很有效,就在心臟附近,心跳瞬间停止。
    但还存有一丝意识。必须反击——杰尔曼出拳,目标是次郎的心臟,次郎的血。总之,必须攻击「血」。
    从杰尔曼口中喝出宛如裂帛的气势。
    杰尔曼集中全副精神,想像著次郎胸口深处心臟的画面,在拳头衝击次郎的瞬间灌入他的意念。
    伴随尖锐声响,墙面蔓延出巨大裂痕。
    ——还不够!
    再来一击。杰尔曼高声喝斥几乎虚脱的身体,咬紧牙,凝聚所有剩餘的力量——放出。
    一记空挥。
    击出的拳并未传回手感,力量在次郎背后挥空。次郎的身体轮廓瓦解,只留下大衣。
    雾化(Fog Run)。
    这是身体变成雾气的能力。在吸血鬼常见的能力中,被视為最高级的魔术。
    ——开什麼玩笑!
    在為之愕然的杰尔曼眼前,身体化為雾气闪过攻击的次郎再度实体化。次郎双眼内蕴朦朧光芒,俯视著杰尔曼。他抽起陷入杰尔曼肩肉的银刀。拔出的刀尖赫然静止,稳稳地瞄準杰尔曼的头。
    杰尔曼已经竭尽全力,留下一呼一吸的空白时间。躲不掉,无法施展力场,只能牺牲手臂保护头——但左臂因為肩头被砍的影响而行动迟钝。将右手绕过去——但来得及吗?
    在思考期间,杰尔曼的右臂已经出动。次郎挥下银刀。
    杰尔曼以右手掌心挡刀,银刀纵切他的手只到手腕处便停下动作。
    刚才击中的第一击似乎见效了。若以次郎原本的剑技,他应该可以连同手臂将身体一分為二。
    杰尔曼无视剧痛缩回右手,与几乎往后倒的次郎拉开距离,解除各种力场。身体随重力沿饭店墙面下坠;当恢復些微力气时,再度贴回墙上。
    向上仰望,次郎仍处於刚才的位置。
    在鬆一口气之前,脑中先跑出疑问。
    ——為何不追来?
    肩伤、手伤,都相当深入。更何况是银製品造成的负伤,无法立即痊癒。要追击应该就要趁现在。
    然而次郎不但未追上来,力量更开始急达衰弱。身体的伤口痊癒,流血停止。伴随此状态,眩雾的喷发逐渐受抑制。次郎的「血」停止暴动。他顿时难以相信。
    「……為什麼?」
    次郎最后大幅一个踉呛,头下脚上往地面坠落,穿过杰尔曼身侧直接衝向大地。追随次郎看向下方的杰尔曼发现答案。
    饭店门口,在远处骚动的围观人群,看著摔落的次郎后发出尖叫,其中却有个逃也不逃、仰望次郎的人影。
    是那名调停员,葛城边边子。另外,她怀中是仍旧失去意识的小太郎。
    ——原来如此,是沙由香。
    多此一举。但以这情况来说也没得抱怨。杰尔曼犹豫片刻后,在次郎即将衝撞地面前,以意念力场接起他的身体,然后扔在瞪大眼的边边子面前。
    等他反覆呼吸几次,心跳镇定后,才观望起四周。
    虽然是饭店墙上,但居然在这麼显眼的地方展开战斗,火焰在阴空下应该很惹人注目。不知道有多少目击者……算了,这部分交给「公司」就好。幸好至少没死人。
    总之先离开这裡,与沙由香重新会合。
    杰尔曼起身。银造成的伤尚未痊癒,剧痛持续不断侵袭。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在这之前没有喝沙由香的血,是否能作战到此地步也很可疑。
    「……真是能干的使僕。」
    杰尔曼最后再次将视线落到地面的次郎身上。
    亲身体验到「贤者夏娃」之力。遗有,关於小太郎,不可能就此结束。
    「真银也还没找到,受不了。」
    回神过后,发现慾望又呼之欲出,自己正跃跃欲试。看来消失於自热之中前,想做的事情还很多。
    杰尔曼背向大地,开始以饭店屋顶為目标,沿墙面上行。

