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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川原砾]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6幽灵*[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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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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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录][SOSG小说组][川原砾]Sword Art Online刀剑神域6幽灵*[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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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由[SOSG小说组]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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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anglegamer 哦☆卖糕的 凌水柒月 水樹奈奈
二校:watashi101
扫图:watashi101
修图:zmg9174 绫桜旋律 流光. gsnoopy
排版:watashi101
作者:川原 砾
插画:abec
译者:周庭旭
首发于:SOSG论坛 http://www.sosg.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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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人为了调查*与钢铁的VRMMO「Gun Gale Online」里所发生的「死*」事件,而登入「GGO」。
  桐人转移过来之后,虽然遇上了乍看之下很容易被误认是美少女角色的麻烦,但在经过狙击手少女诗乃的引导之后,顺利参加了决定最强*手的对玩家淘汰赛「BoB」。
  桐人在这个被*支配的世界里,成为唯一使用光剑战斗并不断在「BoB」里获胜的角色。而那种奇异的战斗型态立刻造成了话题,他的知名度也跟着不断上升。
  时间终于来到了隔天的「BoB」正式大赛。在聚集了许多强敌的「多人数大混战」当中,「死*」终于现出身影。「死*」他究竟是什么人呢?「假想世界」真的能对「真实世界」产生影响吗……桐人即将独自挑战「死*」!
  「幽灵*」篇,完结!


川原砾
回想起来,我这几年来好像都没有离开过关东的样子。虽然偶而会想到远方去旅行,但老是在脑袋里订定计划时便觉得麻烦而放弃了……好,我就用网络游戏来旅行吧。


插画:abec
啊呸嘘!(注:漫画《北斗神拳》中,被北斗神拳击中的喽啰爆体而亡前所发出的怪异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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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7
  
  「哥哥~」
  晴朗的星期天,原本坐在桌前吃着午餐的我,在看见亲爱的妹妹伴随着最灿烂的笑容呼唤我时,马上有股「不祥的预感」冲上眉间,由此便可以证明我——桐谷和人有多素行不良。不过,我还是停下把小西红柿往嘴里送的动作,开口说:
  「……干嘛突然这样叫我啊,小直?」
  才问完,便看见坐在对面的妹妹——正确来说应该是表妹——桐谷直叶从身边椅子上拿起某个东西,此时我马上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没错。
  「那个啊……今天早上,我在网络上看见这样的消息喔?」
  随着这句话,一张A4大小的打印纸被推到我眼前。看来她是将国内最大的VRMMO游戏情报网站「MMOTomorrow」,简称「M Tomo」的新闻栏给打印下来了。
  只见头条新闻的位置上以粗大字体写着「决定Gun Gale Online最强者的大混战,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正式大赛的三十名参赛玩家出炉」。
  下方还刊载着简短的报导与全部出场者的名单。
  直叶那指甲剪得相当整齐的食指,指着一行写着「F组第一名:Kirito〈初〉」的文字。我侧眼看着那排字,同时无力地试着想将事情掩饰过去。
  「咦、咦~竟然有名字跟我那么像的人耶——」
  「什么相像,是完全一样吧。」
  直叶整齐浏海下方那符合运动少女形象的干净脸孔露出微笑。
  现实世界里的她,可是位才高中一年级就忽然被选拔进入全国高中联赛与玉龙旗团体战(注:日本高中剑道三大赛之二)的剑道选手,像我这种只窝在家里的虚弱家伙,体力上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而且直叶还在完全技能制的VRMMO「ALfheim Online」里操纵名为「莉法」的精灵剑士,那端正刚毅的剑技时常凌驾于我这种随手乱舞的剑法之上。
  虽然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拟世界里,一旦和直叶吵架我就只能马上道歉,但平常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一点才对。因为在我回到现实世界来的这一年里,已经完全将我们小时候的疏远感消除,还培养出深厚的感情,连暑假暂时从美国回来的老爸看到了都还会吃醋呢。
  今天——二〇二五年十二月十四日星期天,因为母亲按照惯例待在编辑部,所以午餐还是由我和直叶前去采购材料,合作完成加了水煮蛋的凯萨色拉与海鲜烩饭,接着面对面坐在桌子前一团和气地开始用餐……到直叶把那张打印纸拿出来为止。
  「是、是啊……完全相同呢,嗯。」
  我勉强将视线由印刷着Kirito名字的纸张上移开,然后将小西红柿放进嘴里,咀嚼时还以模糊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但是,这应该是个很大众化的名字吧?我也只是省略本名而已。这GGO里面的桐人,名字说不定叫什么……雾峰藤五郎吧,嗯。」(注:日文中桐与雾发音同为KIRI)
  说出这种空虚的话后胸口之所以会感到一阵刺痛,一定是因为对亲爱的妹妹撒了漫天大谎的关系吧。是的,直叶所指的Kirito百分之百是我本人在游戏里的角色。
  至于为什么非得隐藏这件事实不可呢?原因在于我为了参加发生问题的射击游戏MMO「Gun Gale Online」里名为「Bullet of Bullets」的大会,而把当成根据地的ALO里使用的角色·桐人「转移」到GGO世界里去了。
  所谓的转移,是所有利用「The Seed」平台的VRMMO游戏共同拥有的功能,它可以将玩家于某游戏内培养出来的角色,在「保持原本强度」的情况下转移到别款游戏里,这是几年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系统。
  但这种系统当然也有一定的限制存在。而最大的限制,就在于单单只能移动角色,无法将拥有的金钱与道具带到新游戏里头去。因此,转移通常不是暂时性的观光,而是永久性的迁移行为。
  如果我说自己要从ALO迁移到另一个游戏里,深爱着那个精灵国度的直叶一定会大受打击。而另一方面,我也犹豫着是否要向直叶说明为什么得将「桐人」转移到GGO里这件事。因为这与VRMMO世界最为深沉的黑暗面有关。
  委托我到GGO世界调查整起事件的男人叫做菊冈诚二郎。他曾隶属于*的「SAO事件对策小组」,现在则是总务省VR世界管辖部门,通称「假想课」的国家公务员。
  一周前的星期天,菊冈把我叫出去,告诉我某个奇怪的案件。
  他表示在GGO世界内部的街道里,有个角色对其他角色说出「制裁」这种话并且朝对方发射*。如果仅仅如此,那么就单纯只是恶作剧或骚扰而已。不过,现实世界里有两名操纵游戏角色的玩家,也在遭受*击的同一时刻心脏病发死亡了——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这有九成的可能性只是偶然。
  然而,我实在无法舍弃那剩下一成的「某种」可能性……于是接受了菊冈危险的委托,登入GGO世界里,希望能接触那名引发骚动的*击者。
  由于没时间从头开始锻炼角色,我只好将ALO的桐人转移过来,并为了吸引*击者的目光而参加昨天星期六所举行的BoB预赛。初次体验的*战斗让我感到相当头痛,所幸首先遇见的玩家巨细靡遗地向我讲解游戏内容,让我得以成功通过预赛,并且和可能是*击者的男人有了第一次接触。
  但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那名自称「死*」的男人,是否真的有在游戏内杀害现实世界玩家的力量。
  不过,这让我晓得了一件事。
  那就是「死*」与我之间有着出乎意料的关系存在。
  「死*」就跟我一样,是那个死亡游戏——Sword Art Online的「生还者」。而且不只如此,我和他过去说不定曾经交手过,还打算终结对方的生命——
  「哥哥又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了。」
  听见这句话,我的身体忽然震动了一下。空虚地望着天空的双眼再度聚焦后,马上就看见直叶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表情。
  她将方才推到我眼前的影印纸放在桌上,轻握着双手盯着我看。
  「那个……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也就是『桐人』从ALO转移到GGO里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吓得眼睛都快跳出来了。看见这种反应之后,比我小一岁的妹妹露出早已看透一切的成熟笑容。
  「桐人都从朋友名单里面消失了,我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
  「……不、不过,我打算这周末之后就转移回去……而且名单也不用每天看吧……」
  「我不用看也感觉得到。」
  直叶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那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充满谜团的光彩,而此时我居然涌起「这家伙也是女孩子呢」的想法。这种念头实在令人感到很不好意思,再加上瞒着妹妹进行转移的愧疚感,让我不由得别开视线。但直叶却还是平稳地对我说:
  「……我昨天夜里一注意到桐人不见了,马上就注销游戏并准备冲进哥哥的房间里去。但哥哥绝对不会没有理由便瞒着我离开AO对吧?我想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于是便联络了亚丝娜。」
  「这样啊……」
  简短地附和之后,我的脖子缩得更短了。
  由ALO转移至GGO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亚丝娜——结城明日奈,以及我们两人的「女儿」,也就是人工智能结衣。而理由在于……别说两天了,就算我只消失两秒,拥有部分系统登入权限的结衣也会马上发现。
  而且结衣不喜欢我有事情瞒着亚丝娜。当然,我若说自己有苦衷她一定能理解,但一想到我的指示将给结衣的主程序带来负担,便没办法这么做了。
  于是我便只告诉亚丝娜和结衣「由于接受了菊冈诚二郎的请托,所以得到GGO世界去一趟」,还说明目的是为了「调查The Seed连结体」。但我没办法向她们表明调查的核心部分,其实是「死*」在游戏内的*击,以及现实世界里的两起死亡事件——
  这事件实在是荒诞无稽。但由于太过于奇特,反而让人确实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而这也是我无法将转移的事情告诉直叶或其他朋友的最大原因。
  垂下视线、口中含糊其辞的我,耳里忽然听见移动的声音。
  接着是细微的脚步声,以及两边肩膀被手触碰的感觉。
  「哥哥……」
  直叶将身体靠在我的背后,然后在我耳边低语:
  「亚丝娜她说『跟往常一样,桐人在GGO里大闹一番后立刻就会回来了』。但是,我想她心里一定很不安才对。而我也和她一样。因为……因为,哥哥昨天那么晚才回来,而且脸上的表情非常恐怖。」
  「是吗……」
  我只能这么回答。直叶的短发轻抚过我的脖子,在离我左耳非常近的距离,一道夹杂着鼻息的声音响起。
  「应该……没有危险吧……?我不希望你又跑到很远的地方去……」
  「我不会离开的……」
  我这次清楚地告诉她,然后将自己的右手叠在左肩的小手上。
  「我保证。今晚GGO大会活动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到ALO和……这个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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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直叶似乎点了点头,然后上半身就这样靠在我身上,暂时停着不动。
  我被囚禁在SAO的两年里,妹妹已经非常心痛了,而现在又让她感到如此不安,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其实我也可以发一封「我不接受委托了」的简讯给菊冈诚二郎,然后忘记所有事情——但经过昨天的预赛之后,有两个理由让我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已经与那个误以为我是女性玩家而亲切地指导各种知识、拿着恐怖巨大*的女孩子「诗乃」约好再战。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和「死*」之间的宿怨。
  我得再度面对那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并确认他「过去的名字」——以及他那两名被我用剑斩杀的伙伴之名。因为这原本是我回到现实世界后,应该立刻完成的责任……
  我轻轻敲了敲直叶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再度说道:
  「不要紧,我一定会回来的。来,我们快吃吧。东西要冷掉啰。」
  「嗯…………」
  直叶的声音变得比较有力了。她点点头,用力抱了我的肩膀一下后才放开。
  小跑步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后,妹妹脸上又有了充满精神的笑容。她舀起一大匙烩饭放进嘴里,接着又轻轻挥舞着汤匙。
  「话说回来,哥哥……」
  「…………嗯?」
  「我从亚丝娜那里听说了,这次的『工作』好像可以赚不少钱对吧~?」
  「呜!」
  菊冈跟我约定好的三十万圆报酬,以及准备拿这笔钱购买的最新规格PC零件一览表,随着喀啦喀啦的音效在我脑海里展开……我判断势必得削减些硬盘容量之后,「碰」一声拍了一下胸部。
  「嗯、嗯!我什么都买给你,好好等我回来吧。」
  「太好了!我老早就想要一把奈米碳管制的竹剑了!」
  ……看来主存储器的容量也得有所修订才行了。
  
  
  为了避开车潮,我稍微提前在下午三点便跨上老旧机车出门。
  车子沿着川越街道不断向东,通过池袋后由春日大道往都心前进。接着我在本乡折往南边,由文京区进入千代田区后,不到几分钟作为目的地的综合医院便出现在眼前。
  虽然昨天才来过这地方,但记忆似乎已经相当遥远。
  其实理由相当简单。因为昨晚我即使躺在自己床上也完全无法入睡,只是在黑暗当中张开眼睛,拼命回想心底深处那早已遗忘的过去——SAO时代的杀人公会「微笑棺木」毁灭的整个过程。
  结果,凌晨四点时我终于放弃靠自己入睡,戴上AmuSpheren入VR空间里,藉由区域网路从自己房里的PC当中叫出「女儿」结衣,然后要她陪我闲聊直到「睡眠注销」成功为止,但最后还是因为没办法熟睡而做了个很长的梦。
  幸好我几乎不记得梦的内容,但从醒过来到现在,耳朵深处一直有道声音盘旋不去。
  ——你是桐人吗?
  这是昨天BoB预赛当中,可能是「死*」的玩家对我的低语。
  而这同时也是我用剑斩杀的两人——不对,包含担任亚丝娜护卫的那个男人在内,总共三名「微笑棺木」成员对我的疑问。
  是你吗?你就是那个杀了我们的「桐人」吗?
  无论是在BoB预赛会场或梦中,我在面对这个问题时都无法直接回答「没错」。
  今天晚上八点开始的决赛里,我应该会再度和那个像亡灵的家伙碰面才对。如果再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我这次非得承认不可。
  但我却没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早知道会这样……」
  就不要将「桐人」由ALO里转移过来,直接用全新名字的角色潜入GGO就好了。
  对事到如今还有这橹丢脸想法的自己苦笑之后,我便将摩托车停好,走进病房大楼里。
  由于出门之前先传过简讯,所以安岐护士已经在昨天那间病房里等我了。她跟昨天一样随性地绑着辫子,但今天鼻子上戴了一副无框眼镜。只见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起那双修长的腿,看着已经有些跟不上时代的纸张印刷文库本。但她一看见我走进来,便迅速合上书本并露出微笑。
  「唷,这么早就来啦,少年。」
  「抱歉,今天也要麻烦你了,安岐小姐。」
  对她点点头后,我瞄了一眼时钟,发现还不到四点。虽然距离BoB决赛开始还有四个小时以上,但如果跟昨天一样搞到差点来不及报名而冷汗直流,那也未免太没有学习能力了吧?所以我还是早点登入,练习一下射击技巧比较好。
  我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对安岐护士说:
  「那个……决赛是晚上八点开始,所以那时再看我的心电图就可以了。」
  结果这位白衣护士轻轻耸了耸肩。
  「没关系。我刚轮完夜班,今天休假。所以无论陪你几个小时都没问题喔。」
  「咦……那、那不是很不好意思吗……」
  「会吗?那我想睡时就借一下你的床啰?」
  她口中说着这种台词,还眨了一下眼,身为一个在现实世界里头女性经验值相当低的重度VRMMO成瘾者,只能含糊其词并移开视线而已。安岐护士看见我的样子便呵呵笑了起来。由于在复健时的丢脸模样被这个人尽收眼底,所以我在她面前可以说完全抬不起头来。
  我为了掩饰尴尬而一屁股坐到床上,接着马上依序扫过旁边准备好的各种屏幕器材,以及放置在枕头上的银色双重圆冠型头盔——「AmuSphere」。
  菊冈特别帮我准备了全新的机器,无论是不锈钢的外表还是人工皮革的内侧,都没有任何一污点。它时尚的设计与质感远远超过原始的NERvGear,与其说是电子机器,倒不如说是装饰品还比较合适。
  如同它「绝对安全」的广告词一样,这台机器应该无法产生致命的微波才对。不,应该说它早就被严格设计成只能产生微弱的电磁波而已。
  所以按照常识来判断,其实根本不用特别跑到医院在胸口贴上心电图的电极,还安排护士守在旁边照顾自身安全。无论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利用这台AmuSphere伤害我分毫。
  但是——
  但是GGO里的知名玩家「ZXED」与「薄盐鳄鱼子」在现实世界里确实己经死了。
  而对他们的角色发射假想*的「死*」,是过去曾在SAO世界凭着自己意志PK……也就是杀人的玩家。
  如果,完全潜行技术这个东西,现在还有仍未被发现的危险要素呢?
  比如说,在SAO这个异常世界杀了人的玩家,得到了某种适合在VR环境里放射的数字化「杀气」或「怨念」,而这种力量又经由AmuSphere将其转变为档案,再利用网络流入被狙击者体内对其神经系统发出某种讯号……最后造成心脏停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死*」在游戏内的攻击便有可能让现实世界里的玩家死亡。
  同时「桐人」所挥动的假想之剑,也有可能真的杀掉「死*」或是其他人。
  我也曾在艾恩葛朗特里杀害过其他玩家,数量说不定比大部分红色玩家还要多。
  一直以来,我都刻意地去遗忘掉丧生在我剑下的那些人。但是,昨天那段记忆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不,应该说我根本就不可能忘记这段过去。这一年里面,我只是让自己别过脸不看这段沉重的过往,不断逃避着应该承受并且付出代价的罪过……
  「少年,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白色休闲鞋的尖端忽然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膝盖。
  我被吓得肩膀紧绷。抬头一看,才发现安岐护士透过无框眼镜以沉稳的目光看着我。
  「啊……没什么……」
  我微微摇头,但最后还是咬紧了嘴唇。几个小时前才为了同样的理由让直叶担忧,现在还让接受这个麻烦委托的安岐小姐替我操心,这也未免太丢脸了。
  然而,护士小姐脸上浮现过去复健时曾鼓励过我的笑容。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移动到我身边说:
  「难得有机会让美女护士做心理咨询,你就把心事全说出来吧。」
  「…………要是我拒绝,应该会遭天谴吧。」
  「呼」一声吐出长长一口气后,我看向地面,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那个……安岐小姐,你到复健科来之前是在外科服务对吧?」
  「嗯,是啊。」
  「请原谅我这个不礼貌而且直接的问题……」
  我稍微瞄了一下左上方,以更细微的声音问:
  「…………已经过世的患者,能在你的记忆当中停留多久……?」
  这是个挨骂或遭到白眼也不为过的问题。如果我是护士,一定会觉得「不懂医疗现场的小鬼问这是什么自以为是的问题」吧。
  不过安岐护士脸上还是保持着沉稳的微笑,回了我一句「这个嘛……」。她看了一下病房的天花板后,慢慢张开嘴说下去:
  「只要我去回想,就可以想起他们的名字与容貌。就算只是在同一问间术室里共处一个小时的病人……嗯,依然记得。我明明只看过他们因为麻醉而沉睡的脸而已,这还真的很不可思议对吧。」
  也就是说,安岐小姐参加的手术里面有患者过世啰……虽然我知道这并非什么可以随便触及的话题,但还是忍不住这么问道:
  「你不会想忘了他们吗?」
  不知道这么说的我脸上作何表情,只见安岐小姐连眨了两下眼睛。但她涂着薄薄口红的嘴唇仍旧保持着微笑的形状。
  「嗯……这个嘛……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回答了你的问题……」
  安岐小姐先这么说完后,才用略为沙哑的声音接下去:
  「人类呢,只要是觉得应该忘记的事情,就一定会忘记。甚至连『我想忘记』的念头都不会有。因为你愈是想要忘记,记忆反而愈深刻,最后会记得更为清楚不是吗?这么一来,或许……心底深处,也就是潜意识里其实根本不想忘记那件事吧?」
  这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我轻吸了一口气。
  愈是想要忘记,反而愈是无法忘记……?
  这句话入人心扉,在嘴里引发一股强烈的苦味,而我在内心将它变成自嘲的笑容之后,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那么,我还真是个恶劣的人呢……」
  避开安岐护士那带有「为什么」意味的视线后,我看向双脚中间的地板。接着又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然后利用这股压力将胸口的话吐出来。
  「…………我在SAO里面……杀害了三名玩家。」
  沙哑的声音撞上病房白色墙壁,变成奇妙的回音传了回来。不,其实应该只有我的脑部感受到回响而已吧。
  我去年十一月到十二月为了复健而住到这间医院来时,安岐小姐是负责照顾我的护士。所以她知道我被囚禁在假想世界里两年的事情。但在这之前,我从未对她说过那个世界内部所发生的事情。
  从事医疗工作的人,听到任何夺走生命的事故,一定都会感到很不愉快。但从嘴里冲出来的话语却再也停不住了。我只能将头垂得更低,以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他们全部是红色……全部是『杀人凶手』,但我也可以选择不杀掉他们,而让他们无力反抗就好。但我还是把那些人杀掉了,因为自身的愤怒、憎恨……以及复仇心而斩杀他们。而我这一年来甚至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不,应该说我连现在提到这件事情时,也还想不起那两个人的姓名与脸孔。换言之……我是连自己亲手杀害的人都能忘记的家伙。」
  闭上嘴后,病房里便充满了一片沉重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衣服摩擦的声音与床垫摇晃的感觉传到我身上来。我想应该是坐在左边的安岐小姐站起来准备离开病房了。
  但我猜错了。忽然有只手穿过背部放在我右肩上,接着用力将我拉了过去。这时我身体左侧紧贴在白色制服上,接着全身紧绷的我,便听见有道细微的声音伴随着呼吸在极近距离处响起。
  「抱歉,桐谷小弟。我虽然自信满满地说要替你心理咨询,但我还是没办法将你背负在身上的重担消除,当然也没办法和你一起承受它。」
  原本在右肩上的手开始抚摸起我的头发。
  「别说『Sword Art Online』了,我根本没有玩过任何VR游戏……所以我无法感受你使用的『杀害』这两个字究竟有多沉重。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你之所以非这么做不可,应该是为了要帮助别人对吧?」
  「咦…………」
  她这番话出乎我的意料。
  为了帮助别人。这个要素确实是存在。但是——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医疗上也会有必须选择抢救哪一条生命的场合出现。像为了抢救母亲而放弃胎儿、为了解救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而放弃脑死的患者。而且在大规模的事故或灾害现场,也有评估病患急救顺序的『检伤分类』制度。当然……不是说有正当理由就可以杀人。失去的生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换不回来。但是……像你这种与死亡事件相关的人,应该也有权利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获救。你有权利借着想起自己帮助过的那些人来让自己获得救赎喔。」
  「让自己……获得救赎的权利……」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完之后,便在安岐护士的手还放着的情况下用力摇了摇头。
  「但是……但是……我忘了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把那些重担与义务全都抛弃了。所以我根本不配得救……」
  「要是你真的忘记,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用坚毅的声音说完后,安岐护士便将左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并让我面向她。无框眼镜深处那对细长的双眼里,有着坚强的光芒。当她用剪短指甲的大拇指擦拭我的眼角之后,我才发现眼里已经渗出泪水。
  「你还记得很清楚。当应该想起的那一刻到来,你就会全部想起。所以呢,那时候你也得同时回想起你帮助过、守护过的人才可以唷。」
  轻声说完后,安岐小姐便将自己的额头靠在我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盘旋在脑袋中的沉重想法开始冷却下来,肩膀也因此放松。于是我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赤裸的上半身贴了胶体电极的我横躺在床上,用双手举起AmuSphere。
  从昨晚起,就一直有股冰冷且沉重的恐怖与自责缠绕在身边,现在这些重担终于离我远去。但只要再度遭遇「Gun Gale Online」世界里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死*」,它们很容易就会重新压在我身上。
  将简直变得像铸铁制般沉重的VR界面套到头上之后,我将电源打开,接着马上就有准备完成的电子音响起。我移动了一下视线,对坐在屏幕装置旁边的安岐小姐说:
  「那就麻烦你帮忙监控啰。还有……刚才……那个……谢谢你。」
  「哪里,没什么好谢的。」
  用传道般的语气说完后,护士便在我身上盖了一条薄毛毯。在那股清洁肥皂的香味中,我用力闭上眼睛。
  「八点前应该不会有事吧……我大概十点左右会回来。那么我走啰。开始联机——!」
  喊完后,七彩放射光便在眼前展开,接着将我整个人吞噬进去。
  逐渐遭到遮断的五感之外,传来安岐小姐的声音。
  「了解了,你放心进去吧,『英雄桐人』。」
  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我的意识已经离开现实世界,进入那个满是沙尘与硝烟的荒野。
  
  


8
  
  「那个男的……」
  喀滋。
  「……真让人火大!」
  朝田诗乃用穿着球鞋的脚尖踢着秋千的铁柱,嘴里吐出这句话。
  这里是离诗乃家不远的小小儿童公园角落。天空已经开始变暗,而这座公园又是只有两样游乐器材加上一个小砂堆的简陋地点,所以就算是星期天也没有半个小孩子在此玩耍。
  诗乃旁边,坐在一具秋千上的新川恭二瞪大了眼。
  「真、真是难得呢。朝田同学你……竟然会这么直接地批评一个人。」
  「因为他真的……」
  诗乃将双手插在棉布裙里,背部靠在倾斜支柱上,噘起了嘴继续说道:
  「……很厚脸皮,然后又爱性骚扰、爱耍帅……说起来,哪有人到了GGO还用剑在战斗的啊!」
  每当诗乃说到「那个男的」有多令人愤怒时,就会踢飞一颗脚边的小石子。
  「而且,那家伙一开始还装成是女孩子,然后让我带他去商店选装备!我还差点就借钱给他了呢。啊~~真是的,我甚至给了那家伙名片……气死我了,什么『可不可以请你自己投降』嘛!」
  这番抱怨,一直持续到周围终于没有大小合适的石头才停止。诗乃低头看了一下身边,发现恭二似乎非常震惊,用某种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新川同学……你怎么了?」
  「没事……与其说稀奇,不如说我第一次看见朝田同学你说了别人那么多坏话……」
  「咦……是这样吗?」
  「嗯。因为你平常好像对别人没有什么兴趣……」
  「…………」
  听新川这么一说,诗乃才有了自觉。
  平常,她绝对不会积极地跟别人打交道,就算人家恶作剧——比如说像远藤那些家伙,她最多也只是感到厌烦而已。因为她觉得根本没必要浪费多余的精力在生气上。
  真要说起来,诗乃连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完了,哪里有空去管别人的事呢?尽管如此,「那个男的」却莫名地让人相当火大,即使从昨天星期六午后的首次接触到现在,已经过了不止二十四个小时,那家伙依旧留在意识里挥之不去。
  但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诗乃开始玩VRMMO-RPG「Gun Gale Online」已经半年了。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遇过像那样正面侵犯别人私人领域的玩家。而且不仅如此,在预赛第一回战后的休息时间忽然被他握住手时,更因为过于震惊而产生了强烈动摇,这让诗乃在之后的第二回战里有两发由中距离进行的狙击没命中目标。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容易生气的。」
  诗乃特地以脚尖将远处的小石子勾过来并朝着树丛用力踢去,同时低声这么说道。
  「哦……是这样啊。」
  恭二依然一直盯着诗乃,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突然从秋千上探出身子热心地说:
  「那么……要不要在哪个练功场伏击他?如果要狙击就由我来当诱饵……不过,要复仇还是正面战斗比较好对吧?我可以马上找来两、三名优秀的机*手帮忙喔。或者用雷射击晕他来个MPK(注:Monster Player Killer,利用怪物杀害其他玩家)也不错。」
  吃了一惊的诗乃眨眨眼,接着举起右手,打断正订定各种PK计划的恭二。
  「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他虽然很让人火大,但战斗方式倒是十分光明正大。所以我也想在公平条件之下,堂堂正正地和他一决胜负。虽然昨天战败……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战法了,而且还有复仇的机会呢。」
  诗乃推推那副平光眼镜,揍着从裙子口袋里拉出手机来确认时间。
  「还有三个半小时,BoB决赛就要开始了。这次一定要在这个盛大的活动里,把那个角色给轰出一个大洞来。」
  诗乃右手食指笔直地朝向西方天空,瞄准线前方甚至可以见到开始上升的红色月亮。
  
  
  昨晚,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的晚上,举行了一场决定GGO最强者的活动——「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预赛。
  K组的诗乃一路过关斩将,但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那位理当还是初学者——不过心里早已有某种预感会碰上他的「那个男人」。
  那家伙的名字是「桐人」。是从诗乃不知道的VRMMO里,利用「The Seed」平台所特有的转移机能来到GGO的玩家。
  诗乃为了报名预赛而前往GGO世界首都「SBC格洛肯」总统府高塔的路上,遇见了应该是刚潜行到游戏里来的桐人。他询问诗乃武器店应该怎么走,平常总是冷冷指个方向便离开的诗乃,这次却主动带路。
  而理由便在于——桐人的角色,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
  诗乃事后才知道,这种模样的M型角色在GGO里被称为「9000系列」,是一种乍看之下与F(女性)型没什么两样的角色。由于这种类型鲜少出现,所以可以连着账号卖个很高的价钱。而理所当然地,桐人的外表就是符合这种身价的「美人」。一头亮丽的长直黑发,宛如夜空般绽放光芒的大眼睛,还有雪白的肌肤与纤细的身体。老实说,甚至比诗乃那种货真价实的F型角色还要女性化。
  玩了半年GGO的诗乃,从来没有遇过「女性初学者玩家」。当然她是认识几名女性玩家,但她们玩GGO的资历全部比诗乃还要久——全都算是老鸟,跟诗乃之间互射的*可能比对话还要多。
  因此诗乃一看见这个不知如何是好的黑发少女——其实是个男性——马上想起过去的自己,于是就像被吸引般自动担任了他的导游。
  两人先在大型商店里挑好装备,然后诗乃教会他「弹道预测线」这种GGO独特的战斗系统,接着还指导他在总统府高塔里报名预赛的方法。最后他们一起移动到高塔地底的待机巨蛋,为了将街道用装备换成战斗用而进到休息室里。而诗乃就在里面把除了内衣以外的全副武装卸除——到了这个时候,桐人才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与性别。
  诗乃因为强烈的羞耻与愤怒而给了对方一巴掌,接着这么说:
  「一定要打到决赛来啊。课程的最后,要让你尝尝宣告败北的*是什么滋味。」
  不过老实说,她根本不觉得有这种机会。
  桐人是个刚转移到GGO来的初学者。而且这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要武装选的竟然不是*也不是机关*,而是「光剑」这种超接近战用的武器。
  要靠剑赢过用*的对手,可以说是天方夜谭。诗乃在心里如此预测,然后准备就此忘记桐人的事情——
  想不到,桐人竟然遵守了与诗乃的约定。在六十四人争夺胜利的F组预赛里,只靠着一把光剑与副武装的小口径*便从第一回合打到第五回合,一路前进到有诗乃等待的决胜战里。
  在成为预赛决胜战舞台的黄昏高速公路上,诗乃见识到了桐人惊人的战斗能力。他以光剑的细长能源刀刃,将诗乃心爱的反资材*「Ultima Ratio Hecate Ⅱ」发射的必杀50BMG弹给挡住——不,应该说是劈开了。
  桐人以猛烈的冲刺穿过分成两道光芒的*中间,冲进诗乃身边后将剑刃架在对方脖子上,并在极近距离之下低声道:
  「那可不可以请你自己投降。我不是很喜欢砍女孩子耶。」
  
  
  「~~~~~~~~~~~~~!」
  光是回想,就能重新感受到当时那种屈辱感,于是诗乃将对着月亮的右手粗暴地放下。她因为还想踢小石头而在脚边寻找了一阵子,然而很可惜,它们已经全都被踢到远方的草丛里了。于是,她只好用球鞋的根部用力踢了一下背后的铁柱。
  「给我记住……这个屈辱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当她用力喘息时,恭二由秋千上站起身,好像还是很在意似的皱着眉头看诗乃的脸。
  「……怎、怎么了?」
  「那个……你这么做……没关系吗?」
  恭二的目光落在诗乃的右手上。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原本轻轻握住的拳头已经竖起了食指与大拇指,做出类似*的形状。
  「啊……」
  她急忙张开手轻轻挥了一下。确实,平常光是这种让人联想起「*」的动作,便会让诗乃感到心悸。然而,现在却很不可思议地没有那种感觉。
  「嗯,没关系。好像是因为生气……所以没什么大碍。」
  「这样啊……」
  恭二低下头,持续凝视着诗乃的眼睛。他忽然伸出双手包住诗乃的右手。那温暖又有些汗的手掌触感,让诗乃反射性低下头。
  「怎……怎么了吗,新川同学?」
  「我总觉得……非常担心……因为朝田同学跟平常不太一样……那个……如、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什么都愿意做。决赛时我只能透过屏幕帮你加油……但要是有其他能做的事情……我……」
  诗乃瞬间将瞄了恭二一眼。那纤细的脸庞当中,只有双眼因为内在洋溢的情感而不断发出光与热。
  「什……什么才叫做平常的我呢……」
  她一时想不起平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于是如此低语。接着,恭二的双手开始用力,张口急促地说:
  「朝田同学总是很冷酷……保持一副超然不会为任何事动摇的模样……你明明有跟我相同的遭遇,却没有像我一样逃离学校……实在是太坚强了。我一直很懂憬朝田同学这种个性。朝田同学……可以说是我的理想。」
  被恭二气势所压倒的诗乃想要向后退,但身后的秋千铁柱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可是……我一点都不坚强啊。你也知道吧……我只要看见*,就会发作……」
  「但游戏里的诗乃就不一样了。」
  恭二继续踏出半步。
  「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操纵那么强力的武器……已经可以说是GGO里最强的玩家之一。我认为那才是朝田同学真正的模样。现实世界里的朝田同学,一定也会变成那种样子。所以……你不用担心。看见你因为那个男人而生气、动摇,我……我就忍不住想帮忙……」
  ——可是呢,新田同学……
  稍微别过目光之后,诗乃在心中这么呢喃。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是和普通人一样会哭会笑的喔。我并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变成「现在的样子」。
  变得跟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坚强,确实是诗乃的心愿。然而,那只是希望能超越对*的恐惧感,而非舍弃自己所有的感情。
  说不定,自己心底还是希望能像普通人那样和朋友一起欢笑、一起吵闹吧。所以在格洛肯街角看见那个迷路的初学者少女时,才一反常态地拼命照顾对方,也因此才会在知道对方是男性之后那么生气。
  诗乃很感谢恭二这么关心自己。虽然很感谢,但她总觉得这份心意似乎瞄偏了。
  ——我……我想要的是……
  「朝田同学……」
  耳边忽然传来呢喃声,让诗乃瞪大了眼。不知何时,恭二的双臂已经将她连着铁柱一起抱住了。
  尽管无人的公园几乎已被黑暗所包围,然而叶子掉光的行道树对面大街上还有行人经过。现在不论任何人见到诗乃与恭二,都会认为他们两个是情侣吧。
  一想到这里,诗乃便反射性地以双手将恭二的身体推了回去。
  「…………」
  恭二以受伤般的眼神看着诗乃。她吓了一跳,这才赶紧解释:
  「抱、抱歉。听见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能交心的好朋友。但是……我现在还没有那种心情。因为我的问题必须靠自己奋斗才能解决……」
  「……这样啊……」
  看见恭二寂寞地低下头,少女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恭二应该知道诗乃的过去——那个事件才对。在他拒绝到校之前,远藤等人已经将这件事宣传给全校知道了。即使知道那个事件,他还愿意与自己交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对他付出真心呢?当然诗乃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她知道,要是恭二因为伤心而离开,自己将会感到非常寂寞。
  然而,潜意识的角落不知为何就是会闪过那个男人,也就是桐人的脸庞。他有着过剩的自信心、对自己的实力绝对信任。诗乃希望能够藉由和他交战,逼出自身的全力。
  没错——现在诗乃唯一的愿望,就是打破包覆在心上那层又黑又硬的壳,让自己由恐怖的回忆当做解放出来。为了做到道一点,她要在黄昏的荒野里战斗,并获得胜利。
  「所以……你可以等我到那个时候吗?」
  她以极细微的声音说完,恭二便以含着种种感情的双眼凝视着诗乃,一会儿后点点头露出微笑。他以唇语表示「谢谢」,诗乃也跟着笑了。
  
  离开公园之后,诗乃便和恭二道别,接着赶回自己家里,途中还在便利商店里买了矿泉水与芦苔果粒优格当作晚餐。她平时总会尽量自己烹调营养均衡的料理,但在进行超过三个小时以上的长时间潜行时,会有许多原因让玩家不宜塞太多食物到胃里。
  少女单手拿着发出沙沙声的小袋子冲上楼梯、踏进家门。急忙锁上电子锁之后,她便穿越厨房来到三坪大小的房间,并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
  虽然还有好一阵子才会到BOB决赛开始的时刻——晚上八点半,但诗乃还是想早点登入,然后花点时间在检查装备·弹药与集中精神上。
  她迅速脱下厚棉布材质的无袖连身裙与棉质衬衫并将它们挂在衣架上,接着连上半身的内衣也脱下丢在角落的篮子里。她一边因为盘据在地板上的冷空气缩起身体,一边换成无袖运动内衣与短裤这种较为轻松的服装。
  按下不会设定成太高温的空调以及加湿器电源后,诗乃喘了口气并且在床上坐下。她从塑胶袋里拿出宝特瓶,转开瓶盖后稍微含了一小口水到嘴里。
  靠AmuSphere的感觉讯号中断机能,在潜行时能有效阻断百分之九十九来自现实环境的干扰,但诗乃还是从经验里学到许多可以维持舒适游戏环境的方法:潜行前少吃点东西、先去上厕所等基本知识自然不在话下;此外注意气温与湿度,穿上无负担的服装也是相当重要的事。她曾经在盛夏时喝下大量冰开水后登入游戏,结果在中立区域的战斗里感到强烈腹痛,最后遭到检查出异常讯号的AmuSphere中断联线。当然,在她腹痛舒缓并再度联线时,角色早已死亡且传送到街道里了。
  手头宽裕的重度VRMMO玩家,会为了追求完全阻断感觉而导入「隔离舱」这种物品。现在兼具休闲设施的高级网络咖啡厅已经开始设有这种隔离舱,上个月恭二便邀请过诗乃到这种店里头去。
  登入用的房间为单人专用,在房里浴室淋浴完后,使用者便在全裸的情况下躺进占了房间近半面积的胶囊里。而胶囊内部出乎意料地相当宽敞,里面装有比重经过调整的黏稠液体,深度约四十公分。
  一躺在上面,身体便会漂浮起来,连支撑脖子的枕头也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感。戴起挂在内侧墙上的AmuSphere并关上沉重的舱口后,隔离舱内部便完全被黑暗与寂静所包围。
  其实,光是在那个空间内漂浮就已经是种相当有趣的体验了,但由于已经先和恭二约好在GGO里碰面,所以诗乃立刻登入VRH间里。
  登入后的惊人之处在于,假想世界所给予的五感情报似乎真的比平常来得纯净。恭二说这是因为身体感觉已经降低到了极限,因此完全没有「中断讯号外泄」所产生的杂音。先不用说这些理论,那种连敌人靴子踩在沙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感觉,确实让诗乃觉得物有所值。
  然而,她同时也感觉到某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安。
  应该说——将肉体完全由现实世界里切割出来,反而会让人更加担心身体的状况。当潜行到VR世界时,现实世界里失去一切知觉的自己就像具玩偶般横躺在床上,而这个事实所带来
  的一丝不安又被隔离舱给增幅了。
  当然,与称作「恶魔机器」的NERvGear相比,AmuSphere的安全措施可以说是有点过头了。不仅特别不让感觉中断机能完全发挥效果——所以才会需要利用隔离舱——就连声音·光线·震动以及其他的刺激,都很容易启动防护功能将用户赶回现实世界。
  即使如此,在潜行时玩家的肉体还是没有任何防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跟睡眠其实差不了多少,但诗乃在隔离舱里登入时,总是无法抛开让脖子感到些许刺痛的不安感。最后她得到了结论——即使会有些外泄的噪声出现,自己的小房间还是世界上唯一能安心的登入地点。
  诗乃脑中胡思乱想,手里的小汤匙不停地动,结果优格马上就被她吃光了。容器在水槽里洗干净后,便丢进了资源回收垃圾袋里。接着她又在浴室里刷完牙、上完厕所、洗完手与脸后才回到房间里。
  「——好!」
  「啪」一声打了一下双颊后,诗乃便整个人躺到床上去。手机早已转为静音模式,房门与铝窗也已上锁,礼拜一要交的作业也事先在白天做完了。现实世界里需要挂心的琐事可说已经全部处理完毕。
  她戴上AmuSphere,按下墙上的开关以熄灯。这时,想打倒的玩家脸孔先后不断地出现在转变成微暗的天花板上,接着又消失不见。
  最后出现的是有着亮丽黑发与鲜艳红唇的光剑士——也就是桐人。他左手拿着*、右手里的光剑下垂,脸上露出轻视的笑容,笔直地凝视着诗乃。
  诗乃心底马上燃起一股斗志。那个男人,可能是她在杀戮荒野中所能找到的最强敌人。他能帮助诗乃得到打破那禁忌过去的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最后的希望。
  我会尽全力战斗。而且一定要打倒他。
  用力吸了口气并慢慢吐出后,诗乃闭上了眼,准备开口说出那句能让灵魂移动的咒语。下一刻,房间里便清晰地响起她变得相当坚强的声音。
  「开始联线!」
  身体所承受的水平方向重力忽然间消失,些微的浮游感随即降临。
  接着天地在前方九十度回转。像从柔软的滑梯上溜下来般,脚尖先碰到了坚硬的地板。直到假想身体的五感完全调整好之后,诗乃才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在没有星光的夜空之中,拖着长尾巴流过的巨大全息图霓虹灯。
  「Bullet of Bullets 3」的全红文字列在大楼之间闪耀。
  诗乃出现在贯穿格洛肯街道中央的大道北端,也就是总统府高塔前面的广场上。平常这里是个没什么人烟的区域,但今天却挤满了无数的玩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饮料与食物尽情欢闹着。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特别为即将开始的BoB决赛所设置的赌盘已经开始*,目前GGO里存在的货币有大半以上都集中在这座广场里面。
  表示着倍率的全息图窗口高挂在空中,而打扮得相当华丽的庄家——可怕之处在于此人不是一般玩家,而是营运公司所准备的「官方指定庄家NPC」——与贩卖可疑机密消息的情报贩子周围更是万头钻动。诗乃忽然在意起某件事而靠近庄家NPC,并抬起头看着窗口,结果发现自己的赔率相当高。这应该是昨天预赛落败所造成的结果吧。想到这里,她便找了一下桐人的名字,结果那人也是高赔率的成员之一。
  诗乃用鼻子「哼」了一声之后,有了将所有财产赌在自己身上的想法,但一想到这会冲淡主要目的的纯度,少女便转身离开了人群。由于她角色的外表众所皆知,又是BoB决赛常客,所以四周有许多视线都追着那离去的身影,不过倒是没人有勇气敢靠近她就是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诗乃是个「一旦认定是敌人便会毫不留情动手的野猫系女孩」。
  她打算早点进入待机巨蛋好集中精神,因此开始朝总统府移动。走了一阵子后,背后忽然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诗乃!」
  GGO世界里,只有一名玩家会这样叫她。一转过头,果然看见数十分钟前才在现实世界里分手的新川恭二操纵自己的角色「镜子」,边对着她挥手边跑了过来。一身都市迷彩服的高瘦M型角色脸上似乎因为兴奋而略为泛红。
  「诗乃,你怎么这么慢。我还在担心你呢——怎么了吗?」
  镜子发现诗乃脸上微微浮现笑容后,觉得有些奇怪。
  「没事。只是刚刚才在真实世界里见面的人立刻又在游戏里遇上,觉得有点奇妙而已。」
  「……现实世界里的我当然没有虚拟体这么帅啰。倒是你有多少胜算?还是有什么作战计画?」
  「要说有多少胜算嘛……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了。基本上,也就是重复索敌,狙击,移动而已。」
  「说得也是。不过……我相信诗乃绝对会得到优胜的。」
  「嗯,谢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嘛……可能在某间酒店里看实况转播吧……」
  「那么,结束之后就在那间酒店里碰面,看是要替我庆祝还是陪我喝闷酒吧。」
  诗乃再度微笑着这么说完后,镜子瞬间低下了头,然后马上又抬了起来。他忽然抓住诗乃的右臂,将她拉到广场角落的阴影里面。镜子根本不管其他玩家是否还看得见他们两人,只是迅速转过头来用相当紧张的表情看着诗乃。而诗乃也只能不断眨着眼睛。
  「诗乃……不对,朝田同学……」
  镜子应该很清楚在VRMMO里称呼别人本名是多么没礼貌的事。因此他忽然这么说,令诗乃着实吓了一大跳。
  「什……什么事……?」
  「我可以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吗?」
  「刚才的什么话……」
  「你说要我再等一下对吧……?朝田同学只要确认过自己的实力之后,就会和我……」
  「你、你怎么忽然讲这种话!」
  感觉到双颊发热的诗乃将脸埋进了围巾深处。但镜子向前跨出一步,再次用力握住诗乃的右手。
  「我……我真的很喜欢朝田同学……」
  「抱歉,现在可不可以别提这些!」
  用稍微严厉的口气说完之后,诗乃接着摇了摇头。
  「我现在想把精神集中在大会上……因为我得拼尽全力,才有机会在战斗中获胜……」
  「这样啊……说得也是……」
  镜子放开了手。
  「但我还是相信你。我会等你的。」
  「嗯、嗯。那……我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先走啰。」
  如果继续和镜子交谈下去,可能得带着动摇的心情参加大会,于是诗乃抽身后退。
  「加油唷,我会支持你的。」
  她对语气充满热情的镜子点了点头后,脸上露出僵硬的微笑,接着才转身离开。从建筑物的阴影里出来、快步朝总统府入口处走去的这段时间里,诗乃一直感受着那道几乎要让后背燃烧起来的目光。
  穿越玻璃大门,来到人烟稀少的建筑物内部后,少女才总算放松肩膀的力道。
  她靠在大石柱上,脑中转着「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让他误会了?」这样的念头。
  恭二表现出的好感确实很明显。不过说句实话,现在光是处理自己的问题就已经令人相当吃力了。
  诗乃完全不记得过世的父亲长什么样子。对她来说,记忆最为深刻的男性脸孔,便是五年前那个邮局抢案的犯人。每当遇上麻烦,她的恐慌症就会发作,接着那人的脸孔便会在脑海里复苏。那宛若无底沼泽的阴沉眼神。总是躲在周围的黑暗处窥视着诗乃。
  至于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交个男朋友然后每晚讲电话,周末一起出去玩……这种事诗乃也不是没想过。然而,若就这么和恭二交往,也许有一天会从他身上见到「那双眼睛」。这正是诗乃最害怕的事情。
  如果引起发作的契机变得不只是「*」,而是看见「男性」便会觉得恐惧——那么就连要生存下去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她只能战斗。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诗乃将脚下的靴子用力朝地板一踩,发出「喀」的一声,接着便朝向入口大厅深处的电梯走去。
  不过,这时又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那喊出自己名字的声音既清晰又略微沙哑,与镜子的低沉嗓音完全不同。听见这声呼唤的诗乃,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当她带着厌恶的心情转过头之后,站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那个令人憎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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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2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9
  
  我降落的地方,是GGO世界的首都「SBC格洛肯」北端,也就是靠近总统府高塔的路旁一角。
  在忧郁的黄昏色天空下,热闹的全息图霓虹灯群不断流过,上头的内容几乎都是现实世界里实际存在的企业广告。如果是在ALO里,玩家们一定会大举抱怨这种行为「破坏整个世界观」吧,但这种景象倒是与这座颓废的未来都市颇为契合。而这些霓虹灯里最为醒目的,当然就是马上要开始的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大会的广告了。我一见到那鲜红的粗大字体,全身
  便开始微微发抖。当然这不是来自于恐惧而是因为兴奋——至少我希望如此。
  呼着气将脸转回来后,我下意识地将披肩的黑发往背后一拨,放下手臂时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感到丧气不已。然而最后我还是勉强说服自己,这是已经习惯角色的证据。
  我打算先完成大会的报名工作而朝稍远的总统府走去,此时马上有几道视线从大路两边投射过来。这令人相当不舒服,因此我忍不住想瞪回去……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在注意我本人。只是这个角色的外表看起来跟女孩子没两样——而且还是个相当漂亮的美少女。今天如果立场互换,想必我也会拼命盯着看。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只是看,还会有两、三名玩家靠过来搭讪才对;不过男性们看见我走近时,却都马上保持距离。理由大概可以想见—昨天的BoB预赛里,那副拿着光剑拼命朝对手冲过去猛砍的狂战士模样,已经众所周知了吧。
  大会公开的出场者资料里只有姓名与参赛次数,并末标示出性别。而「Kirito」又是个中性的名字。所以GGO界里的玩家,应该都认为我是个「因为残暴成性而故意不拿*,选择挥舞光剑的猎奇系女孩」吧。
  虽然很不愿意被归类成这种人,但若因此能在即将开始的BoB决赛里让其他对战者有所顾忌,那被误会也就值得了。毕竟我的目的不在于获得优胜,而是再度和那个穿着破斗篷的男人——「死*」有所接触。
  三十位决赛出场者的名单中,并没有「死*」这个名字。但他一定有参加这次的决赛。如果他的目的是在GGO世界里展示自己的力量,那么游戏内外都众所瞩目的BoB正是最棒的舞台。「死*」登录在系统上的应该是本名——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也就是另一个角色名称才对。
  首先得找出他的名字,然后在大会里再度和他对话,只要能确认他在SAO时代的角色名称,就能藉此得知他现实世界里的本名。菊冈诚二郎应该可以查询已成为机密情报的旧SAO玩家账号数据才对。只要知道那人的本名,应该就能晓得他是否真的杀了……不,应该说他是否真的能杀掉「ZXED」与「薄盐鳝鱼子」了。
  然而在这段过程中,我势必得面对自己的罪过。
  那分恐惧依然没有消失。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再度选择「遗忘」这条逃避的道路,这也是必要的感情。
  我紧握双拳,以战斗靴的鞋底用力踩着路面,朝向前方逐渐浮现的巨大总统府高塔前进。
  提到与人对战的大会……别说ALO了,就连在SAO里我也曾因此而感到兴奋不已。
  想不到,如今居然会抱着恐惧的心情参赛。
  当脸上露出自嘲笑容的我爬完通往高塔的宽广阶梯时,看见前方大厅入口附近有条熟悉的砂石色围巾像猫尾巴般不停摇晃着。
  不用看那头水蓝色短发以及由外套下襬伸出来的修长双腿,便可以知道这人是昨天预赛决胜战的对手——狙击手「诗乃」。虽然她是我在GGO里唯一认识的人,但我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赶上去跟她打招呼。
  因为昨天刚潜行到这个世界就立刻迷路的我,厚着脸皮拜托偶然遇见的诗乃替我带路,而且当时我没有马上解开她由角色外表便将我当成女性玩家的误会,伪装成「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初学者少女」,除了请她解说游戏系统与帮忙选择装备道具之外,还很过分地在休息室里目睹她那个角色只穿着内衣的模样。
  不仅如此——
  我在预赛中忽然遇见引发问题的*击者「死*」,得知他除了是「SAO生还者」之外还是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成员。这让我受到很大的冲击,因此在接下来与诗乃的决胜战中,我几乎已经放弃了比赛。具体来说,就是打从战斗开始我便无力地向前走,想要故意被诗乃射出的致命*击中而输掉比赛。
  但诗乃却没有击中我。
  她在我周围射完灌注了纯粹的愤怒而燃烧着蓝白色火焰的六发*后,便舍弃自己的优势,直接和我见面并且大喊。
  她说「别开玩笑了,想死的话自己一个人去死」。又说「你要觉得这只不过VR游戏里的一场比赛那是你的自由!但不要把你的价值观强加在我身上好吗!」。
  这句话深深刺入我的胸口。
  其实,我在很久以前也对别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刚升上国中二年级的我非常幸运,或许该说非常不幸地抽中了「Sword Art Online封闭Bet测试版」的玩家资格,每天从学校回来之后,便潜行到当时还不是死亡游戏世界的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直到隔天早上为止。
  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往后成为传说勇者的「桐人」,当年虽然因为在PVP活动里总是名列前茅而小有名气,但跟现在相比可以说完全不晓得怎么跟人打交道,所以在游戏里头也几乎没有任何可称为朋友的对象。然而在认识的人当中,还是有少数几个我认为将来能跟他们变成朋友的玩家,其中一名是个常在决斗大会里碰上的土气茶色头发剑士,他擅长单手剑。
  这人总是以兼具了清晰逻辑与敏锐判断力的方式作战。而我内心一直期待能与他在大会里交手,但最后却在那个终于到来的舞台里——受到了莫大打击。在热战的最后一刻,原本应该能避开挥砍的他竟然故意吃下这一击而落败了。我推测他应该是为了巨额赌金才会故意放水,便在盛怒之下对他说出之前诗乃讲的那段话。
  BoB预赛的决胜战舞台里,我就像被四年前的自己给痛骂了一样,于是诚心向诗乃道歉。虽然之后我们以面对面的方式再度对决,但结果对诗乃来说应该难以接受吧。不管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狙击手,自超远距离射出必中必杀的*才是她最大的武器。今天的大混战决赛里,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将复仇的*轰进我眉间才对。
  因为上游的复杂理由——或许应该说完全是自己招惹出来的种种原因,让我犹豫起该不该向走在前面几公尺处的诗乃打招呼。
  但是几秒钟后,我便抛开犹豫直接大步爬上阶梯,接着开口喊出她的名字。
  「嗨,诗乃。今天也请多指教。」
  她那像尾巴的围巾整个停了下来,水蓝色头发稍微向上翘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只猫。以右脚跟为中心转过身子的狙击手少女,脸上出现露骨的厌恶表情,然后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请多指教是什么意思啊。」
  她蓝色瞳孔闪烁的愤怒光芒让人马上就感到后悔,但我并不是随便就叫住她的。这时候要是说错话而让她不再理我,那可就糟糕了。因此我以相当认真的表情说:
  「那当然……是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尽全力来战斗的意思啰。」
  「少恶心了。」
  ——看来我一开始就犯错了。但我还是毫不气馁地继续说:
  「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潜行了?现在距离大会还有三个小时呢。」
  「还不是因为昨天被某人害得差点来不及报名。」
  诗乃别过脸抱怨完后,又瞥了冷汗直流的我一眼。
  「……说起来,你自己还不是现在就登入了?干嘛讲得好像我闲闲没事做一样。」
  「那、那就让我们有效利用等待时间吧!在决赛开始之前,先去喝杯……不对,应该说来交换个情报……」
  在现实世界里,我实在不敢对真人说出这种话。不,考虑到我已经有亚丝娜这个女朋友这点,就连在假想世界里也是不可饶恕的行为。但我敢对天地神阴发誓,这绝非在VR世界里的搭讪行为,而是为了完成任务与使命,以及为了诗乃本人安全所需要的步骤。
  ——结果诗乃似乎没察觉我内心复杂的纠葛,她在瞪了我好几秒之后,才用鼻子「哼」了一声并以最小的动作点点头。
  「好吧。反正一定又是我单方面告诉你各种情报。」
  「我、我没……也不是没有这种企图啦……」
  我含糊带过,往开始向前走的诗乃背后追了过去。
  利用总统府大厅一楼的机器从容地完成报名手续之后,诗乃便带我到设置在地下一楼的广大酒店区域。由于四周环境的光线被调整到最低限度,所以几乎看不见聚集在各张桌子前面的玩家脸孔。只有设置在天花板上的几个大型面板屏幕映出炫目的原色影像。
  诗乃走到深处的包厢座位坐下,接着看看简单的金属板饮料单,按下冰咖啡字样旁边的小按钮。然后,同样金属制的桌子中央便打开一个洞,从里面出现装满黑色液体的杯子。跟得向NPC点餐然后由它们送上料理的艾恩葛朗特餐厅相比,这系统实在是相当简朴,但也确实很符合GGO这个游戏的气氛。
  我也按下姜汁汽水的按钮,然后拿起浮现的杯子一口气喝掉里面大半的液体。待假想的气泡感从喉咙里消失后,我才打开话匣子说:
  「决赛的大混战……就是把三十个人随机安置在同一张地图里面,只要遭遇对手便开始*战,残存到最后的家伙便获得优胜……我说的没错吧?」
  结果诗乃先是透过咖啡杯瞪着我,然后才开口:
  「看吧,你果然是想让我当解说员嘛。说起来,这些情报全都写在营运公司寄给参赛者的电子邮件里了吧。」
  「我、我是看过了啦……」
  正确来说,我只有大略看过一遍,原本打算登入游戏后再仔细详读的。但在这之前便先遇见了诗乃这位常客,直接请她教学应该会比较快……我当然不敢这么说,只好干咳了几声将话题带过。
  「那个……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理解有没有错误……」
  「还真敢说呢。」
  她那种极其冷淡的声音,让我的心也凉了半截。幸好诗乃将杯子放回桌上之后,便开始快速说明起决赛的规则:
  「……基本上就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决赛确实是三十名参赛者在同一张地图里的遭遇战。开始位置虽然是由随机数决定,但每个玩家最少会距离一千公尺,所以不会有敌人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情形发生。」
  「一、一千公尺?也就是说地图相当宽广啰……?」
  我不由得插嘴之后,蓝色言射般的视线再度射了过来。
  「你真的看过电子邮件了吗?这在第一段里面就有写了。决赛地图是直径十公里的圆形场地。那是个有山、森林、沙漠的复合舞台,因此不会有绝对优势的装备或是能力。」
  「十、十公里?那还真是大……」
  大小就跟浮游城艾恩葛朗特的第一层差不多。这也就是说,系统会将仅有的三十名参赛者,在彼此间隔一千公尺的情况下,配置于足以让一万人同时狩猎的区域里。
  「……这样真能碰得上对手吗?搞不好在大会时间到之前都见不着任何人呢……」
  「这是个用*互相攻击的游戏,因此必须用这么宽广的地图。像*的射程就有一公里,而突击*也有五百公尺左右。如果把三十个人全都挤在一张狭窄的地图里,那比赛一开始所有人就会疯狂射击,马上就会有一半以上的参赛者阵亡。」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点头同意,而诗乃则继续进行详细的解说。这个讲话尖锐又冷淡的角色,也许背后其实是个相当亲切且温柔的女孩也说不定——要是被她看出我这么想,一定会吃不完兜着走,所以我还是乖乖地听她继续讲解:
  「——但正如你所说,碰不上对手就没办法开始战斗。而且还会有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打算躲到剩最后一个人才现身的家伙出现。所以参赛者都会自动拥有一个叫『卫星扫描接收器』的道具。」
  「卫星……是指间谍卫星还是什么吗?」
  「没错。系统设定每十五分钟就会有监视卫星经过上空。这时全员的接收器都会收到地图内所有玩家的位置。而且只要触碰地图上闪烁的光点,就会显示该玩家的姓名。」
  「唔……总之躲在一个地方的上限是十五分钟啰?地图上出现自己的所在位置后,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奇袭。」
  「正是如此。」
  我露出微笑,对轻轻点头的诗乃问道:
  「但这种规则不是对狙击手不利吗?你们的任务不就是像颗番薯一样躲在掩蔽处,然后不断用*瞄准敌人吗?」
  「像颗番薯是多余的。」
  诗乃以那爆发蓝色火花的双眸瞪了我一眼,接着冷哼一声并露出自傲的微笑。
  「十五分钟已经够我用一发*杀掉一个人再移动一公里了。」
  「是……是这样吗。」
  她应该不是在说大话才对。如果想靠卫星情报对诗乃发动奇袭,很可能反而被她从远距离狙击。我将这件事牢记在心后,干咳了一声并整理所获得的情报。
  「呃,也就是说,比赛开始后便要不断移动搜索并击倒对手,然后撑到剩下自己一个人为止……是这样吧?而且每隔十五分钟,手边的地图装置会显示出全员的所在位置。那时就能知道还有谁仍然存活——我的理解有什么错误吗?」
  「大致没错。」
  诗乃点头肯定后将杯中的冰咖啡全部喝完,并用力将杯子放回桌上准备起身。
  「那么,没事了吧?下次看见你时,我会毫不留情地扣下*……」
  「哇,等等嘛。我现在才要开始讲正题啦。」
  这还真像某个公务员的台词耶。我心里这么想着,同时急忙伸手拉住诗乃的夹克衣角。
  「…………还有什么事?」
  即便对方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还故意看了一下左腕上的军用手表,我依然毫不气馁地点了点头,于是诗乃叹了一大口气后再度坐下。她将两只手肘撑在桌上,然后把娇小的下颚抵在交错的十指上,以眉毛的动作催促我说下去。
  「呃、那个……我想问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吞吞吐吐地说完,迅速挥动左手将主窗口给叫了出来。
  「The Seed」规格的VRMMO,主窗口设计几乎都完全相同,所以我毫不考虑地便将其变换为他人也能看见的模式,然后迅速移动卷标。
  我秀出营运公司传给BoB决赛参赛者的电子邮件中列出三十位选手姓名的那一页。其中当然也能看见F组预赛第一名「Kirito」与第二名「Sinon」的名字。
  瞄了一眼我展示的窗口后,诗乃那细长的鼻梁就像猫——不,应该说像美洲豹生气时那样皱了起来。
  「……怎么,要向我炫耀昨天在预赛决胜战里得胜吗?」
  听见她带刺的低语声,我赶紧吸了口气,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是啦,我没那个意思。」
  可能是感受到我态度上的变化了吧?诗乃皱起她漂亮的眉毛说:
  「…………那现在又让我看参赛者名单,究竟是什么意思?」
  「名单上的三十个人,有几个是你不认识的?」
  「啥……?」
  我没理会表情极度讶异的诗乃,将手指沿着不算长的名单往下移动。
  「拜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务必告诉我。」
  「嗯……跟你讲也没关系啦……」
  虽然还带着疑惑,但诗乃依然将目光转往浮在桌面的紫色全息图窗口。她蓝色的瞳孔迅速地左右移动着。
  「嗯……这已经是第三届BoB了,里头几乎都是我认识的人。第一次打进决赛的……除了某个让人火大的光剑士之外就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名字叫什么?」
  「嗯……『*士X』与『Pale Rider』,然后还有……这个『Sterben』是念作『史提夫』对吧。」
  诗乃僵硬地念了几个名字,我也亲自在窗口上确认了一递。除了「*士X」是以日文表示之外,其他两人皆是字母。我闭上眼睛,嘴里重复念了这三个名字好几次。
  此时诗乃以半讶异半焦躁的声音对我说,。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问,却连半点说明都没有。」
  「啊啊……嗯……」
  我以暧昧的回复争取时间,脑袋拼命思索。
  诗乃告诉我的三个名字——
  这里头应该有一个是我来到这世界的原因。他是两起奇异死亡案件的关系者,同时也是曾隶属于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SAO生还者——通称「死*」的角色名称。
  我之所以这么推测,是因为死*到目前为止将真正的角色名称隐藏得十分彻底。如果可以,他一定很想把「死*」拿来当成角色名称才对,但道么一来会收到许多垃圾邮件,甚至在预赛时期就会惹上不少麻烦。而若让真正的角色名称太过于出名,又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死*」谣言相彤失色。因此他得不断隐姓埋名到今天,诗乃必定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问题在于,这三个名字哪个才是真正的「死*」呢……
  当我陷入沉思时,有只白皙的手闯进我视野中。只见那只手以食指用力敲了敲桌面。
  一拾起头来,马上就见到诗乃瞇起双眼瞪我。
  「……我真的要生气啰。你究竟在搞什么?这些对话全都是为了引我生气,然后让我在决赛里产生失误的作战吗?」
  「不是……不是那样。我没那种意思……」
  感受那宛若超高温火焰般的目光后,我紧紧咬住嘴唇。
  我无法立刻决定是否该向她说明全部的事情。「GGO世界里有一名自称『死*』的玩家在街道与酒店里进行*击,而被他击中的对手从此再也没有登入」,相信这样的谣言应该已经广为流传,但还是没有什么玩家相信他们真的被杀掉了。当然眼前的诗乃应该也是如此才对。
  老实说,我也不是完全相信这件事。游戏内的*能够杀害现实世界里的玩家——以前几天我和菊冈得到的结论来说,不管用哪种理论都无法解释这种情形。
  然而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对死*的能力一笑置之。如果那家伙原本是「微笑棺木」的主要成员,那么他无疑就是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积极剥夺众多玩家生命的杀人玩家。他或许会由那种恐怖经历当中,推导出某种超越我和菊冈想象力的理论……这种可能性依然存在。
  假如我在这里将所知的情报全告诉诗乃,跟她说死*的能力可能是真的——「被击中说不定会死亡,所以请你别参加这次的决赛」这么一来她会听我的劝告吗?不,绝对不可能。昨天因为陪我买东西而差点赶不上预赛报名时,诗乃那拼命的侧脸再度浮现于脑海中。这名少女应该也有非得参加BoB大会不可的重大理由才对……
  那对蓝色瞳孔原本狠狠瞪着保持沉默的我——却忽然缓和了下来。
  她的淡红色嘴唇几乎没怎么动便说出这句话:
  「…………难道说,这和昨天预赛时你脸色忽然变差有关吗?」
  「咦…………」
  我与诗乃四眼相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但不久之后,我还是忘记了所有理由与盘算,像受到吸引般点了点头。只有极其细微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流泄而出:
  「……嗯……没错。昨天在地下的待机巨蛋里,我忽然被以前玩同一款VRMMO的家伙叫住……我想他一定会参加今天的决赛。恐怕刚才的三名玩家里有一个就是他……」
  「你们是……朋友吗?」
  听见诗乃的问题后我剧烈摇头,弄乱了一头长发。
  「不,刚好相反……我们是敌人。我和他曾经认真地想杀掉对方。但是……我却想不出那家伙当时的名字。我一定得回想起来才行。在决赛场地里,我得再度和他接触……弄清楚他到底在这里做了些什么事…………」
  一口气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所说的话多半会让诗乃一头雾水。一般的VRMMO游戏里,就算是属于敌对公会里的玩家,广义上来说也还是玩同一款游戏的伙伴。用「敌人」来形容对方实在是太夸张了。
  但是——
  水蓝色头发的狙击手没有嘲笑我的发言,她只是瞪大小小的双眼。接着以系统几乎辨认不出的微弱声音呢喃:
  「……想杀掉对方……敌人……」
  然后她又用同样细微的声音,提出了一个足以穿透我意识深处的问题。
  「……是因为玩法不合或在组队时发生纠纷而交恶,这种游戏上的争执吗?还是……」
  听到这里时,我反射性地摇了摇头。
  「不。是赌上彼此性命的真实杀戮。那家伙……那家伙所属的集团做出了绝对无法饶恕的事。双方不可能和解,除了以剑了断别无他法。做出这件事我毫不后悔。但是……」
  虽然知道说下去只会让诗乃更加困惑,但嘴巴就是停不下来。我握紧放在桌上的双手,拼命看着对面那双蓝色眼睛深处,将声音由干渴的喉咙里挤出来。
  「但是……我不断逃避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也不去思考自己这种行为的意义。直到今天,我都只是强迫自己去遗忘……然而现在已经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这次非得堂堂正正地面对问题不可。」
  这段话的倾诉对象已经变成自己了。当然,诗乃应该完全听不懂才对。当我闭上嘴时,诗乃也默默垂下视线。这时她心里「招惹到怪胎了」的想法应该会变得更加强烈吧。
  「…………抱歉,我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当作没听过吧。总之是我以前的宿怨……」
  我故意做了个苦笑的表情后,准备将整件事情简单化。
  但诗乃发出的低语却打断了我的话。
  「——『如果你的*真的能够杀害现实世界里的玩家,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吗』……」
  「…………!」
  我迅速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昨天的预赛决胜战时,我顺着自己内心情感对诗乃做的质疑。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在听见诗乃问「要怎么样才能像你这么强呢?」的瞬间,我便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通么反闪。
  假想世界里的攻击杀害了现实世界里的玩家。从没有人相信「死*」的传闻这点来看,就从知道这在常理上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在目前已经不存在的另一个世界里,这条规则已经实现了。
  此时我只能保持沉默,而诗乃则以锐利目光紧盯着我的双眼——并张开了小嘴说:
  「桐人你……难道是在『那个游戏』中……」
  这个几乎无声的问题,马上就溶解在酒店干燥的空气里消失了。动摇的蓝色眼珠往下看去,最后又静静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应该提出这种问题。」
  「…………不,没关系。」
  听见这意外的道歉,我也只能这么回答。我们便在紧绷的沉默中静静看着彼此。
  我不打算主动告诉诗乃自己是前「Sword Art Online」玩家,也就是「SAO生还者」。但若不说出来,她将永远无法理解我刚才的说明。
  这样诗乃应该就能理解我用「敌人」这个字眼的意思。也能够了解「杀害对方」所代表的具体意义了。
  我只是静静等待少女眼里浮现出忌讳与厌恶的感情。
  但是——
  诗乃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起身离座。她反而探出身体,紧盯着我看。她蓝宝石般的瞳孔深处,似乎流露出某种……可能是求助的光芒。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下个瞬间,诗乃已经紧闭起双眼。接着紧咬自己的嘴唇。
  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便消失了。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后,狙击手少女浮现极为隐晦的微笑,对着我低声说:
  「…………该移动到待机巨蛋里去了。不然就没时间检查装备与热身啰。」
  「呃……嗯。说的也是。」
  我点点头,随着诗乃起身。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简单的数字手表,发现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晚上七点。距离决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来到巨大酒店角落的简陋电梯时,诗乃按了向下的按钮。铁网门边发出声响边往旁边移动,接着钢铁制的箱子现身。进到里面之后,这回换我按了最下方的按键。
  充满假想落下感与机械声的狭小空间里,怱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了。」
  身后的诗乃似乎往我靠了一步。接着便有个物体压在我背部中央。那不是*口——而是指尖。她以稍微用力的声音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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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和我的约定又是另外一回事。昨天决胜战时的屈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所以你绝对不能被我以外的人击倒。」
  「…………我知道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潜行到GGO的最大目的,便是与「死*」接触以及解开杀人之谜。但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是菊冈诚二郎的委托,也与我自己有关。冷静地想,我应该全力避开与诗乃这个恐怖的狙击手战斗,以达成目的为优先才对。
  不过,我在这世界里遇见了诗乃,在这里与她交谈、战斗而建立起一段新的关系。我实在没办法无视或贬低彼此的互动。因为就算是在另一个假想世界,就算挂在腰上的是没有实体剑刃的光剑,「桐人」也还是一名剑士。
  「……我一定会存活到与你对战为止。」
  如此说完后,背后的手指便离开了我的身体,接着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
  「谢谢。」
  在我询问她为什么道谢之前,电梯已经随着剧烈震动停下。开门后,钢铁与硝烟也就是战争的气味,立刻从微暗的电梯前方推挤过来,包围住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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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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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10
  