3


    她立刻得知飞奔而出的次郎前去的方向,因為就在植物园附近。
    相邻一间购物中心,旁边有一栋居高临下的商务饭店,「外墙上」次郎正与某人对峙。
    不,那特徵明显的红髮,就只属於行踪不明的杰尔曼·克洛克。
    「為什麼杰尔曼……小太郎在那裡?次郎……」
    脑中一片混乱,无法正常思考。即便如此,边边子仍一心以饭店為目标。
    由於附近没有其他高耸建筑,无论从哪裡,只要抬头张望就能看到饭店。换句话说,就是引入注目的位置。平常不会有路人特地抬头仰望,但刚才的爆炸……一听到炸飞杰尔曼的爆炸声,如今眾多人群均驻足观看。
    「笨蛋……笨蛋次郎……笨蛋杰尔曼……」
    那雨人到底想怎样!难不成…难不成…不会吧?真要在眾目暌暌下……
    战斗开始了。罔顾边边子的祈祷,两隻吸血鬼开始以饭店外墙為舞台展开打斗。
    「混——混帐王八蛋!」
    边边子忍著不哭,拚命奔跑。
    从公图跑到购物中心,穿过购物中心来到饭店前。已经联络了「公司」——真后悔被革职时在一怒之下删除阵内部长的电话号码——总之,联络到了办公室的晚辈楠云雀。到底她的安排来不来得及呢?话说回来,该怎麼安排比较好呢?
    抵达饭店的入口通道。
    附近散乱的瓦砾让她再度胸口一重。而就在此时,本应阴沉的上空隐隐发亮。猛然抬头一看,但不看还好,一看却令她懊悔不已。杰尔曼使出视经引火,红莲之炎在饭店外墙上闪耀。周遭围观群眾发出尖叫,这下目击者逐渐变得愈来愈多。不,若是他们认直一作战的话,会变得怎样?这种饭店眨眼问就会变成瓦砾,一切都将毁灭。
    可是……
    ——怎麼办,该怎麼做?
    就算衝过来看,也不可能对那种地方呼叫;就算声音传达得到,她也不认為两人会听话。她只能像傻瓜一样仰著头却在地面槌胸顿足。匍匐地面的人类——挖苦次郎的话语,化作令人想吐的无力感,侵扰边边子。
    ——著呢么办!怎麼办!笨蛋次郎,為什麼做出这种……
    「边边子!」
    突然被叫一声,让边边子跳起来。出声方向来自饭店大厅。得知饭店发生骚动,房客正由那个方向慌忙逃出避难,而人潮裡,熟悉的面孔衝向边边子。
    而且,她双手抱著的是:
    「沙由香!还有——小太郎?」
    沙由香秀髮凌乱,表情或脚步却都很沉稳。而小太郎却没有意识,彷彿睡著一般.可是处於如此吵闹之中,小太郎不可能还睡得著。
    沙由香靠近边边子——
    「这孩子……」
    她递出失去意识的小太郎。边边子赶紧捧住他,双臂抱起这绝对算不上轻盈的孩子。
    观察他的脸庞,看来睡得很安稳,与目前的情况实在不搭调。
    「小太郎怎麼了?那两人呢?到底在这裡做什麼?」
    无法按奈内心涌起的不安,边边子如连珠砲般丢出问题。沙由香沉默一阵,在心中整理状况。
    「……详细情形我也不晓得,一回神,杰尔曼大人就——我想,恐怕是打了这孩子的关係。然后我就照顾起这个失去意识的孩子……之后『银刀』便随即现身。杰尔曼知道他来,便衝出去迎击。」
    「什……什麼跟什麼……」
    边边子一阵呆然,然后无法抑制的愤怒马上狂扫内心:
    「居然打他!这麼小的孩子……这孩子很亲近杰尔曼耶!你应该也知道吧?还打他?这是活了八百年的古血该做的事吗!」
    边边子气得甚至眼前发黑。沙由香不但对边边子的痛骂逆来顺受,还冷静地说:「镇定一点,边边子。」
    「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杰尔曼大人要做出这种行為,但肯定有理由。而且,理由应该出在这孩子身上。」
    「那是怎样!你是想说小太郎做了令人不爽的事情吗?这样就打他——」
    「请听我说。这孩子今天本来样子就很奇怪,一开始见面时,就连我也有感觉。杰尔曼大人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原因出自这孩子身上的某个事物。就算在这裡看,『银刀』的情况也明显怪异,两者之应该有什麼因果关係。」
    边边子的气愤压不住。但沙由香真挚的一番话语确实传达至边边子的理智。
    ——情况怪异?
    这麼说来,昨天晚上也是。她并未告诉次郎,不过是有非常细微的不对劲。但是,应该不至於成為如此大事件的原因才对啊。
    ——可是……
    她再度仰头观察。刚才衝出去的次郎——若要说奇怪,那时候的次郎的确跟平常的次郎判若两人。
    「确实……」
    沙由香等边边子恢復镇定,便一个深深鞠躬:
    「杰尔曼大人打那孩子是事实。我想杰尔曼大人也非其所愿,但我為此事向您道歉。」
    「就算道歉……对这状况也没什麼帮助。」
    「是,因此,我无意继续争论前述的事情。这孩子也尚未恢復意识,但身体没有异状……至少表面上如此。他的呼吸也很稳定。虽然很遗憾无法确定,但我想早晚会醒来。」
    沙由香无比冷静,多亏於此,边边子的心情也终於稳定下来。
    重新看一眼怀中的小太郎,看起来真的只是睡著而已。「小太郎?」她试著呼唤几声,但没有反应。
    「我已经通知饭店人员向房客发出避难劝告。」
    沙由香一提,边边子才想到这件事的必要性。对了,脑中光想著目击者,最重要的还是别让牺牲者出现。再说,最终别出现死者或伤者,与情报的隐匿性息息相关。这才是一开始赶过来的她最应该率先完成的事项。
    「……对不起,谢谢你帮忙。」
    「不,而且,之后的事情我就无能為力了。」
    正是如此。现在上头开展的战斗不容许人类介入。
    再度遭破坏的外墙碎片往此处崩落。群眾尖叫,边边子与沙由香一块儿向上看。
    战斗依然持续,招来讨厌的预感。大事件,报导,半年前的悲剧重演。而且不仅这样,持续沉睡的小太郎与持续作战的次郎都令人不安。公园内的彼此对话与当时次郎显露的表情,扰乱著边边子的内心。
    讨厌的预感逐渐高升。
    难道……
    「已经」……?
    「边边子。」
    沙由香忽然以严肃的眼神看过来。
    「就此道别吧,我要走了。」
    「咦?」
  沙由香一改至今的生疏态度,让边边子心生困惑。她彷彿对待朋友般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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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所以我话说在前头。我能认真称為『朋友』的人,看来只有边边子而已了。一起喝酒真的很开心。」
    「等…等一下——!」
    太过唐突的话让边边子手足无措。
    「这时候说这什麼话?你要走去哪裡?想留下杰尔曼离去吗?」
    「我才刚说过吧,就算待在这裡,之后的事我也无能為力。而且,『公司』应该不用多久就会赶到,这裡也不方便与杰尔曼大人会合。」
    与不知如何是好的边边子相形对照,沙由香身上看不见迷惘。边边子不知為何感到非常焦躁,她跟不上令人晕头转向的快速发展。
    不仅如此,感觉自己彷彿会被留下来……
    「今后你打算怎麼做?」
    边边子叫住正準备离开的沙由香:
    「半年间还行踪成谜,竟然又造成这种事件!跟著那傢伙会变得怎样?连沙由香都会一起跟著毁灭,这种事情很显而易见吧?」
    没错——边边子心想。可以预见这样的未来。沙由香应该也明白才是。
    「我也明白你的心情。」
    真的。她也曾开门见山地说过,而且就算不说也很清楚。
    因為很相似,所以——
    「所以请你重新考虑。与杰尔曼那傢伙在一起——与那种吸血鬼在一起——」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肯定——」
    会孤单一身。
    「无所谓。」
    沙由香如此回答。
    「我已经决定……不,老早以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麼事,我到死都要伴随在杰尔曼大人身边。我其实曾经很迷惘,但已经不再迷惘。」
    这一段毅然决然的话,就是挥别犹豫与烦恼,而得以掌握真正重要之物的证据。沙由香的脸庞英气凛凛且直率,让边边子几乎睁不开眼睛。
    ——真好……
    边边子心想,好羡慕她。
    「——嗯~」
    一阵挠动,怀裡的小身子扭了扭。边边子吃惊地身体一颤:
    「小…小太郎?」
    ——醒来了?
    看著扭来扭去的小太郎,沙由香嘴角一缓,然后转身背对边边子,朝饭店后门走去。
    「沙由香!」
    边边子想叫住她,怀裡的小太郎却不允许她跑过去。边边子目送沙由香,而翻来覆去的小太郎也恢復意识。
    小太郎片刻之间皱著一张脸,但终究轻易地睁开眼皮。
    「嗯……嗯嗯?小边边?」
    小太郎宛如海洋色泽般的碧蓝色眼眸睁开的瞬间,边边子有种明显的感觉。
    不一样。
    是小太郎,却又不是小太郎。这种感觉,很久之前也曾在某处……
    小太郎没睡醒似地悠悠发出「嗯~」一声,先伸个小懒腰,一副没发现正被抱著的状态下动了动身子——
    「小边边,『次郎』呢?」
    背脊一寒。
    次郎他们背负的宿命,就是血统始祖「贤者夏娃」的「转生」。次郎经由贤者爱丽丝·夏娃转化成吸血鬼,因為夏娃选择次郎為自己的护术者。而「贤者夏娃」的护术者,在她死亡时,会吸食她的「血」保存在自己身上,然后保护并抚养重新转生的贤者——失去一切记忆的贤者,也就是小太郎。小太郎是「贤者夏娃」的转生。
    总有一天,小太郎会将次郎体内的「血」连同他本人纳入自己之中,取回记忆,次郎会被「血」吸收,小太郎最后则将以完全的始祖之身復活。
    总有一天。
    「不要。」
    边边子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等一下啦!小太郎……」
    小太郎在她怀裡一脸惊讶,意识尚未清晰。刚才边边子遗担心著小太郎没有意识,可是现在却比前些时候强烈好几倍地祈祷著。
    请再度闭上眼。
    「拜託,因為……因為,我不要,我不要这样啦!还早,太早了!拜託,请等一下,还…还不要……请你——」
    无能為力的言语只能毫无秩序地冒出来。边边子泪流满面地微微呜咽。
    她什麼都做不到,想求救却不晓得向谁求救。
    「拜託…………拜託你……拜託!」
    小太郎茫然仰望颤抖著反覆诉说的边边子,边边子的眼泪滴落在他的白晰脸颊上。
    此时边边子突然理解了。脑海裡遥远彼方的光景甦醒。
    那正是一片夕阳西沉的天色。河面闪烁,无数残影。斜阳下染遍红霞的西敏寺宫殿与桥墩、鐘楼,还有令人心情开阔的美丽夕景。
    百年前的伦敦,吸血鬼次郎的起始之处。
    是「共鸣现象」。被次郎吸血后与卡莎等人对战的隔夜,由於残留的共鸣现象作用,边边子窥见次郎的片段过去,身為人类时的次郎记忆,以及残留其中的雾都,此外,还有一名金髮碧眼的美丽女子。
    「『艾莉丝』。」
    边边子恳求地抱住小太郎:
    「拜託你,艾莉丝,请等一下!求求你,拜託!」
    她疯狂地恳求,被抱著的小太郎不可思议地斜眼看向边边子。
    「请不要带走次郎!!」
    她不知如此说了多久。
    不知不觉间,边边子跪下,将头埋在小太郎的颈子裡,并抱紧他全身。而健庸的呼吸声传入边边子耳朵。
     ——……咦?
    她轻轻将脸拾起。小太郎遗在睡。他「回来了」。边边子就算没看见眼睛也明白,如今躺在她手上的,是她所熟悉的望月小太郎。
    「艾莉丝……」
    啊!!边边子心想著,仰头看若外墙。只见正如预料,次郎与杰尔曼的战斗迎向结束。
    在受伤的杰尔曼观望下,次郎全身失去力量。
    次郎的意念力场消失,他的身体坠落。
    「次郎!」
    边边子大叫。可是就在次郎衝撞地面前夕,他一时停在半空中,接着才咚一声摔落,仿彿某人在半途接住他一样。
    ——是谁……杰尔曼?
    杰尔曼还留在饭店外墙上,可是确认次郎坠落后,便开始攀上屋顶离开现场。真的结束了。边边子抱著小太郎,全身无力地蹲坐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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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梆梆的柏油路面触感,让次郎尚存一丝几乎消逝的意识。他知道体内力量枯竭,但脑中还想著弟弟。次郎拚死地想要起身。
    「次郎!」
    这道声音让次郎浑浊的意识明确地清醒,就像沐浴在净水下,发烧的心重新获得活力。
    明明只是被叫了名字而已,就好像魔术一样——次郎苦笑。
    「……边边…子。」
    抬起身体。边边子伸手助他一臂之力,然后看到她怀裡弟弟安稳的睡脸时,次郎在安心之餘放鬆力气。
    於是起身失败摔坐在地。
    「呀啊!」
    出手协助的边边子跟著受牵连而倒在次郎身上。听见夹在其中的小太郎冒出被压扁的呻吟才脸色一缓——太好了,似乎很有精神。
    次郎瘫在地上观望四周。一片惨状——内心只有这句形容,逛吓人的迅,遣打人仍在道处围观,这已经不是一句「被目击到了」就了事的状态。围观者与次郎视线相对便惨叫著逃跑。他才想惨叫咧。
     ——他居然干出这种事……
    真懊恼。「公司」究竟会怎麼处理这件事呢?会操作情报到什麼地步?能彻底隐瞒真相吗?想到阵内发青的脸,次郎在心底向老友低头致歉。
    可是引起如此严重的事态,次郎的心情却莫名昂扬。
    身体状况很糟糕。伤口本身靠著「血」——靠著寄放体内的血统之「血」就能痊癒,但在使用强大力量的反作用下,体内的脉动呈现被千刀万剐的状态。那种甚至堪称灾厄力量的餘韵,也会在身体各处留下强烈的影响。请求圣域黑姬封印住,只有小太郎有危机才解放的护卫者之力,竟然施展到这种程度,这可是自从香港圣战以来第一次。
    可是次郎仍自觉到他的喜悦。
    ——吾主。
    因為感觉得到「贤者夏娃」的存在,感觉到战斗期间与她紧密相连。
    因為能与一度失去的心爱之人重新感受彼此。
    ——可是…………
    次郎盘坐在原地,瞄了眼继续躺在他大腿上沉睡的小太郎。小太郎没有变化。他确实有觉醒徵兆,但如今已经完全恢復成原本的「弟弟」。
    「边边子……」
    次郎一面看著小太郎一面呼唤。
    但却得不到回应。他的视线转向边边子。
    「边边子?」
    一起倒下来的边边子已经逕自起身,被次郎一叫,不知為何吓得全身一颤。
    「干……干嘛?」
    回覆的声音也颤抖著。次郎心存不解地询问:
    「很对不起。既然解释理由已经没有意义,至少请让我道歉,我无意引发这种事态.至少,我们立刻离开这——」
    「啊,等等,这没用啦。」
    「没用?」
    「对,再逃也没意义,因為已经完全晚了一步。另外,『公司』过来时不能不在这裡,必须说明发生过什麼事。应该耍负起责任。所以关於这点,你要有心理準备。」
    就是如此,事情已经发生了。次郎点头。
    「我知道了……可是,可以让我提个问题吗,你是怎麼找到小次郎的?我想你已经明白,我刚才就是感觉到小太郎有危机,所以才衝出去.这傢伙到底在哪?」
    「在沙由香那裡,是她带过来的。小太郎似乎独自去见杰尔曼他们。」
    「所以才……这个糊涂蛋!」
    小太郎确实跟杰尔曼交情很好。不晓得他是在何处与失踪的杰尔曼偶遇,但很容易想像得到他厚顏无耻地跟著走的样子。
    不过,独自造访杰尔曼,随后又发生什麼事。
    若只是普通危机,自己——自己体内的「血」不可能发生如此激烈的反应。小太郎差点就要转生。在那饭店房间裡,究竟发生过什麼事。
    ——不,什麼事变成契机并不重要。
    小太郎总有一天一定会迎向「那个时刻」。这是血统的命运,也是既定的未来。他预想过种种走到那瞬间的过程,但最终迎接的结局只有一种,这绝对不会变。
    重要的反倒是為什麼现在小太郎如此安定呢?这才是个谜。
    他肯定差点觉醒了,应该说,几乎已经觉醒。刚才感觉到的贤者气息如此鲜明,若没有杰尔曼妨疑,应该已经转生「完毕」,次郎也将让渡体内保存的血统之「血」。
    这是為什麼?
    「边边子,被沙由香带来时,这傢伙是什麼状态?那时候起就像这样沉睡吗?」
    「唔…嗯………」
    「那麼,有没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什麼都好,如果有任何发现请都告诉我。」
    阻止护卫者之力失控的原因,应该就是转生被中断。如果最初就跟现在的情况一样,小太郎持续沉睡,次郎一开始就不会暴走了。肯定发生过什麼不同於平常的状况。
    边边子回答他——
    「……很怪异。」
    「咦?」
    「沙由香说的,小太郎在饭店的样子跟平常不一样。」
    「这是真的吗?」
    「嗯,之后就一度失去意识,沙由香才带他来找我。」
    「失去意识之后吗?」
    这样的话,时间点不合。「血」停止战斗之时,小太郎已经在外头——
    「……接过睡著的小太郎时,这孩子曾醒来一次。」
    次郎连忙抬头看向边边子,然后他发觉一件事。
    边边还在发抖,似乎恐惧阵什麼,怎麼了?
    「边边子,你——」
    「然后,我就恳求他『还不要,等一下』,对他说『拜託』……」
    「……咦……」
    次郎楞楞地应声,边边子别过脸。
    次郎视线缓缓落在小太郎身上,接著又再度缓缓仰望边边子。
    边边子以侧脸面对他,似乎是对自己感到可耻,但却未加以解释,因為她不认為自己有做错。
    次郎明白了真相。是边边子阻止的。边边子让转生途中的「贤者夏娃」再度沉睡。
    次郎萌生惊讶,以及被抢走奖赏般孩子气的誉葸。
    「為什麼……」
    但这一句话带给边边子的愤怒,却是次郎的气愤无法相比的。
    边边子赫然脸色一青,两眼充血地瞪向次郎。
    「你问我為什麼?」
    边边子愤愤地说著,肇首甚至饱含憎恶
    「你问我『為什麼』?这还用说!因為小太郎会变成另一个人!因為次郎会被小太郎『吃掉』!所以我才阻止……不,我才请他『等一下』!不行吗,我错了吗?」
    「什麼嘛!一脸遗憾的表情。真是抱歉,居然阻碍你达成使命,对不起喔!你明明差点就能眼心爱的人重逢!恶劣!这种事……这种事……有够恶劣……」
    边边子一副无法忍受似地,双眼含泪,温柔的容顏因愤怒与绝望而扭曲。次郎惊愕地瞪大双眼。
    「……你怎麼了,边边子?这种事……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我血统的宿命吧?」
    「对,我当然知道!关於可怜的次郎,关於可怜的小太郎,关於『贤者夏娃』了不起的宿命,找就算不喜欢也全知道!」「既然这样……刚才在公图也聊过吧,边边子你不也——」
    「那当然是谎话呀!连这种事你也不明白吗?」
    次郎无言以对,被边边子的激情全盘压倒。
    边边子也已经停不下来。她一边哭一边甩乱头髮,声音沙哑地嘶吼
    「什麼嘛!什麼跟什麼跟什麼啦!『為什麼』?你居然敢问这种事?居然敢向我问这句话?问我為什麼,这还用说!因為我不要你消失!因為我不要失去你!因為——」
    边边子用力闭上眼睛,斗大的泪珠滑然落下。她低下头,咬著牙,低吼似地说道:
    「因為……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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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与凯因没有过来。似乎是因為事关贤者,為了以防自己出现轻率的行动。确认转生不完全地结束后,只说了之后再碰面。
    鈐介也没出现。毕竞「公司」正陷入一团乱,就算大肆抱怨,也只能响应紧急召集.
    因此,来现场的是阵内。
    镇压小队、情报部人员,以及调停员部出动了。他们抄近路直接抵达现场,在途中一一会合。阵内一面接二连三下指令,一面以现场為目标,抵达时,已经完成超过八成的程序。阵内部下的调停员或镇压小队不用说,甚至连立场他与处於冷战关係的情报部工作人员也会讚嘆,那真是漂亮的手腕。
    但令人瞠目结舌的不止他的活跃。「公司」因半年前的悲剧而充分得到教训,其中尤以情报部的啟动宛如雷电,不待张部长掌握状况下达指示,便毫不畏惧、行动大胆、迅速而确实地採取了紧急时刻的应对措施,抑制混乱的火星。匆忙上阵的张,对部下的努力不禁露齿一笑。
    对摩擦逐渐加大的特区现状感到难堪的,也不只有上层阶级的人。特区是累积眾多人们无法公开的努力而建立起来的都市。自己所创造、世上独一无二的都市受折磨的模样,令他们自尊受损且痛心,但仍旧不捨希望地从事自己的工作。正因為如此,面临危机时,每个人都能马上有所作為以解决事情,而不会陷入惊慌。
    他们还能作战。很讽刺地,文郎与杰尔曼的衝突,成為现场人们重新确认自身可能性的契机。
    但阵内赶到之后,面对的却是始料未及的状况。正确地说,现场发生眾多应该处理的问题点之中,掺入一件他未曾料到的情况。
    「............」
    阵内表情复杂地佇立原地,两人在他面前不发一语地保持沉默。
    次郎抱著失去意识的弟弟,表情凝重地抿著嘴。
    边边子一头乱髮,顶著哭肿的脸,一直低头往下看。
    两人对确认状况的阵内与情报部部员提出的问题均毫不隐瞒地回答,然而彼此却不看对方的脸。甚至对话时,也不面对另一人,只吐出最低限度的必要词语。
    阵内知道次郎与小太郎的秘密,也从边边子的态度间接晓得她听次郎提过这件事。
    至於现在这状况——
    瞼无辜的贤者抱持绝对的信赖,躺在护卫者怀中幸福地熟睡。阵内不禁以充满怨恨的视线望著他。
    最后,次郎、边边子与小太郎三人在阵内的关照下,全被带往情报部,接下来要在本部接受更详细的问讯。
    阵内嘆息。摸摸下顎,感觉鬍渣很刺手。
    明天「赤色獠牙」的本队即将抵达。在那之前,尾根崎留下圣与凯因的位置,要求他们届时要露面.失踪的杰尔曼也展开行动:而且应该还得动用背后人脉,处理那个叫福克斯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必须先尽全力度过这场骚动。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令人晕头转向。
    虽说如此……
    阵内再度嘆息,拾起右手放在头上.他咋舌一声,不顾部下的讶异,一面喊著「啊~」一面抓抓头髮:
    「真是!自找麻烦!」
    但没办法,他年纪也大了,因此才能為长不大的友人与年纪尚轻的徒弟做些事。
    然后,尽可能多管閒事,就是他所选的道路。
    所谓调停员就是这麼回事。
    从电塔上看到世界逐渐失去光芒。碧绿山野、海岸线、海。在黄昏的深沉逐渐增加下,湾岸的街道仿彿吸收了溶於大气的阳光,浮在水上的都市开始一一点亮人工灯火。白昼的世界与夜晚的世界如影绘般交替。
    卡莎站在电塔上,以寧静的眼神凝望远方水都。
    她难得有如此祈祷般的眼神。双臂不知不觉缩紧,像是要拥住自己的肩头般。她的白皙瞼庞隐藏著不安,莫名流露出孱弱的印象。
    乌墨亮丽的秀髮随冰冷晚风飘扬。驻足於电线上的乌鸦们,兴致勃勃地盯著跟自己一样的髮色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处摆盪,然后伴随著尖锐高鸣飞降至下方的森林.因展翅而飞散的羽毛如漆黑泡沫般,於附近飘盪。
    空气散失热意,从卡莎嘴裡冒出的呼气开始在空中留下白雾。
    卡莎终究闭上翠绿瞳孔,吐出嘆息——吐露深深的安心。紧绷的身体无助地摇晃,伸手撑在身旁的铁柱上。
    「……笨蛋」
    想起往昔友人的脸孔,卡莎低声呢喃。
    然后,她又想起比他更长时间相伴随的女性,彆扭似地嘖了个舌。
    「為什麼你总是这样……如此轻易地让我的企图化為乌有……」
    反正她本人一副呆愣愣的,真是坏心,彷彿真的看透一切的样子。
    相信自己会完全消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迟疑。
    卡莎苦笑。
    十一年前自己选择的决定,应该已经捨弃的犹豫。她晓得,若非痛苦的胜利,否则就是救赎的败北。
    掌心贴著头,捞起瀏海。真不像自己。无论过去或现在,只要扯上那两人,她不知為何就会变得不像自己。以前的她还满喜欢这种矛盾的自己,但现在呢?卡莎自嘲。不行了,无法像以前一样。
    吸血鬼不会成长。她变了,却称不上成长。
    ——卡莎。
    念话传达至内心深处。卡莎赶紧掩饰自己的脆弱,双手拍拍脸颊。
    卡莎重新站好,仿彿像是早已在等她準备好似地,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眼底的森林窜上一道人影。
    人影一跃飞上卡莎所在的高度,顺势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旁。一名身穿白色大衣的巨汉——是达尔。这点程度的跳跃彷彿跟普通的步行没两样似地,力量波动完全看不出紊乱,别在腰间的一对长刀也未冒出碰撞声。
    「看来你镇定下来了。」
    「……是呀,你害得我冒出一身冷汗呢。」
    卡莎嘟噥一句,达尔微微苦笑。
    视线投往跟她一样的方向。就算隔著如此距离仍扰动著她的「觉醒」气息,如今已完全沉寂。
    与之完全无关的血统之「血」,也因期待与昂扬蠢蠢欲动。对吸血鬼来说,始祖确实是特别的存在。又或者「贤者夏娃」就是特别的呢?
    「可是……」
    达尔转為思索的表情:
    「想不到居然在这时机觉醒,是不是察觉到我们的行动?」
    「不知道,那傢伙脑子裡的东西,想也是白想。」
    「与无法预测的对手為敌,很危险呢。」
    「如果能够预测得了,犯不著為敌,我就会将她拉拢过来,靠著大量的诱饵。
    达尔的苦笑加大。如果是什麼都不懂的初生吸血鬼就算了,对於如此批评始祖的古血,达尔真是寡闻未见。
    原本彼此血统相异的九姊弟中,卡莎与达尔两人是旧识。自从泼辣的卡莎挑战程度远胜於她的达尔,让他开始留意她的个性与实力以来,已持续了数百年的孽缘。卡莎绝对不承认,但对孤立於渥洛克家族的她来说,达尔是唯一称得上商量对象的人。
    达尔也一直在旁观照卡莎经歷的多舛命运,有时替她担心,有时提供建议。甚至被称為圣人的他,染上「九龙的血统」的原因之一,也是由於卡莎。现在达尔对卡莎来说,已成為左右手般的存在。
    达尔知道卡莎对过去的友人——「贤者夏娃」与其护卫,怀有复杂且根深蒂固的乖戾心态。这两人依然居留在她绝不让他人进驻的领域。
    「若贤者觉醒的话,我方或许会失去胜算。那可是与所谓战力大小迴异的次元。」
    「哼,若是这样到时再说。反正现在那傢伙是个男的,不用客气,儘管打倒他。」
    贤者没回来,但「银刀」还在.这究竟是吉是凶?对敌方来说,或是对我方来说,这差异都很大。
    不久就会得出结果,至少目前暂时……
    「放心了吗?」
    「……不要问我不想听的事。」
    卡莎哼声。卡莎也唯独在达尔面前,才会展露年轻女子般的举止。
    但,也只有一下子。
    「无论如何,可不能让不容易安排的计画无疾而终。我们对父亲重现於世的执著,可是胜过贤者的反覆无常。」
    说完,卡莎眼睛一瞇。
    嘴脣浮现盯上猎物的猎人冷笑。冷酷的美貌添上绝艳的蛙力,在迎接夜幕的淡墨色天际下静静闪耀。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变动吧?很好。」
    这时两人上方——电塔顶端冒出声音。不知何时出现於此,宛如贵公子的少年仅以单腿立於此处。
    是那布罗。他手臂交叠,举起另一隻艇保持平衡。橘色髮丝在黄昏中闪耀,贴身套装的腰带上配著一副西洋剑,以刺击為主的刀剑剑柄添加了符合他性格的华丽装饰——这就是「橙蜂」的另一个由来。这可是曾吸收眾多古血的魔剑。
    出现的不只他,卡莎下方,延续至地面的电塔各处聚集了共五名人影。
    「我手痒了。」
    如此开口低哺的是漠斯。他盘坐在细纲筋上,抱日本刀,眼睛在长瀏海下发光。
    「感觉像不像革命前夕?老实说,挺不赖的。」
    马贝里库说道。坐在他肩膀上的是紧张而表情僵硬的华茵。為了让妹妹安心,哥哥轻轻拍拍她的外侧膝盖。
    「大张旗鼓地上吧!是吧,大姊?」
    亚弗里嚣张地主兄撩牙,但立刻被趴在他背后的萨札来一句——
    「说起亚弗里,上一次可是一塌糊涂吶。」
    被插嘴扯后腿,亚弗里满脸通红地回应:「囉唆!」
    卡莎依序看了弟弟们一眼,接著视线瞥向妹妹。
    她带著宠溺地暍叱:
    「……华茵?」
    「我……我知道,明天我会奸好看家,可是,还不要紧吧?拜託,大姊。」
    「……嗯,这就好。你就好好看个清楚,明天世界即将风云变色。今晚是『现在的世界』的最后一夜。」
    华茵听著卡莎的话「嗯」地应声,吞了吞口水。
    改变世界。轻易脱口而出的话语,但任谁都不觉得夸张。他们曾经目睹一次「世界被改变」的情景,就在十一年前的香港。
    「萨札,你那边的準备已经好了吗?」
    「父给我吧,大姊。其实也不是那麼困难的事,『逆转』不难,困难的是逆转『之后』考量到这部分,各种演练準备很重要。」
    萨札仍被揹在亚弗里身上,抬头看向卡莎一笑。萨札现在使用的依旧是身穿洋装的少女躯体,但笑容却渗透著不加隐藏的危险。他如果是个小恶魔,还是毒性很强那种。
    他是自古代以来便以其谋略扳弄、操纵眾多歷史的亡国吸血鬼,就算精神寄宿於人类身躯,獠牙溢出的还是剧毒。
    「得解决的难关很多,但这部分请相信我,卖命去做。我可是命运创造者『人行者』,不是我自夸,胜率很高的。」
    卡莎頷首肯定血族引以為傲之参谋的话。
    「拉乌也会来?」
    「当然OK,明天九龙王的遗孤即将聚集一堂。」
    最后一句话不仅让卡莎,也让聚在现场的所有人微微颤抖。
    上战场前的颤抖,
    对九龙的血统来说,这正是他们最喜欢的感觉,驻留於卡莎眼瞳的冰冷元素,蔓烧至姊弟全体,成為令电塔烧焦的大漩涡。
    合计十六道视线,追逐著盯上的猎物飞往海上.「——达尔。」回应卡莎的呼唤,达尔的深沉男中音响起:
    「明日,吾辈之牙即将再度刻记於旦兄与太阳。完成準备,随后迎向胜利!」
    那布罗、汉斯、马贝里库、亚弗里,以及华茵,或是点头,或是出声附和。
    被诅咒的血族发出狂暴的战嚎。聆听一族的叫嚣,卡莎眼光一凛,无声地低语:
    ——我来了,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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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第四章 崩坏绚烂

1


    位於特区第五区的调停部办公室,从昨晚事件发生以来便持续火力全开的状态。职员脑海闪过半年前的悲剧,但脸上则浮现毅然的觉悟与决心。
    调停部是自「公司」设立之时就存在的单位。跨越十一年的歷史中,从未发生像半年前的事件那样,带来如此巨大衝击的事。,更何况调停部那时处於被总部半隔离的状态,直到被调职的阵内违背人事命令赶到现场前都无法正常运作。当时的记忆对强烈以支撑特区自傲的调停员们来说,是极欲洗刷的屈辱污点。
    可是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调停部成员集结全力,出动收拾事态。
    幸运的是,与目击者数量相反,这次没有死伤者。媒体报导方面,情报部的拦截掌握了先机。来自小道消息的情报满天飞,但没有任何公眾的新闻来源.不少群眾拍摄的低解析度影片在网络上流传,但全部都在情报部的操作下删除或者被简单带过。夕阳西下,日期转换,然后黎明来临,经过几小时至今,调停部的人们确实感受到成效。
    昨日傍晚接到紧急召集后,才终於返回办公室的两名调停员一副浓浓满足感胜於疲惫。
    「受不了。都还没半年耶,居然没学到半点教训,那个大呆瓜!次郎大人太可怜了。」
    不满地碎碎抱怨,其实却一脸开朗表情的,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十几岁女性调停员.
    一头烫捲的深褐长髮与看不出熬夜一整晚的艷丽妆容。少女逐渐转為成*性的过渡期美貌,彷彿以昨晚至今晨的工作為傲般闪闪发光;包裹一身玲瓏有緻身材的订製制服,虽然因為熬夜工作而縐掉,但连这也如同勋章一般。
    她是与边边子同年的调停员——史旺·钟,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国人,家裡则是名列CEO联合的华侨大家族。原本為强化与「公司」的关係,才在家人的意思下进入调停部,但如今她与劝她辞职的家人半吵半闹,继续著这份工作,是个别於外观的有骨气少女。
    或许因為迷恋次郎,在边边子还任职於调停部时,凡事都会与边边子起衝突或互相竞争,是只要一碰面就会彼此互相挖苦的敌手。自从边边子离职后,似乎少了些刺激。今天早上趁机说出久违的骂人话,明明本人不在现场,仍生气十足地痛骂边边子。
    「真令人不敢置信,以為她被开除后会安分度过餘生,想不到居然与原本的职场為敌。真怀疑那傢伙有没有常识,多亏她造成我们天*烦。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揭发她的眾多罪行,解放次郎大人!给我等著瞧,噘嘴女!」
    「好了,别唸了,史旺,这次的事件又不是边边子的错,她在现场反倒很努力呀。」    
    苦笑地安抚同事抱怨的,是一名体型结实纤瘦,容貌凛凛有神的瀟洒美女,有著温柔的左眼与纵长瞳孔的金丝雀色右眼。她是身為混血儿的能干调停员朱鷺籐早纪。    
    早纪在半年前的事件中与边边子一起碰上罗摩斯发狂的现场,对事件更是倍加悔恨,接到昨天的通报后,比任何人都来得精力充沛地行动。她自然一觉也没睡,不吃不暍甚至不休息,但混血儿的体力坚强地支持她的决心。    
    「毕竟是行踪不明的『緋眼杰尔曼』现身,他在眾目睽睽下出现却只以这程度的骚动收尾,反倒应该要说侥倖吧。」    
    「虽然这麼说,早纪,半年间保持沉默的杰尔曼·克洛克一出现就与他引起纷争,让人不禁推测是不是意有所图。」  
    「大概是他命中注定吧。」    
    早纪以完全听不出是笑话的口吻说著,坐回自己的位子。    
    她打开电脑,确认来自各谍报员的报告。史旺站在早纪身后窥看她的萤幕。    
    「……感觉不赖嘛。」    
    昨天一片混乱的办公室如今已逐渐恢復平静。虽然还不能预测,但至少似乎不会扩大成罗摩斯当时的严重事件。  
    「吸血鬼之间的动摇不大,可能因為是第二次发生这种事,或许也由於『赤色獠牙』的存在出乎意料重大。」
    「你说那些傢伙的存在?」    
    「威胁生效——不如说其实是吸血鬼们过度害怕吧。与龙王、渥洛克家族,或者镇压小队相较之下,『赤色獠牙』有著截然不同的存在感,可说是起了黑脸的作用。看来尾根崎会长的意图成真了。」    史旺对早纪冷静分析状况的态度无法释怀,或者说,不愿意释怀。这一点就是前辈与晚辈的胸怀差异。史旺仍记著半年前遭受的冷冻待遇,如今仍对上级心怀反感,而多数调停员都跟她一样。    
    可是资深调停员对上级的考量表现出一定的理解,不但如此,还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主张应该改善之处。首先应该互相表现理解——调停的第一步已经深入资深调停员的骨髓。确认一连串情报后,早纪关闭电脑。此时一名少女捧著盘子衝过来。
    「早纪前辈!史旺前辈!辛苦——唉唷,呀!」    
    她习以成俗地脚一绊,盛著咖啡杯的盘子在半空飞舞。史旺一脸即将发出惨叫地僵著表情,早纪则发挥出混血儿的机灵敏捷,迅速接住半空中的杯子。
    「嘿!」
    她撑住跌倒的少女身体,杯子则交给史旺。
    「没事吧,云雀?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休息。」  
    「谢……谢谢你,早纪前辈。可是我不需要休息!虽然是实习生,但我也是这裡的人!」  
    她是身子娇小、充满活力的调停员实习生——楠云雀。早纪笑著回应握紧拳头表现干劲的晚辈,戳弄宛如她正字商标的包包头:
    「有精神很好,但稳重一点吧。谢谢你的咖啡,味道很香。」
    「是,谢谢你!因為我也只会做这种事,我要到处為回来的大家泡能消除睡意的咖啡。」
    听到这番话,她身后的史旺脸颊不禁抽搐一下。
    这麼说来,归位的调停员之中,有不少人制服的确染上了污渍。虽然是个可爱的晚辈,但空转的热情与笨拙直是美玉之瑕,泡茶却变成泼茶就是最好的例子。
    「早纪前辈,边边子学姊怎麼了?昨天还到情报部接受问讯耶。」
    「小雀,不是边边子学姊,是前学姊。」
    「真是的,史旺前辈,对我来说边边子学姊就是边边子学姊。」
    云雀鼓起脸颊。史旺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早纪无奈地打断两人。
    「边边子昨天稍晚就已经被放走,刚才我也跟史旺说过,这次她没有错。反而惹起骚动的次郎大人似乎才是原因。」  
    「次次郎!?难道是被杰尔曼挑衅之类的吗?」  
    「不,有错的是边边子。」
    「史旺……总之,我也还不太清楚详情。次郎大人的问讯好像也在黎明时结束了,部长早晚会加以说明。」  
    早纪口吻严肃地陈述。这三人与边边子关係亲密,跟次郎和小太郎也有交情。边边子离职后往来稍微疏远,却反倒更是担心。
    「一定有理由,就因為是次郎大人,很难想像他会不经思虑地爆发。」
    史旺的话让云雀频频用力点头,早纪也同意地頷首……
    「我有同感。而且对方是杰尔曼,令人在意。」
    「是啊~确实令人在意。真担心,我等一下若拨出时间,就去边边子学姊那裡问问看。」
    「啊~我也要去。虽然讨厌那个穷酸的地方,但好歹必须慰问伤心的次郎大人。」
    「……说得也是,去听听本人叙述发生什麼事也好。」两名前辈都赞成云雀的提议。可是看她们两人点头,「啊~……」云雀却一脸尷尬。
    「对不起,两位,那个……可能不太行。」
    「哎呀,為什麼?」
    「有什麼问题吗,云雀?」
    两人不解地看向她。
    「其实……」云雀一副难以敔齿地说道:「阵内部长托我交给两位东西。」
    「哎呀?部长给的?部长回来了吗?」
    「对,刚才,可是又马上外出了。」  
    「这样啊……记得昨天听他说耍开什麼高层会议。对了,『赤色獠牙』本队抵达日就是今天嘛,我都忘光了。」  
    毕竟发生了这种状况.就算是「公司」总部,到底是否做好準备迎接他们也很可疑。  
    「不是说要延后预定日期吗?」  
    「似乎据说是对方的队长硬是坚持耍来。不过确实,正因為发生了这种状况,希望及早增强战力也是原因之一。对了,阵内部长有交代什麼吗?如果是紧急指示的话,可不能像这样子拖著。」
    只见云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脸抱歉地拿了某样东西过来。两份票券——接著分别递给早纪与史旺一人一份。两人的视线盯著票券,接著惊讶地瞪大眼睛。
    「——机票?」
    「等……等等,这不是去新加坡的机票吗?而且还是今天下午出发?已经剩下不到几个小时了嘛!」    
    接著云雀又递给哑然无语的两人一封信。    
    「详细指示在裡面,那个……他说是『严格命令』。」    
    「开玩笑的吧……事件还未解决,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昨晚彻夜奔波耶!部长应该也知道啊!」
    史旺慌忙拆开信封。文件封面甚至潦草写著「抗命就降级」,肯定是阵内的亲笔字。
    「……恶鬼。」
    史旺拿著文件的手微微发颤。云雀同情地看著两位调停员前辈。但早纪的表情却严厉地绷紧:
    「这时期却排除我们两人?……不,是要让我们离开特区吗?為什麼?」    
    而且还是如此人选——早纪与史旺确实是优秀的调停员,但说不上是调停部不可或缺的存在;尤其是史旺,家裡的财力与人脉庞大,但还不到资深的程度。
    特地选择这两人,阵内的心中意图应该不是早纪或史旺,而是边边子。正因為如此,所以才选择与她最亲近的早纪与史旺。
    「……史旺,快点準备出差。」
    「可是,早纪,这太蛮横了吧!?」
    「没办法,这是上司的严格命令。」
    到底有何企图?阵内的秘密主义也真令人困扰。早纪死心地甩甩头,至少喘最后一口气似地暍下云雀泡的咖啡。
    「但……对了,至少听本人开口下令。会议不晓得会拖多久,等到最后一刻再出发吧。」