  诗乃悠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花上同样时间将假想肺部里的冰冷空气全部呼出。
  她缓缓将呼吸频率调整得与心跳节拍相同,绿色着弹预测圆也反复地收缩扩大。
  瞄准镜视野中央,有一名玩家趴在灌木丛里缓缓移动。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型「杰迪」*,虽然看不见其他辅助武器,但全身却到处都有异常隆起。可能是将武器重量降低到最低限度,然后以高性能对光学*防护罩以及对实弹复合装甲来填满装备容量吧。此外,他还戴着附有脸部护甲的头盔,看起来简直像只巨大的山猪。他的名字就叫做「猪金」,由能力值来看,是属于专注于强化VIT的防御型玩家,他虽然也参加过上一届的决赛,但诗乃当时并未直接和他交手。
  在距离一千两百公尺以上的情况下,就算是反资材*「Ultima Ratio Hecate Ⅱ」也很难贯穿那身装甲给予致命一击。如果可以连续击中两次那就另当别论,不过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旦遭受狙击,他势必会马上躲进掩蔽物的阴影中而久久不露面。到时候若还继续静静待在原地等他再度探头,听见第一发**响的其他玩家铁定会聚集过来,届时自己势必会被打成蜂窝。
  趴在巨大岩石与矮树丛之间的诗乃,手指放在*上无声地呢喃:
  「……来这边。」
  只要距离拉近到八百公尺以内,她就有自信能够射中对方装甲较薄且伤害系数较高的颜面部位,将那家伙踢出决赛的舞台。
  但诗乃的心愿终究还是落空了,男子转换方向逐渐远去。对方很细心地连背部也穿戴着重装甲,可以说一点空隙都没有。虽然可惜,但看来还是得放弃这个猎物,等待下一个接近的敌人才是明智之举。就在诗乃准备将右眼从瞄准镜上移开时,忽然发现男人挂在右腰上的圆形物体。
  那是大型的电浆*,而且有两颗。大概是因为没有辅助武器而拿来护身用的吧。在掩蔽物众多的区域里,这确实是能够在极近距离战发挥莫大功效的道具。只不过,在这个游戏里「便宜又有效的道具」通常也伴随着一点危险性。诗乃再度绷紧全身神经,将靠在瞄准镜上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让刚才一直瞄准男人背部的准星略往右下移动。最后十字瞄准线对准了摇晃的金属球。
  吸气、吐气。接着再度吸气——然后就此停住。
  当成功屏除所有杂念、自身与手上钢铁合为一体的瞬间,预测圆便急速凝聚成一个小光点。少女自然地扣下*。
  接着马上有一阵冲击传遍全身。视线也因为防火帽喷出来的火花而瞬间染白。但诗乃的视力马上就恢复了。透过瞄准镜,变回彩色的视野中能看见挂在男人右腰上的一颗*「啪」一声弹了开来。她也将脸从*上移开。
  「宾果。」
  当她低语时,遥远的山丘中段部分已经爆出蓝色火焰,周围树丛也因此全部倒塌。几秒钟之后,宛如远雷的爆炸声才传来。不用确认就能知道男人的HP条已经完全消灭了。
  这时诗乃已经站起身,叠好脚架背起*蒂。由于*声与防火帽上的火花已经暴露了她的位置,狙击后的几分钟可以说是狙击手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她迅速往左右一扫,接着立刻朝事先决定好的路线奔去。
  这条路的周围长满了灌木,因此不容易被发现。而且附近敌人的注意力应该都被野猪男盛大的爆炸声给吸引过去了,受到奇袭的可能性相当低。不过,尽管脑袋里知道这一点,诗乃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持续奔跑了一分钟以上之后,她才蹲在好不容易抵达的巨大枯树根部,接着「呼」一声喘了口气。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从厚厚的云层缝隙中,可以见到逐渐西下的血红色太阳。
  Bullet of Bullets决赛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分钟。
  刚才的野猪男是第二个遭到诗乃狙击而退场的参赛者。但在监视卫星每十五分钟一次的传讯之前,参赛者无法得知目前还有多少生存者。少女由腰包中取出薄薄的「卫星扫描接收器」后,让它显现整个区域的地图,并静候位置情报更新。
  左边的定时器显示出现实世界是晚上八点半时,高解析度的地图上也出现几颗闪烁的光点。其数量——总共有二十一个。换言之,现阶段已经有九个人被打倒了。诗乃死命盯着画面,尽可能将状况记在脑海里。
  成为大会舞台的特设场地,是一座直径十公里的正圆形孤岛。岛的北部是沙漠,南部是森林以及山岳。此外,还有一座已成了废墟的都市坐镇岛中央。目前诗乃位在耸立于地图最南端的岩山山麓。稍微往北处有一条大河流过,正好区隔出山岳地带与森林地带。
  目前周围一公里内只有三个光点。诗乃一个个以指尖触碰,确认光点上的名字。最接近的是东北方六百公尺处持续往西移动的「戴因」。自微偏东方处追逐戴因的则是「Pale Rider」。最后那个在南方八百公尺处岩山顶静止不动的光点,则是「狮子王里奇」。
  里奇是装备重型机*「维克斯」的高火力型角色,想必是打算窝在区域里最高的地点,扫射朝自己靠近的玩家吧。他在上一届大会里也采取了相同的战法,最后是由于*耗尽这种极为简单的原因退场,不过这次里奇应该已经有了对策才是。无论如何,这个不动的敌人可以先不用管他。
  问题在于由光点来看似乎正全力逃走的「戴因」与追着他的「Pale Rider」。戴因不但是诗乃最近所参加那支中队的领袖,也是连续三次打进BoB决赛的老手。他身上装备着高性能的「SG550」突击*,擅长中距离战斗。这人在人格上虽然不怎么值得尊敬,但确实是个不能小看的对手。
  而把实力不容小觑的戴因像过街老鼠般追着跑的Pale Rider,老实说诗乃根本没见过他,当然也没和他交过手。难道他真的那么强?还是武装适合该处的地形?当诗乃感到狐疑时,上空的监视卫星似乎已经离开,表示在仪器上的所有光点也开始闪烁起来。大概再十秒左右情报就会消失了。
  诗乃反射性举起右手,准备将存在远方的十八个光点全部点一遍。但在食指快碰到画面之前,那只手又忽然握紧拳头。因为她注意到自己正准备寻找某个特定的名字。
  「那种家伙……谁管他是死是活啊……」
  诗乃轻声嘟囔。自己根本没必要去担心那种家伙那个可憎的光剑玩家「桐人」现在是否还活着。需要注意的,就只有进入*蒂射程之内的猎物而已。如果桐人出现在射程范围内,就只要不带任何感情地瞄准、射击,结束他的性命即可。
  闪烁的光点们终于无声地消失了。诗乃将仪器收回腰包里,保持警戒地站起身。
  下方是一片平缓的山丘,对面则是茂盛的森林。目前戴因与Pale Rider正在森林深处,由诗乃的右手边往左手边移动。两人的目标应该是将区域一分为二的大河,以及横跨在河上的桥梁。个性小心谨慎的戴因一定会避开在高风险的森林里战斗,选择在视野良好的大桥上迎击追来的Pale Rider才对。
  诗乃比他们两人更靠近那座桥。若现在立刻跑过去,应该可以先达到狙击位置才对。她要在那里看着两人对决,然后趁获胜者松懈下来的瞬间狙击。
  重新背好右肩上的*蒂后,诗乃放低身子,再度飞奔于灌木林之中。
  少女顺利穿越暗茶色山麓地带,冲进最后一株灌木丛,眼前立刻出现一条有着红色反光的带状物体。
  那当然是一条河。流水由南边山里奔出,蛇行穿过整个地图中央后朝北方而去,最后消失于远方那笼罩在云雾底下的遗迹都市里。
  河流对岸则是耸立着诸多巨大古木的森林。苍郁的树梢下方,能见到有条石头小径蜿蜒其中。小径在诗乃潜伏的位置北方两百公尺处碰上河流,并连接了一条简单的铁桥。此刻,那两名玩家应该在小径上全力冲刺才对——
  才想到这里,便有道人影由生长在小径与铁桥交接处的巨大古木阴影里直线冲出。诗乃急忙将*蒂架在地上,等不及掀起瞄准镜上的可掀式护罩便直接将眼睛凑了上去。
  那人全身穿着木纹图案迷彩服。头盔下方可以见到他四方形的下巴。此外,从他手上那把SIG突击*便能得知这人就是戴因没错。他正以符合老鸟玩家身分的顺畅姿势冲过小径。花了几秒钟离开森林之后,男子便直接跑上生锈的铁桥。他一口气穿过横跨五十公尺的铁桥,来到诗乃藏身处这头的河岸,随即马上趴到地面上摆出卧射姿势。
  「原来如此……」
  诗乃有些佩服地嘟囔。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可以单方面攻击想渡过铁桥的敌人。不过,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点。对于可能位在河川这一侧的敌人来说,他可是将背部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呢。
  「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身后啊,戴因。」
  当刻度镜片交点捕捉到那粗犷的侧脸时,诗乃便这么呢喃道。这下子即使不用等戴因与Pale Rider一决胜负,也可以直接出手了。虽然这么做Pale Rider将会注意到诗乃的存在,但他若想强行攻击就非得渡桥不可。诗乃距离铁桥只有两百公尺,就算对方全力奔跑她也有一击必杀的自信。
  ——对收看实况转播的观众不好意思就是了。
  诗乃脑里这么想着,然后静静将手指放在*蒂*上,但就在下一个瞬间……
  脖子后方有了一股冰冷的战栗感。
  自己背后还有人在。
  ——笨蛋!居然因为专注于狙击而疏忽背后的警戒!
  诗乃在脑袋里这么大叫,同时将右手从*蒂上移开。她的身体就像弹簧般反转一百八十度,接着用左手拔出辅助武器「MP7」*。在进行这些动作的期间,她的脑袋里也断断续续地闪过思考的火花。
  ——可是,背后怎么可能有人在呢?几分钟前检查「卫星扫描接收器」时,后方只有动也不动的狮子王里奇而已啊?那家伙当然不可能从山上跑下来,而且如果敌人抱着重机关*接近,自己也不可能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声。话说回来,里奇之外的敌人要在这么短时间内绕到背后可说是难如登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谁呢——
  即使心里惊讶不已,诗乃还是将MP7往正后方伸了出去,然而同一时间也有一道黑色*口出现在她眼前。果然不是自己多虑,而是真的有人逼近到贴身距离了。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避。只有彼此将弹匣里的*全部射光互相削减对方的HP一途了——做出这样的觉悟后,诗乃准备扣下*。
  但是就在撞针准备击发*之前……
  袭击者像是要制止诗乃般迅速举起右手低声说道:
  「等等!」
  「呜……!」
  诗乃瞪大双眼,将视线的焦点由*口转移到对方脸上。
  她立刻见到那头长及腰部的亮丽黑发、即使受到夕阳照射也依然白皙的肌肤,以及闪烁着强烈光芒的细长瞳孔。
  仇敌桐人有点像半趴在诗乃身上似的,以左手握住5—7*对准了她。
  当认清楚现状之后,诗乃内心立刻有几种感情综合起来,形成了一道火焰。她忘记眼前的*口,下意识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打算发射左手的MP7。
  但桐人却再度以冷静的声音低声说话,让诗乃加诸于手指上的力道在紧要关头停下。
  「等等。我有个提议。」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诗乃以细微但充满杀气的声音反驳。
  「这种状况之下哪还有什么提议与妥协!只有看谁先死而已!」
  「如果我想动手,老早就可以开*了!」
  桐人话中所带有的异常紧张感,让诗乃不由得闭上嘴巴。感觉上,似乎有比目前这种持*相对的状况更让他在意的事。
  而且虽然很不甘心,但桐人所说的确实一点都没错。如果他能如此轻易地贴近,当然随时都可以从背后以*或是光剑解决诗乃。
  「…………」
  面对被迫保持沉默的诗乃,桐人又继续轻声说道:
  「我不想在这时彼此互击,让另外两个人听见*声。」
  桐人的目光瞬间转往诗乃背后,朝向那座即将发生另一场遭遇战的铁桥看去。
  「……?什么意思……」
  「我想观看那座桥上的战斗,直到他们分出胜负为止。在那之前请别出手。」
  「……看完后你打算怎么办啊?你该不会想说『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再互相攻击』这种蠢话吧!」
  「得看到时候的状况……不过届时我应该会离开。不会对你出手。」
  「但我可能会从你背后狙击唷?」
  「那也没办法。请你谅解,快开始了!」
  当桐人焦急地再度看向铁桥时,竟然就这样将左手上的5—7*放下来了。即使对方用*瞄准自己眉间,他依然将*收回腰间的*套里。
  诗乃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肩膀的力道就这么放松了。
  只要扣在*上的手指再多加点力道,MP7的二十发四·六毫米弹就能将桐人的HP全部轰光。但诗乃已经把桐人当成自己最大的对手,所以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半吊子的情况下结束与他的战斗。
  「如果是桐人,或许没有预测线也能回避*蒂的远距离狙击」,诗乃已经在这样的前提之下,绞尽脑汁想出各种与他正面对战的方法。既然要打,她当然希望自己和桐人成为三十名参赛者当中的最后两名生存者,然后进行一场能够耗尽全部心神的惨烈死斗。
  「……重新来过的话,你就会好好和我战斗吗?」
  「嗯。」
  桐人点了点头,而诗乃则在凝视他的眼睛半秒之后也放下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为了预防桐人忽然砍来,诗乃在放下*时依旧没把手指从*上移开。桐人倒是马上全身放松,整个人趴在诗乃左边的灌木丛底下。他由腰包里拿出小型望远镜,立刻开始观战。
  这种丝毫没把决斗放在眼里的态度,让她再度浮现一股又生气又无奈的复杂情感。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要看别人的战斗呢?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呢?几分钟前自己确认「卫星扫描接收器」时,周围一公里内确实没有桐人的名字才对。
  然而诗乃目前还是先把所有疑问吞进肚里,并将MP7放回左腰上。接着她再度以双手抱住*蒂,由瞄准镜往即将交手的两人看去。
  长长的铁桥上,依然能见到戴因趴在靠近诗乃这边的地面摆出卧射姿势。贴在他脸颊上的SG550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摇晃,这种持续不断的集中力显示他确实不容小觑。当然能将戴因逼入绝境的Pale Rider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就从对岸的森林里现身。
  「……你满心期待想看的战斗,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呢。」
  诗乃对身边的桐人发出充满讽刺意味的呢喃。
  「戴因也不会一直趴在那边。如果那家伙准备起身移动,我可是会先狙击他唷。」
  「如果是这样,那你出手也没关系……不,先等等。」
  桐人回答的声音忽然充满了紧张感。诗乃反射性地将眼睛离开瞄准器,改用肉眼注视铁桥的整体状况。
  这时,忽然有道人影从一直延伸到对岸阴郁森林内部的小径深处登场。
  那是个身材高瘦、穿着奇妙蓝白色迷彩服的玩家。由于他戴着附有黑色护甲的头盔,所以无法看见容貌。那人身上的武装只有右手上的轻量型「阿玛莱特·AR17」散弹*而已。这个男人应该——不,一定就是追着戴因跑的Pale Rider了。
  趴在桥另一边的戴因肩膀整个紧绷了起来。而那种异常紧张的气氛也传到了远方的诗乃身上。相对地,从Pale Rider的站姿上感觉不出任何压力。他似乎完全不怕戴因手中那把SIG,只是轻松地朝铁桥走过来。
  「……那家伙很强……」
  诗乃不由得这么说道,而身旁的桐人忽然轻轻动了一下身体。诗乃朝他瞄了一眼后,发现那张宛如少女的侧脸散发出非常紧张的气息。也就是说,桐人注意的是那个Pale Rider吗?诗乃虽然还是首次见到这个名字与外表,但从动作就能晓得他确实有某种程度的实力。
  虽然GGO里有「弹道预测线」这种现实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预知未来辅助系统,但要接近握有全自动机*的对手依然不是件轻松的事。一般来说,都会由一个掩蔽物后方全力冲刺到另一个掩蔽物后面,借着不断左右移动来拉近与敌人的距离。
  但是Pale Rider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踩着轻松脚步踏上铁桥。这时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地形或是物体了。连原本就想造成这种情况而逃到此处的戴因,也能从趴在地上的背部看出他些微的疑惑。
  不过再怎么说,戴因担任对人中队的领袖也有段时间了,经验让他马上就抛开自己内心的困惑。一秒钟后,戴因的SG550突击*那符合瑞士制*的牢靠运转声,立刻传遍河面。
  然而Pale Rider却以出乎诗乃意料之外的手段闪过射来的十几发五·五毫米弹。他竟然朝着某根支撑铁桥的钢索冲去,然后只用一只左手不断往上爬。戴因虽然急忙将*口对准他,但卧射姿势实在不容易瞄准上方的敌人。第二次的射击失去了准头,而Pale Rider便利用钢索的反作用力使劲一跳,直接在相当靠近戴因的桥面上着地。
  「明明是STR型却极力减轻装备重量,然后强化三次元机动力……而且特技技能点得相当高。」
  当诗乃低语的同时,戴因也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再次上当而改采高跪姿,接着第三次扣下*。只不过,他这次的攻击也早已被Pale Rider料中了。稍微偏上发射的火线与地面之间虽然仅有些微空隙,但那个蓝白色剪影立刻一头冲了进去。而且他并未跌倒,而是利用左手支撑地面并迅速向前滚翻。当他起身时,离戴因已经只剩下二十公尺的距离了。
  「臭家伙……!」
  戴因发出熟悉的咒骂声,迅速准备更换空的三十连发弹匣。但是……
  Pale Rider右手中的阿玛莱特已经随着低沉的*声喷出火花。
  在这种距离之下,散弹*的*不可能完全落空。戴因身上各个部位闪过着弹效果光,整个人随之向后倒去。但值得称赞的是,依然没有停下动作的他已经换好弹匣并准备把*凑到脸上——然而这时又有了第二次的轰然巨响。
  再度缩短距离的Pale Rider二度射击,让戴因身体完全失去平衡。这就是散弹*这种武器的恐怖之处:除了一般伤害之外还有相当高的延迟效果,让人只能无力地连续受击。
  ——不用将SIG凑到脸上,直接在拿在腰间把*射光不就得了。
  但诗乃的思考当然无法传到戴因脑袋里面,而且现在也已经太迟了。Pale Rider继续拉近距离,同时缓缓装填AR17的*,最后在戴因眼前第三次扣下*。12口的弹包整个炸裂,放射出的散弹雨将戴因仅剩的HP消耗殆尽。
  呈大字型倒在地上的戴因终于完全静止不动,身上出现「Dead」的红色立体文字列并缓缓开始回转。如此一来,他便算是从大混战里淘汰出局了。为了预防参赛者在现实世界里交换情报,所以大会结束之前他无法注销,这具「尸体」将在保有意识的情况下观看实况转播直到比赛结束。
  「那个蓝色的家伙还真是厉害……」
  身旁的桐人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这么说道。下意识准备点头响应的诗乃,在听见他下一句话后便微微蹙起眉头。
  「……那家伙……就是斗篷底下的人吗……?」
  诗乃瞬间感到疑惑,但马上就想起Pale Rider正是桐人在意的三个名字其中之一。也就是说,Pale Rider可能就是在桐人以前玩过的VRMMO里那个彼此厮杀的对象。而那个游戏的名称,难道是——不,一定是已经成为传说的那个…………
  这时,诗乃强迫自己别继续思考下去。
  桐人应该也有他的难题。但那是属于他个人的负担。别人没办法、也不应该替他背负起那些责任。
  诗乃像是抛开短暂疑惑般打开*蒂的保险,接着简短地轻声说道:
  「我要狙击那个家伙。」
  她不等桐人回答,便将手指放在*上。Pale Rider以精采的猛攻解决戴因后,已经离开桥旁,准备沿着河流朝北方走去。诗乃的十字瞄准线捕捉到他瘦削的背部后,便考虑起风向、距离并展开微调。
  这时,桐人才好不容易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嗯嗯……我知道了。不过,如果他就是那个男人的话……」
  ——就是那个男人又如何?你的意思是,在距离不到三百公尺还背对这边的情形下,他能躲过我的狙击手特权——「没有弹道预测线的第一发*」吗?
  「别开玩笑了……」
  诗乃只动了动嘴唇响应桐人,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准备扣下*——
  但就在这个时候……
  诗乃由瞄准器里见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Pale Rider穿着蓝白色迷彩服的右肩出现小小着弹效果光,然后这个瘦高的男性便像被弹开般往左边倒去。
  「「啊……!」」
  诗乃与左边用望远镜观着现场的桐人同时发出叫声。
  那是狙击。来自诗乃以外的狙击手、而且出于河川对岸的森林深处。绝对没错。
  诗乃虽然惊讶,但还是反射性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听觉上。这当然是为要了辨认狙击Pale Rider的*声来自何方以及它的音色。但是……
  就算诗乃再怎么竖起耳朵,所能听见的依旧只有干燥的风声以及河川的流水声而已。
  「……我听漏了……?」
  诗乃嘟囔着,而似乎在思考同一件事的桐人则是小声回应:
  「不,我确实什么声音都没听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能想到的有……声音很小的光学*……或是加了抑制器的实弹*,不过……」
  「抑、抑……?」
  侧眼瞪了一下感到疑惑的桐人后,诗乃心里想着「究竟要我教你多少东西啊」,嘴上开始解说起来。
  「就是减音器。加在*管前端用来抑制*声的装置。」
  「原、原来是灭音器啊……」
  「也可以这么称呼它没错。总之加上这种装置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声。但这玩意儿除了会影响命中率与射程之外,还是个昂贵的消耗品呢。」
  「原来如此……」
  桐人点点头,视线稍微往诗乃的*蒂Ⅱ前端瞄了一眼。结果*管前面只有大型防火帽而已,就连桐人这个外行人也知道那不是减音器。诗乃在对方还想说些什么之前,便赶紧补上一句:
  「这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那种东西不符合我的风格。」
  她「哼」了一声,再度往瞄准镜看去。倒在地上的Pale Rider完全没有起身的模样,但看起来应该没被一击毙命才对。如果是那样,他身上会跟躺在稍远处的戴因一样有着红色Dead标签出现。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逃走也不反击呢——
  此外还有其他的疑点。那就是十分钟前「卫星扫描接收器」的地图上,诗乃已经确认过周围一公尺内没有其他人了。换言之,谜之狙击者是在相当远的距离之外射中Pale Rider。但这么一来,对方所用的应该是相当大口径的*才对。可是在GGO里面,*的口径愈大,减音器的效果也愈差,而且对命中率·射程的影响也愈大。但刚才完全没听见*声,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思考到这里,诗乃忽然想起数分钟前自己对身边的玩家也有过相同疑问。觉得偶而也该发问的她转过头去低声这么说道:
  「话说回来……桐人,你刚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分钟前的卫星扫描时,你明明不在这座山周围啊。」
  「咦……?我在距离那个叫Pale Rider的家伙五百公尺的地方跟踪他,所以应该会显示在仪器上才对……嗯……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
  「这么说来,十分钟前我可能刚好在渡河也说不定。大概是因为我一直潜在河底,所以卫星就没发现我了……」
  ——你、你是游泳渡河的吗!
  诗乃拼命忍住才没大叫出声。
  确实,这个游戏里河川与湖泊不是什么禁止进入的区域,就算掉进去也不会立刻死亡。但是在水中HP会持续减少,同时会因为全身装备过重而无法随心所欲地游泳,所以除了背负呼吸辅助装置的潜水员型玩家之外,其他玩家要自力渡过那条宽广的河流,几乎可以说是绝对不可能。
  「你、你怎么办到的……?」
  好不容易提出这个疑问后,桐人居然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回答:
  「当然是暂时卸除所有装备啰。『The Seed』规格的VRMMO里,都可以在属性窗口里将武装解除丢回道具栏,没必要自己用手拿吧?」
  「…………」
  吓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先别管游泳渡河这种想法,光是在战场上将所有武器防具档案化的大胆程度就已经让人无法置信了。
  「……你那个角色穿着内衣的模样,外面收视转播的观众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咦,实况转播原则上不是只播放战斗画面而已吗?」
  对于桐人那句「别想唬我」的台词,诗乃只好用鼻子冷哼一声回答:
  「总之……『卫星扫描接收器』无法捕捉潜藏在河底的身影就对了。这点我会记住。不过,你拼命渡河追赶的Pale Rider实力强归强,也不是多顶尖的玩家嘛。吃了一发狙击弹之后就吓得站不起来了,看来他接下来大概……」
  诗乃还来不及说完「无法存活吧」,就被再度拿起双筒望远镜的桐人给打断了。
  「不……他应该不是吓得站不起来喔……你仔细看,那家伙的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光影效果……?」
  「咦……」
  诗乃急忙将瞄准镜的倍率调高。虽然夕阳太强而不易分辨,但Pale Rider的蓝白迷彩服上确实有同为蓝色的火花到处乱窜。这效果诗乃以前见过几次,那的确是——
  「电……电磁震撼弹……?」
  「那、那是什么?」
  「正如其名,是命中敌人不久后便会产生高压电让对象麻痹的特殊*。但它需要大口径的*才能装填,而且单发*的价格非常高,几乎不会在对人战里使用。那是组队时专门用来狩猎大型Mob的*啊。」
  实际上当诗乃在说明时,让Pale Rider无法动弹的火花也开始变淡了。再过数十秒之后效果应该就会消失了吧。他的HP应该不会因此而逐渐减少,但这么一来实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进行如此高难度的远距离狙击——
  「————!」
  诗乃无法判断刚才那「怦咚」一声的震动究竟是出于己身,还是旁边的桐人。
  两人藏身的树丛北方两百公尺处,正是那座东西向的大铁桥。而铁桥西侧躺着已经被判定死亡的戴因。Pale Rider则被由东边森林射来的电磁弹击倒,目前倒在更偏北方五公尺处,但他现在已经准备爬起来了。
  就在倒地的两个人正中间,一根支撑大桥的铁柱阴影里,忽然有道黑色剪影渗了出来。
  乍看之下那根本不像个人(玩家)。整个角色的轮廓带有奇妙的朦胧感。在拼命注视以后,诗乃才终于了解看不清楚对方的原因:那人身上披着一件覆盖全身的深灰色破烂斗篷,而且那件斗篷还因为风吹而像小生物群般不规则地乱动。那是狙击手穿的吉利服(注:Gille Suit,狙击手用的伪装衣,外表与灌木丛相似),不,应该说是「吉利斗篷」才对。只不过——
  「……他什么时候开始待在那里的……」
  诗乃下意识地呢喃。那个破烂斗篷应该就是射中Pale Rider的狙击手了。但是,他究竟什么时候从森林里出来并渡过桥的呢?就算他穿着有卓越隐蔽效果的吉利斗篷,但只要他在没有任何物体的铁桥上移动,必定会被发现。还是说,他跟桐人一样是游泳过河?不过要真是这样,自己绝不可能没见到他叫出窗口来操纵装备人偶的模样。
  然而下一瞬间,立刻又有了让诗乃将这些疑问全部抛到脑后的新冲击出现。
  破斗篷缓缓向前进,接着露出右手里那把刚才一直藏在身体底下的主要武装来。
  「——『Silent Assasin』。」
  她发出像喘息般的声音。
  那是把全长直逼*蒂的大型*。*身虽然比*蒂要细,但横切过机关部的几道散热孔、具备拇指孔的先进握柄一体型*,还有那经过去光化处理的深灰色*体,全都酝酿出一股让人心寒的冷彻感。但最具特色之处,还是装在*管前端的长型减音器。不对,装在上面这种说法似乎有些错误。应该说那原本就是把在使用减音器的前提下所设计出来的*。
  它的正式名称叫做「国际精准*」。用的是338Lapua Magnum*。虽然威力远远比不上*蒂Ⅱ所使用的50BMG弹,但是L115并非反资材*。从标淮配备有专用减音器这点就能知道,它是为了狙击人类所制造出来的*。由于最大射程有两千公尺以上,所以被*射中的人根本看不见射手的身影,临死前也无法听见*声。因此众人送给它一个外号——「沉默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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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曾经听说GGO内部确实有那把恐怖的*,但诗乃从来没有实际看见过。说起来,她除了自己之外并没听过什么能单独作战的狙击手。但是那个破烂斗篷竟然能从对岸的森林深处准确地击中Pale Rider。如果没有足够的技术与精神力以控制与心跳连动的着弹预测圆,绝对不可能完成这种狙击。
  ——他到底是什么人?
  诗乃反射性看了左手上的手表。时间是八点四十分。距离第三次「卫星扫描」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在这种状况之下让人感到相当漫长。
  瞄准镜中的谜之斗篷以死气沉沉的动作将L115挂到右肩上。原本诗乃瞪大了眼睛,想看*上是否有贴所属中队的贴纸或其他标志,但*身下除了较粗的通*条外,就没什么特别不同之处了。在诗乃凝视之下,破斗篷滑行般朝着倒在地上的Pale Rider走去。
  几乎毫发无伤就击倒戴因的Pale Rider,本身也是个散发出强者气息的玩家。虽然诗乃没听过他的名字,但在遥远的北方大陆里,他应该和那个使用迷你炮机*的「怪兽」—样是知名人士吧。只不过同时见到这两人的情形下,破斗篷的存在感更为惊人。过去入手*蒂时,诗乃曾经单独打倒过一只巨大的魔王级怪物,而破斗篷给诗乃的战慄感就跟当时那只怪物——不,应该说在那只怪物之上。
  但在确认破斗篷实力的同时,诗乃心中也有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出现。
  明明有如此稀有的*与高超的狙击技术,为何不用实弹而用电磁弹呢?Pale Rider一身轻装,只要338Lapua弹击中他的头或是心脏,应该有机会一击毙命才对。不过,如果是要让他麻痹后才进行更加精密的狙击,这种战术倒也还可以理解。但破斗篷在击中一发电磁弹后便从森林里走出来,主动向仍有许多HP的Pale Rider暴露自己的位置。这么一来,刚才高难度的狙击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无法预测对方意图的焦躁感,让诗乃紧咬住嘴唇。
  话说回来,旁边的桐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虽然诗乃想看一下他的情况,但又犹豫该不该把目光从破斗篷身上移开,只好继续透过*蒂的瞄准镜往外看。
  移动到Pale Rider面前的破斗篷,就在背着L115的情况下直接将右手伸进斗篷里面。
  「喔,是要用副武器来解决对方吗」诗乃马上这么想。就算只是小型*,但在这种极近距离下只要射完一匣*就足以让Pale Rider的HP归零——
  「……咦……」
  但诗乃却再度发出惊讶的声音。
  破斗篷拿出来的,怎么看都只是把*而已。因为夕阳造成的明暗对比实在太过强烈,而且马上就被身体的阴影挡住,所以诗乃无法看清究竟是哪种*,但光从剪影就能判断出那只是把很普通的自动*。
  一发**所造成的伤害虽然不输给*,但就算连续扣*也无法全自动射击,得花上许多时间才能将敌人的HP耗尽。而目前躺在地上的Pale Rider马上就要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了。等他一能够行动,必定会马上发射右手里的散弹*。到时候被击毙的就会变成这个破斗篷了。
  尽管如此,这个充满谜团的玩家却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晚风吹动吉利服下摆,从他的背部也感觉不出任何焦躁或动摇。他依然用持*的右手对准躺在地上的Pale Rider,接着将左手由斗篷里伸出来。那只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不知道打算做什么的破斗篷,将左手手指放在头套的额头部分。接着又移动到胸口。最后则是左肩与右肩。
  这动作就是所谓的「十字圣号」——他是打算为即将死亡的敌人祷告吗?但他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做这种事才对。难道他有自信能够在超近距离之下躲过散弹*的射击?还是说,他只是个幸运得到稀有*就得意忘形的家伙……?
  过多的疑点让诗乃焦躁地紧咬住嘴唇,这时忽然有道细微的声音传进她左耳里。
  「……诗乃,快开*。」
  那是桐人的声音。只不过这短短一句话里,就已经带着从未体验过的紧迫感。诗乃不由得反问:
  「咦?要射谁?」
  「射那个破斗篷。拜托,快开*!在那个家伙动手前开*!」
  那异常紧迫的声音,竟然带着让诗乃右手食指往*蒂*移动的力量。原本诗乃一定会抱怨个两句,但现在她也不再多说,直接将十字瞄准线的交点对准破斗篷背后。她由周围的尘埃效果测出风向与湿度后,微调了一下瞄准的角度。当放在*上的手指一用力,绿色着弹预测圆立刻覆盖在敌人身上。
  理论上来说,诗乃应该要等他们两人分出胜负再攻击获胜的那一方。要是现在攻击破斗篷,从麻痹状态中恢复的Pale Rider一定会马上逃进左侧灌木丛地带,而诗乃多半就再也没有狙击他的机会了。
  但即使知道这一点,诗乃依然没放松手指上的力道。不知为何,她总有股非得命中不可的感觉。她停止呼吸,将假想的冷空气停留在胸口。那种冰冷感可以让心跳平静下来。怦咚……怦咚……当缩放与脉搏连动的预测圆在敌人背部中央缩成一个小点时——
  *声乍响。
  大型防火帽上迸发出火龙喷吐般的巨大火焰。
  与对方的距离仅有三百公尺,所以绝对不可能失手。诗乃眼里甚至已经看见该角色背后开了个大洞朝远方飞去的幻象。
  然而——
  实际上,就在诗乃扣下*的同一时间,穿着破斗篷的玩家上半身就像不带任何质量的幽灵般整个往后倾斜。必杀*就这么从他胸口掠过,在遥远的地面上开了个大洞。
  「什…………」
  说不出话的诗乃立刻有种感觉。她发现对方的脸转向这边,由破烂头套深处放射的视线透过瞄准镜与自己的目光相对。而那被阴影盖住的嘴巴确实浮现出笑容。诗乃下意识地发出喘息般的声音。
  「那……那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躲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他一次也没看过我们这边啊!」
  听见桐人那同样感到非常震惊的声音后,诗乃微微摇着头说:
  「如果没看见弹道预测线,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闪避动作的。也就是说,他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便已经看见我,也经过系统认定了……」
  当她这么说时,右手依然自动将*蒂的下一发*装填进去。诗乃虽然再度摆出狙击姿势,却开始犹豫起来了。面对拥有那种反应速度的敌人,这种有预测线的单发攻击应该九成九会被躲过。自己也可以选择将弹匣里的四发*全部击发,但如果全部都被躲开,反而容易被对方拉近距离反击。怎么办……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像是看透诗乃的短暂犹豫般,破斗篷又将身体拉了回来。
  他再度将右手上的自动*对准Pale Rider接着以拇指扳起击锤,左手支撑在握柄旁,然后侧身平静地扣下*。
  一道小闪光出现。迟了几秒钟之后,「磅」一声干燥的*响传到诗乃耳里。
  「啊……!」
  身旁的桐人仿佛在害怕什么般呻吟了起来。
  *理所当然击中了Pale Rider的胸口中央。虽然是人体的要害,但这个世界里无论哪个部位被九毫米*弹击中都不会立即死亡。而且Pale Rider应该还有将近九成左右的HP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破斗篷却不再攻击了。他只是保持着双手持*的姿势,悠然站立在当场。明明知道诗乃仍然瞄准着他,却完全没有寻找掩蔽的意思,应该是有能够闪躲任何*的自信吧。
  一秒、两秒、三秒——
  到了这个时候,让Pale Rider无法动弹的电磁震撼弹效果终于消失了。
  穿着蓝白色迷彩服的他就像弹簧般跳了起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起右手中那把AR17散弹*,并把*口整个贴在破斗篷胸前。这已经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零距离了。这种情况下散弹将全部打进破斗篷的心脏。它的威力与*不同,破斗篷很有可能会被一击毙命。
  诗乃与旁边的桐人,还有全GGO世界以及现实世界看着这场大赛转播的观众,应该都瞪大了眼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吧。
  反击的*声——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重物落地的细微声响。那是Pale Rider右手上的AR17掉落在自己脚边深茶色沙地上的声音。
  接下来,Pale Rider便像关节遭到破坏的人偶般跪倒在地,而且就这样慢慢往右边倾斜,最后完全侧躺在地上。
  从诗乃的位置,只能见到Pale Rider头盔护甲下方的嘴角。他张大的嘴巴似乎正迸发出无声的哀嚎,又像是痛苦地呼吸着空气。
  他忽然以相当虚弱的动作抬起左手,做出紧抓住胸口中央的动作。就在下一刻——
  穿着蓝白迷彩服的整个身躯都被看似噪声的不规则光线包围,接着突然消灭。
  最后剩下来的光线形成小小的「DISCONNECTION」文字列,但不久后也像融于夕阳里一般消失了。
  「………………那是……怎么回事?」
  几秒钟后,诗乃才好不容易讲出这句话来。
  披着破斗篷的玩家只用*对Pale Rider开了一*。而这时Pale Rider 的HP应该还有剩。接着Pale Rider解除麻痹状态,准备用散弹*反击,但就在他开火前,线路不幸地发生故障,把他从游戏里踢了出去。
  如果要说明刚才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这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吧。
  但怎么会那么刚好就在那时断线呢?而且,那个差点遭到大逆转的破烂斗篷与其说是运气好,倒不如说他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断线事故。不对,应该说——
  那就像是他「凭着自己的意志把Pale Rider从游戏里踢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自游戏内部干涉其他玩家的网络联机。
  但是破烂斗篷对于Pale Rider的消失似乎完全不惊讶,他只是缓缓将左手收回斗篷里。接着又朝天空中的某一点举起自己拿着*的右手。诗乃马上就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了。那是正在转播大会实况的虚拟摄影机镜头。大会为了让玩家知道自己正被拍摄,在空中设置了一个淡色发光体。也就是说,他那个动作是对所有观众的宣言。但他是要宣布什么呢?方才与Pale Rider的一战是因为网络故障才能不战而胜,根本不是值得夸耀的胜利方式。还是——对破烂斗篷来说,刚刚的消失才算真正的胜利?换言之……
  「那家伙……能把其他玩家从服务器里赶出去吗……?」
  诗乃以沙哑的声音呢喃着。
  而旁边的桐人也以宛如梦呓般的声音回答:
  「错了……不是那样。不是那么普通的力量」
  「哪里普通了?这是个大问题耶。怎么可以用这种作弊的方法呢,营运公司到底在干嘛……」
  「不对!」
  桐人忽然紧抓住诗乃的左臂。诗乃虽然反射性想甩开他,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少女全身都冻结了。
  「那家伙不是把人从服务器里踢出去而已。他是把对方给杀了。刚才Pale Rider……现实世界里操纵Pale Rider的玩家已经死了啊!」
  「…………你…………」
  你在说些什么!
  诗乃原本准备这么说,但桐人接下去的发言再度让诗乃把话吞了回去。
  「不会错。那家伙……那家伙就是『死*』——『Death gun』啊!」
  诗乃听过这个名字。等暧昧的知识从记忆深处浮起之后,诗乃便直接把它讲了出来。
  「……Death……gun,是说那个奇怪的谣言吗……?就是有个人在街上的酒店与广场里,*击上次大会的优胜者『ZXED』与获得前几名的『薄盐鳕鱼子』,结果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登入了……」
  「没错……」
  桐人点完头后便笔直看着诗乃的脸。那又大又黑的瞳孔深处,有着诗乃未曾见过的强烈冲击与恐惧,还有除此之外的某种感情正剧烈摇晃着。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可能……连昨天在待机巨蛋里遇见他之后,我依然不断否定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已经不用怀疑了……那家伙真的能用某种方法杀害现实世界的玩家。实际上『ZXED与『薄盐鳕鱼子』的尸体已经在不久前被发现……」
  「…………」
  ——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你到底是谁?你和那个破烂斗篷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听见确实有「死*」而感到惊讶之前,诗乃内心已经先因为对桐人这个人物的疑问感到一片紊乱,而这也让她开始喘不过气来。
  当然,老实说诗乃还是没办法马上就相信这种事情。在游戏中杀害现实世界里的人?这实在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而且这不是很矛盾吗?如果事关现实世界里的生命,那就已经不是游戏了。但看见桐人那不像虚拟角色所能表现出来的认真表情、声音以及眼神后,总让人觉得没办法对这件事情一笑置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思绪一片混乱的诗乃只能保持沉默,这时候持续以锐利眼神紧盯着她的桐人,好不容易才再度将目光往铁桥移去。而诗乃也像被他牵引般望了过去。
  让Pale Rider「退场」的谜之破烂斗篷,在将对准摄影机的*放下来之后,稍微转向南方瞥了戴因一眼。腹部上方有「Dead」标签的戴因虽然保持着登入状态,但他当然无法讲话、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所以根本无法得知他对在自己身边进行的奇异战斗有什么想法。
  破斗篷将*放回*套,重新背好肩上的L115后,「沙」一声开始朝着戴因走去。难道他要攻击戴因这个「尸体」吗?诗乃想到这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而桐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只见他纤细的身体微微一动,仿佛马上就要由树丛底下冲出去一样。
  但是,应该说算戴因好运吧——破斗篷并未再次拿出*,只是经过戴因身边,然后朝铁桥移动。但他没有渡桥,而是像刚开始出现时那样,绕到粗大铁柱后面便消失了。他应该是走到较为低矮的河堤上了吧。现在虽然一时看不见他的身影,但那个位置也只能沿着河岸往北或南走。只要开始移动,一定马上就能再度看见他才对——
  「…………还没出现……」
  桐人低声说道。诗乃则是默默点了点头。即使过了十秒钟,破斗篷还是没有出现。这也就是说,他依然躲在桥柱的阴影后面。看来应该是在戒备诗乃的狙击吧。
  这时候左手腕上传来微微的铃声震动,诗乃因而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四十四分五十秒。还有十秒钟就要开始第三次「卫星扫描」了。诗乃从腰包里拿出仪器,注视着画面。
  「桐人,你监视铁桥。我趁现在确认那家伙的名字。」
  「知道了。」
  听见对方立刻回答后,诗乃便等待着地图更新。还有三秒……二、一,开始扫描。宇宙大战时代的间谍卫星飞过遥远上空,巨细靡遗地扫描着地表。它的电子眼可以轻易贯穿小型掩蔽物。除了躲在洞窟,或者是像桐人那样潜到水底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能躲过它的监视了。
  「啪啪」几声过后,屏幕上浮现几颗光点。狮子王里奇依然窝在遥远南方的山顶上。在大会结束之前他应该都不会下山了吧。
  大约距离他八百公尺的北方,紧靠在灌木地带山崖上的两个光点就是桐人与诗乃了。距离两人相当遥远的玩家们,一定会认为他们是在近距离交战中吧。其他人应该想不到他们是并排躲在灌木丛底下才对。当然诗乃也祈祷其他玩家不会知道这件事。
  而再往北两百公尺处,则有一颗颜色相当淡的光点,是呈现死亡状态的戴因。本来再上方一点处应该要出现Pale Rider的光点,但地图上当然没有显示出来。而位于戴因东方,代表铁桥下方那个破斗篷的光点是——
  「咦……没、没有?」
  诗乃紧盯着仪器的高解析度画面看,口中惊讶地说着。
  但不论她看得再仔细,铁桥周围还是只有表示戴因的光点存在。破斗篷已经移动到别处去了。但要是他在河岸上移动,自己一定会注意到才对。诗乃一瞬间陷入「这究竟怎么回事」的恐慌状态,但马上又重新开始思考起来。
  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跟桐人一样潜入河底以逃避卫星扫描。若果真如此,那也就代表……
  「……机会来了。」
  听见诗乃的低语后,桐人皱起眉头。诗乃朝他瞄了一眼,接着迅速说明整个状况。
  「那个破斗篷没出现在仪器上,一定是躲在河底。这么一来,他现在应该解除了全部武装。他就算上岸,要叫出窗口重新武装至少也要花上十秒。我们只要在这时攻击他……」
  「如果只有一只*的话呢?带着这样的轻装备应该可以在水中移动吧?」
  话还没说完,桐人便同样迅速地质疑,诗乃只好不甘愿地回答:
  「这我倒是没试过,但如果STR与VIT值有一定程度,应该……但就算这样好了,只有一只*我们应该可以轻易压过……」
  「不行!」
  桐人忽然压低声音喊叫,并用力握住诗乃的左手。
  「你也看见了吧?那家伙的黑色*已经让Pale Rider消失了!要是被击中一发,说不定就会真的死亡啊!」
  诗乃无法将眼神从桐人发出光芒的黑色瞳孔上移开。她强迫自己往别处看之后,微微摇头并反驳道:
  「……不过,我还是无法相信只是在游戏里被击中就会真的死亡。不……应该说,如果这是事实,那么那个破斗篷就能以自己的意志杀人,对吧?这怎么可能……我实在没办法相信,GGO里……VRMMO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存在……」
  没错,即使是充满杀伐之气的「Gun Gale Online」荒野,对诗乃来说也还是一个「温柔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并不存在真正的恶意或杀意。之所以会用*与硝烟来代替沟通,只是单纯地因为想超越对手、想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不论射击或是挨上多少发*,都不会流出半滴血来。而且也绝对不会疼痛、受伤,或有其他实质上的损害。因此,就算战斗会导致落败时的懊悔,也绝不会对敌手有任何怨恨。像之前的激战里,诗乃整只左脚都被怪兽的迷你炮机*轰飞,而怪兽也被诗乃的*蒂*弹贯穿全身。但是那场战斗之后,诗乃心里只留下了自信与反省,以及对强者怪兽的敬意而已。相信怪兽一定也跟她一样。
  正因如此,诗乃才会选择这个GGO世界,作为现实世界软弱的自己与过去那段恐怖回忆之间的缓冲装置。她相信,只要在这里不断地作战,游戏世界里所建立起来的自信心总有一天会超越现实世界里让自己痛苦万分的深刻怨念。
  VRMMO里绝对不能有真正的恶意,否则就不再是假想世界了啊。它不就变得跟诗乃一直畏惧、逃避的黑暗现实世界一样了吗……
  「我……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有这种不只PK,而真的动手杀人的VRMMO玩家。」
  听见诗乃的呢喃后——
  桐人以带着深切痛楚的声音回答:
  「但他们真的存在。那个破烂斗篷……『死*』,他以前就在我待过的VRMMO里杀害了许多人。即使知道对方会真的死亡,他依旧挥下手中的剑。就像刚才射击Pale Rider时一样。而我也…………」
  这时桐人停止说话并低下头来,放开诗乃的手。
  但是,将刚才那番沉重发言与之前对话里得知的桐人过去组合起来,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他没说出口的部分究竟是什么了。
  三年前——公元二〇二二年底,震撼了日本全国的「那个事件」。连当时对VRMMO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诗乃,也因为媒体天天长时间报导而对该事件相当清楚。当初成为假想世界俘虏的年轻人总计在一万人以上;而两年后解放出来回归现实世界的,大约有六千人。也就是说,有四千条人命因为该事件而丧生了。
  毫无疑问,桐人一定是那个世界的「生还者」。而如果他所言不虚,「死*」应该也跟他一样。不对,不只是这样而已。刚才桐人的话里还银海了更恐怖的事实。
  在游戏里死亡就等于真正死亡的那个世界,「死*」在知道对方确实会死的情况下,以自己的意志杀害了许多玩家。他正是刚才诗乃口中「真的动手杀人的VRMMO玩家」。
  那种家伙在GGO里面……此刻,他就在「第三届BoB决赛」区域里,而且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与过去同样地夺走玩家在现实世界里的生命。桐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诗乃好不容易从混乱的思考中整理出头绪时,顿时感到全身发冷。
  她的视线开始由中央慢慢变暗。在黑暗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正窥视着她。那道视线——那道没有生气、虚无且宛若黏稠沼泽的视线是…………
  「……乃。诗乃!」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让诗乃使劲睁开眼睛。逐渐远去的黑影后方,出现桐人担心的脸。一看见他那兼具清纯与妖艳的美貌,少女内心因制约反应而产生的厌恶感,便将恐慌症发作的预兆压了下去。
  诗乃轻呼出一口气后才这么回答:
  「不要紧……我只是有点吓到了而已。老实说……我没办法马上相信你说的话……但也不觉得这全都是谎言或编出来的故事。」
  「谢谢。这样就够了。」
  桐人轻轻点头,同时诗乃右手仪器上的光点群也开始闪烁了起来。原来是上空的卫星又快要离开了。诗乃急忙将画面转换为全区地图并开始计算起光点数量。目前表示存活的明亮光点还有十七颗。代表死亡的昏暗光点共十一颗。总计有二十八颗。
  「数量果然不符……」
  开始时确实有三十个人,扣掉断线消失的Pale Rider后也还少一个人。那应该就是潜入河底躲避扫描的「死*」了。不,或许他不只是静静潜在河底,而在移动中。然而,无法预测他打算靠近或者是远离己方两人。如果是接近,他有可能马上从诗乃与桐人潜伏的灌木丛东方水面冒出来,强行发动攻击……
  当诗乃想到这里时,画面上的光点终于全部消失了。这下子稍后的十五分钟里面,只能靠自己的五感来搜寻敌人了。
  诗乃稍微往东边瞄了一眼,但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破斗篷应该是由河底朝北方前进了。虽然他的主武装*「沉默的刺客」是把恐怖的武器,但再怎么说也跟*蒂Ⅱ同样是把手动*机式的*,所以不适合中~近距离战斗。他多半不会强行攻击,而准备拉开距离以消除自己的位置情报吧。
  想到这里,诗乃吐着气低声说:
  「我们两个也得先离开这里才行……远方以为我们两个正在战斗的玩家会凑过来想坐收渔翁之利。」
  「……说得也是……」
  桐人瞬间往地面看去,但马上又转向诗乃说道:
  「要是我说『在大会结束之前,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你应该也不会听,对吧?」
  「那……那还用说!」
  诗乃马上以最大音量这么叫了回去。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宅王里奇』才会干的蠢事!再说,这座岛上根本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北部沙漠地带里是有卫星也无法穿透的洞窟没错,但只要被人丢颗*进去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在这里分开吧。」
  「咦…………」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发言,终于让诗乃说不出半句话来。她眨了几下眼睛后,好不容易才用平静的声音说:
  「那、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继续追踪『死*』那家伙……不能让他再用那把*攻击任何人了。而且……若能直接和他碰面,我一定可以想起那家伙以前的名字。这么一来……」
  这时桐人那光艳的嘴唇紧紧闭了起来。他吸了一口气后正面看着诗乃。
  「……诗乃,拜托你尽量远离那个破斗篷。我会遵守与你的约定。下次在这座岛上的某处遇见你时,我会尽全力战斗。刚才……谢谢你不攻击我而把话听完。」
  轻轻点了点头后,黑衣光剑士便由树丛底下滑了出去。
  「啊……等……」
  当诗乃反射性地准备叫住他时,对方已经踩着深茶色砂砾站起身,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朝北方铁桥走去。
  追着那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一阵子后,诗乃用力闭上眼睛。
  「~~~………………」
  将用力吸进肺里的空气随着无声的「够了!」一起吐出来后,诗乃当场拨开树丛起身。被她以粗暴动作破坏的灌木丛对象先是枝叶四散,接着便消失不见。
  「给我等一下!」
  少女大声喊道,结果已经离开二十公尺的人影就这样停了下来。她直接抓起*蒂扛在右肩上,接着冲到桐人身边。诗乃不管对方脸上那纯粹的惊讶表情,瞪着别处开口:
  「……我也跟你去。」
  「咦……?」
  「你打算和『死*』战斗对吧?但那家伙就算没有那把*也是个高手唷。你若是在和我对战之前落败,又要怎么遵守约定?虽然我不是很愿意,但现在还是应该先合作把那家伙赶出这座岛……以及BoB决赛才对。」
  将跑过来时脑袋里想好的台词一口气讲完之后,诗乃瞥了桐人一眼。结果那个光剑士虽然皱起眉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表情十分奇妙。桐人挣扎了一阵子后,似乎还是很担心诗乃的安危,摇了摇那头黑发并说:
  「不行……你也看见刚才的战斗了吧?那家伙真的很危险。如果被击中,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体说不定会……」
  「现在不知道『死*』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不论有没有跟你在一起都很危险。说起来,像你这种在开放空间也不注意周围只会拼命往前跑的菜鸟,有什么资格担心我啊!」
  「…………这个嘛,你说的也有道理啦……」
  桐人又犹豫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放松肩膀的力道,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动右手。当诗乃注意到他从腰间的挂勾上拔出光剑时,蓝紫色能源光刃已经从桐人手上的剑柄里伸出来了。
  「啊,这家伙难道想趁现在偷袭来实现自己的诺言?」诗乃不禁停止了呼吸。但是桐人却直接将目光往西方移去。诗乃也跟着他往该处瞄了一眼,这时大约一百公尺外的大岩石阴影下立刻有好几条红线——也就是弹道预测线射来。
  不知名敌人的全自动*发出吼声,而桐人的光剑在留下无数残影后,将根本无暇伏地躲开的弹雨全部扫落。诗乃被这种不曾在GGO里见到的光景所震慑,只能像根木头般呆立在那儿,但一秒后重新恢复思考能力的她立刻趴了下去。她在空中解下*蒂,并在落地摆出卧射姿势的同时将脚架立于地面上。
  这时已经可以确定袭击者使用的是全自动*,但瞄准镜里所见并非「死*」那身吉利斗篷。对方戴着头顶有着中国结的奇妙半罩式头盔,右眼则配上眼带型瞄准补正装置。诗乃记得自己曾见过这号人物,他是参加过上次大赛的*手,名为「夏侯惇」。手里的武器是「CQ突击*」。虽然这人是个实力惊人的古董级玩家,但现在他刚毅的下巴已经吓得整个阖不起来了。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因为出奇不意发射的一匣*,竟然全部被任谁都会以为是装饰用武器的光剑给挡掉了。
  「不会吧~!」
  夏侯惇那张像古代中国武将般满脸胡子的严肃脸孔发出不合时代的声音,接着便躲进岩石阴影里头去了。桐人低头瞄了一下诗乃,耸了耸肩后说:
  「先解决那家伙吧。我来冲锋,掩护就交给你了。」
  「…………了解。」
  这下可有趣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诗乃心里虽然有这种想法,但还是将脸靠在爱*的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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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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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都没拍到哥哥呢——」
  莉法边说边摇晃着那带着淡绿的金色马尾,而一旁的西莉卡则动了动由浅棕色头发中伸出来的猫耳回应她。
  「真的很让人意外呢……我还以为桐人哥他铁定一开始就会大展身手了呢。」
  「不不不,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那家伙还是很会算计的。说不定他打算躲在什么地方,等参赛者减少到一定程度后才出来呢!」
  窝在房间角落吧台里的克莱因这么说道。与莉法、西莉卡一起坐在中央的亚丝娜听见之后不由得苦笑起来。
  「桐人再怎么样都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应该不会吧。」
  她小声地这么说道。这时坐在亚丝娜左肩上那只大约有巴掌大小的精灵——也就是亚丝娜与桐人的「女儿」人工智能结衣,拍动那对宛如薄膜般的翅膀说:
  「就是说嘛,爸爸他一定会用连摄影机都拍不下来的速度瞬间闪到敌人身后,然后来个突袭!」
  听见这种合理的推论后,换成左边的莉兹贝特笑了起来。
  「啊哈哈,那倒是满有可能的。而且啊,他在满是*的游戏里还不用*而使剑呢。」
  瞬间所有人都想象起那种样子。接着房间里面便充满了开朗的笑声,在西莉卡膝盖上卷成一团的小龙毕娜也动了动耳朵。
  这六个人与一只精灵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了,而他们目前所在处并非现实世界,而是大家都有加入的VRMMO—RPG「ALfheim Online」里面。游戏内部广大世界地图中有棵巨大的「世界树」耸立着,其上还有一座名为「世界树城市」的空中都市。而桐人和亚丝娜在城市一角共同租借的房间,便成了他们今天聚会的地点。
  不愧是月费两千尤鲁特的房间,内部相当宽阔。擦得闪闪发亮的木头地板中央放有宽敞的沙发组,而墙上还设有私人酒柜。架上的无数酒瓶,是在假想世界里也好杯中之物的克莱因从九种精灵族领地以及地底下的幽兹海姆搜集来的。听说里面还有「除了喝不醉这一点之外,可以说比三十年苏格兰威士忌还好喝」的梦幻逸品。当然,未成年的亚丝娜到现在仍然无法了解这些酒的价值就是了。
  房间南面是一整片玻璃墙壁,通常从这里可将世界树城市的壮丽景象尽收眼底。但是今天他们却没办法欣赏这座都市的夜景。因为也能当成大型屏幕的玻璃墙现在正播放着另一个世界的景象。也就是——网络电视台「MMO动向」转播的「Gun Gale Online」最强者决定战「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实况影像。
  今天集会的主要目的,除了帮一声不吭就跑去参加这场大赛的桐人加油之外,当然也要顺便批评—下桐人这种见外的行为。可惜同为伙伴的巨斧战士艾基尔并不在这里。因为他在现实世界里经营的咖啡厅兼酒吧正是最忙碌的时刻。话虽如此,亚丝娜目前也不是在自家,而是从他的店「Dicey Cafe」二楼登入游戏。这是为了在大会结束之后能够马上抓住也在都心某处潜行的桐人,然后好好抱怨一番。
  「但是,桐人这家伙为什么要特别从ALO转移到那里去参加大赛呢?」
  莉兹贝特手拿着注满奇妙翡翠色葡萄酒的玻璃杯,以充满疑惑的口气说道;左边的莉法听见后便朝亚丝娜使了个眼色。目前只有亚丝娜、莉法以及结衣知道桐人是受到ALO的伙伴,水精灵族魔法师「克里斯海特」——其实背后操纵者是总务省假想课官员﹒菊冈诚二郎——的委托才会到GGO去。由莉法眼中看出「交给你了」的意思之后,亚丝娜稍微考虑了—下,才这么回答道:
  「这个啊……好像是因为他接到了什么奇怪的打工。听说是要调查VRMMO,或者应该说是『The Seed已连结体』的现状。因为GGO是唯—有『货币还原系统』的游戏,所以才会选为调查对象。」
  这段说明与桐人所言一字不差,但亚丝娜并不认为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她当然不觉得桐人对自己说谎,只是必定还隐瞒了某些关键。前几天约会完要回家时,桐人向她说明了转移的理由,而那时亚丝娜便已经从桐人的表情、声音与态度里察觉出事有蹊跷了。
  只是她当时告诉自己别多问。因为一定有某种理由令桐人无法全盘托出。而亚丝娜也深信那绝对不会是背叛她信任的理由。
  所以亚丝娜仅仅说了声「加油啰」便送桐人离开,现在只能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待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观看实况转播——
  但她不能否认,这几天自己心里总感到莫名的不安。
  那并非她不信任桐人,而是一种相当模糊的预感。一种有事情要发生,不,应该说正在发生的感觉。就类似过去在艾恩葛朗特迷宫区里,被大批怪物由索敌范围外逐渐包围时那种无形的不安——
  亚丝娜的声音及脸色应该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担心才对,但身为好友的莉兹贝特可能已经靠第六感察觉出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吧,只见她用暧昧的表情点了点头说:
  「这样啊……打工是吧。那个任何游戏都能立刻上手的家伙的确满适合这种打工……」
  「但是也不用忽然参加PVP大赛吧?如果只是调查工作,应该要在街头和其他玩家谈话才对吧?」
  听见待在墙边的克莱因这么发问,包含亚丝娜与莉法在内的四人也全都感到不解。一会儿后西莉卡才吞吞吐吐地说:
  「会不会是……打算拿下大会优胜来迅速赚取大量金钱,然后实际试验一下货币还原系统?我曾听说能还原的最低金额门坎相当高……」
  听见这段话,亚丝娜肩上的结衣立刻补充道:
  「官方网站上虽然没有记载汇率,但根据网络上的消息,最低还原额度是GGO游戏内货币十万点,兑换日圆的汇率是一百比一,所以能换成一千圆。营运公司似乎会将加值过的电子货币密码寄到玩家登录的电子邮件信箱里。这次大赛的优胜奖金是三百万点,全部还原的话就是三万圆。」
  虽然结衣很轻松便将话说完,但这可是她刚才即刻搜寻庞大的网络数据并汇整出来的结果。她搜寻的速度以及过滤情报的准确度,可是任何「搜寻专家」都望尘莫及的。也难怪桐人经常拜托她帮忙写回家作业的报告了,其实就连亚丝娜她们偶而也会这么做呢。
  「谢谢你,结衣。」
  用指尖摸了摸小精灵的头之后,亚丝娜边思考边说:
  「看来货币还原系统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呢……我们也常将电子货币密码化后以电子邮件传送给对方。所以桐人应该不用实际到现场去调查才对吧……」
  「也有可能是被三万元奖金给骗去的。」
  听见克莱因这种露骨的吐槽后,所有人都露出苦笑。莉兹贝特马上回了他一句「桐人才不会跟你一样哩」,然后又正色继续说道:
  「但是,就大混战形式的PVP大赛来说,通常是不可能靠躲在某处这种手段打进前几名的吧。我记得ALO里也有这种大赛,如果一直躲在同一个地方,几分钟之后就会自动施放搜敌魔法让人无所遁形对吧?」
  「……而且,老实说以哥哥的个性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要是那个人听见别人战斗的声音,绝不可能还有办法耐着性子躲在某个地方不动。」
  不愧是长年与桐人一起生活的莉法,说出来的话确实有说服力。大家都觉得桐人确实是这样子的人。
  当她们谈话时,在现实世界应该足足有三百英吋的巨大屏幕里,依然闪过许多实况转播影像。由于是*战游戏,所以通常是由跟在某位玩家背后的摄影机进行转播。当摄影机跟着玩家时,镜头下方便会出现该玩家的名字,然而分为十六等分的画面里就是没有「Kirito」的名字。摄影机原则上只会拍摄战斗者的身影,可知大会开始已经过了三十分钟的现在,桐人依然一次都没有战斗过。
  难道是刚从剑与魔法的世界转换到不熟悉的*世界里,所以变得较为谨慎了吗?但是亚丝娜所知道的桐人,是个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正面接受挑战的人。正如莉法所说,难得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比赛,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在三十分钟里都躲着不跟其他参赛者碰面。若是一开始便冲去与最有希望夺冠的玩家大战,然后漂亮地被干掉——这倒比较符合他的个性,但显现在屏幕右端的参赛者一览表中,里头的桐人状态确实是「ALIVE」。
  「…………也就是说,还有比在大赛里活跃更加重要的目的吗……?」
  当亚丝娜低语的同时,十六等分画面中央附近的战斗正迎向最高潮。
  主视点玩家的名字是「戴因」。他在带着红锈的铁桥尾端架起机关*,拼命地射击。但是穿着蓝白服装的对手先以猫妖族般的轻巧身手横跳到桥上,然后再度朝他逼近。最后对方手里那好莱坞电影当中罪犯常使用的大型*不断开火,一下子就干掉了戴因。
  这时莉兹贝特似乎也正看着同一个画面,只听见她轻轻吹了声口哨。
  「哇—那个人真厉害。这样看起来,GGO似乎也满有趣的嘛。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制造*耶……」
  莉兹贝特延续SAO时代的作风,在ALO里也当了个小矮妖打铁匠。这话听起来很有她的特色,令亚丝娜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喂喂,可别连你都转移到GGO去喔。新艾恩葛朗特还有许多楼层等着攻略呢!」
  「就是啊,莉兹小姐!马上就要开放二十层楼以上的更新档了耶!」
  就连莉法对面的西莉卡都出声阻止,因此莉兹贝特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只是在想『不论哪种游戏里都有这种强者呢~』而已嘛。刚才那个蓝色家伙,一定是这回比赛优胜的热门人选……」
  当她说到这里时,同一画面里的「蓝色家伙」竟然啪一声倒了下去。
  镜头主视点立刻转换成倒在地上的蓝色玩家。下面还显示出「Pale Rider」这个名字。
  他虽然倒地,但好像还没一命呜呼。此时开始有一些微小的火花以他右肩的弹痕为中心到处爬着,看起来就像在封锁玩家的行动一样。
  「简直就像风魔法的『封雷网』一样……」
  听见风精灵族魔法战士莉法的评语后,火精灵族的刀使克莱因立刻摇着他那用低俗图案头巾竖起来的红头发并开口说:
  「我最讨厌那玩意儿了。再怎么说追踪性能也太好了一点吧!」
  「你应该讨厌所有的弱化魔法吧!稍微提升一下抗魔法技能嘛!」
  「哼,谁理你啊。像我这种武士才不会选择有『魔』字的技能呢,打死我也不选!」
  「我说啊,很久以前RPG里的武士可都是会使用黑魔法的战士唷!」
  争吵的克莱因与莉兹贝特令亚丝娜露出苦笑,她伸出右手对准那个值得注意的画面,然后以两根手指将它拉开。横躺在地上的Pale Rider一口气变大,同时将其他中继画面推到四周去。
  从他突然被麻痹到现在已经过了十秒钟以上,但镜头里依然没有其他人出现。能见到的只有暗茶色的大地和铁桥,以及流经下方的大河与遥远彼方因沙尘而模糊的森林——
  啪嚓!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五个人的身体同时因为惊吓而抖了一下。这时有片黑布由画面左端入镜。摄影机开始逐渐向后拉,新登场的人物终于整个出现在大屏幕上面。
  「……幽灵……?」
  以沙哑声音呢喃的究竟是莉兹贝特还是西莉卡——又或者是亚丝娜自己呢?
  那是件随风飘荡的破烂暗灰色斗篷。头套内侧完全被阴影遮住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深处有两颗鬼火般的红色眼睛。这模样与过去在艾恩葛朗特里让众人吃尽苦头的幽灵系怪物实在太过相像了。
  亚丝娜眨了一下眼,接着再度看向画面。当然,站在那里的不是幽灵,而是一名参加大赛的玩家。从斗篷下摆可以清楚见到他的两条腿,而且那人右肩还挂着一把大型黑色*。这个破烂斗篷,应该就是用电流让Pale Rider无法动弹的人吧。ALO里也有许多由远距离发射捕缚系魔法封住敌人行动,然后才接近以物理攻击解决对方的魔法战士,这在游戏里可以说是相当热门的能力构成。
  破烂斗篷就像要证实亚丝娜的想法般将右手伸进怀中,接着拿出了一把黑色*。只不过,如果那就是他给予敌人伤害的主要武器,又有点………该怎么说呢……
  「……太寒酸了吧?」
  房间角落的克莱因似乎也有同样看法,因此出声质疑。他摩擦着满是胡渣的下巴说:
  「再怎么看都是肩膀上的*攻击力比较高。用那把*解决对方不就得了……」
  「会不会是*很贵?ALO里不也是这样吗,要施放大魔法就得使用一堆触媒。」
  当众人考虑起莉法所说的话时,破斗篷扳起黑色*后方的击锤,将*口对准仍然倒在地上的Pale Rider。
  但是,他仿佛故意要吊对战者——或者是观众的胃口一般,到现在还没扣下*,反而举起左手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只见他以食指和中指指尖依序碰了碰额头、胸口、左肩以及右肩。
  这个瞬间——
  亚丝娜感觉脑袋深处产生了小小的抽搐。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手势。就只是一般所谓的「十字圣号」而已。除了在西洋电影里常可见到之外,在VRMMO里也有许多职业是回复系术师的玩家为了施放法术而经常做出这种动作。当然真正的基督教徒看见可能会感到不愉快吧,不过亚丝娜既不是基督徒,刚才的感觉应该也不是愤怒或不悦。真要说起来——感觉就像是手指不小心将不该打开的结给解开了一样……
  不知不觉间紧绷身体、瞪大了眼睛的亚丝娜,只是看着画面上的破斗篷划完十字然后将左手放在*握把旁边。他右脚退后半步,侧着身子准备对Pale Rider扣下*——
  「啊……?」
  突然所有人嘴里都发出惊讶的声音。
  破斗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将身体整个向后仰。
  但零点一秒后亚丝娜等人马上就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了。镜头之外飞来一颗巨大的橘色光弹,它在掠过张开的斗篷后,穿越之前原本是该角色心脏的位置,再度往画面外飞去。
  应该是有人从远方狙击那个破烂斗篷吧。而且,亚丝娜看见那颗*似乎是从破斗篷左后方飞来的。他竟然能以漂亮的动作躲开那种角度与速度的攻击,就算游戏世界不同,亚丝娜也知道这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技术。
  破斗篷躲过突然来袭的*后,以毫无生气的动作将上半身拉回来,接着又往左后方瞄了一眼。破斗篷在头套深处的脸虽然处于阴影下而看不见,但亚丝娜还是感觉到他露出了轻视的笑容。
  这时亚丝娜脑袋深处又有了刺痡感。
  ——怎么了?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记忆吗?但那怎么可能……我从没有去过GGO世界,甚至没有看过它的游戏画面啊……
  破斗篷像是要射穿亚丝娜的疑惑般再度举起了*。
  这次他终于轻松地对因为麻痹而倒地的玩家扣下*。
  干燥的*声响起。黄铜色的空弹壳飞出并掉落在他脚边的荒芜大地上。
  发射的*命中躺在地上的Pale Rider胸口正中央,在他身上产生了细微的火花。但这看起来并不是能一击将HP削减完毕的强力攻击。
  一秒钟之后,Pale Rider便亲自证明了亚丝娜没有看错。好不容易由麻痹当中恢复过来的角色迅速起身,直接将右手里的大型*抵上破斗篷胸口。
  「呜哇,大逆转……」
  亚丝娜也预测即将会出现如莉兹贝特所说的景象。
  但是……
  别说*声或是火光了,就连扣下*的声音也没发出来。反而是Pale Rider手里的*滑落到脚边。
  接下来*持有人便慢慢向右边倒去——最后整个人再度倒在地上。
  头盔所附的银灰色护甲之下,可以见到Pale Rider瘦削的鼻梁与紧闭的嘴唇。他的嘴唇开始发抖,忽然张大了嘴巴。接着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无声的激烈感情。亚丝娜直觉那是来自于操纵这个角色的玩家本身最真实的惊愕与恐惧。
  「怎……怎么了…………?」
  当以手掩嘴的莉法这么说时,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横躺在地上的Pale Rider全身就像按下暂停钮般冻结,然后便被白噪声的特效光包围并消失了。
  特效光在本体消失后依然残留于空中,最后更凝结成一串文字的形状。但代表网络断线的立体文字接着就被一只暗沉的黑色靴子给踩乱了。原来是破斗篷将左手收回斗篷里之后便往前踏了一步。
  看来他也知道实况转播的镜头在什么地方,只见他直接将右手上的*对准屏幕。这让亚丝娜有种GGO与ALO世界的隔阂——不,应该说假想与现实世界的境界已打破、自己真实的肉体正被*口所对准的感觉,令她背部感到一阵寒意。
  头套深处的黑暗里,那对发出红色光芒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同一时间,也有机械般断断续续的声音由画面里传出来。
  「……我和这把*的真正名字是『死*』,……『Death gun』!」
  那无机质声音里,包含着扭曲的剧烈感情,当亚丝娜一听见那道声音,记忆深处便产生了一道最大的裂缝。
  这除了让她无法呼吸之外,心跳也急遽加速。原本她的视线是朝着屏幕中央破斗篷那看不见的脸,但现在只能逐渐低下头去。这是声音再度响起:
  「总有一天、我也会、出现在你们这些家伙、面前。然后、用这把*、带给你们真正的死亡。我就是有、这种、力量。」
  黑色*发出小小的声响。如果他现在扣下*,*仿佛真的会冲破假想屏幕笔直飞来,这让亚丝娜不由得摆出警戒姿态。破斗篷就像看穿她的恐惧般,由头套深处发出微笑的气息。接着再一次发声——
  「别忘了。一切、都还没结束。什么、都还没、结束——It's showtime——」
  听见那结结巴巴英文的瞬间,亚丝娜顿时有了最后且最大的冲击。
  ——我认识那个家伙。
  不会错的。我曾在某处见过他。还和他说过话。但那是在哪里呢……
  不对,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就是在那座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面。并不是目前浮在ALO空中的安全复制品,而是我曾度过两年时光的真实异世界。「Sword Art Online」还没有结束。那家伙所说的话里面,省略了这款游戏的名字。
  ——是谁?操纵破斗篷的究竟是那个世界里的哪个玩家……?
  亚丝娜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以超高速思考着,当右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硬物落地的声音时,她差点就跳到沙发上面去。
  一回过头,才发现是坐在吧台板凳上的克莱因不小心将右手中的水晶平底杯摔到地上。而杯子掉在地板上发出声音后,变成了多边形碎片而逐渐消失。但他完全不在意手里昂贵的订做道具已经损毁,只是瞪大了头巾下的双眼。
  「喂,你在做什么……」
  克莱因低沉且沙哑的声音阻止了莉兹贝特继续抱怨。
  「不……不会吧……那家伙……难道是……」
  一听到这里,亚丝娜这次真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一转头便对着克莱因大叫:
  「克莱因,你认识他吗?那家伙究竟是谁?」
  「没、没有啦……我想不起他以前的名字了……不过……我可以肯定……」
  这名刀使以带着深刻恐惧的眼神看着亚丝娜,接着开口说:
  「那家伙是……『微笑棺木』的成员。」
  「…………!」
  这下不只是亚丝娜,连莉兹贝特与西莉卡都倒抽了一口气。「微笑棺木」连她们两个生活在中层的女孩,都对这个在艾恩葛朗特犯下许多凶行的残忍杀人公会印象深刻。
  亚丝娜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她们肩上,接着畏畏缩缩地对克莱因问:
  「难……难道……是那群家伙的首领,那个用菜刀的……?」
  「不……『PoH』那家伙。他们两个人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可是……刚才那句『It's showtime.』正是PoH最爱说的台词。这家伙应该是他身边的高层干部……」
  克莱因像呻吟般说完后,再度看了一下屏幕。而亚丝娜和其他三个人也随他看了过去。
  在正面的扩大屏幕里,破斗篷已经收起黑色*,开始朝远方走去。他以那种幽灵般的滑行动作靠近镜头深处的铁桥。但是他并未直接过桥,而是绕往桥柱外围下到河岸边去了。在红色夕阳所造成的强烈明暗对比下,暗灰色斗篷立刻融入铁桥阴影里消失无踪。
  此时莉法微弱的声音打破笼罩室内的沉重气氛。
  「那个……『微笑棺木』是……?」
  「这个嘛……」
  坐在旁边的西莉卡,对在场唯一不是SAO玩家的莉法简略说明了一下那个杀人公会肆虐及消灭的经过。
  莉法听完之后一间咬紧嘴唇,然后以翡翠色眼珠笔直看着亚丝娜说:
  「亚丝娜姐姐,我想,哥哥他一定知道GGO里面有刚才那个人在。」
  「咦……?」
  「昨天夜里他很晚才回来,而且一到家我就觉得他的样子很奇怪……难道说……他是为了解决宿怨才到GGO里头去的……」
  亚丝娜听见后惊讶地呆立在当场,这次换成莉兹贝特静静握住她的手。少女为了让朋友冷静下来而用力一握,然后才摇着粉红色短发提出心里的问题:
  「但是这么一来……那打工又是怎么回事?桐人他不是接受了委托才到GGO里头调查的吗?」
  没错,正是如此。委托桐人进行这次工作的,应该是总务省假想课的菊冈诚二郎。就算他原本是「SAO事件对策小组」的负责人,应该也不清楚微笑棺木与攻略组之间的关系才对。
  但在这同时,桐人的转移与破斗篷的存在应该也不只是偶然而已。这里面一定有某种关连在。有某种让菊冈注意到GGO并请桐人协助调查的原因在。
  亚丝娜用力吸了口气,回握了一下莉兹贝特的手之后开口说:
  「我先注销,试着和桐人的委托人联络看看。」
  「咦?亚丝娜,你认识那个人吗?」
  「嗯。其实大家都认识他……我把他叫到这里来好好逼供吧。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缘由。还有结衣,我注销的这段时间里,可不可以麻烦你搜寻一下GGO的相关情报,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刚才那个破斗篷玩家的数据?」
  「了解了,妈妈!」
  她肩上的黑发精灵飞到桌上,然后就这么闭起眼睛,开始由庞大的网络洪流里找出需要的情报。
  「……那么,麻烦各位稍等我一下!」
  亚丝娜喊完后,便晃着水蓝色长发直接跳过沙发,迅速叫出选单窗口。她再度对所有人点了点头,随即按下了注销键。
  七彩光芒立刻包围亚丝娜的身体,让她的灵魂由假想世界的树上飞向遥远的现实世界。




12
  
  Gun Gale Online这款游戏的系统上,没有过去RPG里所谓「战士」与「魔法师」这种职业的概念。
  每个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并强化肌力[STR]、敏捷[AGI]、耐力[VIT]、灵巧[DEX]…等总共六种「能力值」;另外还有*熟练度、弹道预测线强化、急救、特技等数百种「技能」,藉此构成只属于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这个游戏里的职业量就跟能力组合数一样多。
  但反过来说,毫无计划的能力构成——比如明明STR值相当低而无法装备大型*,偏偏又不断提升重机关*的熟练度等——则会削弱自己的战斗力。也因为此,—定会出现像「要使用这把*就需要这些能力值与技能」这种能力构成的固定规则。依照技能选择的细部差异,众人将特性大致相同的玩家分类为「打手」、「坦克」、「补师」、「斥侯」等职业。
  诗乃的职业「狙击手」虽然稀少,但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为了装备大型*,必须先强化STR,接着为了提升射击精准度而必须加强DEX,最后则是为了在狙击后能高速脱离现场而适量提升AGI;相对地,只要被发现就会落败,所以完全放弃VIT。在技能上,除了必定需要的*熟练度以外,还得强化其他所有关于命中率的技能;防御用的当然就全部舍弃。只不过,就算能力配合得相当完美,还是有可能因为「心跳连动系统」而狙击失败,而这点就可以说是这个职业的难处了。
  像这种过于极端的类型,其实并不适合参加多人大混战。在瞄准远方敌人时,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人逼近身边。一旦装备*或突击*的打手型玩家接近,狙击手就只能举白旗投降了。就算豁出去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开火——通常没办法击中——也只是落得在开第二*之前便被全自动*打成蜂窝的下场。
  基于上述的理由就可以知道,如果诗乃单独行动,像现在这样被重视命中率型的中距离打手「夏侯惇」接近到CQ突击*的射程时,她就已经没有获胜的希望了。
  但这回的状况不太一样。因缘际会之下,她身旁有一位在GGO世界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光剑士」,这人怎么看都是名黑发少女——但其实是个少男。
  「光剑」这种应该是营运公司程序设计师依个人兴趣所设定出来的武器,其极端程度与*比起来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射程只有剑身长度,大约一·二公尺。GGO世界最小的实弹*「德林吉袖珍*」的射程仅仅只有五公尺,但光剑的攻击范围比起它还要短得多。不过,那闪烁着蓝白色光芒的能源剑刃却设定成拥有超乎想象的威力。这点从它能劈开*蒂由极近距离发射的50BMG弹就可以获得证明。
  换个角度来看,既然可以劈开任何*,也就等于是这个世界最强的防御武器。但即使有「弹道预测线」,要用仅仅三公分宽的剑身来防御远超过音速的弹雨也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
  这需要冷静地判断预测线的轨道与顺序,还得有足以正确运剑的反应能力。而最重要的关键,便是面对全自动*也能面不改色的胆识——
  到底要经过什么样的练习才能学会这些技术呢?诗乃实在难以想象。不,这或许已经不算VR游戏的技术了。是玩家与角色一体化之后,源自于他本身的经验、信念以及灵魂的力量。
  装填完毕的夏侯惇再度拿起CQ疯狂开火,然而桐人手上的光剑在空中化出无数残影,精确地从弹雨里头挑出所有会命中自己的*,先后格档、弹开。看着他的背影,让诗乃不得不这么认为。
  这超越假想世界与现实世界藩篱的真正实力,正是诗乃追求的目标。在这个世界里习得狙击手的冷静,不对,应该说是冷酷——无情,然后藉此粉碎朝田诗乃身上的软弱。为了寻求能让她得到真正力量的对手,这半年来她不断徘徊在荒野当中。
  自从昨天遇见桐人之后,诗乃心里便一直有「我要全心全意与这名强敌战斗。如果能取胜,就一定可以获得这样的力量」的想法。
  但她同时也注意到,心里有另一种感情正在萌芽。
  我想了解他、想跟他聊更多话。桐人来到GGO前,在那个世界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在那个世界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学到了什么、又是怎么奋战过来的?不——甚至连他在现实世界是怎样的人,我也想知道。从小到大,自己从没对任何人有过这种念头…………
  「诗乃,趁现在!」
  将夏侯惇第二次射击全数处理完毕的桐人大喊,诗乃的思绪也因此被拉了回来。
  她右手食指半自动地扣下*蒂的*。虽然这一*欠缺集中力,但现在的距离不到一百公尺。能力专注在命中率上的诗乃当然不可能失手。*蒂的*直接从正中央贯穿夏侯惇的武将风格身体护甲。
  在平时的战斗里面,HP归零的玩家会像玻璃般破碎并且消失,但BoB大会却根据特殊规则而让尸体留在现场。夏侯惇中弹后整个人向后飞去,而头盔上的中国结也随之在空中飘荡。当他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荒凉的地面时,红色的「Dead」标签也开始旋转起来。
  诗乃吐了口气后站起身,顺便也将*蒂能装七发*,但残弹已经不多的弹匣换掉。接着她将搭档背上右肩,瞄了临时的伙伴一眼。
  桐人灵巧地旋转手中光剑并将它放回腰间扣环上。他在红色夕阳映照下的侧脸,看起来是那么的神秘。借着深呼吸将方才接近渴望的感情压下去后,诗乃迅速地说:
  「刚刚的战斗声会招惹更多人过来。我们得赶快移动才行。」
  「嗯。」
  桐人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转向附近的河面。
  「『死*』应该是沿着河岸朝北方走了。他大概想找个地方躲,等九点的『卫星扫描』过后再选择接下来的目标。我想在他杀害……射击下一个目标前阻止他。你能帮忙想个点子吗,诗乃?」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请托后,诗乃先眨了几下眼睛,接着才急忙思考应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在仍未了解整起事件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但诗乃还是立刻开口说道:
  「不管他有多诡异的力量……『死*』基本上还是个狙击手,所以他应该不擅长在没有掩蔽物的开放空间作战才对。不过,由这里再往北方前进,便会离开河岸对面的森林地带。接下来一直到岛中央的都市废墟为止,全都是视野良好的平原。」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选择那座废墟当成下一个狩猎场……是吧?」
  桐人嘟囔完,便朝北方遥远地平线的模糊大楼群剪影看去。虽然远近效果让它们看起来非常遥远,但直线距离其实不到三公里。只要AGI值不会太差劲,边戒备边奔跑只要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好。那我们也朝那座都巿前进。若沿着河岸跑,左右两边应该看不见我们才对。」
  「……知道了。」
  点头同意桐人的话后,诗乃稍微往背后看了一下。
  「戴因」的尸体依然躺在稍远处的铁桥尾端。但那个物体的存在反而表示他依然活着。真正死亡的人——虽然还只是可能——是早已消失无踪的「Pale Rider」。
  老实说,诗乃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相信这件事。但同时又不认为这一切全是谎言。
  不过,她心里有某种确定的预感。那就是自己将在第三届BoB大赛里产生某些改变。只是不知道改变的方向是否会如自己所愿——此外也不知道让自己改变的对手,究竟会是桐人,还是那个神秘的破斗篷。
  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的直觉来行动。因为「直觉」这种东西,是唯一无法透过属性或是强化获得的技能。
  虽然诗乃没像镜子那样极端强化AGI,但她的敏捷度绝对不低。账面上应该与STR优先的桐人差不多才对。
  但是像现在这样一起奔跑之后,诗乃必须要拼尽全力才能追上前面飘逸的黑发。该怎么说呢,两人的「基本动作」完全不同吧。河岸上有无数大石头与忽然出现的龟裂,而桐人就像早已记住它们的位置一般,迅速闪躲或飞越这些障碍。他时常转过头配合诗乃的速度,这更是让她觉得相当不甘心。
  话虽如此,确实也是因为跑在前面的桐人帮忙指出容易通过的路径,她才能比预想中还快通过中南部区域的草原地带。不知不觉间,脚底的河床已经变成水泥地,抬头也能见到冲天的大楼群不断靠近当中。他们即将进入这座岛的主战场——城市废墟。
  「没追上他。」
  放慢脚步的桐人对诗乃轻声说道。他多少有点期待能在途中赶上潜入河底朝都市前进的「死*」,然后在对方以非武装状态离开水面时发动攻击。
  「……该不会是在哪里追过他了吧……」
  诗乃回答完后,转过头来的桐人便以沉思的表情看着身后的河流说道:
  「不,这不可能。我在奔跑时已经确认过水里没有敌踪了。」
  「是、是吗……」
  话说回来,只要没装备氧气筒,就没办法在水里待超过一分钟。死*带着L115这种大型*,应该没有多余的载重空间才对。这么说来,他—定是潜进铁桥下方河川,然后顺着往北的水流游到诗乃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接着爬上岸跑进都市废墟里头。
  「——那么,他应该已经潜伏在这座城市里面了。你看河流到那边就没了。」
  诗乃眼前的河川,已经变成暗渠流进都市地底。而下水道入口处设置有坚固的铁栏杆,一看便知道玩家没办法通过。那种障碍物就算扔个上百颗电浆*都无法破坏。
  「这样啊……距离九点的扫描还剩下三分钟。只要呆在这座废墟里,就没有能躲过卫星扫描的方法对吧?」
  诗乃瞬间考虑了一下桐人的问题,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嗯。上一届大会里,就算是在高楼大厦的一楼还是会出现在地图上。若真要躲,就只有相当危险的水底或是洞窟。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躲过扫描的地方了。」
  「OK。只要在接下来的扫描里能锁定死*的位置,就马上发动攻击以阻止他开*。我会直接朝他冲过去,到时候就麻烦你掩护我。」
  「……我是没关系啦……」
  诗乃耸了耸肩,但随后还是抓住这久违的机会纠正桐人说:
  「但是有一个问题。你没忘记『死*』不是那家伙的正式名称吧?不知道名字的话,根本没办法从雷达上找出他的位置。」
  「呜……对、对哦……」
  光剑士皱起漂亮的眉毛,陷入沉思。
  「确实……三十名参赛者里,你不认识的只有三个人对吧?这三个人之中,我所追踪的『Pale Rider』不是死*。也就是说剩下那两人……『*士X』与『Sterben』里有一个是死*……如果待在城市里的只有一个,那一定就是他了……」
  「如果两个人都在,我们根本没有犹豫的空间耶。现在就得先决定要攻击哪一边才行。那个——我刚才忽然想到……」
  诗乃干咳了几声后才继续说:
  「……把*士反过来念不就变成『死*』了吗?而『X』则可以念成『cross』,也就是那家伙比出来的十字……不过,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
  「嗯……不过呢,VRMMO的角色名称基本上都是随便创造出来的。像我也只是把本名拿来改一下而已……你呢?」
  「我也是。」
  他们互相以奇妙的表情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同时干咳了几声。
  桐人似乎还没决定,话语随着叹息而出。
  「如果那个叫『Sterben』的真像他名字一样是个外国人就好了。BoB里有来自国外的玩家吗?」
  「这个嘛……」
  诗乃看了一下手表,距离扫描只剩下两分钟不到。于是她尽可能迅速地说明:
  「第—届大会时,可以自由选择连到美国或是日本的服务器,不过听说日文接口的日本服务器里还是有少数的外国人。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玩GGO,但从新……镜子那里听说,第一个在BoB里获胜的就是外国人唷。那人好像非常强,光靠小刀与*就把日本人全部干掉了……」
  「这样啊……那他的名字是?」
  「好、好像是叫萨德……萨德利还什么的怪名字。不过我开始玩时,日本服务器就只有日本国内的玩家才能联机了,所以第二届和第三届参赛者全部都是日本人……至少是住在日本国内。那个『Sterben』虽然是外文拼音,但应该是日本人才对。」
  「这样啊……」
  桐人用力眨了一下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这么说:
  「好,如果两个人都在废墟,就到『*士X』那边去。到时就算我像Pale Rider那样被震撼弹击中而麻痹,你也不用慌张,只要准备狙击就可以了。死*一定会用那把黑色*做最后一击,你就趁那时候攻击他。」
  「咦…………」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诗乃马上忘记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分钟,瞪大了眼睛。她紧盯着身边的黑眸并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
  相信我呢?但后半句话诗乃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我也有可能不攻击死*,而从背后狙击你啊……」
  桐人似乎十分意外地扬起眉毛,随即露出微笑。
  「我已经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了。来……时间快到了。那就拜托你啰,伙伴。」
  接着黑衣光剑士便拍了一下诗乃的左手,为了离开河床到街道上而朝楼梯走去。
  被碰到的地方,就跟昨天的指尖同样有种奇妙的热度与疼痛感。但诗乃依旧无言地追着前面的背影。虽然从昨天起就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次「这家伙是敌人」了,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再有那种感觉。
  