    可是早纪没见到阵内。并非会议拖很久。尾根崎提案举办相隔已久的特区高层会议,阵内却无故缺席。



   2  



    小太郎清醒时,已经是隔天下午两点以后。
    兄弟俩回到他们现在居住的顶楼小屋。次郎才只稍微休息一会儿,在大白天也同样陪在小太郎身边。  
    躺在床上的小太郎与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次郎。窗帘完全拉上,只有过滤进来的淡淡光点洒入室内。时鐘滴答滴答。竖起耳朵,甚至能听见细微浪潮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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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郎静静旁观睁开眼睛的弟弟揉揉眼皮,确认身旁的人是哥哥。小太郎笑著,次郎也回以浅浅一笑。
    「……『哥哥』?早安~」
    「……是,早安,小太郎。」    
    「——咦?我怎麼会睡在这裡?这裡不是小边边的床吗?」  
    「思,边边子借你睡的。」
    「是喔?那小边边呢?对了,现在是什麼时候,总觉得我奸像睡了很久。」  
    「……边边子外出。现在是下午两点,你从昨天黄昏一直睡到现在……别让我太担心。」    
    「咦,已经两点了!?骗人吧?」    
    小太郎惊讶地起身,清醒的瞬间马上就变得精神奕奕。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线一阵刺眼,接著想起哥哥在场,又立刻紧闭窗帘。
    「咦?怎麼回事?我记得昨天是跟杰尔曼……」
    皱眉思考的小太郎注意到哥哥的视线,双手赶紧捣住嘴。
    「我知道。」次郎告诉他:
    「你跟杰尔曼在一起是吧?听说是沙由香带走睡著的你。」
    「是…是喔。对不起,哥哥,因為她说一定要保密。」
    「已经无所谓了。还有——」
    「嗯?」
    「……算了,没事。」  
    次郎沉稳地微笑。小太郎一愣,也随即微微一笑。  
    搞不清楚状况时就笑,这是小太郎的毛病.不太追问事情,这一点实在令人无法讚赏,但这也是毫无不安的证据。因為他相信哥哥,所以不懂也没关係。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哥哥对自己微笑这件事实,所以很开心,於是就笑。
    安静的寝室内,兄弟的对话慢慢增多。
    「哥哥,我肚子好饿。哥哥呢?」
    「……也对,我也有一点.」
    「那~我们吃饭吧!吃早餐——咦,还是吃午餐?」
    「小太郎——」
    「嗯,什麼?」
    「你肚子饿了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不是口渴?」
    「口也渴……」
    小太郎再度一愣,而坐在椅子上的次郎双手紧紧握住。
    「可是,感觉起来,我比较想说『肚子饿』!从傍晚就开始睡,也就是说没有吃什麼东西吧?昨天的晚餐、今天的早餐,连今天的午餐都没吃……唔哇!总觉得我饿死啦!」
    「……这样啊。」  
    次郎五味杂陈的声音与天真的弟弟成对比。小太郎似乎也有察觉,「嗯?」地皱起脸:
    「怎麼了,哥哥?你从刚才就一直莫名沉默——啊,难道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吗?既然这样就到外面吃吧,我之前发现一家蕃茄酱任你用的热狗摊!啊,对喔,哥哥不行……太阳还没西下,既然这样,我就连哥哥的份——」
    次郎下禁对亢奋的小太郎展露微微苦笑:
    「真是,没礼貌。别担心,当然有食物。」说著,便从旁边的桌子捧起包著保鲜膜的盘子,盘内装著许多形状漂亮的饭糰。
    「哇!看起来奸好吃!怎麼会有这些?」
    「……应该是边边子做的,就放在餐桌上。」
    「耶~裡面不知道包什麼,哥哥,来吃吧来吃吧!」  
    小太郎在床上蹦蹦跳眺,次郎撕开保鲜膜将盘子递给他,就立刻挑了一个最大的饭糰,大口塞进嘴里。  
    彷彿接收阳光而光辉灿烂的向日葵,健康的笑容让观看的人都感到幸福。可是咀嚼两三次之后,小太郎沮丧地嘟起嘴。
    「……酸梅~我讨厌酸梅~」
    「好了,边边子特地做出来的食物,你不应该挑食。」
    「可是……嗯嗯,算了,接下来我要找有蕃茄酱的。」
    「蕃茄酱啊……真期待边边子的创意功夫。」
    「如果是小边边,一定会懂我的。」
    随著无凭无据的自信,小太郎食慾旺盛地咬一口饭糰。「好酸~」虽然是抿起嘴,但似乎打算照哥哥的教训,就算是不喜欢的食物也要吃得一乾二净。
    「哥哥不吃吗?」
    被指出来,看护弟弟的次郎随意地「嗯」一声回应。他以指尖搔著鼻头……
    「……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為什麼?」
    「唔……唉……」这饭糰是次郎小睡片刻时準备好的,留下的纸条也只写著「我去看看公司的状况」而已。边边子是以什麼心情捏饭糰的呢,对於像次郎这种人来说,实在很难想像。
    「……应该请她乾脆包大蒜进去才对。」
    「嗄?你说什麼啊,哥哥?大蒜是哥哥的弱点吧?如果吃进去就不得了啊。」
    「偶尔也需要自我斥责,小太郎。」
    「咦?什麼跟什麼?我不懂。」
    「因為你有我嘛。」
    「原来如此,我只要被哥哥斥责就好。」
    「儘可能的话,希望你别让我斥责。」
    「当然!我要快点成為了不起的吸血鬼,让哥哥大力称讚我。」
    小太郎一面喷著饭粒,一面英勇地保证。成為了不起的吸血鬼。这句话让次郎嘴角一斜,几乎合泪。
    「咦,等等喔?哥哥做了什麼需要被斥责的事情吗?」
    「……一些事。」  
    「我知道了~让小边边生气了吧~很糟哦,哥哥。之前你才弄坏刚修理好的电暖气,惹得小边边好生气。」
    「……没有辩解的餘地,我确实很糟。」次郎耸肩,就连这动作也没有平常的精力。然后……
    「吶,给你。」
    「咦?」  
    「你必须好好吃下去。小边边虽然生气,但遗是為我们做了这些吧?」  
    小太郎拿起饭糰递给次郎。他单纯地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流露出笔直的眼神。
    次郎回应弟弟的目光一阵子后,收下饭糰,张开嘴小口咬下去。
    米饭的甘甜配合恰到好处的盐分,口中充斥一股朴实的美味。不加装饰的坦率与细微的贴心……有如边边子的调味。
    「好吃吧?」  
    「……好吃。」
    「小边边真温柔。」
    「……是呀,她很温柔。」甚至太温柔。对於吵过那番架的对象,為什麼还能如此关心呢?
    ——『因為……』
    「因為喜欢——吗?」
    「嗄?」
    「没事,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啊,哥哥。」小太郎不知為何突然瞪亮碧眼。虽然只是孩子般的举动,幼嫩的脸孔也魄力猛增。
    「你刚才感觉好逊耶,非常逊。不行喔,哥哥,不能像这样说谎喔。」
    似乎真的生气了。次郎露出被看穿的愧疚表情,握起拳头往自己头上一敲:
    「——你说得对,的确很难看。请原谅我,小太郎,哥哥会反省。」  
    「真是的,碰到不顺遂的事情,马上装坏人敷衍过去,这样子不适合哥哥。话说回来,就算这样子嘲讽地敷衍过去,到最后哥哥还是只会自顾自地钻牛角尖。就算不擅长或不习惯,也要努力好好面对才行!」  
    小太郎以前所未有的成熟口吻狠狠教训起次郎,而且遗非常有道理。次郎没有反驳的餘地,只能安分地垂头聆听弟弟的忠告。  
    视线落在手裡的饭糰上。
    他是如此地引颈等待贤者转生。可是当贤者孕育於现世时,就表示他将失去这些味道。不,不仅如此,这美味包含的思念也会消失於未来。至今為止,他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不曾认真思考过。
    只是满足於现状,一址享受著日常中意想不到的幸福,丝毫不為将来打算。到头来,他只想著自己的事。
    「……我是个不成熟的人。」
    「真的是,要是不适可而止,连我都会对哥哥幻灭喔。」
    小太郎忿忿发怒,然后大口大口吞著饭糰。他遗是皱著一张不满的脸。虽然看起来也像是难得担任教训人的角色而得寸进尺。
    ——不,或者出乎意料……
    这些话——说出这番话的是——
    「……小太郎。」
    「……什麼?」
    「老实说,我很惊讶。」
    「惊讶什麼?」
    「对我自己很惊讶。我不知不觉怀著眷恋,而且程度遗很吃惊。」
    「……眷恋?」
    「对,以前的我也想像不到。这种……我心中居然產生比自己的使命还重要的事物。」
    小太郎停住吃饭糰的动作。  
    次郎双肘撑在双膝上,微微垂著头,瀏海遮住额头。视线茫然盯著地板的纹路,一面跌跌撞撞地摸索自己内心的情感,一面继续缓缓说著:
    「说真的,我没想过会在这裡生活这麼久。带你到外面的世界,让你跟几个值得相信的人作朋友,我只是想要实现这想法而已。我早就下定决心,逕自一心想要在这稳定的觉悟下,完成被赋予的使命。」    
    然而周遭的人却无法放下他不管:而且仔细想想,似乎并非只由於他是圣战英雄「银刀」而已。当然不可能无视他的头衔,但在特区中,有眾多不在乎这称号而积极与他——望月次郎交流的人们:黑血之中有,而红血之中也有。
    随著与这些男男女女一起生活,一开始只考虑弟弟的次郎也交织出不少羈绊——重要的羈绊。次郎觉得很感谢、很高兴被人在意。次郎晓得,与人有关联是种幸运。    
    正因如此,面对坚信為绝对的使命之时,羈绊的重量便大增,从心底剥夺他的凌厉与冷酷,夺走达成使命的钢铁意志。
    「小太郎。我也跟你一样,想成為『了不起的吸血鬼』,成為我重视的人能抬头挺胸、引以為傲、独当一面的吸血鬼。但是……可是,这样好吗?就算因此牺牲其他重要的事物也无所谓,如此实践誓言,她会怎麼说呢?」  
    若是以前,次郎会毫不犹豫地说YES。就算知道艾莉丝会露出悲伤的表情,还是会说YES,能為这决心由衷牺牲自我。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如此迷惘。感觉留下大家——留下边边子离去的自己非常不诚恳。正如她所点出的话。实在令他惊讶。
    到底是谁让自己变成这样子的呢?  
    饭糰好咸。  
    「小太郎,你认為呢?哥哥应该……应该要选择什麼才好?我只有一个身体,我所能做的真是少之又少。」    
    小太郎洗耳恭听次郎的告解,凝视哥哥的碧蓝双眸一片澄澈。文郎抬起脸,黑眼与碧眼面对面交会。
    「哥哥的使命是什麼?」
    「想知道吗?」
    「嗯。」
    「这是秘密。」
    「是喔。」
    「但非常重要。」
    「嗯,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对。」
    「可是,小边边与特区的大家也都很重要。」
    「……对。」
    「既然这样——」
    小太郎大大张开手臂。双臂用力敞开,一副要紧紧抱住次郎般,彷彿是要祝福坐在椅子上弯腰驼背的次郎.
    「既然这样——哥哥,就遵循『血』的引导吧。」
    次郎垂头丧气,抬头看向弟弟:
    「这就是『你』的答案?」
    只听小太郎笑著:
    「耶嘿嘿,会不会有点狡猾?」
    「狡猾?」
  「嗯,因為就结果而言都是一样的嘛。哥哥平常总是说,我们的本质是『血』……不,『我们就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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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郎睁亮双眼。
    弟弟的话敲入内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血』的导引到头来就是『自己决定!』的意思。这或许称不上是答案……果然有点狡猾喔?」
    「……小太郎。」
    次郎的嘴微微开啟,低吟小太郎的名字。接著似乎想继续说什麼,却又加以制止而用力咬牙。
    「可是……可是,一定没问题。我们可是『贤者』的血统呢!一定非常聪明,抱著自信决定就好!嘿——地抬头挺胸!」
    「……哎呀呀,小太郎,你真是的。」
    次郎笑著,嘴角探出獠牙;小太郎的笑容也探出小小獠牙。吸血鬼两兄弟分别坐在椅子与床上,两人拿著饭糰,牙齿对牙齿地咯咯轻笑。
    然后——
    「好!」
    次郎突如其来伸展背脊,手裡的饭糰两三口解决掉;还没等饭糰下嚥,就又伸手拿了下一个饭糰。
    「嗄?」
    在小太郎讶异的注视下,大口咀嚼饭糰并囫圃嚥下的次郎严脯地说著..
    「小太郎,哥哥突然非常饿。」
    「……咦?」
    「所以,我开动了。」
    两手拿著的饭糰以惊人之势撑开脸颊,而后趁小太郎「咦……咦?」对眼前的光景遗无法理解时,又紧接著伸手拿下一个饭糰.如此景象对小太郎太过衝击,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盘子上的饭糰急速锐减。
    接著又拿两个,剩下三个。又拿一个,剩下两个。
    「啊~!啊……啊!」
    小太郎终於发出受到残酷背叛般的哀嚎.。
    「哥哥!好狡猾!我才吃了一个讨厌的酸梅饭糰而已!」
    「哎呀,仔细想想,哥哥也是从昨天就什麼都没吃,肚子会饿也是理所当然。这饭糰真是太美味可口了。」
    「等一下!喂!说话的时候又——好~狡~猾!这是我的~」
    「嗯,这是鮪鱼美乃滋的口味呀,虽然不太能算得上我的喜好,但还不错啦。看来内馅全都不一样,边边子也直真是下足功夫。」
    「怎麼这样!我只吃一个就吃到酸梅!而且鮪鱼美乃滋是我最喜欢的耶!神啊!」
    「嗯呃!?这……这个鲤鱼饭团......调味是大蒜酱油!?边边子果然还是有一点怀恨在心!?」
    「唔哇!我也要吃饭糰~!」
    面对泪流满面的弟弟,哥哥毫不留情地啃光饭糰。在饭糰塞满嘴、撑肿脸颊的表情中,感到些微的心满意足——并非对小太郎,而是对他们黑暗主母的满足,有种幼稚的快感。
    自己决定?
     OH!YES!完全照您所说,可别哀声怨嘆唷,吾主。
    「啊,哥哥!拜託,拜託啦,最后的饭糰——」
    「啊嗯。」
    「呀~!停下来,叫你停下来啦!哥哥是大笨蛋!」
    「嗯唔……喂,小太郎,别再拉著我的手臂晃来晃去。好啦,如果吃到一半的你也好,那这就给你。你愈来愈不挑食了。」
    「呜呜……没天理啦!真是屈辱!可是好好吃……」
    小太郎边哭边扭来扭去咬著饭糰。次郎心满意足地瞇起眼说:「我去泡茶吧。」便离开椅子站起身。
    小次郎朝正在离开寝室的次郎背影抛出一个问题。
    「……吶。」
    「嗯?」
    「……哥哥,你会不见吗?」
    次郎停下脚步。
    他轻轻抖肩一笑。次郎回过头,扬起令人受不了的温柔微笑,瞄了一眼拿著饭糰仰望兄长的弟弟。
    然后他「嘿!」地抬头挺胸,清楚有力地说:
    「我不会不见。无论以哪种形式,我们都是兄弟,未来永远都会在一起。」