  在短短的水泥楼梯上层,诗乃和桐人一起蹲在从街道里看不见的位置,等待着本日第四次的「卫星扫描」。
  她右手拿着接收器,眼睛看着左腕上的手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六秒……如果大混战进行的速度与去年相当,应该差不多要进入后半,也就是玩家只剩下一半左右了。实际上,刚才还能听到头上的废墟都市里不断传来*声与爆炸声。不过现在声音终于暂时停止,所有人应该都躲在阴影里盯着接收器看吧。
  八秒、九秒、九点整。
  接收器的地图上浮现几颗白色与灰色光点。
  「桐人,你检查北方!」
  低声说完后,诗乃便碰了碰在街道最南边,靠近河川西岸的两个密集光点。出现在上面的名字当然是「Kirito」与「Sinon」。由于近距离战斗不可能持续十五分钟以上,所以这下子其他玩家应该也知道这两人不是在战斗而是组成搭档了。虽然这绝对没有违反规定,而且过去的大会里也有互相协助的玩家出现,但其他人一定会有「那个诗乃竟然会和人合作」的想法。她不免在心里祈祷,至少两个人待在一起时别被摄影机拍到。
  ——她将杂念赶到脑袋角落,高速碰着北边各光点并一一确认名字。「No—No」、「闇风」、「hukka」、「魔锁夜」……每个都是诗乃认识的知名玩家。如果找的名字都不在这座城市里,那就表示推理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
  「「……有了!」」
  当诗乃这么叫道时,桐人的声音也完美地同时响起。
  街道中央类似体育场的圆形建筑物外围。一颗光点单独待在这个看起来视野良好的绝佳狙击位置。当诗乃手指碰到它的瞬间,马上就浮现了玩家名——「*士X」。
  她立刻和桐人互看了一眼,但马上又转回自己的装置上。为了重复确认情报,诗乃继续将手指移往北方,而桐人则是向南方移动。五秒钟后,他们抬起头来同时颔首。
  「目前只有『*士X』在城市里。」
  桐人接着以紧张的声音回答诗乃的呢喃。
  「嗯嗯,看来『Sterben』不在这里。换言之『*士X』就是『死*』了。而他瞄准的猎物应该是……」
  桐人用手指着自己的接收器。显示的光点正待在中央体育场稍微往西方的大楼上——名字则是「利可可」。处于孤立状态的他如果要到别的地方,就一定得置身于*士X的射程范围里。
  当诗乃点头时,代表利可可的光点已经开始朝着大楼出口移动。当他踏上道路的瞬间,立刻就会遭受L155*的震撼弹袭击吧。在他倒地并被那把黑色*击中之前,无论如何都得阻止死*不可。
  收起接收器的桐人凝视着诗乃,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只是短短说了句:
  「拜托你掩护我。」
  「了解。」
  诗乃简单回答后站起身。她在爬上桐人面前的楼梯观察周围环境,接着以右手比出前进的手势并冲上最后一层阶梯。
  成为大会舞台的孤岛——正式名称是「ISL诸神之黄昏」。而耸立在它中央的古代都市废墟,应该是依照现实世界里的纽约市等知名大城所制造出来的。那些混合着机能性与传统美设计的摩天大楼群矗立在夕阳下,而地面则有无数的英文广告牌与广告。当然这些物体都已经老朽风化,而且全被蔓藤类植物与沙尘给遮盖起来了。
  诗乃与桐人全力在成为暗渠的河流上方道路奔跑。现在这座废墟里,除了他们两人、死*以及死*的目标之外,至少还有五、六名玩家存在,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所幸刚才的扫描里没有发现能马上移动到他们附近的人。而且路上那几台破烂的[x]出租车与大型巴士刚好可以成为绝佳的掩蔽物。两人就这样穿梭其中,不断朝北方跑去。
  这座废墟城市的半径大约有七百公尺,而在AGI辅助全开的冲刺下,两人不到一分钟便跑过这段距离,前方可以见到一座巨大圆形建筑物。那正是他们的目的地中央体育场。在诗乃的手势下,他们先冲进巴士的阴影里,接着透过破掉的全景窗观察周围环境。
  体育场外壁大概有三层楼高,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出口。如果*士X从卫星扫描之后就没有移动,应该会待在西方入口的正上方。诗乃瞪大了双眼直盯着外壁上面看。根据强化视力技能[hawk eye]的辅助,物体远近效果将会减弱,视野分辨率也会跟着提升。她发现已经损坏的水泥墙边缘有个类似*孔的三角破洞,而在洞口后方深处——
  「……有了。在那里。」
  在夕阳照耀下闪过光芒之处,无疑便是*的*口所在。这时桐人似乎也确认到了诗乃所见到的物体,跟诗乃一样以细微的声音说:
  「看来,他还在等待『利可可』出现。好……我趁现在从他后方突袭。诗乃,你就在这条街对面的大楼上准备狙击。」
  「咦……我也一起到体育场里……」
  诗乃虽然立刻反对,但马上就被桐人强而有力的眼神给打断了。
  「这是让你将能力发挥到最大极限的作战。我相信陷入危机时你一定会用*掩护我,所以才能安心和那个家伙作战。这就是所谓的搭档嘛!」
  「…………」
  此话一出,诗乃也只能点头同意桐人的计划。他微微一笑,瞄了手表一眼后继续说:
  「我离开三十秒之后就开始作战。这样时间够吗?」
  「……嗯,够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
  接着黑发剑士便毫不犹豫地将背部从巴士上移开——
  他由正面与诗乃对望了一眼后,便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的情况下,朝体育场南方出口跑去。
  诗乃看着他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感觉自己心底深处有种奇妙的情感产生。这是紧张?还是不安?虽然很像,但似是而非。这是——没错,是胆怯……?
  怎么可能!我是在害怕些什么!
  诗乃咬紧牙关,用力斥责着自己。
  ——为了在BoB大赛里获得优胜,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玩家,这么做是相当合理的。为了迅速将使用系统外未知能力来扰乱大赛进行的死*排除,暂时先跟桐人互相合作也是不得已的事。成功的瞬间,那个光剑士将变回敌人。此后只要再度遇见他,便要毫不犹豫地扣下*,打倒他、遗忘他。因为,我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强行压下心脏附近的刺痛感后,诗乃也开始跑了起来。街道区域里的建筑物当中,可以分为能够进入与不能进入两种,可以进入的建筑物必定会设有一看就知道是出入口的地方。眼前这座与体育场隔着一条环状道路的西南向大楼,墙壁上正好有一处崩毁的大缺口。从那里进入后爬上三楼,应该就能看见体育场的外壁通路了。两处距离实在太近,一般来说在这里进行狙击很有可能被对方发现;但即使强如死*,在和桐人战斗时也势必无暇注意周围环境。只要找到空隙,就毫不犹豫地射击。接着便直接离开废墟,别与桐人会合。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虽然诗乃一直要自己像平时一样冷静地行动……
  但她的内心,确实有极大部分被与平常不同的思绪给占据了。
  当少女准备穿过大楼墙壁的崩坏部分时,她的背部忽然有股强烈的寒意。在准备转身那一刻,诗乃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路面上。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倒地……?
  她当下没有反应过来。
  背部起了鸡皮疙瘩……视野左边某种东西发出光芒……反射性举起左手后,手臂外侧受到强烈冲击。当诗乃发现自己被击中后,立刻打算逃进眼前的大楼里,但是脚不知为何无法动弹,整个人当场倒地。
  好不容易认清现状后,诗乃马上想起身,只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看来目前能动的就只有双眼而已。她拼命看着自己的左手,确认遭受*击的前臂。
  有个东西贯穿沙漠色夹克的袖子,刺进了手臂——那与其说是*,倒不如说是根银色的针状物体。它的直径有五公厘,长度大约有五十公厘左右。根部随着尖锐的振动声发出蓝白色光芒并产生如丝线般的火花,这些火花正由诗乃的手臂传遍全身。这是——
  电磁震撼弹。
  这就是刚才让Pale Rider麻痹的特殊弹。突击*、机关*或是*都无法装填,只有一部分大型*能使用。然而诗乃完全没有听到*声。GGO里应该只有少数玩家拥有配备减音器的大型*。
  就算诗乃想到这里,她还是没办法相信击中自己的就是「那个家伙」。因为震撼弹是由道路南边飞过来的,但那家伙应该在北边的体育场外围才对。他应该还没察觉到诗乃的存在,正忙着瞄准别的目标才对。根据九点的卫星扫描,诗乃可以断言这个时间点没有其他玩家能从南边攻击她。不论是「No—No」、「huuka」或是「闇风」,都位于需要花上许多时间才能突破的严重倒塌地区啊。
  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为什么——究竟是谁——怎么办到的呢……
  回答诗乃问题的并非言语,而是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
  南方约二十公尺远处,原本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空间忽然出现几颗光粒,接着有个人像是切开了世界般忽然出现。
  诗乃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不断喘息,无声地大叫着。
  ——超颖物质光学迷彩!
  它能以装甲表面折射光线并藉此让自己隐形,可说是究极的迷彩能力,但那应该是少数超高等魔王级怪物才会有的技能。难道说第三届BoB大赛还在战场中安排了怪物?可是明明没有听到这种广播啊。
  啪沙!
  被风吹动的暗灰色布料,打断诗乃混乱到了极点的思考。
  那是件表面破烂且起毛球的长斗篷,附有完全盖住头部的同色头套。诗乃只能呆望着解除光学迷彩,完全将身影暴露在她面前的袭击者。这人正是不应在此出现的「破斗篷」。
  ————「死*」。
  那个十几分钟前让Pale Rider消失,可能也杀害了上届优胜者「ZXED」与大型中队领导人「薄盐鳕鱼子」的沉默刺客[slient Assasin]。
  从缓缓飘动的斗篷内侧,可以清楚看见延伸到脚底附近的大型**身,以及装置在前端的减音器。如果那件长大的斗篷有光学迷彩能力,那么就算摆出狙击姿势也能在隐形状态下发动攻击吧。而且不只是这样而已,光学迷彩就连卫星扫描也检查不出来。否则之前扫描时,这条道路周围一定会有光点出现才对。
  那就表示这个破烂斗篷——「死*」,并不是「*士X」啰……?
  …………桐人。
  诗乃在脑中呼唤着目前应该在背后体育场里准备攻击*士X的光剑士。但她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啪沙」的脚步声传进她耳里。破斗篷以类似滑行的动作接近。那头套深处的一片黑暗当中,可以见到两颗暗红色光点不规则地闪烁着。
  在诗乃前方约两公尺处停步的他,就像幽灵一样站在那里。
  宛如金属摩擦般的低语,由看不见的脸孔里传了出来。
  「……桐人、这样、就能知道、你究竟是真货、还是、假货了。」
  看来破斗篷早已知道桐人在体育场里,这句话是对他而非对诗乃说的。那种无机质且断断续续的声音明明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却让人感到底下藏有某种巨大且强烈的感情。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发狂的模样。把这女人……把你的伙伴干掉之后、你要是跟那时候一样发狂、那你就是真的、桐人。来……让我见识一下吧。让我再次见到你、充满愤怒、杀意、与疯狂的剑吧。」
  诗乃几乎无法理解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破斗篷恐怖的宣言,反而让少女稍微从惊愕与茫然之中恢复过来。
  ——他要杀掉我吗?这种靠光学迷彩的缩头乌龟想要干掉我?
  诗乃心里燃起一股愤怒的火焰,其热度甚至盖过了麻痹的感觉。
  电磁震撼弹虽然仍残留着许多火花,但或许是因为中弹部位在左臂吧,要是努力一点,右手应该稍微可以活动。幸运的是,诗乃腰上拿来当成副武装的MP7短机关*把手就在附近。可能还有机会握住它然后朝上扣下*。在这种近距离之下,只要射完一整个弹匣应该就能打倒他了。
  动啊。快动!
  也许诗乃由脑部传达到AmuSphere的运动讯号频率超越了麻痹状态吧,她右手开始缓缓动了起来。指尖已经碰到相当熟悉的MP7握把了。
  但这个时候,死*也缓缓从斗篷里抬起空着的左手,用两根手指碰了头套里的额头。诗乃现在才注意到,死*后方上空浮着淡蓝色的三层圆形,中央还有红色「●REC」文字列不停闪烁着。那是实况转播的摄影机。GGO内外无数收看实况转播的观众,现在正看着死*划胜利的十字圣号,以及狼狈地倒在他脚边的诗乃。
  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瘦削左手通过胸口往左肩伸去。
  这段时间里,诗乃终于用手掌抓住MP7的把手。
  GGO内的*当然也有保险,但能迅速发动攻击还是比极少见的走火事故来得重要,所以战斗中几乎所有人都会把保险维持在开启状态。诗乃当然也是如此。接下来就只要瞄准并扣下*即可。还来得及。我一定会赶上。
  终于划完十字圣号的死*把右手收进斗篷内侧,接着又马上准备伸出来。诗乃也已经用麻痹的右手拼命拿起MP7。她将手往上抬的期间有好几次都差点把*摔下来,但还是拼命撑住了。这时重量仅仅一·四公斤的超小型SMG,仿佛有一座山那么重。但死*在开*之前应该会先扳起击锤才对。只要看准那一瞬间射击——
  但是————
  这时死*由斗篷里伸出右手,当诗乃看见那把黑色自动*时,全身以及右臂马上像结冰一样冻住了。
  为什么。那只是把普通的*而已啊。过去都被威力比这把*还强的「*」与「M5000」瞄准过好几次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快点重新握好MP7,把*口朝向敌人并且扣下*啊。
  诗乃这么说服自己,再度试着移动右臂——
  但就在她出手之前……
  死*将左手放在滑套旁,这刚好让*左侧暴露在诗乃眼前。正确来说,应该是刻有直向防滑锯齿痕的金属制握柄与握柄中央的小刻印露了出来。
  刻印是个圆圈,中央有颗星星。
  一颗黑色的星星。
  五四式黑星*——那把*。
  为什么…………为什么、那把*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的希望——SMG机*,由失去力量的右手上滑落。但诗乃已经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喀叽」一声之后,击锤扳了起来。破斗篷的左手就这么包住握柄,然后侧身以伟佛式持*法瞄准诗乃。忽然间破斗篷头套内部的黑暗产生了奇妙扭曲。黑暗空间像黏液般摇晃、滴落,最后由内侧出现两只眼睛。
  眼白满布血丝,眼珠很小。那放大的瞳孔,看起来简直就像无底黑洞一样。
  是那个男人。那个五年前拿着*侵入北方城镇小邮局里,想要*击诗乃母亲的男人。当时年幼的诗乃浑然忘我地扑向*、抢夺过来,并扣下*杀掉了那个男人——那双眼就跟当时的他一模一样。
  ——他在。他在这里。他隐藏在这个世界里,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不仅右手,诗乃更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红色夕阳与灰色废墟逐渐消逝,眼前只剩黑暗中的眼睛与*口。
  少女的心跳似乎也变得特别大声。如果就这样昏过去,AmuSphere的安全机能便会让诗乃自动注销,然而她却意识清晰地等待着黑星*扣下的那一瞬间。*发出「叽叽」的声音。那根指头再动几公厘,击锤就会敲击撞针,发射三〇口径金属弹。那不是数值上的伤害,而是真正的*。它将射穿游戏内外的诗乃心脏,夺去她的性命。
  就像诗乃当时对那个男人所做的一样。
  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就算她没有玩GGO,也一定会于某处再度被这个男人追上。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心机。即使挣扎着想要切断与过去的关系也毫无意义。
  就在这自暴自弃的意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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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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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5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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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股微小如细沙般的感情存在。
  我不想放弃。我不想在这里就结束。因为,我好不容易才了解「实力」与战斗的意义。如果能待在那家伙身边一直看着他,总有一天会…………
  诗乃的思考,终于被震天*声所打断。
  虽然不知道被击中什么地方,少女依旧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意识消失的瞬间。
  然而————
  反倒是眼前破斗篷的身体晃动了起来。
  头套里的「那双眼睛」消失,变回红色光点。破斗篷右肩闪烁着橘色的受伤特效。原来是有人击中了「死*」。在诗乃想出究竟是谁前,第二声*响随即跟上。从背后飞来的*这次掠过破斗篷左肩。由声音听起来,*口径应该相当大。破斗篷立刻蹲低,整个人躲进大楼墙壁上的大洞里。
  从诗乃的位置仍然能看见死*的动作。只见他将黑星放回*套,取下背着的L115并迅速更换弹匣。应该是要将电磁震撼弹换成必杀的338Lapua弹吧。对方那架起大型*的流畅动作,让同为狙击手的诗乃也不禁感到佩服。瞄准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扣下*。
  经由减音之后的「咻喀」*声与来自背后的第三次攻击几乎同时发生。但这回对方并未以*发动攻击。只见—个类似饮料罐的灰色物体滚到诗乃与死*之间的路面——是*。死*见到之后立刻闪入大楼内部。
  诗乃只能紧闭起双眼。*如果在这种距离之下爆炸,她将会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不过总比被死*的黑星击中要好多了。没错,干脆就这样阵亡算了。在大赛中败退,然后直接从GGO,不,是从VRMM0里引退,从此在现实世界里低调地生活。永远背负着有一天会被那个男人追上的恐惧……
  不过,这回事态发展再度背叛了诗乃的预测。
  半秒钟后爆炸的金属罐,并不是一般玩家喜欢用的大威力电浆*,也不是一般*或烧夷弹——只是会吐出无害烟雾的*而已。
  「…………!」
  视野立刻盖上一层白色烟雾,诗乃不禁屏住呼吸。
  这恐怕是她逃走的最后机会了。可是麻痹效果到现在还没消失。虽然拔出刺在左臂上的*后应该就能活动,但诗乃根本无法让右手做出这种动作。而且这时的她就连一丝站起身的斗志都没有。
  诗乃已经无法保持冷静思考,只能瞪大眼睛躺在地上——此时忽然有人抓住她的左臂。
  对方就这样粗鲁地将她拉了起来。那人将右手中诗乃不常见到的大型*丢弃后,直接把手掌贴在诗乃背后。少女连踉跄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双手臂连同右肩上的*蒂抱了起来。
  一阵几乎将身体压扁的加速感随即跟上。空气在她耳边发出「咻咻」声,周围的烟雾开始变薄,诗乃再度恢复的视野中,捕捉到了那个侧抱自己不断往前跑的玩家。
  那人有着几近透明的白皙肌肤、黑曜石般的眼珠以及随风飘逸的黑色长发。
  桐、人……
  诗乃虽然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宛若少女的漂亮脸庞上正露出异常认真——不对,应该说是非常拼命的表情。他的神经系统正全力对角色发出运动命令。
  他会这么辛苦也是理所当然。就算桐人是注重STR型的角色,武装也只有轻巧的光剑与*,但抱着诗乃和*蒂便差不多是他的负重上限了。这种状态下还能高速奔跑,只能说是奇迹。而且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桐人并非毫发无伤,他右肩和左臂上的全新伤痕拖出一条红色特效光带。由光的强度来看,命中他的*口径应该颇大。GGO是来自于美国的VRMMO,所以疼痛缓和功能的等级相当低,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就算没有痛觉也该有强烈的麻痹感残留在身上才对。
  ……够了。快放下我逃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少女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全身,不,应该说连意识都完全麻痹了。
  因此,就连忽然见到后方飞来的大口径弹擦过面前,诗乃也只是眨了眨眼睛而已。她以昏沉的脑袋茫然地思考。刚才没有听见*声,也就是说*是由死*的L115发射出来的。在*的影响下,这样的狙击实在太准确了,代表他紧迫在后。虽然不清楚对放究竟是何种类型的角色,但脚程绝不可能比抱着诗乃的桐人还慢。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桐人应该也很清楚这点才对。不过光剑士依然没打算停下脚步或放下诗乃。他只是咬紧牙根、剧烈喘息,拼了命地向前跑。
  两人绕过圆形体育场东边,准备由废墟北侧离开。这边也像南侧一样有条笔直向前延伸的主要街道。虽然还是有几台坏掉的汽车与巴士散落在路面上,仍然不足以让他们在完全隐藏身形的情况下离开废墟。桐人到底是要往哪里跑呢……
  回答诗乃疑问的,是路边的半毁霓虹广告牌。
  夕阳下无力闪烁的文字列显示出「Rent—a—Buggy&Horse」的字样。这是首都格洛肯里也有的无人交通工具出租店。停车场里的三台三轮越野车当中,有两辆几乎全毁,只剩一台看起来还能运作。
  不过交通工具不只是越野车而已。正如广告牌所写,越野车旁边还系着几匹四只脚的大型动物——也就是马。但那些马当然不是真正的生物,而是金属框架与齿轮整个外露的机器马。而这边看起来也只剩一匹还能动。
  桐人冲进停车场后,瞬间为了该选择三轮越野车还是机器马而犹豫了起来。诗乃由依然僵硬的嘴里硬挤出细微的声音说:
  「马太困难了……虽然突破障碍的能力相当高……但非常难操控。」
  虽然几乎也没有人能顺利操纵纯手排的三轮越野车,但电动马难以捉摸的性格比越野车要棘手多了。由于这已经与角色的技能无关,纯粹看玩家本身的技术,所以要随心所欲操纵这些交通工具需要长时间的努力练习。在开始营运还不到—年的GGO里,有那么多时间练习的玩家应该没有几个人才对。
  听见诗乃的话之后,桐人似乎仍然有些犹豫,但他立刻点了点头,朝着唯一一台仍可发动的三轮越野车冲去。他碰了一下启动装置的面板并发动引擎,接着让诗乃坐在后踏板上,当自己一跨上座位后便毫不犹豫地催动三轮越野车。粗大的后轮登时发出尖锐摩擦声,冒出白烟的越野车开始回转。
  当车头面向道路北边时,桐人瞬间停下车子大叫:
  「诗乃,你的*可以破坏那匹马吗?」
  诗乃以麻痹感好不容易逐渐消褪的右手辛苦地拔起震撼弹,同时眨了眨眼睛。她看看背后的机器马,终于了解桐人的用意。他担心那个破斗篷——死*会利用那只马追过来。虽然觉得那实在不太可能,但诗乃还是点了点头。
  「知……知道了,我试试看……」
  她以仍不停抖动的双臂抱住解下的*蒂,将*口对准冷冷地站在二十公尺前方的那匹金属马。这是不需要瞄准镜,光靠技能辅助就能命中的距离。当诗乃将手间放到*上时,淡绿色着弹预测圆立刻出现。她将焦点集中在马的侧腹上,指头准备施力——
  喀叽!
  僵硬的手感让诗乃瞪大了眼睛。
  她扣不下*。诗乃心想「难道是不小心关掉保险了吗?」于是确认了一下爱*侧面,但并非如此。于是狙击手食指再度用力。但*就像被焊接起来般再次将她右手弹开。
  「咦……为什么……」
  喀叽、喀叽。诗乃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呆呆地看向指尖,眼前却出现难以置信的景象——她的手指根本没碰到*。白色指尖与平滑的钢铁之间还有数公厘的空隙。而且不论她多么用力,就是无法消除那段距离……
  「……扣不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我扣不下*……!」
  由自己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是细微又沙哑的哀嚎。
  发出哭喊的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寒冰般的狙击手,而是现实世界里的朝田诗乃了。
  就在此时……
  还残留在体育场东侧的薄薄烟雾后面出现了一道人影。
  对方身上的破斗篷激烈地摇晃着,右手还拿着一把大型*。他当然是「死*」——或者也可以说是借用了这种外表的「那个男人」。
  诗乃眼前一暗。双脚失去力量。全身开始发冷。
  啊啊……怎么会。这是发作的预兆。变成这个世界里的诗乃时,自己从来没有发作过。明明连首次潜行就马上被迫持*时都没有发作了……
  「诗乃,快抓好!」
  忽然有道强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同时有只手伸过来用力抓住她的左臂。诗乃就这样顺势抱住桐人的身体。接着,旧式石化燃料引擎马上发出怒吼。越野车前轮整个腾空,接着便像弹出去般往道路上飞去。
  每当桐人用脚换档时,诗乃都感到有股加速度让自己往后倾。身处恐慌边缘的她拼命保持自己的意识,全力抓住面前那具瘦削的身体。一股黑暗势力不断想要吞噬诗乃,而从桐人身上传来的微微体温是她唯一可以与之对抗的依靠。
  到达最高档的越野车在废墟里发出尖锐的咆哮,开始在主要街道上奔驰。
  ——可以……逃过一劫吗……?
  虽然内心相当不安,但诗乃还是没有回头的勇气。她到现在才发现身体仍然抖个不停。
  少女狙击手动着僵硬的手指,准备将抱在右手中的*蒂移回肩膀上。这时桐人紧张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恶,还没脱离险境!别松懈啊!」
  她反射性往后一看——
  马上就看见没有破坏成功的机器马从逐渐变远的停车场里冲了出来。少女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大了眼,但不用确认也能知道上面坐的是谁。
  骑士身上的斗篷,就像乌鸦的黑翼般用力拍动着。他背上背着L115,两手握着金属制缰绳。那种在马镫上半蹲着,随着马匹奔跑而上下起伏的姿势就跟个熟练的骑士没有两样。喀哒、喀哒的沉重蹄声让诗乃脑袋一片混乱。
  「为什么…………」
  他竟然能骑马。以前自己曾听说过,就算现实世界里有骑马的经验,也很难操控这个世界里的机械马。但现在深色的马匹却时而迂回时而飞越过废弃车辆,以跟越野车几乎相同的速度追来。
  那个模样,让他看起来已经不再像诗乃一样是个普通玩家,而是少女内心流露出来的恐惧集合体。即使想将目光移开,却还是忍不住会将焦点集中在两百公尺后的骑士脸上。距离上来说当然不可能看得清楚,但诗乃就是觉得能看见浮现在头套黑暗深处的那双眼睛,以及露出笑容的血盆大口。
  「快被追上了……!快点……快逃啊……快逃……!」
  诗乃以混杂着哀嚎的细微声音叫道。
  而桐人则像是要响应她的要求般将三轮越野车催到极限。但就在此刻,越野车因为单边后轮辗过障碍物而弹跳起来,后方因此整个往右滑。
  诗乃放声尖叫,反射性往左边倒去,希望能藉此让越野车取得平衡。如果越野车这时打滑,死*将在十秒钟以内追上他们。桐人一边咒骂一边控制着摇晃的车体。
  发出尖锐摩擦声的越野车左右蛇行,数秒之后才好不容易恢复平衡并重新开始加速。但死*已经趁着这短暂的失误将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贯穿废墟的公路上,像是有人在恶作剧般不断出现障碍物,让越野车得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不断甩尾。而且路面到处都蒙着一层薄沙,轮胎只要辗过上面就会失去抓地力。每当这种时候,越野车都会微微往旁边打滑,而诗乃的心情也会跟着紧张起来。
  虽然追迹者也处于同样的条件之下,但这种满是障碍物的道路似乎对四只脚奔跑的机器马较为有利,因此破斗篷不断轻松地躲过报废车辆,逐渐靠近诗乃他们。除此之外,对方还有另一个优势。
  尽管三轮越野车与机器马都是可以乘坐两人的交通工具,但是目前越野车上有两个人,而机器马上只有一个。所以越野车的加速明显较为迟钝。
  每当马匹从障碍物阴影后面再度出现时,逐渐逼近的剪影就会变得更大一些。虽然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但诗乃就是觉得有道类似刺耳金属音般的鼻息不断刺激着她的后颈。
  当两者之间终于距离不到一百公尺时……
  死*的右手离开缰绳,笔直对准两人。他手上是——那把黑色的「五四式·黑星」*。
  仿佛全身坠入冰窖的诗乃,这时再也无法趴在踏板上,只得凝视着那把*。她的牙齿打颤,不断发出「喀嚓喀嚓」的不规则声音。红色的弹道预测线无声无息地攀上少女右脸颊。她毫不考虑地将头往左边倒去。
  紧接着*口发出橘色的光芒,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一样——
  「磅!」致命的*拖着尖锐冲击声飞来,最后由诗乃右颊旁十公分左右的地方通过。
  即使*已经通过越野车命中了前方的废弃车辆,但飘散在空间之中的微粒子特效仍旧轻轻擦过诗乃的脸。这一瞬间,她感觉脸颊仿佛被人用干冰贴在上面一样刺痛。
  「不要啊啊啊!」
  这次诗乃终于高声哀嚎。她将眼神从背后的死神身上移开,整张脸贴到桐人背上。随之而来的第二发*似乎命中了越野车的后挡泥板,两人脚上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不要啊……救我……救救我……」
  诗乃像个婴儿般缩起身体,不断有气无力地重复相同的话。由听不见*声、马蹄声却越来越接近这点来看,死*应该打算改为追上越野车之后再确实开*吧。
  「诗乃……听得见吗,诗乃!」
  桐人呼唤诗乃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是蹲在踏板上,不断发出细微的声音。
  「诗乃!」
  再度被尖锐的叫声冲击全身后,诗乃才好不容易停止哀嚎。她稍微动了一下脖子,朝桐人黑发飘逸的背影看去。只见桐人目视前方,在将三轮越野车催到极限的同时,也以僵硬却十分冷静的声音说:
  「诗乃,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快用*狙击他!」
  「我……我办不到啊……」
  诗乃非常用力地摇头拒绝。右肩虽然感觉得到*蒂Ⅱ沉重的触感,但这平时会让她充满斗志的质量,目前却无法带给她任何感觉。
  「没中也没关系!只要牵制他就可以了!」
  桐人持续叫着,但诗乃只能不断摇着头。
  「……我办不到……那家伙……那家伙他……」
  那个男人是从过去记忆里苏醒的亡灵,就连用十二·七毫米弹击中他的心脏也无法阻止他——诗乃心里如此确信。直接命中要害都无效了,何况单纯的牵制呢。
  但桐人就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那对黑色瞳孔闪着灿烂的光芒。他开口就说:
  「那你来驾驶!让我用那把*狙击他!」
  听见这句话后,诗乃心中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心产生动摇——
  ——*蒂是……我的分身。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用……
  断断续续的思考,就像流经回路的微弱电流般让诗乃右手动了起来。
  她以缓慢的动作将巨大*由肩膀上取下,然后将*身放在横跨越野车后部的保护杆上,畏畏缩缩地撑起身体,开始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面。
  虽然放大倍率已经调到最低限,但在这种不到一百公尺的近距离下,载着死*奔跑的机器马身影已经占了瞄准镜视野的三成以上。诗乃原本为了把焦点放在死*身体中心在线而准备提升倍率,但伸出去的手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要是再继续放大,将会看清楚他头套下的脸。一想到这里,她的手指便无法动弹。于是诗乃直接将右手往*柄移去,摆出狙击姿势。
  死*应该也有注意到少女狙击手的行动才对,但别说停止了,他甚至连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只见他双手握住缰绳,一直线追过来。诗乃虽然知道自己被轻视了,但只要想到死*有可能再度拿出那把五四*——那把自己过去也曾握住的诅咒之*,她内心就感觉不到愤怒,只有无尽的恐惧。
  一*、只要开一*就够了。在这种距离下,就算对方看得见弹道预测线也有可能回避失败。诗乃将这种消极且为数不多的战意凝聚起来,准备让护弓里的食指触碰*。
  但是……
  一股奇妙的紧张感袭来,再度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管她再怎么用力,指尖就是没办法碰触*。简直就像独一无二的伙伴*蒂自己在拒绝诗乃一样——
  「没办法射击……」
  诗乃以沙哑的声音呢喃。
  「我没办法射击。手指根本不动。我已经……没办法战斗了。」
  「不,你可以!」
  坚强又严厉的声音立刻从背后响起。
  「没有无法战斗的人!只有自己选择放弃战斗的人!」
  就算被当成最大敌手的桐人这么斥责,诗乃内心快要消失的火焰也只是微微晃动而已。
  选择?那我就自己选择放弃战斗吧。我不想再有痛苦的回忆了。我已经受够找到的希望不断被夺走、破坏了。「有实力就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我一辈子都得带着那个男人的怨恨与对*的恐惧活下去。只能低着头、屏着呼吸,不去看、也不去感觉任何东西…………
  突然,一道灼热的火焰包住诗乃冻结的右手。
  少女睁开原本闭上的眼。
  桐人原本跨坐在越野车的坐垫上,但他这时反转身体,整个人贴着站在踏板上的诗乃背部。他伸出右手,包起诗乃已经快要脱离*蒂握柄的右手,并用力握住。
  看来他已经想办法将三轮越野车的油门固定在全开状态了,目前越野车还是全速奔驰着,不过这样下去迟早会撞上障碍物。但桐人仿佛毫不介意似的在诗乃耳边大叫:
  「我也一起开*!所以,一次就好,拜托你动一下这根手指吧!」
  诗乃不清楚系统是否允许一把*由两个人来击发。但桐人手掌所碰之处传来宛若炽焰般的热度,让她感觉冰冻的手指稍微开始融化了。
  狙击手的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碰到了构成*的金属。
  视野里立刻出现绿色着弹预测圆。但整个圆形远远超出死*的身体,更以不规则的节奏跳动着。因为诗乃的心跳紊乱,而且奔驰中的越野车晃动得实在太厉害了。这样下去,也不用考虑什么敌人的回避能力了,因为*根本不会笔直飞行。
  「不、不行……这样摇下去根本无法瞄准……」
  诗乃软弱地呻吟着,但她耳边马上又响起冷静的回答:
  「不要紧,五秒钟之后会停止摇晃。听好啰……二、一,就是现在!」
  强力冲击随着突如其来的「磅!」一声巨响出现,接着越野车便奇迹般地不再摇晃……似乎是冲到某种物体上而腾空了。诗乃以眼角瞄了一下地面后,发现有台楔形跑车有如跳台一样躺在地面上。桐人在转过头来之前,便已经让越野车朝着这台跑车前进了。
  ……在这种状态之下,他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呢?
  霎时,诗乃在胸中这么问道。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不对,这跟冷静什么的无关。这个人只是尽自己的全力而已。他不替自己找藉口,选择尽全力战斗。这就是——这才是这个人的真正实力。
  诗乃在昨天预赛决胜战时里曾这么问过桐人——有这样的实力,你还在怕些什么呢?
  但是这问题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错误。就算胆怯、烦恼、痛苦也依然能够向前看,才是真正的「实力」。眼前只有振作、不振作与开*、不开*这样的选择而已。
  自己当然不可能像桐人那么坚强。但是,至少现在——至少现在要全力一博。
  诗乃赌上全部心力,想让放在爱**上的手指扣下。
  但仅仅经过轻微调整的*弹簧却重若千斤。不过,有了那只火热手掌支持,诗乃的指头终于慢慢扣下。出现在视线里的预测圆暂时向内收缩。但敌人身影还有一半在圆形之外。
  应该,不,是绝对无法击中目标。
  以狙击手的身分战斗了这么久,诗乃还是第一次带着这种念头扣下*。
  像是要一吐等待以久的不满般,爱**蒂Ⅱ由防火帽放射出炫目火焰,爆发未曾听过的剧烈声响。
  身处于不稳定状态下的诗乃无法有效抑制后座力,整个人往后弹去,但桐人稳稳地撑住了她。越野车的跳跃过了顶点,开始往下降,而诗乃只能在车上瞪大双眼追踪*的去向。夕阳之下,螺旋轨道以些微之差掠过骑马的死神,从他右方飞过。
  ——失手了……
  弹匣里虽然还有*,但诗乃已经连拉下*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在嘴里如此低语。
  不过,或者是「冥界女神」自身的尊严不容许这发*完全失手吧——巨大的反资材弹没在柏油路面上留下无用的弹孔,反而侵入横躺在路上的巴士车体。
  在GGO里,配置在战斗区域里的人工物体,几乎都是为了让玩家当成掩蔽物而存在。但它不愧是兼具MMORPG与FPS特质的游戏,每个人工物体上都有点小陷阱。像汽油桶或大型机械类只要受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损害,就有可能会起火甚至是爆炸。在极低的机率下,放置在路上的老朽废弃车辆,油箱里可能还残留有汽油,只要被*击中——
  大型巴士的车身开始冒出小火花。
  刚好准备经过巴士旁边的死*注意到这点后,立刻打算让机器马跳往道路的另一边去。
  但在他行动之前,巨大火球爆开,橘色光芒当场吞没了巴士与马匹。
  结束跳跃的三轮越野车在这时候着地,而落地时的剧烈弹跳与震撼整条主要道路的强烈冲击波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虽然爆炸景象被当成跳台的跑车挡住而看不见,但桐人他们还是目击到了机械马在矗立的火柱当中四处飞散的剪影。
  ————打倒他了吗……?
  诗乃虽然一瞬间有这种想法,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不过是障碍物的爆炸,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个死神呢?顶多只能争取到一点时间而已吧。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也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再度转往前方的桐人先努力将快要横向翻倒的越野车稳住,然后才继续加速。
  诗乃整个人瘫软在踏板上,呆呆看着耸立在紫色夕阳下的黑烟。她已经无法再做任何思考,只能任由身体随着疾驰的越野车跳动。
  左右两边往后奔流的大楼与废弃车辆愈来愈少,自然岩石与奇妙的植物逐渐取而代之。回过神来,才发现三轮越野车已经穿越孤岛中央的都市废墟来到北部沙漠地带了。
  道路从破损的柏油路面变成仅由车轮压过而变硬的砂石小径。三轮越野车的震动也因此更加激烈,桐人只好减速,谨慎地操控越野车穿梭于沙丘之间。
  诗乃原本只是毫无意义地数着左右两边经过的大仙人掌数量,却忽然想起什么般往左手上的手表看去。细长的指针们显示出目前是下午九点十二分。令她吃惊的是,由街道南方河岸进入废墟到现在,竟然只过了十分钟左右。
  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BoB决赛——不,应该说GGO这款游戏,对诗乃的意义已经有了剧烈改变。
  当她用略微冷静的头脑思考后,就知道名叫「死*」的玩家,不可能是那个很久之前在邮局强盗事件里被自己击中的男人。让诗乃陷入那种想法的根源「五四式黑星*」在GGO里虽然不是很受欢迎,但绝对不是什么稀有的*,市价相当便宜。说不定死*只是偶然选择它当作自己的辅助武器而已。
  问题在于,自己看见那把*的瞬间便会感到恐惧、胆怯,甚至会引发恐慌症。
  诗乃将在这个世界里与拿着黑星的敌人作战当成自己的目标之一。她相信,就算被那把*指着,自己还是能够毫不胆怯地沉着应战,最后让它埋没在过去被诗乃击倒的众多目标当中。
  但真正遇上它时,自己却是如此狼狈。电磁震撼弹的效果明明已经完全消失了,她全身的感觉却依然相当迟钝,两手也不停地抖动着。就连平常拥抱*蒂时那种熟悉的沉重感,现在也只觉得是种负担。
  ——全部都是谎言、都是欺瞒。我所累积起来的庞大杀人数,以及认为它可以证明自己实力的想法,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当诗乃深感沮丧时,轮胎忽然打滑,接着越野车便停了下来。桐人沉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哎呀……在这种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要去哪里找藏身之处呢……」
  听见这句话后,诗乃也思索了起来。桐人在前来解救陷入麻痹状态的诗乃时就已经身负重伤了。现在他应该是打算先躲藏在沙漠地带里,利用比赛一开始就发给所有参赛者的急救包来恢复HP吧。但是那个道具补血速度相当慢,若打算安全地重整态势,光躲在沙丘或仙人掌的阴影里是不够的。
  诗乃抬起依然昏沉的头看了一下周围。当她发现稍远处有座红褐色岩山时,便缓缓用手指着该处说:
  「……那里应该会有洞窟。」
  「啊,对哦。你之前曾说过,沙漠里有能躲过卫星扫描的洞窟。」
  桐人迅速回答,并将越野车转回来,接着离开道路朝着岩山而去。他们在几十秒之后到达岩山,然后开始在周围绕圈。果然不出诗乃所料,他们在北边侧面发现了一个巨大洞口。桐人降低速度之后,缓缓把整台越野车开了进去。
  洞内倒还算宽敞,将车驾驶到从入口看不见的位置之后,洞里大约还剩余一坪大小的空间。深处虽然阴暗,但靠着墙壁反射夕阳的光线,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桐人关上引擎并站到沙地上大大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诗乃。
  「先在这里避过下次扫描吧——啊,我们的装置是不是会收不到卫星情报?」
  听见他那种多此一举的发问之后,诗乃也不禁露出苦笑。她以无力的脚走下越野车,来到岩壁边后坐下,开口回答:
  「……那还用说。如果附近有其他玩家在,顺手丢个*进来碰碰运气,我们就只好一起死在洞里了。」
  「原来如此。不过总比解除全部武装潜在河底要好多了……说到这个潜水嘛……」
  桐人离开越野车,稍微往入口瞄了一眼后才正色继续说:
  「『那家伙』刚才忽然出现在你附近对吧。难道那件破斗篷有让自己变透明的能力吗?他在桥附近忽然消失、卫星也看不见他的影像,或许不是潜水而是靠那种力量……」
  「……我想应该没错。那是名为『超颖物质光学迷彩』的特殊能力。通常是魔王专用……不过有那种效果的装备存在,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说明到这里,诗乃才明白桐人是在担心什么。她朝着洞窟入口看了一眼,接着才小声地继续说道:
  「……我想这里应该没问题。地面到处是沙,就算变透明也无法消除脚步声,还会留下足迹。他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忽然出现了。」
  「原来如此。但我们还是得竖起耳朵注意听才行。」
  桐人总算安心地点了点头,接着在诗乃右边稍远处坐了下来。他从腰包里找出筒型急救包,以僵硬的动作将前端抵在脖子上,按下另一头的按钮。细微的「噗咻」声响起,显示回复特效的红光瞬间包住了桐人全身。一个急救包虽然可以恢复百分之三十的HP,但得花上一百八十秒,在战斗中使用根本没有意义。
  将目光从右侧移回来后,诗乃再度看了一下手表。这时刚好是九点十五分`,也就是开始第五次卫星扫描的时间。但正如桐人刚才所说,由于卫星传送过来的电波无法到达这个洞窟里面,所以接收器上的地图不会有任何数据显现。
  上届大赛也是同样于八点开始的大混战,最后是由仅存的「ZXED」单挑「闇风」来为活动画下句点,总时间比两个小时多一点。假设进行速度相同,目前存活下来的大概只有十名玩家左右吧。在上届大赛里,诗乃只过了二十分钟便成为第八名牺牲者,这次已经可以说大幅更新自己的纪录了。但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诗乃放下左手,将背靠在洞窟岩壁上低语:
  「…………你觉得…………那家伙『死*』有没有可能死在刚才那场爆炸里?」
  虽然她内心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桐人的看法。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桐人也低声回答道:
  「不……我看见他在巴士爆炸前就已经从机器马上跳下来了。虽然不可能毫发无伤……但我不认为他会就此死亡……」
  一般玩家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被卷进爆炸里,应该会受到很大的伤害才对。
  如果是「一般玩家」。
  但那家伙绝对不是—般人。破斗蓬以「黑星」杀害了现实世界里的ZXED、薄盐鳕鱼子,而Pale Rider多半也已死亡;或许他真是徘徊在网络里的亡灵也说不定。但诗乃当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口。她只是回了句「这样啊」,便将*蒂放在旁边沙地上,以两手环抱膝盖。
  诗乃低着头,直接提出另一个问题:
  「刚才在体育场时,为什么你能那么快就赶来救我呢?你不是到外围去了吗?」
  桐人似乎露出苦笑。诗乃侧眼往旁边看去,发现光剑士依然靠在墙壁上,两手枕在脑后。
  「……一看见那个被我们当成死*的『*士X』,我就知道搞错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人怎么看都是个真正的女生。而不是像我这种女性化的男性角色。」
  听见这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后,诗乃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桐人轻轻摇头,露出有些苦涩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很大的线索……一想到死*可能会攻击你,我就强行将准备光明正大地报上姓名的『*士X』给砍了。之后得向她道歉才行……顺带一提她的名字要念成『Musketer·X』才对(注:指欧洲十七、八世纪的*手)。」
  「哦……」
  诗乃再度做出回应,接着便猜想桐人之所以要道歉,究竟是因为战斗方式过于强硬还是因为对方是女性。但就在诗乃提问前,桐人便接着说下去:
  「我虽然也挨了一*,但还是击倒了她。从体育场上方往南边看去时,就发现你倒在地上……一发现事情不妙,我马上把Musketer小姐掉落的大型*与*借过来,然后从外围跳下去,边开*边丢*,接着整个人冲过去……」
  桐人说到这里便耸了耸肩,似乎是表示「接下来你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桐人身体上的两处弹痕,一处是来自*士X的*,而另一处则出于死*的L115。虽然他说得一派轻松,但在面对夏侯惇时防御得无懈可击的光剑士竟然会身中两*,可见他为了解救诗乃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
  反过来看——当时那种情况下,诗乃很明显拖累了桐人。就算死*拥有「光学迷彩」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特殊装备,只要诗乃能更加注意背后的动静,也有可能躲过一开始的震撼弹。如果她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与桐人会合,他们甚至有可能趁机打倒死*呢。
  当然,那是在死*并非亡灵而是一般玩家的前提下。
  在困惑与无力感的煎熬中,诗乃丧气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她感觉到桐人靠近了点,同时以细微的声音说:
  「你不用这么自责。」
  「…………」
  诗乃轻吸了口气,等待桐人继续说下去。
  「我也没注意到那家伙躲在附近啊。如果角色对调,吃上麻痹弹的就是我了——到那个时候,诗乃你也会来救我,对吧?」
  那声音一直那么地沉稳——
  却让诗乃心里异常疼痛。她用力闭上眼睛,在心底呢喃。
  这个原本当作是竞争对象……以为能跟他对等交手的敌人竟然出言安慰。自己失败、软弱的模样全被他看光了……现在他的态度,根本就像在哄小孩一样。
  而最让诗乃难以忍受或者该说无法饶恕的,是自己在感到异常屈辱的同时,身心也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接受他的安抚。
  只要说出折磨自己的恐怖与痛苦,然后对一公尺外的少年伸手……那么这个充满迷团而内心真挚诚恳的光剑士,一定会以全部的心意与言语来抚慰游戏里的……不,应该说是真正的诗乃吧。说不定,连五年前邮局强盗事件后一直求之不得的「救赎」,也能从他身上获得。
  要是这么做,另一个像寒冰一般的狙击手诗乃可能就会完全消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怎么可能对一个昨天才遇见——甚至不知道现实世界长相与名字的人说出心事呢?就连现实世界里已经成为朋友半年以上的新川恭二,诗乃也没对他说过真心话。
  在焦躁、无力感以及迷惑与混乱影响下,少女只能持续用力抱住自己的膝盖。
  就这样过了几十秒之后……
  桐人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那我走了。诗乃,你就稍微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其实我是希望你能注销……不过大会期间办不到吧……」
  「咦……」
  诗乃反射性抬起脸。桐人已经从岩壁上撑起身子,正在确认光剑的残余能量。
  「……你打算孤身……和那个死*……战斗吗……?」
  诗乃以沙哑的声音问完后,对方轻微但相当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接着说出口的不是什么胜利宣言,甚至可以说是丧气话。
  「嗯。那家伙真的很强。就算没有那把黑色*的力量,光靠其他装备与属性就够让人头痛了。最重要的是,玩家本身能力也非常优异。老实说,要在黑色*开火前就打倒他应该很困难吧。刚才能够逃脱有一半算是奇迹。若是下次再被那把*瞄准……我也没有能勇敢面对它的自信。或许这次真的会丢下你逃走也说不定……所以我不能让你继续陪我冒险了。」
  「…………」
  诗乃原本以为这个光剑士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所以在听见这令人意外的发言后,不由得凝视着他的脸。这时黑色瞳孔里浮现的光芒,让人感觉到他前所未有的不安。
  「……就算是你,也会害怕那个家伙吗?」
  听见诗乃的问题后,桐人将光剑放回腰上的扣环,微微苦笑起来。
  「嗯,当然啦。如果是从前的我……就算知道可能会死,也会拼命和他战斗吧。但是……我现在已经有许多想守护的东西了。所以我不能死、更不想死……」
  「想守护的、东西……?」
  「嗯。无论是假想世界也好……还是现实世界也好……」
  这一定是在说和某些人之间的羁绊吧。桐人和诗乃不同,有许多和他心意相通的伙伴。少女心里感到一阵刺痛,话语冲口而出:
  「……那你干脆一直躲在这里不就得了?BoB里虽然无法主动注销,但大会进行到只剩我们和另一个人时就能脱离。只要我们自杀让第三者优胜,比赛就结束了。」
  桐人听完之后稍微瞪大了眼。但马上就微笑着说「原来如此」并轻轻摇了摇头。诗乃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了。
  「确实这也是种方法。但是……我不能这么做。现在死*应该也躲在某个地方恢复HP才对,但要是就这样放任他直到大赛结束,不知道那把*还会杀害多少人……」
  「…………这样啊。」
  ————你果然很坚强。
  嘴里虽然说有想守护的东西,但还是没有丧失冒着生命危险对抗死神的勇气。而这两种东西,我现在都已经没了。
  诗乃脸上露出无力的微笑,脑中想着离开这个战场之后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死*在废墟道路上举起那把黑色*时,诗乃已经完全丧失勇气。她只觉得自己连骨髓都已经冻僵。不但在逃走当中发出好几次哀嚎,甚至连像自己分身的*蒂都没办法操纵。冰之狙击手诗乃正处于消失边缘。
  如果就这样一直躲在洞窟里,将永远无法信任自己的实力。心脏会萎缩、指头会僵硬,恐怕会变得再也无法击中任何目标吧。
  别说克服那段记忆了,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将永远担心那个男人是否会从夜路阴影或门间缝隙出现。这就是等待着诗乃的虚拟与现实。
  「……我……」
  诗乃将目光从桐人身上移开,轻声说道:
  「我……不逃了。」
  「……咦?」
  「我不逃了。我决定不再躲躲藏藏,要到外面和那个男人战斗。」
  桐人皱起眉头,上半身稍微靠近诗乃后低声说:
  「不行,诗乃。要是被那个家伙击中……说不定真的会死啊。我不只是完全接近战型的角色,还有许多防御技能;但你不一样。要是那个隐形的男人近身突袭,你的处境远比我来得危险。」
  诗乃暂时紧闭嘴唇,但不久之后又开口说出最后的结论。
  「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咦……」
  面对再度瞪大眼睛的桐人,诗乃缓缓说道:
  「…………我刚才……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就这样死掉。我变得比五年前的自己还软弱……甚至还丢脸地惨叫……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如果要这样苟延残喘,我宁愿去死!」
  「……害怕是很正常的。哪有人不怕死呢?」
  「我讨厌害怕。我已经厌倦带着恐惧的生活了……我不会要你陪我——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战斗。」
  说完后,诗乃软弱的手臂便开始施力,准备起身。但是那只手马上就被旁边的桐人给抓住了。他用紧张的声音轻轻问道:
  「你想说接下来要独自战斗、独自死亡吗……?」
  「……没错。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吧……」
  自己明明犯了重罪,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所以那个男人才会回来带给她应受的惩罚。死*不是亡灵——而是因果。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放开我……我得走了……」
  诗乃试着想甩开桐人的手,但他却抓得更加用力。
  黑色眼睛闪烁着光芒。那袖珍又美丽的嘴唇,爆发出不符合其完美外表的激烈言词:
  「你错了……没有人会独自死去。当一个人死亡时,他在某个人心中所占有的位置也将同时消失。在我心中,已经有诗乃你的存在了啊!」
  「又不是我拜托你记住我的……我、我从来没期盼和别人有任何关系过!」
  「但我们两个不是已经有交集了吗!」
  桐人举起诗乃的手,移到她面前。
  这个瞬间,一直被压抑在诗乃冰冷心底的激情忽然一口气爆发了。她咬紧牙关,用另一只手抓住桐人的领口。
  「那么…………」
  寻求抚慰的软弱与追求破灭的冲动,衍生出从没对任何人抱持过的感情,让她将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由内心深处挤了出来。诗乃那烈焰般的视线注视着桐人的眼睛,张口大喊:
  「——那么,你就一辈子保护我啊!」
  她的视野忽然扭曲,脸颊上有热呼呼的东西流过。诗乃这才注意到,泪水已经由眼眶里流出、滴落。
  她使劲甩开被握住的右手,用力握紧拳头捶着桐人胸口。两次、三次、任由自己将力量发泄在桐人身上。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就别在那里说风凉话!这……这是我的、只属于我的战斗!就算输了、死了,也没人有权利责备我!还是说,你打算和我一起背负这个责任?你能……」
  诗乃将刚才被握住的右手伸到桐人眼前。这只手过去曾经扣下染血凶*的*,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仔细看上面的皮肤,就能发现这只杀过人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微粒子侵入之后造成的小黑点。
  「你……你能握住这只杀过人的手吗!」
  好几道咒骂声从诗乃记忆深处苏醒。在教室里,要是不小心碰到其他学生的私人物品,马上就会传来「别乱碰啊,杀人凶手!会沾到血耶!」这样的骂声。然后这些人不是踢她的脚、就是用力推她的背。自从那个事件之后,诗乃就不曾主动让别人碰她了。一次都没有。
  诗乃最后又使尽全力挥出一拳。由于整座岛都属于没有保护指令的战斗区域,所以每当桐人挨拳时,他的HP应该就会微微减少。但他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
  「呜……呜…………」
  诗乃泪如雨下、无法克制。不想让人看见哭泣脸孔的她立刻低下头,结果额头整个撞上桐人的胸口。
  她的左手依然用力抓着桐人衣领,然后拼命将额头靠在桐人胸前,从咬紧的牙关里不断流露出呜咽声。诗乃虽然像个孩童般嚎啕大哭,却因为发现自己内心竟然还有这种能量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已经想不起来最后一次在人前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不久之后,桐人将手放在她右肩上。但诗乃直接以握着的拳头用力扫开他的手。
  「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在她大叫时,假想的眼泪依然不停滴落,最后被桐人单薄的胸口给吸了进去。
  
  这种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眼泪终于流干,诗乃也因为灵魂扩散般的虚脱感而全身无力,只好将整个身体靠在光剑士纤细的身躯上。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6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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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过去自己绝对不允许的爆发性情感完全解放出来之后,随即出现的些微痛楚反而让人感到舒畅,她也因此继续将额头抵着对方肩口,不停地呼吸着。
  又过了一阵子,诗乃打破沉默说:
  「……虽然你很讨厌……但还是让我靠一下吧。」
  她轻声说完,桐人只回答了「嗯」一声。于是诗乃移动身体,横躺在桐人向前伸出的腿上。由于还是不好意思让他看见自己的脸,所以诗乃背对着桐人,看见了右后方挡泥板残留着弹痕的三轮越野车,以及洞窟外悄悄射进来的最后一抹夕阳。
  脑袋里虽然还是一片浑沌,但已经与遭到死*袭击时的思考停止状态不同,有种如释重负的浮游感。不知不觉间,她嘴里冒出一句话:
  「我呢……曾经杀过人。」
  诗乃不等待桐人的反应便继续说:
  「不是在游戏里面唷……是在现实世界里,真的杀了人……起因是五年前东北小镇里发生的强盗事件……新闻报导说,犯人以*射击了一名邮局员工后,因为*枝膛炸而死亡,但实际上不是那样。那时候在现场的我,夺过强盗的*后射杀了他。」
  「……五年前……?」
  听见桐人低语般的问题后,诗乃点了点头。
  「嗯。那时我十一岁……或许正因为还是小孩,才能做出那种事吧。整个人除了弄断两颗牙齿、两手腕扭伤、背部撞伤与右肩脱臼之外,就没有其他外伤了。身体所受的伤虽然马上就能治好……但还是有治不好的地方。」
  「…………」
  「在那之后,我只要看见*便会呕吐或昏倒。就连看见电视、漫画里……或是以手模仿的*都不行。一看见*……我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男人被我杀害时的脸……好恐怖。真的好恐怖。」
  「但是……」
  「嗯。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就不要紧。不只不会发作……甚至还喜欢上……」
  诗乃移动目光,看着身旁横躺在沙上的*蒂Ⅱ那优美的线条。
  「……好几款*。所以我才觉得,只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玩家,现实世界的我一定也能变强,也可以忘记那段回忆……但是……刚才被死*袭击时,我几乎要发作了……那真的好恐怖……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不再是游戏里的『诗乃』而变回现实世界的我了……所以,我一定得和那家伙战斗。如果不能战胜他……『诗乃』会消失不见的!」
  她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我当然也怕死。但是……但是带着恐惧苟活下去,就跟死一样吓人。若不对抗死*以及那段回忆就直接逃走,我一定会变得比以前还要软弱。将会再也无法过一般的生活。所以……所以……」
  忽然有一股寒气袭来,让诗乃剧烈地发抖。就在这时……
  「我也……」
  曾几何时,桐人也像个软弱且不知所措的孩子般嚅嗫着:
  「我也……曾经杀过人。」
  「咦……」
  背部紧贴着桐人的诗乃,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抖了一下。
  「……之前提过吧?我和那个破斗篷……也就是死*,曾经在别的游戏里碰头。」
  「嗯、嗯……」
  「那款游戏的名称是……『Sword Art Online』。你有听过……吗?」
  「…………」
  诗乃虽然早就隐约猜测到游戏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桐人的脸。光剑士将背靠在洞窟的岩壁上,失去光彩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上方。
  诗乃当然知道桐人所说的游戏名称。应该说,全日本的VRMMO玩家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那款恐怖的游戏,将一万人的意识关在游戏世界里长达两年之久,最后甚至夺走了六千人的性命。
  「……那你不就是……」
  「嗯嗯。以网络用语来说就是所谓的……『SAO生还者』。那个死*也是。我曾经和他互相厮杀,拼尽全力想结束对方的生命。」
  桐人的眼神就像正窥视遥远过去一般,在空中四处游移。
  「那个男人隶属于名为『微笑棺木』的红色公会。SAO里,通常是以光标的颜色将罪犯称为『橘色玩家』,而盗贼公会则是『橘色公会』……在这之中,积极以杀人为乐的就被称作『红色公会』了。那里面有许多……真的有许多那种喜欢杀人的家伙。」
  「但、但是……那个游戏里,一但HP归零,不是就真的死亡了吗……?」
  「没错。但他们正是为此而杀人……对某些玩家而言,杀人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微笑棺木就是这种家伙的集团。他们在没有保护的区域或是迷宫里袭击其他玩家,夺走对方全部金钱与道具之后,便毫不留情地下手杀人。当然一般玩家也因此对他们严加戒备,不过这些人还是不断想出新的杀人手法,使得牺牲者数量完全没有减少……」
  「…………」
  「所以,一般玩家们终于组成大规模的讨伐部队……我也是成员之一。虽然说是讨伐,但也不是真的要杀掉微笑棺木的成员,只是要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后再送入监牢。我们费尽心思找出他们的基地,聚集了许多战力上绝对没问题的高等级玩家,在深夜时分发动突袭。但是……情报不知道从哪里泄漏了出去。对方已经在基地里设下陷阱等着我们闯进去……虽然我们好不容易重整态势,但在异常混乱的战斗中……我……」
  桐人的身体再度剧烈抖动起来。他瞪大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亲手杀了两名微笑棺木的成员。一个是用剑砍下他的头……另一个则是刺进他的心脏。原本只是计划将他们关进牢里,但我根本忘了这回事,整个人浑然忘我地……不,这只是借口而已。其实只要我愿意,一定能停下剑来……但我只是任由恐惧与愤怒驱使自己不停地挥剑,说起来和那些家伙根本没有两样。不,就某种意义而言,我的罪孽比他们更加深重。因为……」
  桐人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静静地接下去说:
  「因为我强迫自己遗忘做过的事情。当时杀掉的两人与许久之后杀害的另一个人……自从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连一次也没有想起他们过。直到昨天在总统府待机巨蛋里遇见死*为止……」
  「……那么,死*就是你对抗的那个……『微笑棺木』的……」
  「嗯。他应该是在讨伐战中存活下来,被我们关进监狱里的其中一名成员。我还记得他的气息与说话方式。还差一点……再一点点,我就可以想起他当时的名字了……」
  这时他用力闭起双眼,以右拳突起处压着自己额头,而躺在他膝盖上的诗乃则凝视着他好一阵子。
  这名叫做桐人的少年,曾经是「Sword Art Online」的玩家。
  他在那个世界里赌上真正的生命,持续战斗了两年。
  这些事情诗乃大概已经推测出来了。但真正从他嘴里听见果然还是异常沉重。耳朵深处又响起昨天预赛时桐人的质问。
  ——如果你的*真的能够杀害现实世界里的玩家……而且要是不杀了他自己或是相当重视的人就会被杀。在这种状况下你也能毫不犹豫地扣下*吗?
  桐人正是历经过这种极限状态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与五年前袭击诗乃的邮局强盗事件非常相似——
  「……桐人。」
  诗乃撑起身体,用力抓住桐人的双肩。少年的目光微微失焦,似乎仍看着过去的某个地点。但诗乃还是将脸靠近、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并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无法对你做过的事做任何评论……也没有资格评论。所以,其实我根本没有权利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拜托你告诉我一件事……你是如何克服那段回忆的?要怎么样才能战胜过去?为什么现在能变得这么强呢……?」
  对刚刚吐露自己罪行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个相当残酷且自私的问题。但诗乃实在没办法阻止自己发问。桐人虽然以「强迫自己遗忘」这点自责,但她却连这一点都办不到。
  但是——
  桐人眨了两、三下眼后,凝视着诗乃的眼睛。随即又缓缓摇着头说:
  「……我并没有克服唷。」
  「咦……」
  「昨晚,我不断梦见微笑棺木讨伐战以及死在我剑下的那三个人,几乎彻夜未眠。当那几个角色即将消失的瞬间……他们的表情、声音、遗言,我应该永远都忘不掉吧……」
  「怎……怎么会……」
  听到这里,诗乃只能茫然地呢喃:
  「那……我要……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我……我……」
  ——难道,我这辈子就都得如此吗?
  这个宣言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吗?那就表示,即使现在离开这座洞窟和死*决战得胜,现实世界里的诗乃还是得永远活在痛苦当中——是这种意思吗……?
  「不过呢,诗乃——」
  桐人移动右手,悄悄盖住诗乃用力抓住他肩膀的手。
  「我认为,这大概才是正常的唷。我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亲手杀了人。但别说责罚了,我甚至还受到赞扬。没有任何人要制裁我,也没人教我赎罪的方法。先不提这些,一直以来,我都没正视自己曾做过的事,只是强迫自己忘记。但是我错了。曾做过的事、曾用这双手砍了他们的事……其实我应该正面去接受、去思考杀人这件事的意义与严重性。我现在觉得,这才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低限度的补偿……」
  「……接受……并且不断思考这这我办不到啊……」
  「就算你再怎么想远离它,过去依然不会消失,而记忆也不会真的不见。既然如此……也只有堂堂正正面对它,努力让自己有一天能够接受它了。」
  「…………」
  诗乃的双手失去力量,整个人像滑倒般再度横躺在桐人腿上。她将背与头靠着桐人,仰望洞窟的顶端。
  堂堂正正面对那段回忆,并与其战斗。诗乃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桐人所发现的道路,果然是只属于他的东西,自己的问题还是得自己找出解决方法才行。诗乃虽然这么想,但桐人这番话也算是解开了她的一个困惑吧。少女狙击手将目光移回那张在微暗空间中也显得苍白的脸上,接着开口说:
  「……『死*』……」
  「嗯?」
  「这么说来,躲在那件破斗篷里面的,是真正的人啰。」
  「那是当然了。他毫无疑问是前『微笑棺木』的干部玩家。只要我能想起他在SAO里的名字,就可以找出他在现实世界里的本名与地址了。老实说,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这样啊……」
  至少可以知道,那个破斗篷不是由诗乃过去经验里苏醒过来的亡灵。她皱着眉头思考,继续问道:
  「那么,那家伙是忘不了SAO时代的事情,又想要PK才会来到GGO的吗……?」
  「我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那家伙无论是在射击『ZXED』与『薄盐鳕鱼子』时,或者是在这次大会里消灭『Pale Rider』时,都选择有许多人注意的时候才展开行动。那夸张的十字圣号,也是向着不特定的多数观众表演。他应该是想表示……自己真的有在游戏里杀人的能力……」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AmuSphere和初代的……叫做NERvGear吧?它和初代机器不同,应该是设计成无法发出危险电磁波的样式才对啊?」
  「应该是那样没错……但是,根据拜托我来这个世界的人所说,ZXED与鳕鱼子的死因不是脑部受伤而是心脏衰竭……」
  「咦……心脏……?」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诗乃感觉背部有股寒意流过,让她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她还是把想到的事情说出口。
  「……你是说……他是用某种诅咒或超能力……杀害他们的……?」
  诗乃才刚说完就觉得一定会被嘲笑,但桐人只是用紧张的眼神回望她。
  「老实说……在没找出现实世界操纵那个破斗篷的玩家并进行调查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杀人的。我也不觉得光在假想世界里随便用*射击,就能让现实世界的玩家心跳停止……不对,等等……这么说起来……」
  这可能是桐人在想事情时的习惯吧,只见他用手指摸着纤细的下巴,同时闭上了嘴。当他看见膝上的诗乃露出疑问的表情后,才以暧昧的表情继续说:
  「……还真有点奇怪耶……」
  「哪里奇怪……?」
  「刚才在废墟里,死*为什么不用那把黑色*射我,而特别改用那把*呢?一来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当近,攻击力应该也是*比较高才对啊?毕竟只要击中一发就能杀掉对方了。实际上,我就连*的*都没躲过。如果那家伙用的是那把黑色*,我应该早就被他杀掉了……」
  虽然他这种冷静分析自己身亡可能性的胆量实在是令人有些错愕,但诗乃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没时间划十字圣号……?在击发黑星……啊,那把*叫做『五四式·黑星』……」
  将说出这名字时瞬间产生的窒息感压抑住后,诗乃才继续下去:
  「……击发黑星时一定要划完十字圣号,或者是不划完圣号就没办法杀人……?」
  「嗯……但是乘越野车逃走时,那家伙是用黑星*射击你的吧。他在马匹上怎么可能划什么圣号呢?」
  桐人说完后,诗乃便瞄了一下旁边的三轮越野车。穿破右后挡泥板的弹痕明显来自于比338Lapua Magnum弹还要小的七·六二毫米弹。说起来,诗乃也亲眼见到死*从马上拿出黑星,在没划圣号的情况下便发射*。
  「也对……确实是那样。」
  「也换言之,死*明明有机会杀掉我却没这么做。不过,他应该没理由放我一马才对。在预赛里获得优胜的是我……老实说外表比较引人注目的也是我……」
  「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起眼。」
  诗乃以左肘戳了一下桐人的侧腹,让他干咳了一声。
  「那么,就当作我们一样显眼吧。不过,总之那个家伙不是不射我,而是有某种理由让他没这么做……」
  「嗯……」
  诗乃翻转身体之后直接趴在桐人腿上,接着将交握的双手放在头上。虽然对这名少年的反感与戒心仍未消失,但现在可能必须靠角色间的体温,才能让黑色恐惧离自己远去。在些微的安全感包围之下,她慢慢取回平静的脑袋拼命思考着。
  「……话说回来,之前也有件事颇为奇怪……」
  「之前?」
  「就是在那座铁桥的时候。那家伙明明用黑星射击了Pale Rider却无视于倒在旁边毫无抵抗能力的戴因对吧?我还以为戴因一定也会中*呢……」
  「嗯……不过,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亡了吧?」
  「说是说死亡,其实也只是HP归零无法动弹而已,他的角色还留在那里,本人的意识也还残留在上面唷。如果有超越游戏的力量,那对方有没有HP都没什么关系吧?」
  听见诗乃指出这点之后,桐人沉吟了一下才说:
  「……这倒是真的。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跟在废墟时一样,死*在铁桥那儿也因为某种理由只攻击Pale Rider而不攻击戴因……」
  「也就是说……你和戴因,还有我和Pale Rider之间分别有某种共通点,这把玩家分成了能攻击与不能攻击的对象……」
  诗乃边思考边嘟囔着,桐人点头的震动则传到她身体上。
  「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进—步来看,以前被杀害的ZXED与鳕鱼子两个人,应该也有和你以及Pale Rider共通的条件才对……会不会只是实力,或者是排名等等的……」
  「虽然Pale Rider是很强没错,但他没参加上一届的大赛唷。说到BoB里的排名,也是戴因在前面呢。」
  「那……会不会是与什么特定的活动有关呢?」
  「应该也不对。因为我和戴因先前都还待在同—个中队里,也—起到过练功场好几次;但别说遇见Pale Rider了,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ZXED与鳕鱼子呢?」
  面对桐人的问题,诗乃只能苦笑着再度将身体转过来。她看着对方那张美丽小脸上浮现认真的表情,然后才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两个人和我以及戴因又是不同层次的知名人士了……ZXED是上一届优胜者,而薄盐鳕鱼子虽然只是第五还第六名,却是服务器里最大中队的领导人。我只和他们说过一、两次话而已。」
  「唔……那应该就是装备……或者是属性类型了……」
  「我们的装备都不一样喔。你也知道我是*,而Pale Rider是散弹*,ZXED应该是极稀有的XM29突击*。薄盐鳕鱼子则是Enfield的轻机关*。至于属性……啊。」
  「嗯?」
  诗乃像是要对感到疑惑的桐人解释般,动了一下眉毛后才又继续说下去:
  「这也很难说是共通点啦……硬要说的话就是『全都不是专精于AGI的类型』吧。不过,这实在有点牵强……因为有人偏重STR、有人偏重VIT……」
  「嗯……」
  桐人噘起漂亮的嘴唇,不停搔着自己的头。
  「结果还是毫无理由地随机选定目标吗……总觉得……一定有某种原因才对……你刚才说曾经和薄盐鳕鱼子说过话对吧?跟他讲了什么?」
  「这个嘛……」
  诗乃一边唤起稀薄的记忆,一边将双手重叠在自己的头与桐人的腿之间当作枕头。这应该也可以算是膝枕的一种吧?想到这里,她才开始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但最后还是以「目前是紧急状况」当借口,而将羞耻心抛到一旁。
  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像这样长时间接触别人了。简直就像将心头沉重的负担连同体重一起托付给别人般,内心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安稳感当中。当诗乃内心隐约有「希望能这样下去」的念头时,新川恭二那略嫌软弱的笑容忽然浮现脑海,这也让她觉得有点抱歉。如果能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就稍微打开心房和他谈谈吧……
  「——喂,诗乃。你和鳕鱼子到底……」
  「啊,嗯……嗯。」
  诗乃眨了眨眼,将那转瞬间的念头甩掉赶走,接着又开始搜寻起久远的记忆。
  「……真的只是稍微讲几句话而已。我记得……上届大赛结束后,回到总统府一楼时,我刚好在出口附近遇见他。然后我们就聊了两、三分钟要拿什么奖品……在战斗区域里也没直接和他碰上过,所以那只不过是一般的闲聊罢了。」
  「这样啊。上一届大赛里死*没有出场对吧……难道是因为没拿到奖品而含恨吗……继续讲这些没有根据的推测好像也没什么用。」
  桐人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了改变心情而眨了好几下眼,接着低头看着诗乃。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听过关于奖品的事……那你最后拿到什么东西?」
  听见桐人忽然改变话题,诗乃很佩服地想「这个节骨眼亏你还会想知道奖品是什么」,同时开口回答:
  「啊~那是可以选的。依照排名有许多奖品可供挑选……这次我们的排名还挺不错的,所以应该可以拿到好东西。当然,得要平安回去才行。」
  「比如说有哪些东西?」
  「那当然是*或防具……不然就是街上买不到的特殊颜色染发剂或衣服。不过,几乎都不是高性能的东西,只是外表引人注目而已。他们甚至会送游戏里*的模型*呢。」
  「模型*?也就是说,那不是游戏里的道具,而是现实中可以拿到的物品啰?」
  「对。我在上一届大会里排名很后面,所以也不能选什么好的道具,于是选了模型*。这么说来,鳕鱼子也说他选了模型*……虽然是玩具,不过是金属制的,听说完成度相当高唷。新……镜子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我……」
  想起几天前用手拿着模型*时的惨状,诗乃脸上不禁出现苦笑。
  「——一直把它收在抽屉里,根本没仔细看过。」
  但桐人似乎因为注意到了别的事情,而没发现诗乃脸上的表情。
  「在现实世界里……拿到奖品……?」
  他先以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随即用相当认真的声音说:
  「那把模型*,是营运公司特别从美国寄来的吗?」
  「嗯。用EMS寄来的。应该要花不少邮资吧。ZASKAR这样真的能赚钱吗……」
  诗乃开玩笑般说完后,再度仰望桐人的脸——却不由得眨了眨眼。因为她发现光剑士正紧咬着嘴唇,盯着空中的某一点看。看起来不像是在考虑自己能拿到什么奖品的样子。
  「怎……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EMS……但是——我前阵子登录GGO账号时,系统要求的玩家情报就只有电子信箱与性别年龄而已啊。营运公司是怎么知道参赛者的地址……」
  「难道你忘了吗?」
  横躺着的诗乃有些不耐烦地轻举双手。
  「昨天在总统府一楼大厅操作机器报名BoB预赛时,不是有要填写真实地址与姓名的栏位吗?那里应该还写有注意事项吧。就是住址等地方不填也能参加报名,但之后就可能拿不到奖品。看来你没有填对吧?事后不能补填,所以你已经拿不到模型*——咦、咦?」
  桐人突然将手放在诗乃右肩上,然后一口气把脸靠过去,害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原本少女以为这人要做什么不知羞耻的行为而吓得全身僵硬,然而当然不是那么回事——
  光剑士在极近距离下,以之前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提出了新问题。但是诗乃无法理解这问题究竟有什么重要性。
  「戴因在之前的大会里拿到什么奖品?」
  「这、这个嘛……我记得是游戏里的装备。他曾经让我看过一次,那是一件颜色很夸张的外套。」
  「那ZXED呢?」
  「谁、谁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怎么可能晓得。不过……我听说那个人最讲求效率了,所以应该对只有外表的时髦道具没兴趣才对。这么一来,他可能也是选模型*吧。听说冠军与季军可以拿到很大把的*呢。不过……那又怎样?」
  但是桐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诗乃的眼睛陷入沉思。
  「不是假想世界的道具……现实世界的模型*……如果这是诗乃、Pale Rider、ZXED与鳕鱼子的共同点……EMS的地址……总统府的机器……那个地方确实……」
  桐人仿佛梦呓般不断低声念着。
  「……光学迷彩……如果……那不只是在练功场……」
  桐人放在诗乃右肩上的手忽然变得像石头般僵硬。只见他瞪大眼睛,黑色的瞳孔不停地晃动。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震撼?又或者是恐惧?
  诗乃不由得挺起背部大叫:
  「怎……怎么了,到底是怎么样啦?」
  「啊……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啊!」
  由鲜红且娇艳的嘴唇里,流泄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错、错误?」
  「……在玩VRMMO时……玩家的意识,是由现实世界移动到假想世界,然后在里面讲话、奔跑与战斗……所以死*应该也是在这个世界里杀害他的目标……」
  「不……不是吗……?」
  「不是。其实玩家的身体与心脏根本就没有移动。现实世界与假想世界的差异,就只有脑部接受的情报量多寡而已。戴上AmuSphere的玩家只是看见、听见被电子脉冲波转换过的数字影音讯号而已。」
  「…………」
  「所以……ZXED他们当然是死在尸体原来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房间里。而真正的杀人者也就是在那个地方……」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桐人瞬间闭上嘴唇,又再度张开。接下来他所发出的声音与气息,仿佛反映出他内心的恐惧般,变成一股寒气吹抚过诗乃的脸庞。
  「『死*有两个人』。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破斗篷在游戏里攻击目标。现实世界里已经入侵目标房间的第二个人,便会在同一时间杀害毫无抵抗能力的玩家。」
  