    3



    肚子会饿的不是只有吸血鬼,成长期的健康人类一到下午自然也会饿。
    就算她是凭著一股激情脱口吐出世纪性告白,嚎啕大哭一整晚,到最后迎接几乎想死的尷尬清晨的少女。
    不但如此,就一名少女来说,甚至存在以食物填补沉闷心情的极危险基因。在基因的指令下,边边子撕开第三个汉堡的包装。
    「唉~」
    坐在速食店的边边子,大吐著令人不禁猜想是否会减轻体重的凝重嘆息。话说回来,如果嘆息有重量,如今边边子应该已经浮在半空中。
    ——我……说出口……了……
    说出来了,说出绝对不能说的话。谁都不会幸福,谁也不会快乐,终究还是脱口说出只会让知道的人烦恼受伤的思念.她这大笨蛋,实在太肤浅了。
    只是——
    ——啊,对啦,我喜欢他啦,就是喜欢,从老早以前就喜欢了。没办法嘛,我也是十八岁的少女,也会喜欢人呀.
    边边子大半看开了,就某种意义上,肚子也安定下来。
    ——因為一直在一起,一直在身旁,一直看著…看著次郎.……
    所以,其实边边子并不后悔。说出不能说的事,她知道,但是却不后悔,不想后悔。
    回想起在公园聆听的次郎命运,她也有所动摇。但面对那个迟钝的一脸呆相,抛出一直忍耐至今的话语那一瞬间、那一刻,她感受到已经没救的堕落感与爽快慼,彷彿拔出喉咙裡的鱼刺,这股解放慼是真的。要是早点说出口就好了,為什麼要自己一个人陷入苦思呢?感觉不赖,活该。
    可是——
    就算这样,却还是不停嘆气。
    「唉~」
    已经在「公司」露面后又离开了。大家脸上都很有朝气,跟罗摩斯那时的气氛不一样,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次郎的暴走并非情有可原,但至少免於悲剧。
    「公司」的实力、关係人士的强大信念——真厉害呀。虽然当初始料末及地离开职场,但来到外界后,感觉重新对「公司」的信赖再度认识,也觉得有点引以為荣。
    相较之下,自己又如何?区区的告白就这副德行,真难看,真没用。眼泪都差不多哭乾了,然而嘆息却停不下来。
    「唉~」
    好痛苦。
    嘆息直正的原因,其中之一是结果「什麼也不会改变」。
    小太郎终究会变成贤者,次郎终究会消失。这些事实从那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真不应该说出口。真不该说出无法改变任何重要之事,却只会破坏周遭种种关係的告白。
    ——艾莉丝……
    她听见边边子的请求,愿意等候。
    对吸血鬼来说,血统的存续是最重要的课题,始祖转生对「贤者夏娃」血统来说更无庸置疑是极度渴求的愿望。次郎為此满心欢喜地奉献自己。
    然而艾莉丝却愿意等候,真令人感激。如果那时候她就顺势转生——小太郎吸尽次郎的血,那麼她现在还能保持神智正常吗,描摹著如果亲眼目睹那场景……次郎与小太郎消失后,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孤伶伶地被留下来的样子,就让她眼前一片漆黑,光是想像内心就充斥绝望。
    或者艾莉丝明白这点,所以才中断转生救了她。不曾见过面也不曾谈过话,但对艾莉丝充满感谢,这心情绝非谎言。
    可是……
    明知很傻气,却涌出一阵懊恼。
    换句话说,她被「同情」了,因為次郎是艾莉丝的。打从一开始,优先顺序就已经明确决定了,绝对无法动摇。
    不但如此,边边子还得到对方的怜悯——因為很可怜。她甚至由衷感谢这份同情,真是好笑。
    「……讨厌的傢伙。」
    不是艾莉丝。她厌恶有这些念头的自己。
    只不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就算是同情,只要艾莉丝愿意等……
    今后她还能与次郎在一起吗?如同往常一般。
    看来转生的徵兆似乎暂时平息,但也不晓得下一次何时会再出现。百年后,或者十年后,或者仅仅一年?遗是明天就会开始呢?次郎肯定也不知道。明知没有答案,却忍不住去想,因此一严肃思考,内心便逐渐冰凉。假如有一百年,不,五十年,等到自己死之后也好。转生应该不能等吧?如果不行的话,能不能至少再等十年,等到她长成比次郎更棒的人——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可能——而学会能沉稳地目送次郎的坚强之时呢?现在没办法,做不到。艾莉丝如果同情边边子的话,能不能等到边边子能承受失去次郎的时候為止呢?或许这是不容许的吧。区区十八岁的小女孩,居然要对吸血鬼来说等同神祇的始祖延后转生。
    很早就与重要之人分别——全世界有许多这样的人。理智明白,却很难设身处地。她喜欢次郎,不想失去,不希望他消失。
    於是——
    「唉~」
    嘆气的第二个原因,不用说,就是那个呆头鹅。
    我喜欢你——单纯老实到丢脸的告白。不,事到如今——忍住羞耻得想死的心情——回头想想,那应该不叫告白,而是吐露感情。
    可是。
    可是啊。
    什麼嘛,那副鸽子吞下*似的反应是怎样?没说YES也没说NO连回应「嗯」还是「唔」都没有,结果只是屏息不发一语,甚至转过脸背向人,可恨也要有个限度!什麼一百年前的伦敦?直一是丢光绅士……不,丢光男人的脸!居然让女孩子感到那麼不好意思,却自顾自决定不予置评。当然她明白这是自作自受,可是,站在客观角度来看,那种态度也是不可饶恕的怠慢啊!
    ——至少稍微……稍微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或者害羞脸红之类……
    然而偏偏却是一副「疑惑」……还是「困惑」?真过分耶,少女心都粉碎了。对那傢伙处以磔刑没人有意见吧?真是的,居然把我当成傻子!愈想愈滑稽,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差点溢出来。
    真想哭。
    ——次郎对我根本……
    活了一百年的吸血鬼。并非无法想像十八岁的小女孩在他眼裡是什麼模样。更重要的是,次郎还有艾莉丝在。以前听他自己说过,她曾是过去的伴侣,如今仍在身旁,如今依然爱她。
    次郎很温柔,所以她耽溺於他的温柔,甚至变得这麼喜欢他。
    ——对了……原来是这样啊。
    边边子突然想起以前某位女子说过的话。
    ——「放弃吧。」
    ——「他的血就算只剩最后一滴都属於艾莉丝·夏娃。」
    难道「那个人」也是?
    边边子闭上眼。各式想法在她脑子裡打转,种种情感从心底涌现。无法处理,只能任其翻弄。好痛苦,喜欢一个人為什麼如此痛苦——记得曾在某首歌听过这段歌词。嗯——她想了想,如今才亲身体会。
    从此以后她该怎麼办呢?回家后要用什麼表情面对次郎?直到他消失以前,要以哪种心情生活呢?他消失以后,又该怎麼活下去?
    不晓得,得不出……解答。
    冒出来的只有嘆息而已。
    「唉~」
    彷彿硬是要清除怎麼也消不去的苦闷般,边边子再度嘆了一口气。
    此时。
    「——眉头冒出皱纹囉。」
    「咦??」
    抬起头,只见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性,坐在边边子的桌子对面。
    相隔半年的面对面。那是一张之前天天碰面、报告、被其斥责的脸孔。
    「……阵内部长。」
    「嗨,边边子,你好像烦恼得焦头烂额。」
    他正是将边边子赶出「公司」的罪魁祸首,翘掉高峰会议跑来前部下身边的阵内章吾。


BBB

  
    「我应该开始就告诉你你才对——」
    阵内的嘴离开香草奶昔的吸管,缓缓说道:
    「对那萝卜头不要有任何期待。明治时代出生没什麼了不起,因為他可是真心相信柏拉图式禁欲才是男人格调的活化石。」
    反射性地深深点头后,边边子赫然红了脸
    「部……部长!你想说什麼啊!?」
    「说什麼??就是一般的閒聊啊。」
    「……閒聊…吗?」
    「想听吧?」
    「不想听我閒聊吗?」
    「………想听。」
    边边子缩起身子,脸颊泛红,低著头抬起视线说著。顿时,阵内看过来的眼神邪邪一笑。边边子「唔」一声别开视线。
    以為半年来自己稍有成长,其实一点都没有,轻而易举便陷入他人诡计,而且明明清楚自己陷入诡计,还想不出逃脱的手段。话说回来,她也不打算逃脱。阵内看透前部下的内心想法,而且还特地表现出「看的一清二楚」的态度,然而却无法忤逆他,个性真的很恶劣。
    两人离开速食店,走上狭窄的人行道。
    平稳的晚秋午后,阳光柔和,空气微微凉冷。一个礼拜前还愉悦地展露鲜艷红叶的枫树,如今也换上稍稍带黑的褐色衣装。街道也随之失去色彩,逐渐转换為深色调。
    在偶尔吹过的微风牵引下,细小叶片无声飘落。第五区没有摩天大楼,没有新市区可见的强劲高楼风,这片办公室与以前公寓的所处地区,对边边子来说是情感最深厚的土地。
    身穿西装的阵内手拿奶昔杯走在落叶斑斕的人行道上,后面则跟著低头踏步的边边子。
    相对於阵内轻鬆愜意的自然样貌,边边子看起来莫名紧绷僵硬,或许就好像被别人辅导后的女儿与被叫来接孩子的父亲一样。感觉有点怀念。当她还是新手调停员时,包庇自己犯的错之后,常出现如此光景。不过这样的光景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
    「次郎那边现在怎样?」
    「………」
    「边边子?」
    「啊,对不起,那个……第一次听到部长直接叫次郎的名字。」
    「是啊。」
    阵内耸耸肩。态度如此平易近人的长官很新鲜,让边边子觉得气氛很奇妙。刚才也是,谈到次郎的阵内,与在调停部时的他表情有些不同。
    「我跟他有段孽缘,你已经听说过了吧?就是在香港的事。」
    「是,只是稍有耳闻。」
    「非常好。若是追根究柢地问,就会变得很难处理。」
    「……你们…是朋友吗?」
    「我说过,是孽缘,是损友。」
    「可是,还是朋友嘛。」
    「是啊,发生过许多事……不,就因為是朋友,才会发生许多事。」
    说著,阵内咬住吸管,大声吸著奶昔。
    十一年前的香港,是个无论谁都知道,曾亲身经歷的人却非常稀少的地点。对边边子来说,是只从报导或新闻接触过的地点,而眼前这个人则在那裡与次郎相遇。
    年纪尚轻的阵内,以及跟现在没什麼不同的次郎。
    「……是什麼样子?」
    「嗯?」
    「我说次郎,跟现在一样吗?」
    「……他啊,比现在稍微悠哉。」
    「悠哉?」
    「是啊,常说吸血鬼不会成长,也并非完全不能成长。遭受重大打击就会成长,人类与吸血鬼都一样。」
    阵内的话让边边子咬唇。
    「九龙衝击」,香港圣战。接连而来世界规模的动摇,以及狂暴的吸血鬼狩猎风潮。以十一年前的香港為起点,世界确实為之变貌。次郎与阵内目睹此变化,穿过激昂的时代后,如今站在这裡。
    「部长——」
    边边子对前行的阵内开口道
    「跟次郎结交了十多年吧?期间克服过许多辛苦的事件。」
    「嗯……虽然是这麼说,但他离开香港后便隐居於圣域十年,实际上碰面的时间全部加起来,差不多就两年。」
    阵内背对著她转头——
    「就跟现在的你没什麼不同,边边子。」
    「可是——」
    「可是?」
    边边子的视线一阵彷徨,找不到适合的臺词,令她不耐起来。
    阵内缓缓吐了一口气:
    「人与人的往来中,时间非常重要,可是不只是时间长短。若有十个人就有十种各式各样的结交方式,更何况人际往来并非一个人能办到,形式多如繁星。」
    「……这种事情——」
    「你知道?」
    「……应该。」
    愈说愈没自信。活了十八年,自己跟多少人交流相处过?她曾歷练过相当的——足够如此断言的丰富人际交往吗?至少与目前谈话的对象相较,肯定是不值一提的贫乏经验。而在她认识的人当中,经歷过最多样的人际交往、累积丰富经验的人,正是阵内。
    所以她想听。
    希望他教教自己。
    「……部长。」
    「什麼?」
    「部长对次郎的未来怎麼想呢?」
    「嗯,这个啊……」
    阵内仍含著吸管,但脚步稍微慢了些。微微一瞥的侧脸,一副打坏主意时的愉快模样。他乐在与边边子的一问一答中。
    「怎麼说呢……还真是非常麻烦的生活方式——第一次见面时是这麼想的。」
    「第一次见面时?」
    「之后就渐渐习惯了。愚蠢、顽固,但是个好傢伙。既然选择那种生存方式,这就是他的道路……最重要的是,我也不太能批评别人。」
    咬著吸管的嘴唇露齿一笑——自嘲与自傲共存的微笑。完全接受恰恰相反的两种自我评价,并且加以承认的笑容,还真符合阵内的个性。
    「再说,也很有意思。个性死板无趣,但不知為何,和他在一起时总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有趣之处。」
    「……不是危险之处吗?」
    边边子一问,阵内由衷一脸惊讶:
    「这也很有趣嘛。」
    边边子愕然地闭上嘴。真是的,败给他了。
    阵内不在意前任部下的态度,我行我素地继续说下去
    「清楚来龙去脉的就晓得,他明显是个深交就会令人难受的男人。不过,因此就断绝友情实在很没意思。於是就在我半分兴趣与他来往之际,发生了『九龙衝击』,之后便只能被状况翻来覆去,不但危险还几度濒死……但我也是有志气的。」
    「志气?」
    「人与与吸血鬼能够共存。」
    「啊。」
    阵内流畅地将他的信念脱口而出。没有一丝逞强的口吻,就是他凭著志气坚持的信念渗入血肉的证据。我也想变成这样——边边子心想。边边子的脸庞多少添上血色,眼睛也恢復力量。
    「你们一定是类似的人。」
    「我?跟次郎?开什麼玩笑。」
    「可是……愚蠢又顽固,却是好傢伙嘛。」
    「……边边子,怎麼对好歹也是前任长官的人说这种话!」
    「我可不想听将我革职的人说教。」
    终於能反击的边边子咯咯轻笑。阵内板起脸,看向边边子的眼眸却很温和。
    他看著前方小声道:
    「……唔,我又没抛下你。」
    「咦?什么?」
    「没什麼,自言自语。」
    阵内说著向前进,边边子也跟在后头。不知不觉两人并肩而行,如此一来,这次就像陪父亲散步的乖巧女儿。
    一时之间两人默默无言,可是又过了一会儿,边边子开口:
    「部长。部长是追随自己的信念,赌气与次郎在一起的吗?」
    与之前相较,是一道非常沉稳的声音。其实阵内完全一清二楚,一个字一个字都包覆著薄膜般的紧张感,可是他反倒装作没发现,以相同的沉稳声调作答
    「这是理由之一。最大的理由应该是消去法吧。」
    「消去法?到底是怎——」
    「在他身边呢?还是离开他身边?的消去法。你也是一样吧?」
    阵内斜眼瞄向边边子。
    「——你无法离开他吧?」
    躲不掉这一句话。被彻底说中的边边子,宛如水煮章鱼般满脸通红。如果这是一场交涉,正是致命性的一击,感觉连身体都跟著缩小一圈。
    阵内并未追击全面投降的边边子,他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向前方——
    「就算离得再远,也看得到他的辛酸。而且一旦离开,就再也无法干预他的辛酸,顶多骗骗自己而已。所以,只能积极向前。」
    「……或许会碰上更辛酸的遭遇。」
    「这也是乐趣所在。」
    阵内云淡风轻地说。轻盈反而有质地的话语,在边边子耳中听起来有如祝福。
    「对了,给你一个建议。身為调停员的心理準备,也就是终极奥义——」
    「……我晓得,不恨任何人,还有多管閒事,对吧?」
    「这是场面话。」
    「咦?」
    边边子不禁停下脚步。阵内并停步。边边子连忙赶上,才又再度并列。
    「场面话……可是,你总是那样说啊。」
    「边边子,不要轻视场面话。场面话也有场面话的存在理由,绝对不是能轻易忽略的。不过,不愧是场面话,还挺碍耳的吧?真正的终极奥义是更乎实的说词。」
    「嗄?平实啊?」
    也就是一点也不华丽的意思吗?边边子吞了吞口水,再度询问阵内:
    「到底是什麼?」
    「就是『毅力』。」
    边边子愕然,阵内则是一脸非常正经八百。
    静止的时间终於又动起来,边边子「噗」地一声喷出爆笑
    「毅……毅力?你说毅力?啊哈哈!」
    「……果然很年轻,太早传授你终极奥义啊。」
    「可……可是,部长,你用这麼认真严肃的瞼……啊哈哈哈!」
    乾掉的泪又再度回来了,而这次的眼泪很温暖,化解僵固的心。
    仿彿魔法的话术。连人内心的问题都能调停,这就是真正的调停员力量,肯定是。
    应该前进的里程还有好长一段,边边子為此喜悦。
    「——对了,边边子。」
    「什……什麼事,部长?」
    「关於特区应该朝向的新型态,这个命题,你有任何答案了吗?」
    她马上明白阵内的意思。就是半年前的争论,关於「公司」订定的协约界线。边边子在这议题上与阵内的意见衝撞,结果边边子就离职了。
    「如何呢?经过半年之后?」
    「呃……对不起…」
    「尚未找到答案吗?」
    「是。」
    「哼,好吧,不要紧。」
    并未责备惶恐的边边子,阵内摸摸下巴说:
    「……全力击倒眼前一名吸血鬼,也就代表认真打算与全体吸血鬼对决。慢慢来,虽然我这麼说,你不会听吧?」
    「……对。」
    听了阵内的话,边边子坦率点头。两人又都闭上嘴,舒服的沉默笼罩两人。
    而后,并肩而行的阵内不经意停下脚步,边边子并未察觉地继续走著。
    两人拉开距离,然后边边子好不容易注意到时才停下来,回头看向站著不动的阵内。
    边边子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存任何疑心地注视亲人的表情,非常自然地等待的站姿——她的耀眼模样,让阵内瞇起眼。
    「葛城边边子。」
    阵内呼唤她的名字
    「我不怎麼喜欢成為别人的负担,或做出将自己的理想压在别人身上的事,所以平常我不会说这种话,但是今天,让我对你这麼说。」
    不晓得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语气。边边子静静地等著他继续。
    阵内对她说:
    「我对你很期待。」
    边边子静止著不动,简单的话语之中包含著某种非常珍贵的事物,悄悄跃入她的胸口,
    嵌在心上。
    边边子什麼也未回应,即使如此,阵内也满不在意。
    他轻轻扬起拿著奶昔的手,而后转过身,从不久前刚经过的十字路口开始朝不同於来时
    大概是要去工作吧?现在阵内是特区中数一数二行程紧密的人物。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来,也许是因為边边子眼力不够,也或者他很善於隐藏。
    阵内的背影愈来愈小。
    边边子突然挺起背脊,在一时涌起的念头下对离去的阵内背影深深一鞠躬。
    阵内的背影逐渐远离。边边子一直低著头,直到他的身影消逝於开始枯黄的枫树中。这是葛城边边子所见到阵内章吾的最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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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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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

活跃日
喵~离线 KUROYURI KUUA
 3 

SOS团新手

7楼
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4



    ——各位,怎样啦?
    萨札拋出念话。
    ——已经就位。
    达尔道。
    ——快一点!
    那布罗催促。
    ——随时都能上。
    汉斯应声。
    ——这裡也OK。
    马贝里库回答。
    ——混帐,等著瞧!
    亚弗里喊著。
    ——无所谓。
    拉乌说道。
    ——大家,不要死喔。
    华茵祈求。
    然后——
    ——开始吧。
    卡莎回应。



BBB


    第十区是位於特区最东部的地区,就在架设「黄昏桥」的第一区对侧,也是距离本土最远的地区。
    这裡有特区唯一的机场。以规模来说算小,主要是特区大企业公司所属班机用以起飞的机场,因此国际航班的起降远比国内航班醒目。也许由於没有一般旅客,比起普通机场是更倾向公务性外观的设施。
    尾根崎、张,以及巴得力克现身於机场能眺望跑道全景的大厅里。不久,包机就会载著「赤色獠牙」本队抵达特区,他们为了接机才来到此地。
    日落西山,跑道的引导灯亮起,只见昏暗平坦的柏油路另一头,是一片暗色中波涛起伏的海洋。
    沙发上坐著尾根崎与张,巴得力克站在背后,频频确认手錶时间。如果航班不出乱子,预定再十分鐘后便会抵达。
    「就快到了。」
    张开口打破沉默。
    「嗯。」
    「像之前一样走近圣与凯因果然有重大收穫,就算未做出具体结论,至少能与他们再度同席。正因如此,才能不畏外部战力予以接受。」
    「是啊。」
    想起今天早上举办高峰会议,尾根崎同意张的说法。
    圣与凯因爱特区的心情不变,当然,尾根崎也是,而对爱特区的人来说,「九龙的血统」是共通的敌人。由於敌人存在才得以团结一致,或许很讽刺,但能再度确认互相协助,当然是件值得欢迎之事。
    「可是,阵内不用干了。」
    「……会长。」
    「也别给他退休金。」
    「会长!」
    张难得苦笑,劝尾根崎谨言慎行: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还是请冷静。这麼说虽然很失礼,但看来会长只要提到阵内部长的事就会变得不成熟。」
    「什麼话,信赏必罚是组织的基础,哪能将调停部的重责大任託,付给无故缺席预测『公司』将来会议之辈。」
    「他应该有什麼理由。」
    希望——张在内心加上这句。
    「再说,也还有昨天的事件。这次跟半年前相反,受到种种的幸运相助,但即使如此也多少残留著半年前事件的影响,或许有突发案件发生。」
    「就算这麼说,但也不该连一通电话都不打。」
    确实。张认同尾根崎的意见,但或许為了让他的脑袋冷静下来,因而慎重且明智地选择噤口不语。当这两人表现出这种态度之时,站在后方的巴得力克则怀著奇妙的感想——不愧是阵内。
    漫长沉默降临。尾根崎闭上双眼,恐怕念头又飞到下一次的高峰会议——以及今后的特区;协约血族,还有「赤色獠牙」与美军、CEO联合、无法探测的「豪王弗瓦德」的想法,以及——
    「……也许是不想提出来。」
    「什麼?」
    「他自己的计昼,目前还不想在那场合提出。」
    首先顾及「公司」与血族就好。没错,阵内也许考量到这一点。毕竟这两个组织正是特区的基石,若基石不稳固,无论带来多豪华的城堡或宫殿设计图都没意义。尾根崎无言地瞪张一眼,鼻子「哼」地一声:
    「真不爽。」
    「这点我有同感。」
    「公司」的最高指挥者与排名次位者友好地点头赞同。巴得力克从未看过这幕。最近的镇压小队与调停部感情良好,因為中间管理阶级也有中间管理阶级的连带关係存在。
    看向另一头的巴得力克,定睛凝视延展一整面墙的玻璃另一头。维持著一定的间隔闪烁的光点,从暗夜天际逐渐接近;光线描出轮廓,於黑暗之中显现。
    「来了。」
    部下的报告打断会长与其左右手的谈笑。
    此时,寧静的大厅响起来电振动。是手机来电,给尾根崎的。
    尾根崎从衬衫的胸前口袋掏出手机,打开萤幕,露出发现大斑蚊潜入寝室的的表情。
    「……是阵内吗?」
    「别猜我的脸色。」
    尾根崎尖锐地说,瞪了持续振动的手机好一会儿。「会长。」在张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不用说,阵内跟平常一样。
    「尾根崎会长,真的很不好意思,还有,早上真的非常失礼。」
    「确实非常没有礼貌,阵内。现在张也在,正好谈到关於你的出路,已经有了结论,你没有选择的餘地。
    声音高昂也是理所当然,可是阵内却很淡然:
    「在您百忙之中真是非常抱歉,虽然想请您再度考虑,可惜没有时间。您现在方便吗?」
    「……什麼事?」
    「我现在在第十一区。」
    尾根崎全身僵硬,侧听到对话的张也倒抽一口气。
    「敌人有动作了,看来『赤色獠牙』气味可疑。您目前在机场吗?您说跟张部长在一起,那麼镇压小队呢?」
    「……巴得力克在此,另外有一小队在机场外待命。」
    「不够,立刻联络凯因,请他过去。我等一下就会进入无讯号格的地方。还有,请从现场撤退。」
    「等等,怎麼回事?给我说清楚!」
    「『龙的血统』来了。」
    阵内坚定地断言。尾根崎用力咬紧牙根:
    「阵内,你知道你在说什麼吗?」
    充满魄力的暍叱尖锐地衝击大厅气氛。巴得力克惊讶地将视线投向他。张则默默聆听,老迈的容貌裡,目光如火般凌厉,右手则滑进上衣裡,确认*套中的*。
    阵内在电话中继续说著:
    「如果我预料失误的话,开除我没关係。虽然我也希望能早点通知您,但想不到他们在本队抵达前就行动……不,等等……这麼说来,他们真正目的是另……」
    「阵内!喂!有在听我说吗?」
    「不好意思,会长,总之请万事小心。希望您尽可能提早向特区全域发布紧急事态警报(Emergency Call)。之后我还会联络您,现在就先——」
    「阵内!」
    尾根崎高吼。
    声音中蕴含了唯独长年持续据位高层之人,才可能拥有的充满威严的强制力。他晓得透过电子讯号,阻止了阵内的动作。
    「……你没事吧?」
    他感觉手机另一头的阵内正在微笑。顿了一拍之后——「谢谢,会长。」阵内回覆这句
    非常坦率的话语。
    「请别担心,我好歹也是圣战倖存者。也请尾根崎会长万事谨慎,再会。」
    电话掛断,尾根崎表情严厉地閤上手机。
    「……会长。」
    「嗯。」
    尾根崎与张从沙发上站起身,张的动作完全已然是在战场上的动作,让人想不到这是老迈躯体会有的敏锐。
    就在这时候。
    「——那是什麼!」
    巴得力克愕然地说道。两人视线拋向玻璃窗外。
    飞机跑道的上空,已经能清楚目视到搭乘「赤色獠牙」的包机机影,是正一面滑翔一面缓缓朝地面下降高度的机体。
    而自大地发出了一道光之箭,朝向机体衝去。
    在黑夜中留下清晰白亮的轨跡,仿彿咧牙扑向空中飞鸟的猎犬,凶猛地袭击。
    「地对空飞弹!?」
    巴得力克的叫喊甚至蕴含不真实感。
    才说完,漆黑夜空便绽放火焰与爆炎之花。
    机体因衝击大幅倾斜,机身直接接触跑道,仿彿大地喷发鲜血般溅出盛大火花。同时。坠落的机体撞裂跑道的柏油路面,机体后舱不耐撞击而爆炸,接著右侧主翼随之引爆
    火焰大幅膨胀,宛如巨人的舞蹈般翻转。简直像是一幅萤光幕中缺乏现实感的光景。
    尾根崎、张、巴得力克三人呆然佇立大厅,开始听见某处传来警报声与慌张的脚步声。
    特区崩坏的脚步声。

BBB


    「喔~中了中了!」
    拋下肩膀所扛的携带型对空飞弹,马贝里库如孩子般雀跃扬声:
    「意外地容易啊!原来如此,难怪世界上遍佈恐怖分子。」
    「『过分命中』了,马贝里库。要不是我在途中『转向』,早就在空中爆炸了。」
    达尔苦著脸提醒弟弟。他从这距离以意念力场「调整」直击的飞弹弹道。
    两人位於跑道「前端」,也就是第十区的端点。海上的浮游物——被拋弃的无数垃圾与木材漂流至此,儼然成為一块废弃掩埋场似的。这块彷彿突出於特区外沉浮的地点并末包含於圣所张设、拒绝「九龙的血统」入侵的「结界」当中。
    然而……
    「来了来了,不愧是世界的警察,我的母国。即使成為吸血鬼,正义与傲慢依然健在。如果屈服於恐怖行动,星条旗会哭泣啊。」
    马贝里库舔舌说道,他的眼睛捕捉到从坠毁机身迅速跑出来的人影。嚣张射出飞弹的马贝里库等人早就暴露出位置。他们打算对阻挠登陆特区第一步的无礼者施以沉痛反击。
    「赤色獠牙」的吸血鬼。為了不让他们全灭,才特地避免飞弹直击。
    「倖存不少,果然很优秀,而且很聪明,已经发现我们。」
    「……马贝里库?」
  「嗯,抱歉,达尔哥,我有点亢奋。虽然不符合我的个性,不过看来我也有著『九龙的血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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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贝里库的语尾微微颤抖。他跟萨札一样,担任姊弟间的策略与破坏工作,也接触过不少卑鄙阴谋。他原本是个性温柔的人,其实不擅长实战。
    达尔鬍髭一动,充满威严地微笑并露出獠牙:
    「别在意,正面由我负责,但真正目标交给你,好好干。」
    「哈哈,我会加油。」
    马贝里库不可靠地回应,手伸向準备好的来福*。以不熟练的手势拿起的*是**,「赤色獠牙」的主要装备。
    确认弟弟的战意,达尔以跑道為目标前行。
    步伐寧静优雅,双手在身前交叉伸向掛在左右腰际的剑。下一刻,伴随著清亮声响,又长又大的一对弯刀在月下露出白刀。
    这是波斯刀——名為「雄狮之尾」的新月弯刀。
    被称為阿拉伯黑夜之贤人的名剑士,「舞姬巴萨拉」达尔.汀,他棕色肌肤与白刀交错的剑舞将沙漠风暴斩成碎片,集中东吸血鬼之惧怕与敬畏於一身。现在——经过十一年的岁月——爱用的双刀返回这名绝代舞蹈家之手。
    「人死留名,折牙留血。」
    达尔以沉稳的动作,开始舞动肃杀的战舞。


BBB


    同一时间,特区另一侧,就在与本土联繫的「黄昏桥」桥上——斜架的缆线群眾的主塔顶端,出现了其他九姊弟的身影。
    那布罗、汉斯、亚弗里三人,接到达尔的信号,彼此迅速交换眼神。
    「我们也开始。」
    那布罗以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淡淡下令。汉斯无言頷首,从主塔上一跃而出。
    落下,但是,他落下的姿势毫不动摇,左手位於腰际剑鞘,右手位於刀柄。风势掀起瀏海,亮出的双眸赫然强烈发光。
    「——喝!」
    抽刀。
    白刃划开空间,与刀刃同调射出的力场将吊桥缆线一刀切断;鬆脱束缚的缆线宛如九头蛇海德拉般大肆蠕动。
    伴随巨大的刺耳声响,「黄昏桥」横向倾斜,渡桥的大量车辆侧滑坠海。
    「……再来。」
    「是!」  
    亚弗里朝著本土方向,以双肩扛起携带型对战车火箭砲(RPG—7)。
    「上吧!」
    左右同时发射,射出的*在空中引爆,宛如烟火般拖曳著火焰之尾,一面旋转一面
    横跨夜空前行,漆黑海面也倒映出两道光线。夜空的光线与海面的光线——共计四道光收束
    於美丽的吊桥桥墩。
    著弹。
    爆炸声轰隆,桥座激震撼动。「很好!」亚弗里摆了个胜利资势,可是那布罗却以亮面皮鞋的脚跟,一脚踹在他的头顶。亚弗里宛如受敲击的钉子般蹲下,双手抱头。
    「逊毙了,有一枚没中。」
    「…呜~……什…什麼嘛!又不会怎样,萨札大哥说过不用把桥击沉也可以啊!」
    「我讨厌半吊子。」
    「谁管你喜欢还是讨厌啊!」
    「不美。」
    「这跟美不美没关係吧?」
    可是那布罗也丝毫不理会亚弗里的抗议,他以意念力场举起脚边準备的所有*与*(C—4),将安全插梢一起拉开。
    「噫!?」
    「……燃烧吧,毁灭之火。」
    「喂!等等!」
    不及了。那布罗力场一消失,浮在半空中的*便往桥床随意坠落,至於那布罗则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站远点看。过来,亚弗里,很漂亮喔。」
    「汉斯哥怎麼办?」
    「………」
    「混帐~!」
    无视怒吼的弟弟,那布罗快速移往夜空。他的身体看起来很「薄」,正是他施展魔术的证明——「老牙尼萨林」得意的高等魔术「雾化」。被誉為天才的他,在转化后两年便专精所有习得的、据传几百年的秘术,熟练度也是一族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亚弗里对下方的汉斯大声告知危险,自己也选了一条还繫在桥上的缆线全速衝刺。另一方面,先前跳降的汉斯察觉上方的不稳气息,早已转向撤退。
    於是几秒后,高出亚弗里飞弹十倍的爆炸声粗暴地叩破特区的寂静。
    告知战斗来访的命运叩门声。