  诗乃无法立刻理解桐人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陷入呆滞状态一阵子之后才不断摇着头说:
  「但是……那……那怎么可能嘛。他们怎么能知道玩家的地址……」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有模型*送到你家里啊。」
  「那……那犯人是营运公司……?还是说,死*入侵了数据库……?」
  「不……那种可能性相当低。就算他只是一般玩家,照样能知道那些目标的地址。只要那个目标是BoB大赛的参赛者,奖品又选择模型*的话……」
  「…………」
  「总统府啊。希望营运公司寄模型*来的参赛者,会用那儿的装置输入自己的本名与地址。我在报名预赛时也稍微有点在意……那里不是什么单人房,后头是宽广的开放式空间,对吧……?」
  这时终于了解桐人在说些什么的诗乃,只是屏住呼吸不停地摇头。
  「你是说……他从后方偷看机器的画面吗?不可能,因为有远近效果,所以只要稍微有点距离就看不见文字。而且那么靠近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如果他使用瞄准镜或是望远镜呢?之前我认识的人曾说自己利用过镜子读取游戏内的密码。只要利用道具,就能无视远近效果了吧?」
  「你讲的根本不可能。如果在那么多人的地方使用望远镜,—定会被GM踢出游戏并砍帐号的。这是美国的游戏,所以跟性骚扰相关的规则可以说相当严格。」
  但是桐人似乎也已经想到该怎么反驳这一点了。光剑士将脸靠得更近,然后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出自己的假设:
  「如果……只是如果喔。死*那件破斗篷的力量……『超颖物质光学迷彩』也能在城镇里使用呢?总统府大厅里相当阴暗。变成透明又躲在阴影里,应该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了吧?在那种状态下,从远方使用大型望远镜或是瞄准镜来偷窥机器画面……就有可能看见报名档案里的地址与本名了吧……?」
  「…………!」
  隐形——望远道具。只要利用这两样物品,确实有可能办到。基本上其他人是看不见选单窗口的,但游戏内装置的触控式面板由于可能由复数人共同操纵,所以在默认模式下无论谁都能看见内容。诗乃自己在报名参加上届及本届大会时,都是在可视模式下输入地址与姓名。难道某个人……不,应该说那个穿破斗篷的死神,当时躲在后面偷窥?就为了将别人的名字写在死亡名单上?
  诗乃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假设,于是她拼命地举出反证。
  「……就算知道现实世界里的地址……没有钥匙要怎么潜入房间里呢?还有,对方的家人呢……?」
  「如果只以ZXED和鳕鱼子的例子来看,他们两个人都是独居……而且住家都是旧公寓。我想门上面装设的,应该也是安全性相当低的初期型电子锁吧。而且目标在潜入GGO时,实际的肉体保证处于无意识状态之下。因此就算侵入时必须多费点手脚,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桐人的话再度让诗乃倒抽了一口气。
  一般住家是在最近七、八年才开始更换成与汽车同样的电波式免钥匙感应门锁。虽然物理上不可能撬开,但初期型门锁的主要电波已经遭到破解并设在开锁装置里,让这种装置可以像万能钥匙般打开各种门锁。诗乃记得以前曾在新闻里看到这种装置在黑市中可以卖个好价钱。在那之后,诗乃除了电子锁以外还会利用金属锁与设定进门密码,但依旧无法消除背后那股不安的感觉。
  「死*」不是由过去记忆里苏醒的亡灵,也不是拥有谜之能力的游戏角色,而是真正的杀人犯。
  随着这种推论愈来愈有真实感,诗乃内心也产生与刚才不同的另一种恐惧感。她被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抵抗感所驱使,说出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反论:
  「那、那么……死因呢?你说是心脏衰竭对吧?难道有什么让心脏停止的手段能瞒过警察和法医吗?」
  「应该是注射了某种药物吧……」
  「那……只要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了吧?像是注射药物留下的痕迹……」
  「……由于尸体过了一阵子才被人发现,所以腐败得相当严重。而且……很遗憾的,重度VRMMO玩家有不少心脏病发作而亡的例子。因为他们时常不吃不喝,单单只躺在床上……若是房间没被破坏、又没有金钱上的损失,那么有很高的机率会被认定是自然死亡。警方似乎详细检查了死者的脑部,但应该没想到会被注射药物吧……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查,应该就找不出这些证据了。」
  「…………怎么可能……」
  诗乃用双手抓住桐人的夹克,像个不肯听话的小孩般不停摇着头。
  竟然为了毫无意义的杀人而准备得如此周密——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心理状态实在让人无法理解。诗乃只能感觉到,在那片无限的黑暗当中隐藏着一股巨大恶意。
  「疯了……」
  听见诗乃的呢喃后,桐人也点了点头。
  「嗯嗯……确实是疯了。不过……我虽然无法理解,却能想象得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家伙之所以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全都是为了保持『红色玩家』的身分吧。我……我内心中也还觉得自己是在艾恩葛朗特最前线战斗的『剑士』呢……」
  诗乃立刻想象得到——那个不曾听过的名词,应该就是作为「Sword Art Online」舞台的空中浮游城堡。霎时间她也忘记了恐惧而点点头。
  「……这我也能了解……我也常觉得自己是个狙击手……但如果不只有那个破斗篷,那么第二个人也是……?」
  「嗯,我想那家伙有很高的机率也是SAO生还者。而且,说不定也是『微笑棺木』的残党……两个人一定要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完成这样的杀人计划……啊,难道说……」
  诗乃以眼神询问似乎有所发现的桐人。
  「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那个破斗篷划十字圣号的动作……除了向观众炫耀之外,可能也是为了确认手表时间的障眼法。因为他必须和现实世界里的共犯商量好精确的『犯罪时刻』才行。但在射击前还要看手表实在太不自然了。」
  「原来如此……只要手腕内侧装备小型手表,在碰额头时手表就会刚好在眼前……」
  终于认同这种假设而点头的诗乃——
  双肩忽然被眼前的桐人紧紧抓住。他以更加严肃的表情慢慢地开口:
  「诗乃——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嗯。」
  「门有上锁并且挂上门链吗?」
  「我除了电子锁外也上了一般的门锁……但我家也是初期的电子锁……至于门链……」
  诗乃皱起眉头,不断搜索着潜行前的记忆。
  「……可能没有挂上。」
  「这样啊……那你冷静听我说!」
  由于诗乃过去从未在桐人脸上见过如此担心的表情,她的胸口顿时像被塞进冰块一样,有股冻彻心肺的寒意。
  不要,我不想听下去了——虽然她这么想,但眼前的嘴唇毫无停歇之意,语出惊人:
  「在废墟的体育场附近,死*已经准备用那把*攻击麻痹的你。而且……他用机器马追我们时也实际射击了。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诗乃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询问。而桐人则是稍微顿了一下,才同样轻声回答:
  「……现在这个时候,可能——现实世界里的死*共犯已经入侵你房间,被那把*击中的画面。」
  花了好一段时间,诗乃的意识才完全理解桐人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影像立刻变淡,自己房间的熟悉景象浮现在脑海当中。她就像看见幻觉般由高处俯瞰着自己三坪大的房间。
  经常以吸尘器打扫的木质系防滑瓷砖地板。淡[x]的脚踏垫。小小的木桌。
  黑色书桌与折叠床并排在一起,面对西侧的墙壁。床单是毫不花俏的白色。而穿着内衣与短裤的诗乃正躺在床上。这时她闭着眼睛,额头上还戴着一款由双重金属环所构成的机械。除此之外——
  还有一道黑色人影悄悄站在床边,窥视着正在潜行的诗乃。那人全身像剪影般一片黑,只有握在右手上的物体特别清晰。那是个由雾面玻璃所构成的筒状物体,前端还延伸出银色的针——一根充满致死性液体的针筒。
  「不……不要啊……」
  诗乃转动僵硬的脖子并发出呻吟。即使幻觉已经消失,她人也回归到洞窟里,但侵入者手里针筒的光芒却还残留在眼底。
  「不要……怎么会……」
  这已经不只是「恐惧」——这种简单的情绪了。剧烈的抗拒反应在身体里到处流窜,让她整个人不停地发抖。无法动弹且不能感觉周围环境的自己,是那么地无力,却有个不认识的人在旁边看着这样的自己。不对——不只是这样而已。那人可能正触摸着毫无反应的肌肤……找寻下针之处…………
  喉咙深处忽然有股阻塞的感觉涌起,令诗乃无法呼吸。她挺直背部,不断地索求空气。
  「啊……啊啊……」
  光线离自己越来越远。耳内出现震天的耳鸣。「灵魂」似乎就要远离假想的肉体——
  「不行啊,诗乃!」
  两腕忽然被用力握住,同时耳边响起音量惊人的叫声。
  「现在自动断线会有危险!加油……冷静下来!现在还不要紧,还没有危险!」
  「啊……啊……」
  诗乃蹬着找不到焦点的双眼,双手不断乱挥,最后终于攀上发出声音的对象。她的双臂绕过那有体温的身体,一股脑地抱紧对方。
  马上就有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回抱住她的背部,为了让她稳住身子而灌注力道。而另一只手则缓缓、缓缓地抚摸着诗乃的头发。
  呢喃声再度响起:
  「在被死*的那把*……『黑星』击中之前,入侵者没办法伤害你。这是那些家伙对自己的制约。但你要是因为心跳或体温异常而自动注销,届时看见入侵者的脸反而会有危险。所以,你现在得先冷静下来。」
  「但是……但是……好可怕……好可怕喔……」
  诗乃像个小孩般一边诉苦,一边将脸埋进桐人的肩口。
  当少女用力抱紧桐人时,对方身上传来微弱但却相当规律的心跳。
  为了驱赶在脑里扩散的恐怖影像,诗乃拼命竖起耳朵听着这道声音。几乎一秒响起一次的「怦通、怦通」声逐渐传进了她的体内。诗乃那狂乱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回归得像节拍器一般平稳。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仿佛就像跟桐人的精神同步了一样,恐慌也因此逐渐远离。虽然心里的恐惧并未消失,但足以抑制这种情绪的理性正慢慢恢复。
  「……冷静下来了吗?」
  背后桐人的手准备随着低沉的声音离开诗乃背部。但诗乃轻轻摇了摇头并低声说:
  「暂时这样……好吗……」
  虽然没有听见回话,但少女的身体再度感受到了对方的拥抱。每当纤纤细手抚摸她的头时,便有股暖意将那颗结冻的心一点一滴地融化。诗乃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并放松全身的力道。
  维持这样的姿势数十秒之后,她吐出了一句话:
  「……你的手,跟我妈妈好像……」
  「妈、妈妈?不是像爸爸?」
  「我对我爸爸没有任何印象。他在我婴儿时就因为车祸而去世了。」
  「这样啊……」
  桐人的回答相当简短。诗乃用力把脸颊靠在桐人胸前。
  「——告诉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来得镇定。桐人停下抚摸诗乃头发的手,立刻回答她:
  「打倒死*。这样一来,现实世界里准备谋害你的共犯便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离开。不过你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了。我来战斗。因为那家伙的*杀不了我。」
  「真的……不要紧吗?」
  「嗯。我报名时没有写名字和地址,更不是在自己家里潜行的,身边甚至还有人呢。所以我不要紧。只要将那个违反游戏规则的家伙打倒就行了。」
  「但是……就算没有『黑星』,那个破斗篷依然是名狠角色啊。你也看见他在距离只有一百公尺的情况下还躲开*蒂的狙击了吧?若只看回避能力,说不定他和你不分轩轾呢。」
  「确实,我也没有绝对能获胜的自信……但剩下的选择,就是像你之前所说——一直躲在这里,直到参赛者剩下三个人时,我们两个再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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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桐人瞄了一下手表。而诗乃也看着数字面板。下午九点四十分。不知不觉间九点半的卫星扫描也已经过去了。逃到这座洞窟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二十五分钟。
  诗乃看向桐人的脸,然后静静摇了摇头。
  「我大概也没办法继续躲在这里。其他玩家差不多该注意到我们躲在沙漠洞窟中了。洞窟的数量并不多,接下来随时都可能遭到*攻击。或者应该说,过了将近三十分钟还能平安无事已经很幸运了。」
  「——这样啊……」
  桐人紧咬下唇,朝着洞窟的入口方向看去。诗乃静静对着他的侧脸说道:
  「反正我们已经合作到现在了。就两人一起奋战到最后吧。」
  「……但是……如果你被那把*击中……」
  「那种玩意儿,只不过是旧型的单动(注:*发射方式之一。单动式代表开*前必须先扳动击锤待发,方可扣动*)*罢了。」
  听见这种话由自己嘴里说出来,诗乃内心多少有些吃惊。因为那把*——「五四式·黑星」一直都是折磨着她的恐怖象征。
  不,恐惧依然没有消失。如果死*选择黑星当自己的分身只是巧合,那么那把*便是就是诗乃人生当中挥之不去的诅咒。然而,至少在这款游戏里,*不是什么强力武器。都是恐惧心的增幅让自己过度害怕,才会丧失原本的战力。
  「——就算他射击我,你也会用那把剑轻松地帮我把*全挡回去吧?毕竟它的连射速度只是突击*的几十分之一而已。」
  看见诗乃强行压下颤抖硬把话说完的模样,桐人回她一个夹杂着担心与安心的微笑。
  「嗯……我绝不会让他打中你。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别出现在死*面前比较好。」
  用手制止准备反驳的诗乃后,桐人继续说道:
  「等等,我当然很乐意跟你并肩作战。不过诗乃,你是个狙击手。从远方进行狙击才是你的拿手好戏不是吗?」
  「当然是那样没错啦……」
  「那这样吧。下一次卫星扫描时,我一个人到外头暴露行踪,藉此将死*吸引过来。那家伙想必会躲在远处狙击我。到时候就靠那发*来找出他的藏身地点、由你射击,如何?」
  「…………你打算身兼诱饵跟观测手吗?」
  诗乃因为这过于大胆的作战而担心地嘟囔,但就两人的能力来看,这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了。超近距离型与超远距离型若组合在一起,必然会有一边的战力被削弱。
  诗乃用力吸了口气之后,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话先说在前面,你可别被死*一击毙命啊。」
  「我、我会努力……不过那家伙的*近乎无声,还看不见最初的预测线呢。」
  「不知道是哪个人曾说过要『预测弹道预测线』的呢。」
  两人依然紧贴在一起。在这样的对话中,诗乃感觉缠在自己背后的恐惧也稍微远离了。
  说不定有个杀人犯已侵入了自己现实世界的房间——老实说,自己只是不去正视、不去思考这种恐怖的推测而已。现在只能相信桐人所说的「只要打倒死*,那个家伙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当然,除了桐人的言语之外,他的假想体温也给了诗乃不少安慰。离开洞窟与桐人分开、自己一个人进入狙击状态时,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目前的精神状态。所以,至少要趁现在多留点对方角色的温度……诗乃最后一次将身体靠了过去。
  这时后桐人刚好发出讶异的低语声……
  「呃……先别管那个。诗乃,从刚才开始,视野右下方就有个奇怪的红点不断在闪耶……」
  「咦……」
  一看过去,立刻就能发现确实正如桐人所言。诗乃想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马上就像弹簧般将仰头往上看,预料中的物体果然在洞窟顶端。她马上准备从桐人的腿上跳起,但想到现在才这么做也于事无补,便只能深深叹口气。
  「唉唉……糟糕……我太大意了……」
  浮在上空的——是个奇异的水蓝色同心圆。但那并非实体,而是游戏里面的单色发光物件。发现同一个东西的桐人,歪着头问道:
  「呃……那是什么东西……?」
  诗乃耸了耸肩之后才这么回答:
  「实况转播摄影机唷。平常是只转播战斗当中的影像,但现在剩余人数已经不多,所以才会跑到这边来。」
  「咦……糟了,我们刚才的对话不就……」
  「不要紧,只要不是大声喊叫声音就不会传出去。要不要干脆挥挥手打个招呼啊——」
  紧接着她又继续以冷酷的声音说:
  「还是说,给某些人看到这种影像你会很困扰?」
  一听这话,桐人脸上闪过了害怕的表情,但马上又用僵硬的笑容将话题带过。
  「啊……没有啦……那个……我看困扰的应该是你才对吧。说起来看见这种影像的人,多半会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吧?」
  「呜……」
  这么说的确没错。事后自己可能真的得要对人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不过——那也是平安渡过危机之后的事情了。
  诗乃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才说:
  「——发现摄影机之后便乱了手脚的人才难看。我倒是不在乎,那个……如果引起我有那种特殊癖好的谣言,反而可以替我减少一些麻烦。」
  「那我不就得一直装成女孩子吗?」
  「可别说你忘记啰。你这人一开始就装成女生要我帮你带路……啊,消失了!」
  光看这种样子,外面的观众应该不会知道我们正在互相挖苦对方吧?当诗乃这么想时,代表实况转播摄影机视点的物体就为了寻找新目标而消失了。
  诗乃叹了口气,接着真的撑起上半身来。
  「嗯……时间差不多了。距离下一次卫星扫描还剩下两分钟。那我就继续待在洞窟里,由你到外面去检视接收器对吧?」
  诗乃边说边缓缓站起身,接着拉起到刚才为止一直当她椅子的桐人。
  才往后退了一步,沙漠里的寒气立刻包住全身,让她不禁缩起了脖子。她捡起脚边的爱*,然后抱着在寒冷空气中依然残留一丝温度的钢铁。
  「啊……话说回来……」
  她听见桐人的声音而抬起头,发现光剑士微微皱着眉头,想在思考什么事情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已经没时间更改作战计划啰。」
  「不是啦……计划照旧。我要说的是……结果死*的本名,或者说正式角色名称应该是那个『Sterben』才对。」
  「嗯……对哦,确实如此。不知道他是根据什么来取这个名字的……」
  「如果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战斗,我会问问看的。先走一步了。」
  黑发光剑士看着诗乃的眼睛点点头,然后转过纤细的身子往洞窟出口走去。
  这即使抱着*蒂也无法去除的寒意,究竟是来自于面对最终决战的紧张,还是因为现实世界里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危机——又或者是因为害怕桐人离开自己身边所造成的呢?诗乃无法判断。
  她缩起肩膀,吸进干燥的沙漠空气,然后对逐渐远去的背影说道:
  「……小心啊。」
  那个背对诗乃的身影,竖起了右手拇指来回答她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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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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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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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7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13
  
  亚丝娜一边与内心不断膨胀的不安感对抗,一边持续等待着时刻来临。
  她在三分钟前从世界树城市的房间里注销,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的Dicey Cafe二楼,接着以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逼问接电话的对象并强硬地要那人立刻登入ALO后,便马上又回到大家聚集的地方来。她重新登入还不到一分钟,但一分一秒都让人感觉十分漫长。
  「亚丝娜,稍微冷静一下啦……不过你应该听不进去吧。」
  直到沙发上坐在她旁边的莉兹贝特这么说,亚丝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以僵硬的声音回答:
  「嗯……抱歉。但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桐人才会瞒着我们『微笑棺木』的事情转移到另一个世界去。这绝对不只是因为宿怨……可能在现实世界也有什么危机……」
  「看到刚才的那个之后……我也没办法说是你想太多……」
  莉兹贝特所讲的「那个」,其实就是沙发正面墙壁上那个巨大荧幕所播放出来,发生在异世界「Gun Gale Online」大会活动里的奇怪事件。
  穿着破烂斗篷的玩家,以寒酸的*发射一发*并击中了对手。结果被击中的玩家便忽然因为断线而消失了。而那个破斗篷随即看着转播画面,对着无数玩家宣告「一切都还没结束。什么都没结束。It's showtime」——
  一听见这句话,坐在吧台前的克莱因虽然感到惊讶,但依然肯定地表示,那个穿着破斗篷的玩家是前SAO红色公会「微笑棺木」的成员。
  在那座浮游城渡过的两年里,亚丝娜也曾经历过好几场大规模战斗,而攻略组联合部队的微笑棺木讨伐战绝对可以说是最为险恶的一场战役。在玩家对玩家的集团战里面,从没有出现过像这样死者多达三十人以上的例子。
  老实说,关于该场战役的细节亚丝娜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站在遭受奇袭而差点崩溃的讨伐部队前面、如鬼神般不断挥剑的「黑衣剑士」背影。如果没有他——桐人的奋战,讨伐队或许会全军覆没。
  这场战役跟攻略楼层魔王比起来,所耗的时间相当短。在死斗之后,讨伐队大约有十名牺牲者,微笑棺木则出现了大约二十名以上的死者。他们将杀人公会的幸存者全部送进黑铁宫监牢里,然后替战斗牺牲者举行了小小的凭吊会——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那场战役。无论是亚丝娜、克莱因还是桐人都一样,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遗忘这一切。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是,想不到SAO被完全攻略、所有玩家获得解放之后,都已经过了一年,那段染血的过去竟然还会以这种形式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房里的亚丝娜、克莱因、莉兹贝特、西莉卡,甚至连没有直接关系的莉法都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那个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物登场。
  亚丝娜再度登入之后过了大约一分钟,终于有人敲了敲房门。那个人在接到联络之后,应该已经尽快联机到ALO里来了,但他开门瞬间莉兹那声「太慢了!」依旧说出了其他四个人的心声。
  「……我、我已经从存盘地点直接飞过来了耶,如果ALO有时速限制,我一定会被吊销*的。」
  一开口便讲出这种搞笑台词的,正是那个与亚丝娜同为水精灵族的魔法师。又瘦又高的他穿着简单的长袍,深蓝色长发随意地分到一边,温和瘦削的脸上则挂着银框圆眼镜。
  男人的角色名称是「克里斯海特」[Chrysheight]。也算是亚丝娜等人伙伴的他,开始玩ALO已将近四个月了。但知道他名字是由英文里表示菊花的「Chrysanthemum」与表示山岗的「Height」合成而来的,就只有亚丝娜和桐人而已。
  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名字是菊冈诚二郎。除了是总务省「假想课」职员之外,同时也是「旧SAO事件对策小组」的探员。在各方面协助回到现实世界后的桐人,最后还帮忙救出亚丝娜的他,可以算是两人的恩人。至于这种立场的人为什么会跑到ALO来创造了一个角色呢?本人是讲出「希望藉由玩VRMMO来和桐人你们变得更熟一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但桐人却冷冷地表示「这应该是为了搜集情报」吧。亚丝娜虽然也觉得菊冈这个人有点可疑,但并没有特别要拒绝他的理由,于是不常登入的他,便得以用伙伴的身分与众人一起作战到今天。克里斯海特,不对,应该说菊冈诚二郎随手关上门之后,便以跟四个月前相比已经颇为熟悉的完全潜行步伐移动到房间中央。
  
  亚丝娜用力踩着靴子来到菊冈面前,凝视着他与现实世界同样温柔的眼睛,简洁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她从Dicey Cafe打过来的电话里面,只说想立刻询问桐人转移到GGO世界里的事,所以请到她在世界树城市的家里去。不过现在是星期天晚上,菊冈又是单身的公务员,所以这实在是个有点强人所难的要求。幸运的是他刚好在家,所以亚丝娜不用讲出更为强硬的言词就解决了问题。他虽然说是在自己家,不过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小声,而且讲话声后面还传来奇怪的重低音,但这时亚丝娜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问这些事情了。说起来,他既然不到两分钟便冲到这边,反而是亚丝娜应该为忽然将他找来这件事道歉才对,但内心的焦躁感让少女把这些话也给省略了。
  听见亚丝娜单刀直入的问题后,克里斯海特充满喜感的圆眼镜后方那对眼睛便眨了两、三下。熟悉菊冈的亚丝娜,一看便知道他不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在出现这种表情的同时,他脑袋里也不断以超高速度运转着。
  这个外表很像老师的魔法师干咳了几声之后才开口说:
  「若要从头开始详细说明,可能得花不少时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当亚丝娜正准备要他「别打马虎眼」时,从排在桌子上的玻璃杯与茶杯阴影里闪出一道小小的人影,只见人影以毅然的态度抬头看着菊冈说:
  「那就由我来帮你说明吧。」
  声音的主人当然就是结衣。那平常总是挂着可爱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与桐人相似的严肃表情,接着她便以银铃般的声音开始说道:
  「自称『死*』,或说『Death gun』的玩家,是从二〇二五年十一月九日深夜起开始出现在『Gun Gale Online』世界里。他在GGO首都『SBC格洛肯』的酒馆区域里对着电视屏幕开*……」
  结衣先以这样的序言做开头,然后立刻进行了两分钟内容十分吓人的状况说明。
  在对人攻击无效化的「防止犯罪指令圈内」发生了两次看似毫无意义的*击事件。但随后便出现似乎是有*击所引起的断线事故。被击中的两名玩家从此再也没有登入游戏。而且——真实世界里还出现了两具死亡时间与发生*击的日期、时间完全相同的奇异尸体。
  「……由于各家新闻的报导里,只有提到死者潜行时是在玩VRMMO游戏而已,所以我无法判断该款游戏是不是GGO。但因为死亡症状实在太过于相似,因此我不用侵入负责验尸的监察医务院网络系统,就可以推测出两名死者应该是『ZXED』与『薄盐鳕鱼子』。而我判断六分四十秒前被『死*』切断联机的『Pale Rider』,在现实世界里应该也已经死亡。」
  讲到这里,结衣便闭起嘴巴,靠在身边的玻璃杯上。亚丝娜迅速伸出手掌包住导航妖精小小的身体,将她抱到胸前来。
  从公开在网络上的媒体报导与个人发布的消息里,立刻就能整理出这种结论的情报处理能力,以及使用正确无比的日文将数据讲解出来的语言能力来看,结衣这个AI的完成度可说让人瞠目结舌。不过话说又回来,结衣的能力固然优秀,但她的情绪回路却绝对称不上强韧。
  当她还是SAO的「精神状况管理·支持用程序」时,便因为无法处理无数玩家流进系统的恐惧、欲望、恶意等负面感情而陷入几乎快要崩溃的状况中。
  对这样的她来说,要巨细靡遗地找出关于「死*」的情报并加以过滤,应该是相当大的负担才对。结衣所讲的严重事件虽然带来很大的冲击,但亚丝娜还是静静地将嘴唇靠近她,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看来同在房间里的莉法、莉兹贝特、西莉卡、克莱因也都受到相当大的打击,所以全都暂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克里斯海特那沉稳的低语。
  「……还真是惊人。我只听说过这小家伙是ALO辅助系统的『导航妖精』……想不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如此大量的情报还做出结论。小家伙……有没有兴趣来拉……不对,是来『假想课』打工啊?」
  这个戴眼镜的魔法师由于乱开玩笑,马上就被亚丝娜狠狠瞪了一眼。他立刻举起双手,以全面投降的语气说:
  「抱歉。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打马虎眼了。小不点所说的……全都是事实。『ZXED』与『薄盐鳕鱼子』在被『死*』射击之后不久,就因为急性心脏衰竭而死亡了。」
  「……喂,克里斯大哥啊。你就是桐人打工的委托人吧?也就是说你明明知道那个杀人事件,却还是要桐人转移到那个游戏里去?」
  克里斯海特以右手轻轻抵住从吧台跳下来后便往前逼近的克莱因。这时他的眼镜刚好反射了灯光,藏住了镜片底下的眼神。
  「等一下嘛,克莱因氏。我和桐人详细讨论那两件案例之后,得到了『那不是杀人案』的结论。」
  「你想说什么……?」
  「想想看嘛,在游戏里要怎么杀人?AmuSphere可不是NERvGear。这一点你们应该最清楚才对吧?AmuSphere已经被设计成能防止任何危险了,所以不论使用任何手段都无法伤害到使用者的脑部。若要停止没有直接与机器联机的心脏,就更加不可能了。我和桐人上礼拜在现实世界里讨论了很久之后,得出『游戏内部的*击不可能杀害现实世界肉体』的结论。」
  听见菊冈那像在规劝发怒学生般冷静又符合逻辑的台词,克莱因只得发出「呜姆……」的低吼回到圆凳上去了。
  接下来,则换成莉法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再度降临的沉默。
  「克里斯先生。那你又为什么要拜托哥哥到GGO里头去呢?」
  莉法那由鲜绿色裤裙里伸出来的细长双腿用力往地板一蹬后便站了起来,接着这个风精灵族数一数二的剑士,就像在进行剑道比赛般慢慢逼近菊冈。
  「……你之前应该也有感觉到……不,应该说跟我们一样,现在也有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吧?那个叫做死*的玩家,隐藏着某种非常恐怖的秘密。」
  「…………」
  这时菊冈终于沉默了下来,而亚丝娜就在这个时候说出他应该不知道的事实。
  「……克里斯先生,『死*』和我们一样也是SAO生还者。而且当时还是人称最恶劣的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成员。」
  魔法师高瘦的身体抖了一下,薄薄的嘴唇用力吸了口气。
  就连这个高级官员也不得不感到震惊了,他平常总是相当柔和的眯眯眼瞬间瞪得老大。两秒之后,克里斯海特才以低沉的声音说:
  「……这是真的吗?」
  「嗯。虽然还想不起他的名字,但参加过『微笑棺木讨伐战』的我和克莱因可以确定这件事。也就是说……死*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游戏里头杀人了。这样你还能说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但……但是……那么,亚丝娜你觉得真有超能力或是诅咒存在啰?而死*是从SAO里得到某种异常能力,靠着它杀人啰?」
  「这个嘛……」
  亚丝娜没办法立刻点头,只能咬紧自己的嘴唇。
  莉兹贝特便趁着这个空档开口:
  「亚丝娜……克里斯海特知道SAO的事情吗?我听说他在现实世界里是从事网络相关工作的公务员,而且是为了研究VRMMO才会玩ALO的……」
  此时菊冈本人竟然出乎意料地率先点头承认。可能他原本不打算把身份当成秘密吧?他开始说明其自己的立场来:
  「莉兹贝特,你说的没错,但我以前从事的是另一种工作。我曾经是总务省『SAO事件对策小组』的一分子。话虽如此……当时我们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只是个空有其名的组织而已……」
  听见他这么说,莉兹贝特稍微瞪大了眼睛,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克里斯海特虽然挖苦了一下自己,但他的话并非事实。「对策小组」在二〇—二一年十一月的SAO事件发生之后便积极展开行动,迅速将一万名受害者移动到全国的医院去。听说刚开始时病房与经费的取得相当困难,但在小组软硬兼施的持续交涉下,*相关部门才开始有所行动。亚丝娜由桐人那里得知,该小组的中心人物正是眼前这位菊冈。目前所有SAO生还者都知道「对策小组」所做的奋斗,而每个人也都很感谢他们所做的一切。
  在委托桐人进行危险工作的怒气,与他帮助过自己的事实两相煎熬下,莉兹与克莱因等人都安静了下来,而亚丝娜则代表众人静静地对菊冈说:
  「克里斯海特……我也不知道死*他是怎么杀人的。但我更不能就这样看着桐人独自与过去的宿敌战斗。你应该能找到那个自称死*的玩家在现实世界里的地址与姓名吧?虽然不算简单,但只要列出所有『微笑棺木』的生还者,然后调查他们是否从家里联机到GGO服务器,或者是请签约的网络业者提供数据……」
  「等、等等。要做这些事情必须要有法院的执行命令才行,但要向搜查单位解释整起事件就得花上不少时间……」
  为了安抚亚丝娜而举起双手的菊冈,像是注意到什么事情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用力摇了摇头说:
  「不对,这根本办不到。假想课里关于SAO玩家的数据就只有本名、角色名以及最终等级而已。所以只有他是原『微笑棺木』成员这样的情报,根本无法找出他在现实世界里的姓名与地址。」
  「…………」
  亚丝娜用力咬紧嘴唇。她对「死*」的讲话方式与动作确实有印象。在讨伐战以及战后处理时自己一定有见过他。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不对,应该说为了尽快将关于那个集团的记忆消除,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知道他的名字……
  「——哥哥他一定是为了想起那个名字,才会到现在还待在那个战场里面。」
  莉法忽然这么说道。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少女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接近现实世界里的桐人——也就是和人。她在胸前用力紧握双手,继续说下去:
  「昨晚哥哥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很恐怖的表情。我想,他应该在昨天的预赛时就注意到GGO里有『微笑棺木』成员在了。而且他也发现那个人真的能用某种方法杀人。所以为了想起那个人从前的名字,让对方停止『PK』……哥哥一定会做个了断……」
  一听到这里,亚丝娜也稍微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莉法的推测应该没错。不,桐人甚至会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才对。身为微笑棺木讨伐队的一分子,让他们永远无法继续作恶也是自己的义务。
  ——桐人,你……你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这……这个笨蛋……!」
  克莱因边叫边用力往吧台敲了下去。长满胡渣的嘴角往旁一歪后又继续大喊:
  「太见外了吧!只要说一声……只要你说一声,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会一起转移过去的啊……」
  「就是啊……不过桐人哥他不会说的。只要觉得有点危险,他就不会把我们牵连进去。他就是这种人……」
  泪中带笑的西莉卡这么说道,而一旁边的莉兹贝特也微笑点头附和:
  「没错……他从以前就是这种人……夸张的是,他连在这次大会里都保护了某个应该是敌人的玩家。」
  听见这段话后,所有人都像被吸引过去般看着墙上的大屏幕。
  分割画面上到处都是*口迸发出来的炫目特效。但上面依然没有出现桐人的名字,而且在那之后自称「死*」的破斗篷也不曾出现了。
  仔细想想,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GGO里的桐人长什么样子,若他并非以标示着名字的主视点角色,而是以对战者的身分出现在屏幕上,亚丝娜等人根本认不出来。不过至少画面右端的玩家名单上还有Kirito的名字,而且他玩家们虽然以很快的速度变成「DEAD」状态,但他却一直维持在「ALIVE」。这也就是说,他一定是在成为战场的广大孤岛里,默默地和「死*」进行一场场恶斗。
  亚丝娜就算现在转移到GGO里也没办法参加大赛,所以无法出手帮助桐人。但她还是想做些什么,她希望自己能够支持、守护并且鼓励自己的恋人。
  亚丝娜按捺住内心满溢的情感,先对莉法问道:
  「莉法。桐人他应该不是在自己房间里潜行吧?」
  「嗯,对。我也只知道他是在都心的某个地方连进GGO。」
  这点亚丝娜也从桐人那里听说了。她之所以不在自己家,而选在御徒町的Dicey Cafe里登入ALO,为的就是能在大会结束之后立刻和桐人会合。亚丝娜点了点头,接着面向菊冈。
  「克里斯海特……你应该知道桐人联机的地点吧?」
  「啊……这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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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长袍的魔法师摇着头含糊其词,而他那头大海颜色的头发也以奇妙的角度不停地晃动。但在亚丝娜往前踏出一步之后,他马上点了点头表示:
  「——嗯,我知道。其实联机地点是我安排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有屏幕监视;此外他身边也一直都有人陪伴。我可以拍胸脯保证,桐人他现实世界的身体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地点在哪里?」
  「…………嗯……那是在……千代田区御茶水那边的医院……但别因为是医院而有任何不安唷,我是为了便于准备心跳监控装置才会选择那里的,当然也不是说从一开始就知道身体可能会发生异常……」
  菊冈不断说着听起来就像借口的台词,但亚丝娜挥手打断了他,接着再度逼问:
  「千代田的医院?难道是桐人复健时住的那家吗?」
  「嗯嗯,就是那家……」
  ——距离很近。御徒町的Dicey Cafe与御茶水中间只隔了末广町而已。搭出租车根本用不到五分钟。
  一想到这里,亚丝娜便坚定地说:
  「我要过去。到现实世界的桐人身边去。」
  
  
  