    5



    今天晚餐是燉菜。
    放在餐桌的燉菜锅,装著法国麵包的小篮子,三份汤盘,汤匙也有三隻,围著餐桌的当然也是三人。
    「看起来很好吃!」
    小太郎表现得很开心。
    「看起来很好吃。」
    次郎这麼说著,视线落在冒出热气的燉菜盘,表情有点虚茫。
    「看起来很好吃吧?」
    边边子也开口,视线落在冒出热气的燉菜盘,声音微妙地不稳。
    小太郎也跟两人一样直直盯著燉菜盘,对著从白酱露脸的马铃薯红萝卜摆出一张幸福的傻瞼,然后察觉气氛而抬起瞼。
    看看哥哥。哥哥的视线仍落在燉菜裡,温和的表情中却不知為何带著不寻常的紧张感。他的老友若在场,一定会发现他脸上正写著:「天吶!怎麼办啊?」
    看看边边子。边边子也仍瞪著燉菜。平稳表情的深处莫名其妙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前任长官若在场,一定会看穿她焦躁的眼底正在诉说:「啊啊~怎麼办嘛?」
    小太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再仰头看了天花板一阵子后,双手缓缓击掌。
    「开动了!」
    「……开动了。」
    「……开动了。」
    一一致意后,三人的手漂亮地同时举起汤匙,舀起燉菜,放入口中。
    「嗯~好好吃~」
    小太郎乐在其中地动著汤匙,哈哈吐气冷却口中的烫热,专注些享受燉菜。次郎与边边子的汤匙也发出规律的声音……事实上是规律过头。
    燉菜香味瀰漫的房间裡,无言的时光徐徐流逝。
    「小边边!再来一碗!」
    「喔,嗯。」
    收下小太郎递出的汤盘,打开锅盖盛装燉菜。此时,视线一瞥抛向次郎,次郎正默默舀著自己的燉菜。
    「……唉。」
    「什麼?」
    「没……没事。」
    来——递出汤盘,小太郎迅速扫荡起第二盘。从他精神奕奕又贪吃的模样,实在很难想像昨天的情况,或许是想為中午的饭糰一雪前耻。
    次郎放下汤匙,边边子的身体顿时紧张起来。
    次郎默默地伸手拿起篮子裡的法国麵包,切下半个,将剩下的放回去。这时,忽然抬眼确认边边子的情况,边边子正顶著略微僵硬的表情将汤匙探入自己的燉菜裡。
    「……唔。」
    「咦?哥哥,怎麼了?」
    「没什麼。」
    以手指捏碎麵包,浸入燉菜后放入口中。对哥哥的态度片刻间皱起眉头的小太郎,看到哥哥的吃法立刻模仿起来,於是伸手探向麵包篮。
    摸不到。
    「对不起,请帮我拿一下麵包。」
    次郎与边边子同时伸出手,途中注意到对方而停顿,视线高速相对而后又别开。
    「………」
    「………」
    「那个……麵包?」
    两人的手一时之间停在半空中,然后次郎移动麵包篮,边边子从中取出麵包给小太郎。
    「……谢谢。」
    「不会。」
    「不……不客气。」
    次郎与边边子各自回应小太郎的道谢。小太郎盯著两人一会儿,最后还是弄碎麵包沾燉菜吃下肚。
    怎麼回事?小太郎内心不解。
    该怎麼说呢……非常坐立难安啊。还是说,我离开座位会比较好?——小太郎感受到一年难得一度的「顾虑心」萌生。
    然后谁也不开口。
    阵内如果在这裡,肯定会吐出一个大嘆息;若铃介在这,则会捧腹大笑;或许只有云雀会非常开心。
    沉默的餐桌若无其事地持续著。只有时间、力气与锅裡的燉菜顺利地消耗。这情况要怎麼形容——小太郎一面吃燉菜一面心想。对了对了,暴风雨前的寧静?不管怎麼说,他还挺期待暴风雨的。可是暴风雨是应该期待的东西吗?这或许是个颇高级的教训。
    於是暴风雨降临。引发的是开口的次郎
    「……边边子。」
    「是……是!」
    边边子马上回应。小太郎停下手中的汤匙。
    甚至听见了绷弦声——至少小太郎确信若竖耳倾听绝对能听见——餐桌的气氛紧张起来,而紧张的气氛也阻碍次郎的行动。
    「……饭——」
    「饭?」
    「饭糰……谢谢你。」
    「啊……不…不客气。」
    紧绣的空气在连续动作下舒缓。真没胆——小太郎心想。
    但场面确实动了起来。接著,边边子也下定决心重新抬起头。
    「次郎。」
    「什……什麼?」
    「……燉——」
    「燉?」
    「燉……菜……怎麼样?」
    「嗯……非常美味可口。」
    「是……是喔,太好了。」
    舒缓后又紧绷,紧绷后又舒缓的气氛。唉——小太郎想著。
    话说回来,一下「饭」一下「燉」,要是误会了就会变成像在玩接龙。对了,我以前也玩过——小太郎怀念地回忆。咦?但以前又是什麼时候?
    忽地一望,两人都一脸非常疲惫的表情,又回头看回自己的燉菜。小人郎焦急起来。不,还不要紧,还有燉菜。
    次郎突然一脸好笑地笑出声。
    他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开口:
    「伤脑筋,这样下去,还是跟杰尔曼再对决一次比较有意思。」
    接著边边子也噗一声失笑说道:
    「真是……感觉真没调停员的形象。明明好不容易才获得建议。」
    「建议?谁的?」
    「哼哼,秘密。可是仔细想想,关於具体的内容也什麼都没说。难得稍微尊敬他一下……实际上或许只是被他慑动罢了。」
    「啊,是中年的管理职阶级吧?」
    「对,自以為了不起的不良大叔。」
    雨人纷纷抬起眉头,肩膀起伏著开心笑起来。啊,感觉真好——小太郎想著,但以他而言也很明智地没插嘴。
    「……喂,边边子。」
    「嗯,什麼?」
    「老实说,昨天自从那件事之后,还没经过一天……」
    「突然觉得我的命运变得很难受。」
    「……次郎。」
    边边子的脸孔带著严肃气息。他曾想过她会这样,但绝非他的目的。
    「对不起,我没这意思……」
    「没关係,我反而很感谢你。」
    「但——」
    「真的。我说得不好……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增加了深度,这或许是我活了百年以来第一次的体验。」
    不过——次郎语调苦闷地继续说道:
    「若说要怎麼安抚你的难受,我帮不上忙。我的宿命已经注定,而就算如今感到难受,我的宿命就是我最渴切的愿望,我的决心不会动摇。」
    「……嗯。」
    「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对不起。可是这并非谎言,这是我的真心。」
    「……嗯。」
    边边子盯著严肃谈论的次郎,感觉看起来好刺眼。我明白你的心情——静观的小次郎在内心低语。哥哥必须这麼做,就因為哥哥这样,我跟小边边才都非常喜欢他。
    「……次郎,我想问你。」
    「是。」
    「你还愿意当我的护卫吗?」
    「你的护卫——」
    「嗯。怎麼样?不行吗?」
    「你可以接受吗?」
    「不然很伤脑筋呀。」
    「如果没有我的话?」
    「对。那次郎呢?」
    「我吗?」
    「次郎不会觉得伤脑筋吗?」
    边边子的眼眸强力一盯——撒赖地一瞪。一副这次绝对不放过的样子。
    次郎安静下来。漫长的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边边子、小太郎眼睛眨也不眨地等
    然后,这一瞬间次郎就像从自己的束缚解脱般,声音颤抖著。他的眼中浮现与边边子相同的想法,他知道他将这想法放入自己的责任。
    「分别时会更难受。」
    边边子间不容髮地紧接著说:
    「这也是乐趣所在。」
    漂亮的一记反击。这是师父的敦诲将心爱弟子与搭档的羈绊再度连结的瞬间。
    这回换成文郎转為刚小边边子看他的眼神。对呀——小太郎点头同意哥哥的感叹。小边边真了不起,红血為什麼这麼坚强啊!
    然后……耶?小太郎觉得很奇怪地扭著头。
    从刚才开始,我……是怎麼了?感觉有点奇怪……算了。
    身体——在「血」的指令下,小太郎离开位子站起来。次郎与边边子反射性地看著他。
    「世界為他祝福,给他祝福与信号」——
    「开始的信号」——
    「太好了!『赶上了,亚当!这麼一来就能打了!』」
    两人瞬间眨眼。
    「……怎麼回事?」
    「你在说什麼,小太郎?」
    「咦?」
    咦——小太郎一脸莫名其妙地站著。他為自己说的话倾头不解。
    「……亚当……是谁?」
    这一刻,次郎赫然回神,当下一脸苍白。他想起来了。
    「你……『在哪听到这名字』——」
    就在这瞬间,爆炸声响起。
    打破夜晚寂静的不祥之声,而且很接近。
    「刚……刚才那是什麼?」
    边边子懦懦询问。「…不会吧……」次郎身体一僵。
    然后再度听见爆炸声,比之前的爆炸更加剧烈的轰声。清晰而接近,撼动大地的震动甚至传上小屋。
    次郎与边边子互看一眼,知道彼此均倒抽一口气,甚至不唤一声便同时从小屋衝出屋顶,小太郎也赶紧追出去。
    「——那是什麼!?」
    边边子掩口发出惨叫。
    从屋顶环视港湾,只见「黄昏桥」坠落,高出海面一百七十五公尺的两座主塔在烈火笼罩下熊熊燃烧,宛如恶劣的笑话,连次郎也神情恍惚呆立原地。    
    若是看到这火焰的人,以及知道特区真相的人,任谁都会联想到同一件事。狼烟,这是狼烟,战败而卧薪尝胆,磨利獠牙之人的反击狼烟。
    「……哥哥。」
    小太郎拉住次郎的衣摆。次郎的视线离开燃烧的桥——发现了。
    衝破夜空的火焰之塔,扩大黑暗的隆隆黑烟。点点火星自烧垮的桥身残骸散落,水面波光激盪,彷彿玻璃四洒。
    如此耀眼闪亮的群光乱舞背景下浮著一艘船,彷彿受烟火照耀,沐浴在灿烂光芒下。
    船上有个人影。
    以美丽的姿势挺立,长髮摇曳,盯著他们。无庸置疑的「大将」威风,将后方的破坏化為礼炮。知道次郎已经发现,便大幅扬起右臂,放在胸前行礼,举止典雅。次郎唸出她的名字。抬起头的卡莎,翠绿眼眸宛如挑衅般缠上次郎。
  


6



    这名男人在月夜的墓地吹著口哨独行。
    脚步一度停下,因為听见本土的爆炸声乘风而来。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再度踏步。
    可是听见持续的大爆炸轰隆声响,让他不禁吃惊缩头。
    他一脸愕然地转头朝向声音来源——
    「搞什麼鬼,拜託,真是。」
    他冒出不争气的声音嘆息。
    重新整理情绪,再度回头漫步。目的地已定,是墓地最深处,祭祀香港圣战殉战者的石碑。虽然知道的人极少,但那裡不仅祭祀人类,也祭祀著因战斗丧生的吸血鬼之魂。
    「公司一办公室位於第五区,这裡就是「公司」经营的邻近墓地。
    石睥前,男子深深凝视石造墓牌。这季节的夜气很寒冷,但不知為何,接近这石碑,周遭空气便更加冷冽,寒冷刺骨。男人身子颤抖一下,开始在石碑周围绕行。好不容易找到刻在石碑上的文字——
    「喔!」
    然后在中途定住视线。
    有行不显眼却清楚刻印的文字。
    『亚当.王沉眠於此』
    「还真一板一眼。」
    男人开心地露齿一笑,伸手探向石碑。仔细调查这一行字的附近,发现正下方基座有作為楔石的石材。基座是由砖状石材砌成,但只有这块石材是楔状。
    男人拿出準备好的铁橇,硬是从旁边的石材插进去,费了一番力气后,撬出缝隙,拱起石材。
    「唉,就这样啊。」
    拍拍手后,男人抽出打进基座的楔形石材。
    墓地响起沉重轰隆声。
    基座崩解,连同负载的石碑「陷入地底」。男人顿时呆住,也跟著一起坠落。
    粉尘飞扬,充斥视野。激剧的衝击与震动缓缓被吸进大地,男人蹣跚地从落下的瓦砾中起身,一面流著泪一面掹咳。
    「……还以為死定了。」
    想不到会用如此引人注目的设计。「公司」办公室与这裡仅仅咫尺之距,因為这时间仍有许多人在,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如此一来就没有充裕的时间。
    「尽快处理吧。」
    男人擦掉眼泪,点亮携带型手电筒的灯。
    往灰尘稍微散去的深处探灯。石碑下是一座地下纳骨堂,空间宽广。放眼一望,约有半个墓地大小,而埋放棺木的台座便等距存放於这片空间之中。这数量……别数了,要找的棺木只有一个,而且应该有个显而易见的记号。
    从洞开的天花板洒进月光,男人从光中迈足走入空间的黑暗深处。
    纳骨堂的地板也以石砖铺设,皮鞋鞋跟发出的声响在纳骨堂中迴盪。闻得到泥土、尘埃与发霉气味,以及瀰漫的「气息」。男人提起唇角,再度吹起口哨。男人的口哨声在石壁反弹,彷彿互相吸收彼此的旋律般诡异地隆隆回响。
    最深处有一扇门,没有上锁。
    男人打开门。
    「咦?」
    裡面的房间比纳骨堂狭小,但也有二十……不,三十叠榻榻米宽。内部设计与纳骨堂一样,铺设著冷冰冰的石砖,不过安置於房间的棺木只有中央一具。
    而封印的棺木上有一把收入鞘中的剑。
    找到棺木了。
    可是男人讶异的还有另一件事。这房间点著灯——不晓得是谁带进来的,一座与现场格格不入的灯置於地上,照亮房间。
    「是谁——」
    「是我。」
    随著清亮的击锤声,隐於门侧的阵内将*口对準男人。
    「初次见面,『人行者』。正如你所料,这裡是第十一区。」

BBB

    「……阵内部长。」
    福克斯困惑地举起双手:
    「请饶了我吧。未经批准进来这裡,我向你道歉。但九龙王遗灰是特区防卫所不能忽视的案件——」
    「算了吧。」
    阵内说:
    「你从一开始就『附身』了吧?至少到我面前时。」
    *口不动。眼眸中浮现紧张与好奇心,瞪视著狡猾的福克斯——身穿黑衣的「赤色獠牙」战术顾问。
    萨札很快便死心。「唉唉~」他沮丧地垂下肩膀。
    「在香港时也这样……你眼睛真利呢,阵内章吾,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男人。」
    「让你这麼说是我的荣幸,『人行者』。因為策划谋略方面,你才是在月下世界拥有最顶尖的评价。」
    「啊哈哈,这麼说我会害羞呢。对了,你要不要把手放下呢?」
    「不行,也别转过来。事出突然,我没準备墨镜。」
    「事到如今我不会抵抗嘛。」
    「很抱歉。」
    「啊,是吗。呃……那这个也要给你吗?」
    说完,他挥了挥手电筒。在「放地上」的指示下,萨札乖乖将其扔到地上。在开著灯的状态下,光线横跨房间,旋转一阵后停住,正好照向一旁的棺木,房间墙上印著巨大的棺木黑影。
    「可是你怎麼进来的?难道在下面重新组合石碑?」
    「说实话,有其他入口。」
    「咦?什麼嘛,奸过分,破坏气氛。」
    「我才想问你,墓地管理人怎麼了?」
    「啊,叫杜田的那个老爷爷啊,他在管理员室裡睡觉,明天就会醒来。可是……」
    萨札斜眼看著站在背后的阵内:
    「他很温柔呢,跟阴谋家与调停员不一样。」
    「……别转过来。」
    阵内拿*指向转到一半的脸,萨札赶紧朝前方看。
    「刚才的质询只是起头,想问你的事情堆积如山。」
    「我也是,阵内。从圣战之时起我就很注意你。人类与吸血鬼的共同战线,我打从心底感到不屑,想不到居然能实现。对我们来说,那是不幸的开始。」
    「……那是基於双方理解。」
    「别谦虚了,如果没有你就不可能实现。事到如今就告诉你吧,当时我曾二度企图*你,之后捨不得杀你,还曾策划拉拢你。趁著这个机会正好就来问问,你对不老不死有没有兴趣?」
    「目前没有。」
    「是吗,真遗憾,还挺不赖的喔?」
    萨札不正经地说道,阵内则豪迈地笑著。不过就算是他也无法泰然处之,虽然是以*面对他背后的对话,以意志力撑起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然而,同时他也乐於此状况。毕竟他正在全世界恶名昭彰的大吸血鬼面前,这机会绝无仅有。
    「关於在吉普车上的谈话,很令人开心,在知性上带来久违的兴奋。」
    「啊,果然是那番谈话露了馅。算了,我也很开心,以致於得寸进尺——不过,我曾说出什麼不对劲的事吗?没印象。」
    「说得也是,也没什麼特别的。」
    「既然这样,為什麼——」
    「没礼貌,是直觉。」
    萨札无言。然后,浮现真的很愉快却让目击者心惊胆颤、冰冷至极的微笑。
    「……阵内,你真的对转化没兴趣吗?」
    「感谢你的心意。」
    如履薄冰般的战慄对话。阵内感到一身鸡皮疙瘩。
    深呼吸一口气。这是关键时刻,要冷酷,而且大胆。阵内牢牢握紧瞄準的*。
    「放弃吧,开*的话,这孩子就可怜了。」
    「……这分身还活著吗?」
    「当然,健健康康。」
    萨札保证。这时应该不用说多餘的谎。阵内点头。
    「很好,在他尸体被发现的那天还要说明很麻烦。」
    「对嘛。」
    「……往前。」
    「前?往前走?」
    「你想看吧?」
    萨札表现出考虑片刻的样子,终究听从指示,高举双手开始往房间中央移动。阵内慎重地跟在后面。
    雨人逐渐接近棺木。可是萨札的脚步开始变重,高举的双手开始逐渐下降,连呼吸也紊乱起来。
    萨札停在棺木前方,正好在落地的手电筒照出的光轮外约两公尺距离。脸孔因厌恶与恐惧皱起,从额头渗汗的情况看来,似乎并非作戏。
    「……这裡面是?」
    「对,收纳著遗灰。」
    「可怜的王啊。」
    萨札沉声说道:
    「你应该不明白吧,就连只有精神的我也不想再接近。」
    「……因為『真银』吗?」
    萨札点头承认。
    一把简单地放在棺上的剑——是真银製作的剑,收在看似从遗跡发掘出来,有著古老装饰的剑鞘裡。笔直挺立,应该是把双刃剑,相当大把,光是入鞘的刀身部分就将近一公尺包含剑柄便远超出一公尺。有副与刀身垂直延展的短鍔,整体来看是十字形。
    柄与鍔被碎布缠绕,刀身入鞘。即便如此,萨札仍无法直视,想看却每每别开视线。
    「对我黑血一族来说,世界上没有胜过於这个的强大『诅咒』。臭龙王,圣战时还不满足,居然拿出这种玩意——」
    萨札就此沉默。阵内拿著*直盯他的背。
    终於从开啟的门传来声响,应该是办公室的人听见石碑陷落的声音来看情况。那个大洞不可能被忽略,早晚也会走到这裡。
    「……好了,『人行者』,我之前说过,想问你的事有一堆。」
    「哼哼,让人小看,真的很伤脑筋困扰耶。就算成為俘虏之身,我也不会出卖我心爱的姊弟们。」
    「我想也是。首先,要俘虏你是至难大业,你随时都能脱离这身躯移动到其他分身。」
    「什麼,你知道啊?真无趣。」
    「可是难得如此相遇,对我来说,一定得好好利用这场会面。」
    阵内朝萨札靠近一步。萨札感觉到*口,侧身转过头。
    「……怎麼利用?」
    阵内以行动作為答覆。他以肩头撞向萨札的背,将他的身体撞向棺木。萨札俯身扑倒,接著阵内越过他的身体跳上棺木。手电筒照在墙上的阴影剧烈地一团凌乱。
    他拔出剑,倒地的萨札双眼大睁。
    阵内的指尖置於剑鍔,提刀,刀身隐约暴露於外。
    萨札发出尖叫。
    吸血鬼的惨叫回声荡漾。
    阵内屏息,注视不再动弹的萨札——福克斯的身体。右手持*,左手為真银之剑,真银之力能打破各种吸血鬼拥有的「血」之力。若能以这把剑封锁萨札的能力……
    不晓得经过了多久,福克斯趴著的身体孱弱地动了动,他缓缓地挪动手臂,以手肘撑起身体。
    「人行者!」
    阵内以左手之剑抵住他的鼻尖。他吃惊地「盯著剑」,接著视线上扬看向阵内。
    「……你是『公司』的……」
    阵内全身鬆了一口气:
    「逃掉了啊。」
    将剑收进鞘中,放回棺木上。然后在惊讶的男人面前低喃了一声「可恶」,懊恼地踹棺木一脚。
    没办法。自己尚未做好準备,离万全还远得很,但考量到现在特区的战力,很希望想办法在这裡捉到他。
    「让大鱼溜走了。」
    只能切换情绪。萨札的登场不过是预兆,之后其他人也会过来。不,已经来了吗,战斗
    才要开始。这一次——虽然极度不愿去思考——特区将会付出极大的牺牲吧。
    可是——特区会留下来,必须留下来。
    「……阵内部长。」
    被人一喊,阵内才回过神:
    「福克斯先生,感觉怎样?有没有受伤?」
    「糟透了,但似乎没受伤……」
    男人以瘫坐在地的姿势甩甩头。
    下巴残留旧伤疤。仔细一看,虽仍顶著大剌剌的脸孔,但却彷彿正体验著人生最惨的宿醉般,表情悽惨地皱著脸。
    不过护骂的态度却反倒没什麼阴暗感。阵内调整心情,伸手递向他。
    「好了,我想你应该很混乱,可惜没有时间。我们要离开这裡,请跟我来。」
    可是男人却往旁边转头。
    「不,没关係,倒是……」
    「咦?」
    「抱歉了。」
    男人动作迅速的右手在下一刻握起*,宛如高超的快*手。
    小型*身转轮*,科尔特Ds警用*。
    *声漫射。
    衝击就好像被巨大铁鎚殴打般强大。
    打穿胸前的弹痕反倒小得虚假。
    脚被绊到,倒在棺木上顺势滑落。相对地,男人笔直起身,敏捷俐落的战士动作让人一眼便明白,之前的各种瞬间都是骗人的。
    他仍皱著脸——
    「拜託转移的时候再稍微小心一点,脑袋差点裂开了。」
    阵内凝视变脸——不,露出真面目的男人。嘴角正流著血,似乎伤到了肺。男人冷酷的眼神一看向他,就展现野生猛兽的笑容。
    「初次见面……应该是吧。我是拉乌.王,姊弟中排行第八。我没有獠牙,意外吧?」
    「呵,你眼光确实锐利。不,这情况应该说是耳朵灵敏吧?」
    男人——拉乌靠近跌落的阵内,站在倒地的他身旁,伸出手,抨一声放在棺上。
    「正如你所想像,我是王家的次男,九龙王——亚当.王的『亲弟弟』。」
    阵内瞪大双眼。拉乌的微笑不知不觉转為冷笑,一面将柯尔特收回*套——
    「对人用——萨札应该刻意给过你忠告吧?看来他技高一筹啊。骗了你真是抱歉……可惜,战争已经开始了。」
    阵内咬牙切齿。手压住胸口的伤,不一会儿便一片通红。
    一呼吸就几乎被血气噎住,但阵内仍打算继续『对话』。
    「目标……是剑吗?」
    拉乌瞥了阵内一眼。「对。」他答道,且随即将视线转回棺木。
    伸手取剑。
    「……很遗憾,以我的血不可能此时此刻让九龙王復活,必须带其他人过来。」
    真银之力能打破各种吸血鬼的「血」之力,当然圣也不例外。只要有这把剑,就能打破保护特区的「结界」。
    「你等著,哥哥——」
    拉乌如此低语。只有面对棺木之时,他的眼睛才蕴藏著真挚思念。延伸至墙面的巨大人影是一道比吸血鬼还不吉祥的倒影。
    哥哥——阵内思佇。回想起萨札的话,「九龙的血统」也是吸血鬼的血统之一,他们也是其中一族——是一个家族。
    拉乌提起剑,转身背离棺木,以毫不犹豫的脚步走向门扉。
    阵内以目光紧追他的背影。
    视野开始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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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后记
    好,本集到此为止!如何呀,各位,想不想继续看下去?(过分的台词。)
    总之,在此献上《BLACK BLOOD BROTHERS6九牙集结》。
    其实这个副标题是老早以前就想好的,若说因此才让九名敌人出场一点也不为过——啊,这麽说也太过分了啦。可是我个人很喜欢听起来帅气响亮,还有「终于来了」的感觉。虽说「集结」,但登场画面倒是不多,是否因此印象更深刻呢?就各种层面上。
    虽说如此,之后介绍登场人物就会变得非常辛苦,加油!凯瑟琳!(登场人物介绍页是责任编揖K小姐的工作。)


   bbb


    称得上本篇的种种要素「终于来了」。友情、战斗、谜团
    而且重要的是,这次还有「爱情」!(笑)
    哎呀,也许这时出现(笑)很没必要来了。写杰尔曼与沙由香就不会。
    唉唷,很有趣嘛!(笑)
    也有壮阔场景,实在丰富。
    但不知为何写到那两人的爱情时,一瞬间就笑出
    其实两人的关係才正要开始,希望能让各位焦急地期待。
    另外,关于敌方的九姊弟,各自的脸孔——或个性——大致也能看出来了吧,让亚弗里先登场是正确的。由于其他成员也聚集了一堆彆扭的傢伙,要是大家同时登场的话,他或许只会变成被欺负的小孩。不过事实上也差不多。(加油……)
    顺道一提,这集的故事开始于边边子被「公司」革职的半年后,而期间发生的故事描写于现正连载于「DragonMagazine」的短篇小说。以后「DragonMagazine」的短篇,描写的时间轴也将会位于这半年间——也就是《BBB5》与《BBB6》之间。
    理由是……如果看过本篇就能理解了吧?
    今后对登场人物来说,描写于短篇裡的「日常生活」将会变得比宝石还贵重。或许也会再度与本篇时间轴连结发展,总之跟短篇相比,本篇会「先」进行。
    短篇的气氛预定就照现在这样。在本篇,让铃介愤慨「真的很悲惨」的是什麽呢?另外,边边子是如何孕育出爱意的呢?(笑)这之类的,敬请拭目以待。因为无论是边边子、次郎或小太郎,都是同时具备愚蠢或正经两面的《BBB》主角。
    啊,可是本篇也不会只有凝重而已,这点请安心期待。
    另外,上一集是一年后,这一集是半年后,本篇的时间经过颇大。所以也有人说:「因为没有看『DragonMagazine』,所以被革职之后发生什么事?好在意!」那种场面才结束,下一集就突然跑到半年后,或许有点跳跃。笔者也有考虑到这点,但基于故事的构成,实在非常不好意思。
    但是,老实说,没什麽重要的。(说出来了!)
    基本上,想想已经成书的《BBBS1》与《BBBS2》裡头的热闹日常场景,这半年内差不多就全都像是那样。或许多尘让人有种「也太过直截了当了吧?」的感觉……(铃介…「因为真的很悲惨啊。」)
    关于这段期间发生的事,应该早晚也会彙整成短篇集吧,请稍待一阵子,感谢指教。

   bbb


    然后!接着是让各位(尤其是笔者)引颈期盼的动画话题!
    之前《BBBS2》的后记报告的《BBB》电视动画,现在正大受欢迎(←一定)上映中!已经看过的读者有什麽感想呢?在这本书出版的时间点,应该只有部分的电视台在播放,不过自十月起,预定稍微扩增播送的电视台。哀怨着「我家的地区看不到」的读者请放心,官方网站的动画放送也开始了。
    笔者书写后记时尚未看过完成的动画,但看过第一集画面与听过首乐,也曾旁观录音室的录音现况。
    因此我敢才说,看来会是一部对原作迷也能怀着自信推荐的作品,哼哼……!(很开心的样子)
    笔者对动画不太熟悉,但画质高,声优更是实力派聚集;讲到音乐则有如电影版,豪华得惊人。自己创造的世界化为动画时已经够令人大吃一惊,而且还被创作成非常棒的作品。站在稍微看过製作过程的立场,真想将我的亢奋感分享给大家。
    「写作」虽有编辑的协助,但换句话说也是封闭性的孤独作业。就因为这样,如此创造出来的作品经由众多工作人员昇华的模样,令人着实感慨良深。哎呀,《B B B》真是十分幸运的作品呢,再度对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至上感谢之意,然后由衷希望这齣动昼能作为感谢各位读者的礼物。
    啊啊~好想早日亲眼看到完成版!
    尤其是吸血画面!(……我只在这裡说——《BBB1》中边边子与次郎的吸血画面,在动画草稿中有非常「呀——」的感觉,敬请期待!)
  
  bbb

    再来再来,其实还有另一个消息。
    「DragonAge」月刊自二ОО六年十月号(已经出版!)开始,《BBB》漫画化短期集中连载!
    首次动画化,接着是首次漫画化,哎呀呀~令人开心得笑个不停!(不是吓呆了吧?不会吧?)
    负责这部分《BBB》的,是フジノ/明亚老师与米仓サトル老师两位美女搭档!内容则是笔者新的的原创故事,也请各位务必翻阅看看。
  
  bbb

    最后,我要表达对小说《BBB》製作群的感谢之意。
    责任编辑凯瑟琳。她现在因为动画化的关係,仍持续手足无措忙翻天的状态,之后一定也会手足无措忙翻天到极限,希望能平安活下去!
    插画的草河老师。他现在也因为动昼化的关係,执行着不可能的进度。之后大概也会被凯瑟琳告知作梦般的进度……期待老师美妙的插昼,万事拜託!
    然后是各位读者。本篇终于朝向无法回头的发展迈进,我会拚命地写,希望大家能享受其中。
    再会!
    二00六年八月  ぁざの耕平
TV动画《BLACKBLOODBROTHERS》官方网站
http://character.biglobe.ne.jp/B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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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05/20 | 编辑
- -这次的校对人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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