  
14
  
  我与诗乃分手之后走出洞窟,天空中夕阳的红霞几乎都已消失,只剩最后一抹紫色残照还留在天幕上。
  原本以为GGO世界一直都是黄昏的我,因为这世界竟然也有夜晚而稍感惊讶,因此抬头仰望着天空。不过转念一想,现实世界里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所以天色会变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天空中几乎没有星星。据说这个世界在很久之前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宇宙战争,文明因此而衰退,目前人类只能靠着过去的技术遗产生存。这片空旷的夜空,甚至会让人怀疑银河的行星是否也被破坏殆尽了。
  忽然有一道小小的亮光,由西南方高速划过这片无尽的黑暗。
  那当然——不是流星,而是人工卫星。自从被前一个文明发射上去之后,即使目前已经没有使用者了,它还是鲁直地持续传送着情报。
  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已经到了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决赛开始之后第七次「卫星扫描」的时间。
  我将目光自夜空抽回,从腰包里拿出薄型接收器并触碰它的表面。面板马上亮了起来,周围的地图也出现在上面。这座成为大会战场的孤岛,其北部几乎全都是沙漠地形,里面除了出现在各处的岩山与绿洲之外,就只有毫无变化的平坦沙地了。说起来,这种地方应该不适合狙击才对。
  将背部靠在洞口附近的岩壁上后,我努力隐藏身形,同时持续盯着接收器看。数秒后,地图中央部分无声地浮现一颗光点。不用碰也知道,这颗光点代表的就是我——桐人。旁边洞窟里待机的诗乃当然没有出现在地图上。
  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沙漠地带半径五公里以内都没有其他活着的玩家光点出现。就算能用「光学迷彩」躲过扫描的「死*」——也就是「Sterben」他不会出现在地图上好了,其他识破我和诗乃躲在沙漠岩洞里的玩家应该也会聚集过来,准备朝着洞窟里头丢*才对啊。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厚道——但沙漠地带里却反而到处散落着深灰色光点。这些应该都是已经退场的参赛者,但明明出现了这么多「尸体」,刚才在山洞里却完全没听见战斗的声音,说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我赶紧调降接收器的倍率,结果发现西南方六公里处有一颗明亮的光电。用指尖碰了一下之后,显示的名字是「闇风」。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再往南看去,可以发现都市废墟区域里也有几颗暗点与两颗十分接近的光点。生存者是「NO—NO」与「费尔涅」。于是我继续调降倍率,让整座岛出现在面板上。但是——却再也没有其他光点了。连从大赛开始就占据南边岩山顶端,被诗乃取了「宅王里奇」绰号的那名玩家,曾几何时也已经变成了灰色。而他附近还有两个同样是灰色的点,看起来他应该是遭到围攻了吧。
  也就是说,加上没出现在画面上的诗乃与死*后,现在还残留在这片广大战场上的总共只有六个人而已。
  当然可能也有其他玩家躲在洞窟或者是水底,但如果没有死*那种特殊能力,这么做就无法接收到卫星情报,而在这种大会即将结束的紧要关头,应该不太有人能耐住性子不去看目前的状况才对……
  「啊…………」
  当我盯着接收器想到这里时,画面上忽然又有了重大变化,于是我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这当然不是因为光点增加。事实上刚好相反,邻近废墟的两颗光点忽然暗了下来。
  这两个人可能在卫星扫描之前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吧。而看见画面之后,知道敌人可能近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于是急忙投出*,造成两人同时毙命——我想应该是这么回事。如果真是这样,这两位奋战到此刻的高手一定很懊恼以这种方式退场吧。我得非常拼命才能压抑住自己想念声「南无」帮他们超渡的冲动。
  总之——这下子,原本有三十名参赛者的大混战剩下四个人。而且显示在屏幕上的,就只有我和闇风两人而已。
  我最后迅速数了一下散落在岛上各地的光点与暗点总数。
  然后再度发出低吼声。
  「咦…………」
  我急忙重数了一次又一次。但无论怎么数,总数还是没变。显示在接收器屏幕上的是两颗生存者白色光点。再来就是退场者的灰色光点共二十四颗。
  数量根本不符。再加上没出现在屏幕上的诗乃以及死*,总共只有二十八个人而已。就算把已经被黑色*击中而断线消失的「Pale Rider」算进去也才二十九人。这样还是少了一个人。
  难道真有人耐得住性子还躲在洞窟或河底吗?不然就是……
  死*之后又「消除」了某个玩家。
  不,这应该不太可能。因为死*的分身——他现实世界里的共犯应该在诗乃家里或附近待机才对。虽然我并不是想把诗乃当成诱饵,但只要死*还把共犯就没办法移动到其他目标家里去了。
  ——不对,难道说……我又有什么严重的疏忽吗……
  不行。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我用力闭上眼睛,将逐渐缠绕在身上的寒气甩开。
  睁开眼睛之后,表示在画面上的光点们正好开始闪烁。看来上空的卫星已经快离开了。说不定……不,应该不需要下一次的扫描了吧。我在心里对卫星说了声「辛苦了」,然后马上往周围环境看去。笼罩在微暗之下的沙漠里,没有任何会动或者是发光的物体。我先将情报消失的接收器放回腰包里面,接着转身走回洞窟当中。
  抱着巨大*的少女并没有留在藏住三轮越野车的最底部,反而是站在洞窟内的转角处等待着我。
  「如何?情况怎么样?」
  诗乃摇晃着绑在脸颊两旁的水蓝色短发,着急地问道。而我则试着简洁且详细地对她说明整个状况。
  「在扫描当中有两个人同归于尽,所以应该只剩下我、你、『闇风』以及没出现在画面上的『死*』四个人而已。闇风位于西南方六公里处。而死*应该正从沙漠的某个地方朝这里前进才对。还有,说不定还有一个人也跟我们一样躲在洞窟里。」
  我实在没办法将或许又有人丧生在死**下的推测说出口。而诗乃似乎也没注意到我的忧虑,只是感到有些意外地嘟囔着:
  「……只剩下四、五个人而已……」
  但她随即点了点头并说: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以上届大赛大概花费两个小时来看,进行的速度其实差不多。然而没人往这里丢*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嗯……准备搜索我们的家伙可能都被死*用那把*给解决了吧。整片沙漠里有好几个灰点。」
  「这么说来……MAX·KILL奖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
  以复杂的表情耸了耸肩后,诗乃便像已经重新振作心情般地说:
  「先别管那个,现在的问题是『闇风』。因为你是唯一出现在他接收器上的生存者,所以他一定会冲着你来。」
  「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很强吗?」
  一问之下,诗乃马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回答:
  「上届大赛的亚军。他是个超级AGI强化型,人称『打跑战术之鬼』。」
  「打……打跑?」
  「『Run&Gun』,也就是边跑边射,持续不断移动的类型。武器是超轻量短机关*『凯立克·M900A』。上次他败给ZXED的稀有*与防具因此获得第二,但也有人说技术上其实是闇风比较厉害呢。」
  「这……这也就是说,他可能是GGO日本服务器里最强的玩家啰……」
  仔细一想,既然他能够一路过关斩将直到比赛终盘,实力一定相当惊人才对。正当我皱眉苦思时,诗乃那带着某种决心的声音传进耳里:
  「那个……你刚才说实际杀人的是死*现实世界里的共犯对吧,如果你的推测正确,那么死*现在能杀的应该只有我而已。因为共犯一定得待在我家里才行。」
  「…………」
  我有点,不,应该说非常吃惊地凝视着眼前这张让人联想到猫科动物的俏脸。
  有个不知名的杀人犯正准备危害自己放置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体。这种状况给人的恐惧,某种程度上说不定更胜于我体验过的NERvGear与死亡游戏规则给人的拘束感呢。此时诗乃的蓝色瞳孔里虽然还带有恐惧,不过也能见到与其对抗的光芒。
  她继续以冷静的声音对哑口无言的我说:
  「总之呢,这表示不用担心闇风会被死*干掉。这么一来,虽然对闇风不好意思,但我们现在也可以选择让他也去当诱饵对吧?如果死*用L115射击闇风,我们就能找出他的位置。这比你自己一个人去当诱饵要有效果……而且说穿了,我也在做差不多的事。」
  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指现实世界的她拖住了死*共犯的行动吧。虽然语尾有些颤抖,但能把整句话说完的精神力还是很让人佩服。
  「……诗乃,你真坚强。」
  狙击手少女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些微笑容:
  「……我只是不去想那件事而已。我从以前就很擅长忽视自己害怕的事物。」
  接着她马上用新的发言盖过刚才那一段挖苦自己的话。
  「总之呢,刚才的作战你觉得如何?我想现在已经是该无所不用其极的状况了。」
  「嗯……说的也是。基本上我也赞成你的作战……但是……」
  我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向她说明几分钟前停留在心中的一丝疑虑。
  「……有件事让我很在意。刚才卫星扫描时,我数过全部生存者与退场者的人数,结果只有二十八个人。就算加上Pale Rider,也还少了一个人。」
  「…………该不会,死*在那之后又杀了某个玩家?」
  诗乃瞪大眼睛,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说:
  「那……那不可能啊!因为共犯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啊?外面可不是假想世界,哪能这么快就移动到别的地方呢?难道说有参赛者这么刚好跟我住在同一栋公寓里面吗?」
  「你……你说的是没错啦……但仔细一想,还是有点不自然……」
  我瞄了一眼手表,扫描结束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分钟,于是我尽可能快速地将盘据在脑袋里的疑惑说明清楚。
  「死*在铁桥那边*击Pale Rider到接下来在体育馆附近准备射击你为止,大概只隔了三十分钟。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Pale Rider的住处到你家的路程应该在三十分钟内。当然这不是不可能,但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凑巧了吗。」
  「……但是,也只有这个可能性而已啊。」
  我对着皱眉的诗乃说出卫星扫描时悄悄袭上心头的疑虑:
  「不对。你听好啰……共犯不见得只有一个人而已。如果有复数的『实行部队』,那就算有人留下来待机准备攻击你,他同时也可以再杀害别的目标。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否定闇风成为死*目标的可能性。」
  「…………!」
  诗乃倒吸了一口气,用力抱紧巨大的*。她轻摇了一下在微暗空间当中发出晦涩白光的脸庞。
  「怎、怎么会……你是说参与这种恐怖犯罪的人有三个以上吗?」
  「……前『微笑棺木』生还者至少有十人以上。而且那些家伙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都被关在同一座监牢里。可能在里面已经交换过现实世界里的联络手段……讲极端一点好了,他们在里面时有充分时间讨论这次行动的计划。当然不可能十个人全部都参与……但我们也没有证据能断定共犯只有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这样大费周章也要继续『PK』呢……好不容易才从死亡游戏里解放出来的,为什么……」
  听见她颤抖的声音,我使劲由干渴的喉咙里挤出答案来。
  「……说不定跟我想当『剑士』以及你想当『狙击手』的理由一样……」
  「…………」
  原本以为她会生气,但诗乃只是咬了一下嘴唇。接着她纤细的身体便停止颤抖,蓝色瞳孔再度发出强韧的光彩。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输给那些家伙了。我刚才用了『PK』这个字眼,不过现在要收回。这游戏里面有很多人在PK,而且我也加入了以这为主的中队,但PK也有PK的原则与觉悟。只是用*杀害完全潜行当中的无意识玩家,这根本就不是PK。只不过是卑劣的犯罪……不过是杀人犯罢了。」
  「嗯……说得没错。不能再让这些家伙胡作非为下去了。我们要在这里打倒『死*』,让他与在现实世界里的共犯一起为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其实这段话有一半是对我自己所说。
  没错——这也是我最优先的义务。我得从这里重新来过才行。这是为了那个夜里狂乱下杀害两人,而且之后又夺走另一个人生命的自己赎罪。
  这原本应该是白我独自面对的战斗,这个狙击手少女却完全被拖下水了。我只能默默凝视着她。
  如果以她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其实可以选择让暗风与死*战斗,在他们其中某人获胜时便立刻自杀来让大会结束。但最糟糕的是,如果没出现在地图上的那个人并非死*的牺牲者,而是躲在河底或洞窟里时,大会将继续下去。而打倒暗风的死*便会于此时现身,然后在我眼前射击暂时成为尸体无法动弹的诗乃。而且,如果暗风也成为死*的目标,那我们这么做就只是徒增牺牲者而已。
  所以,我还是得战斗。我要保护诗乃、解决暗风、打倒死*。虽然这不简单,但我一定得豁出一切完成——
  当我想到这里时,诗乃本人却以坚定的声音说:
  「暗风就交给我吧。」
  「咦……」
  「那个人很强。就算是你也无法瞬间打败他。何况你们俩战斗时,死*会趁虚而入。」
  「是……是没错啦……」
  诗乃看见我含糊其词的模样,右手放开*身,直接在我的胸口拍了一下。
  「反正你心里一定是想保护我对吧。」
  被一语道破的我无言以对。狙击手那娇小的嘴唇这时浮出微笑,但马上又噘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我是狙击手而你是观测手耶。你只要帮我找出敌人的位置就好,暗风和死*都交给我来解决吧。」
  虽然有一部分用语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也只能苦笑一下并点了点头说:
  「这样啊。那就交给你了……我想他们两个应该都很接近了吧。我先用越野车冲出去,晚点你再离开洞窟找寻适合狙击的位置。」
  在提出先前订下来的作战计划后,诗乃也点了点头。
  这时认真的神情已经回到她脸上。少女正面承接我的眼神,接着简短地回了一句:
  「拜托你了,伙伴。」

637

主题

177

存在感

36

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8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
  
  
  诗乃将爱**蒂Ⅱ的瞄准镜调成夜视模式后,直接把右眼贴了上去。
  广大的沙漠里,目前没有任何会动的物体。但是位于西南边的暗风与不知在何处的破斗篷应该正往这里接近。
  诗乃选择了低矮岩山顶端作为狙击位置,而这座岩山下方,正是他们刚才一直躲藏的洞窟。这里除了由地面上很难看见之外,还可以清楚眺望四周的环境。不过待在这里当然也有危险性。虽说是低矮的山顶,但从顶端到地面仍然有十公尺以上,像诗乃这种VIT值不高的角色,没办法随便往下跳。而且,只有一条通道能爬到这里,如果敌人接近,无路可退的她就只能被打成蜂窝了。
  然而,现在应该是抛开所有消极想法的时刻。狙击手尽量保持心情平静,悄悄地将爱*转往右边。
  于是,她视野中央的大沙丘顶端出现一道人影。
  间断吹拂的夜风,不时抚动他长到腰际的黑发。包裹着纤细身体的黑色军队战斗服,让他看起来就像要融进夜色里一般。那个身影与其说是带*士兵,倒不如说是伫立于幻想世界沙漠中的精灵剑士。
  桐人眼前,是从废墟都市将两人带到这座沙漠来的交通工具——三轮越野车。它由洞窟里冲出来时,就已经没什么油了,所以现在应该已经无法行动了吧。但越野车还是忠实地尽着自己最后的任务。它庞大的车体被桐人拿来当成掩蔽物,虽然很容易被发现,但这样就很难从北侧狙击他了。
  桐人南边便是诗乃潜伏的岩山,而这也是个仅能从几个方位攻击的地点。也就是说,死*的L115就只能从西边或东边进行攻击。再加上考虑到暗风正从西边接近这一点,死*应该会选择由东边出手。桐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他那远远看起来与少女没有两样的脸庞,正对着由浓厚云层缺口逐渐上升的蓝白色月亮。
  死*狙击桐人时,应该会舍电磁冲击弹而改用带有必杀威力的338Lapua Magnum弹才对。只要被那种*击中头部或心脏,几乎都是立刻毙命。就算只射中手脚也会因为冲击损害而丧失一半HP。而且桐人很难回避他的攻击。死*的第一发*除了没有弹道预测线之外,还能靠着「超颖物质光学迷彩」能力在隐形状态下进入狙击态势。当然,由于在沙地上行走会留下足迹,所以他没办法接近到必中的距离,但即使如此死*还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如果是你……
  初次见面时便突破「Untouchable游戏」,之后还能将眼前*蒂*砍断的你,一定能躲开吧,桐人。
  诗乃在心中这么对他说道,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口的方向。
  自己的工作是让桐人能够发挥他最大的注意力。因此,必须迅速地解决从他背后接近的最强AGI型打手·暗风。
  如果时间充分且状况安全,只要同暗风说明事情原委,脱不定就能艇他主助避难或出手相助了。但是要让他相信BoB决赛舞台里发生真正的杀人事件,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如果诗乃不是亲身遇见死*,并且感受到被黑星瞄准时那种冰冷的寒气,她对桐人之后所说的事情必定只会一笑置之。
  所以,现在只有击倒暗风一途了。ZXED没有参加这次大会,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认定他是最有机会夺冠的玩家。而自己现在必须一击让他毙命。
  ……现在的我,真的能办到吗?
  诗乃以肉眼与瞄准镜看着整座广大沙漠,同时拼命抵抗着悄悄掩上来的迷惑与恐惧。从废墟逃走时,在三轮越野车上所做的狙击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当时根本就不可能击中破斗篷,就连打到巴士油箱也只是单纯的偶然罢了。诗乃至今为止累积起来的自尊,就在那一瞬间毁灭殆尽。
  以狙击手诗乃的身分尽量累积杀人数并且精进狙击技巧,当有一天能在BoB里获得优胜时,现实世界里的朝田诗乃也能得到真正的坚强。那时候便能舍弃对*的恐惧感,也不会再想起过去的事件,可以过普通的生活。自从接受新川恭二的邀请来到GGO,她便一直深信着这一点。
  但是,这个愿望可能已经有些偏离准心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心底将「游戏里」与「现实世界里」的诗乃分开,区别成坚强的诗乃与软弱的诗乃。但这根本是错的。游戏里的诗乃,心里依然残留着现实世界里的弱点,所以才会害怕黑星*,导致那次狙击失手。
  游戏内外的诗乃其实都是「自己」。看见桐人这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之后,自己才好不容易发现这一点。他在现实世界里,一定也是这样的人吧?对抗自己的弱点,无时无刻都在奋战。就算腰间没有光剑也一样。
  这么说来,现实世界里的诗乃心中,一定原本就有游戏里的坚强性格。
  ——我将以普通人诗乃的身分射出这发*。就跟五年前那个事件时一样。
  我一直逃避着那个瞬间。只是想将其遗忘、抹消,只是闭起眼睛,不断想以画笔将那段记忆涂掉。
  可是,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我要再次正视自己的记忆与罪过,回到那个时候,由那里重新出发才行。也许,自己一直等待着面对这一切的时刻到来吧。
  既然如此——
  现在就是那一刻了。
  诗乃的右眼捕捉到在瞄准镜彼方以高速移动的黑影。「暗风」来了。
  她立刻将手指放在*上。但目前还不能施力。狙击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再次移动让位置情报重置的时间了。
  如果失手,暗风势必会强行突袭桐人吧。届时就算桐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同时应付死*与暗风两个人。他一定会被其中一个人的攻击打倒。接着死*只要解决暗风,就可以轻松写意地专次以黑星攻击诗乃。假想的七·六二毫米弹将击中诗乃,而这个画面转播到外界的屏幕上时,现实世界的共犯就会把致命毒液注射到诗乃体内,停止她的心跳。
  也就是说,这一发*足以影响诗乃真正的生命。就跟那个时候一样。
  然而,此时她心里却不可思议地相当平静。或许只是无法理解整个状况而已吧,但绝对不仅如此。自己不是一个人。有某个人、某种力量在支持自己。有一股微小的热度,正温暖着那即将冻僵、麻痹的指尖,这究竟是——
  *蒂Ⅱ。这把与自己共同闯过无数战场的另一半,独一无二的分身。
  …………啊,原来如此。你一直陪伴着我呢。不只在狙击手的怀中……也一直待在平凡少女的身旁。就算看不见你的模样,你还是不断鼓励着我。
  …………拜托。请把力量借给软弱的我。给我从这里再度起身迈步的力量。
  
  
  ***
  
  
  在目前已经消失的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奋斗时,攻略组剑士们于每天的战斗当中,发现了许多「系统外技能」并且勤加修练。
  比如说,决斗时光从剑的位置与角色重心便能预测对方招式的「预知」;由远距离型怪物或者是人类视线中预测攻击轨道的「识破」;由各种环境音中判别敌人效果音并找出其位置的「辨音」;先诱导怪物的AI学习功能,再给予沉重负荷令其产生空隙的「误导」;由复数玩家互换位置,同时回复HP的「切换」等等。
  而这些没有列在能力格子里的技能中,最难以习得的绝技、甚至被某些人当成超自然现象的技巧便是「气息感觉」——「超感觉」。
  那能在眼见耳闻以前,便抢先发现准备攻击自己的敌人存在。也就是一种「感觉杀气」的技术。
  否定有这种技能存在的一派人主张,理论上假想世界里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杀气。因为处于完全潜行状态下的人类,只能靠着NERvGear传送过来的数字档案来认识整个世界。因此游戏内所有情报都一定能转换为程序,当然也就不可能有杀气或第六感这种暧昧的东西存在了。
  他们的主张其实相当合情合理。就算是我,也不会积极肯定「超感觉」技能存在。
  但是,在为期两年的浮游城战斗中,我确实有过几次只能说是「感觉到杀气」的经验。明明没看见或听见什么,但就是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于是便不再往迷宫深处前进。结果也确实因此还好几次捡回一条命。
  今年我曾经跟「女儿」结衣提起这件事。结衣曾经是运作SAO的「Cardinal系统」里的附属应用程序。她很肯定地表示,在SAO以及其复制系统「The Seed」里,除了五感情报以外就没有得知怪物存在的手段了。
  ——所以,只要敌人无声无息地躲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应该就无法注意到他才对。于是我便对感到疑惑的结衣说出多年来藏在自己心里的想象。
  潜入VRMMO的玩家,将藉由持续与位于远方的游戏服务器通讯以确认「自己」的状态资料。独自一个人待在荒野或是迷宫里时,能够查阅数据的就只有自己而已。但如果有某个外人尝试伏击自己,状态数据的传输量就会变成两倍或更多。这时系统处理速度会变慢,最后因此发生极轻微的传输迟缓,而这就是我所感觉到的「杀气」了——
  听完我的假设之后,结衣脸上出现非常怀疑的表情,然后说出「要是服务器因为这种程度的负荷处理速度就变慢,那早就应该淘汰了」这样的话,但她最后还是补上一句「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敢百分之百否定这种可能性就是了」。
  结果,可能还是以超自然力量来解释比较有说服力吧。
  但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也就管不了什么理论了。
  玩过那么多VRMMO游戏之后,我首次被迫处于只能依靠「超感觉」技能的状况下。
  遗留有最后一抹残照的天空远方,可以见到朦胧的蓝白色玉盘高挂在上面。今天虽然是满月,但可能是被厚重的云层给遮住了吧,感觉上比阿尔普海姆的月夜要暗多了。沙丘的稜线一半融入夜色当中,甚至连要分辨随处可见的突起是仙人掌还是岩块部有困难。
  如果,这时有人潜身于这些突起物底部,将隐含必杀力量的*口对准我,我可能也无法用肉眼注意到他的动作。而且现在准备狙击我的敌人,还拥有能让身体完全透明化的优势。视觉上唯一可以期待的情报,就只有刻割在沙地上的足迹而已。但若是距离我一公里以上,就算我想看也看不见。同样地,对方移动时所发出的脚步声,也将被风吹散而传不到我耳里。
  ——那么,干脆闭起眼睛、蒙上耳朵好了。
  我甩开恐惧,静静闭上眼。接着将风声、干燥的冷空气以及脚边沙石的滚动声排除在意识之外。
  结果,遥远彼方突然传来细微的振动。有人正用极快的速度奔跑着。方向是西南边——所以这一定不是死*,而是「暗风」。
  我拼命压抑转过头去确认他身影的冲动。暗风是诗乃的猎物。她一定会阻止暗风的。于是我将背后的脚步声由意识里消除,把全部感觉集中在前方,为了感受任何可能的「变化」而死命提升自己的注意力。
  啊……对了。我现在才想起来。在微笑棺木讨伐战的那个夜里,我也不是因为任何影像或是声音才注意到那些家伙的突袭。我只是有股「不祥的预感」而已。于是我便遵从直觉转头,赫然发现洞窟的岔路里有些影子正无声无息地靠近。
  伏击部队里打头阵攻击我们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呢。不是微笑棺木的首领「PoH」,他当时应该不在现场。多半是某个干部才对。那男人的武器是像针一样细长的「刺剑」,一种没有刀刃而强化了贯穿力的武器。它晃动着朝我袭来的锋利尖端还闪着极小的光芒……
  我当时杀了那个家伙吗?不,应该没有。当我将他的HP削减一半之后,那家伙便和同伙切换,慢慢退到后面去了。
  临走之前,他应该低声说了些什么。不是什么虚张声势的台词。而是一些断断续续,类似咻咻声的刺耳单字群。
  「……桐人。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料理你。」
  ——那种讲话的语调和气息。以及在头套深处发出红色光芒的双眼——
  忽然有种刺痛感触及我的眉间。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针对我、而且无情又黏稠的冰冷——杀气。
  我顿时睁开双眼。
  沙漠远处,正东方稍微偏北处的一颗仙人掌底下忽然闪过细微的光芒。
  那是刺剑的剑尖,还是*的发射火光呢?
  我将身体向右倒去。不对,应该说当我准备往右倒时,浓缩着惊人密度的攻击力聚合体已经来到额头前面。时间的流动产生变化。那种沉重万分的感觉,似乎连空气都能冻结——
  高速回转的*尖端擦过了太阳穴,扯断一小撮头发后往稍微倾斜的我身后飞去。
  「哦……哦哦哦!」
  我抛下仍然残留在空中的一撮黑发,随着咆哮用力往沙面一踢。
  
  
  ***
  
  
  ——好快!
  虽然瞄准镜终于捕捉到了「暗风」的身影,但他飞奔的速度却超乎诗乃想象。在数值点满的AGI以及修练到顶点的冲剌技能支持下,那惊人的移动速度,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阵黑色旋风。
  穿在暗风瘦小身躯上的,是件仅有最低限度保护的深蓝色战斗服。他没携带辅助武器,仅仅在腰间挂了一颗电浆*。这人甚至不戴头盔,直接将他尖细的脸庞显露在外。拿着细长M900A的双臂以及前倾的上半身,即使在奔跑当中也完全没有晃动。那种只有双脚以留下残像的速度不停奔跑的模样,与其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忍者」还差不多,而且他不只是快而已——可以说完全没有停顿。
  就算对速度非常有自信的玩家,通常跑一阵子后还是会先躲在掩蔽物后方,稍微观察一下环境才继续前进。对诗乃这种狙击手来说,停下脚步的时刻正是最好的狙击时机。
  然而暗风虽然也利用了仙人掌与岩石这些掩蔽物,但根本连一秒钟都没有减速。他知道对于速度便是资产的AGI型角色来说,只有不停冲刺才是最安全的防御。……怎么办?要预测他的行动然后先行射击吗?但暗风可不是直线冲刺啊。他时而绕过沙丘、时而爬上丘顶,这种随机数轨道可以说根本无法预测。还是说,先故意将首发*瞄准他脚边,然后趁他急忙趴下时才收拾他呢?对他这种古董级的玩家来说,这老掉牙的招式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而且从第二*起,敌人就能看见「弹道预测线」了。真的要如此随便就舍弃狙击手最大的武器——没有弹道预测线的第一*吗?
  诗乃犹豫了。但这时的犹豫,不是在三轮越野车上那种参杂着恐惧与迷惑的感觉。她的头脑相当冷静且清晰。*蒂的木质*靠在脸颊上的平滑感触,与因为深信诗乃才能够背对着暗风的少年,都给了她力量。
  不应该赌博式地狙击奔跑中的暗风……
  犹豫片刻之后,少女做出这样的结论,于是稍微放松食指的力道。
  只有确定会命中目标时,才能扣下*。否则就不叫狙击了。在桐人进入M900A的射程前,暗风有可能会停步。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到那一刻为止。
  蓝色忍者距离桐人已经不到一公里。但只要桐人选是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他就会判断桐人尚未发现自己,然后一直靠近到AGI型角色最擅长的一百公尺射程里吧。
  ——我要忍耐到那个时候。所以你也要耐住性子啊,桐人。相信我。
  在无法使用通讯道具的大混战中,诗乃只能在内心这么祈求着。不过,她总有种想法已经传达给对方的感觉。于是狙击手开始停止思考,将自己整个人与*蒂化为一体,然后让视觉与瞄准镜、触觉与*融合。这时,甚至连呼吸与心跳的感觉都离她远去。唯一感觉到的,就是急速奔跑中的目标,以及持续追踪他心脏的十字瞄准线。
  就连以这种状态过了多久,少女都不清楚了。
  最后,等待的瞬间终于来临。
  一道白色光芒由视野右下方往左上横切过去。那是一发*。但当然不是来自*蒂,而是死*由沙漠东侧所发射的338Lapua弹。桐人躲开这次攻击后,L115的长射程*便来到由西侧靠过来的暗风附近。
  暗风不仅以为桐人还没注意到自己,更没想到忽然从目标对面飞来了一颗巨大*。结果他虽然没有当场趴到地上,却还是弯下身体紧急煞车,准备朝附近岩石的后方移动。
  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狙击机会。
  手指有一半像是遵从*蒂本身的意志般开始扣下*。淡绿色的「带着预测圆」出现在视野里,接着圆形瞬间收缩成极小的一点。诗乃瞄准的目标是胸口中央。*扣下之后,击锤敲击撞针,50BMG的*在*膛里炸裂,巨大弹头瞬时加快到超音速——
  暗风注意到*蒂防火帽火花的双眼,与诗乃的右眼霎时透过瞄准镜交会。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着惊讶、悔恨以及确实的赞赏。紧接着……
  最有可能获得冠军的忍者,胸口啪一声出现了炫目的特效光。他整个人飞出数公尺外,接着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才脸朝上方停了下来。这时M900A已经离开他的右手,腰间的*也掉落在地。当他腹部上方浮现「DEAD」标签并准备开始回转时——诗乃的身体已经连同*蒂一起转了一百八十度。
  ——桐人!
  她无声地叫着这个名字。
  黑衣剑士直线朝着开始在地平线后面升起的蓝白色月亮冲过去。
  他奔跑的模样与暗风简洁的姿势完全不同。那种挺着胸膛、收紧下颚并且跨大步疾驱的动作,简直就像在跳舞一样。桐人右手一闪,拔出腰间的光剑。迅速伸长的蓝紫色光刃在微暗中添加了一道鲜艳的色彩。
  桐人前进的方向闪起微弱橘色光芒。是发射*的火光。
  光剑划出来的圆弧直接将飞来的*给弹开。再一次。接着又一次。躲开第一发*的桐人已经能看见预测线。拴式*机的*不论连射多少发*,都没办法贯穿光剑士的超群反应力。
  诗乃在取消瞄准镜夜视模式的同时,也将倍率提升到上限,找到对方发射*的位置。
  ——有了。在高大仙人掌下方。由破烂布料底下伸出来的那个特殊减音器,以及装置在*管下面的通*条。这个人确实就是*「沉默刺客」的使用者兼真正的杀人凶手「死*」。
  诗乃拼命瞪大右眼,以对抗看见他身影时的恐惧感。
  ……你不是亡灵。就算你是在「Sword Art Online」里杀害过许多人、回到现实世界后还想出这种恐怖计划的疯子,但终究只是鼻子会呼吸、心脏会跳动的人类而已。那么,我就能和你战斗。能相信自己和*蒂的力量足以打败你和L115。
  诗乃拉下*机,将填好下一颗*的爱*瞄准趴在地面上的破斗篷头套深处。
  虽然透过瞄准镜能看见他不断闪烁的红色眼睛,但那绝对不是死者的鬼火,而是面罩型护目镜的镜片。面罩底下,只不过是一般角色的脸孔罢了。
  诗乃的手指碰到*,稍微加强了力道。
  死*的头瞬间动了一下。他能看见弹道预测线。经过刚才对暗风的攻击之后,诗乃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也只不过让双方处于对等的条件之下而已。来吧——
  一决胜负!
  瞄准镜里的死*移动L115,将*口对准诗乃。从他黑色下颚延伸出来的血红色光线冷冷地拂过诗乃额头。诗乃不等预测圆收缩,便直接扣下*。
  爱*发出巨响的同时,死*的*上也迸出微小火花。诗乃将脸离开瞄准镜,以肉眼看着自己发射的*与朝自己飞来的敌弹。双方轨道看起来就像在同一条直线上。
  诗乃瞬间有了*会相撞的预感,但这样的奇迹果然还是没有发生。最后两颗*几乎是在些微的间隔之下错身而过,同时稍微偏离了轨道。
  「咕汪!」一声尖锐的冲击音在耳边响起——接着装设在*蒂上的大型瞄准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右眼还贴在上面,应该立刻就丧命了吧。死*的338Lapua弹就这么直接擦过诗乃右肩并消失在后方。
  而*蒂的50BMG弹也偏离目标,直接命中了L115的*身。
  GGO内的*,大致上每个零件都会设定耐久度。平常使用上只有*身会产生损耗,而且这只要经过维修之后便能恢复。无论哪个部位被*击中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很难让耐久度归零,同时只要耐久度还有剩余通常就能够修理——但要是脆弱的机关部位被大口径弹击中就另当别论了。比方说,像现在这样。
  死*怀中出现一颗小型火球,L115的中心部分变成了多边形碎片,随即消失。而*、瞄准镜与*管等零件纷纷掉落到沙地上。这些零件虽然还能再使用,消失的机关部却已经无法再生了。也就是说,这个瞬间「沉默的刺客」已死。
  …………抱歉了。
  诗乃虽然在脑袋里说了这么一句道歉的话,但对象当然不是死*,而是那把稀有且高性能的*。她立即再度拉下*机拉柄,虽然下一发*依然随着令人安心的金属声装填进弹仓里,但瞄准镜遭到破坏的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进行远距离狙击了。
  「再来就交给你了,桐人。」
  她对着疾驰的光剑士背影如此低语。
  这时桐人与死*的距离已经不到两百公尺。就算发动光学迷彩,也不可能顺利从这个地形脱离。因为地面上将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可能是已经放弃挣扎了吧,只见由仙人掌下方爬出来的破斗篷缓缓站起身。他右手上垂着L115留下来的长大*管,整个人像滑行般缓缓前进。难道他想用那根铁棒作战?桐人那连*蒂*都能砍断的光剑,只要一击便能将它砍成两半了。
  两者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就算没有瞄准镜,拥有远视技能的诗乃,眼睛还是能清楚看见扬起大量沙尘往前冲的桐人,以及拖着脚步慢慢前行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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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人边跑边将右手的光剑高举过肩。并把左手往前扬起。他这即将使出强烈突刺的起手式,诗乃已经在预赛里见过好几次了。
  相对地死*则是把发出黑色光芒的*管交到左手。然后以右手碰着*口部分。距离双方交错还有五秒。两人后面各浮着一道转播摄影机的光芒。目前在GGO内部酒馆或是在外部世界的MMO动向网站观看实况转播的观众,当然都不知道死*的罪行与桐人的目的,但一定还是会为紧迫的战况而屏息注视屏幕吧。而诗乃这时也忘了一切,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即将展开的死斗。
  桐人像是要踏破沙漠般用力往前一踩。
  而死*则是以两手将*管水平举起。
  当他的手边忽然产生锐利光芒的瞬间——
  「啊……!」
  诗乃发出尖锐的叫声。
  死*两手往左右分开。*身离开他的左手,回转着向后飞去。
  而他右手上——出现一根由*身下方拔出来的纤细金属棒。是通*条。难道说,那就是他最后的武器吗?通*条应该只是维护*的道具啊。它本身没有任何攻击力,就算拿它来殴打别人,应该也只会让对方减少一丁点HP而已吧……
  ——不对。
  那不是清扫*管用的铁棒。原本应该突起且有开孔的前端,竟然像针一样尖锐。那是剑吗?但是它就连根部的直径也只有一公分左右。那种东西伤得到人吗?说起来,GGO世界里除了战斗小刀外应该不存在其他金属刀剑才对。
  瞠目结舌的诗乃,看见桐人的背部似乎一瞬间僵住了。
  但光剑士终究没有停下动作,他右手中闪耀的能源光刃笔直地往前方突刺。像喷射引擎般的金属效果音甚至传到诗乃所待的岩山上头。藏有必杀威力的尖端直接被破斗篷的胸口吸了进去。原本桐人想往前将剑整个刺入他的身躯——却失败了。因为死*将上半身整个向后仰。这完美的闪躲动作,看起来就像他早已知道桐人的招式与闪躲的时机了。
  桐人单手突刺的威力,仅仅在空气中扬起一阵焦味,便往死*身后穿去。
  可能是绝招被人躲开的缘故吧,光剑士的身体再度露出了短暂空隙。虽然他马上行动并准备往右前方跳跃,但身体仍在倾斜状态的死*,右手就像独立出来的生物般直接往前伸。手上那根只有八十公分左右的尖细金属针前端——
  就这么狠狠刺入黑色战斗服左肩。
  「…………桐人!」
  诗乃发出叫声的同时,鲜红色特效就像血一般飘散在微暗当中。
  
  
  ***
  
  
  结城明日奈将手机放在感应器上,当结账效果音响起过了一秒后,她便叫了声「谢谢!」
  并冲下出租车。
  圆环正面有个即使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仍旧点着一部分照明的巨大入口。虽然自动门的电源已经关上,但明日奈毫不考虑便往旁边标示着夜间入口的玻璃门走去。
  她推开门后,在飘荡着消毒水气味的冷空气中率先往申请探视的柜台前进。由于菊冈诚二郎应该已经联络过医院了,所以明日奈立刻便向抬起头的护士讲出准备好的说词。
  「我是刚才联络过要到七〇二五号病房的结城!」
  同时,她由口袋里拿出学生证交给柜台。当护士拿起*对照相片与明日奈的容貌时,她已经先把正面墙壁上的馆内平面图记在脑子里了。
  「您好,结城明日奈小姐。这是您的通行证。当您要离开时请记得归还。病房是从右手边的电梯……」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一拿到通行证便急忙鞠了个躬,然后将满脸惊讶的护士抛在脑后,直接小跑步朝着中间电梯前进。在医院纪录里,桐人——桐谷和人不是来治疗或住院,只是检查而已,所以明日奈表现出来的焦急实在有点不自然,但此时已经顾不了别人的眼光了。
  电梯前有座类似月台入口的闸门。明日奈将通行证在面板上感应过后,连金属栅都还没完全打开就直接穿过。她按下上楼按钮,冲进打开的电梯门,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一年前和人要跑到从ALO鸟笼里解放出来的自己身边时,一定也是这种心情吧?他一定没事的。不可能有事。虽然理性这么说,但自己就是无法压抑焦躁的心情。
  每当电梯通过楼层时,便会发出「磅、磅」的平稳电子音。明明只有七层楼而已,但上升的速度竟让人感觉如此缓慢。
  「不要紧的,妈妈。」
  忽然间,由她两手握住的手机话筒里传出一道稚嫩的声音。
  那是和人和明日奈的「女儿」AI·结衣。她的主程序目前在和人房间的专用定点式游戏机里,有需要时她便会以ALO导航妖精的身分潜行到游戏中,而在现实世界里也可以透过手机对话。虽然电池容量有限所以没办法持续处于联机状态,不过自从明日奈离开Dicey Cafe之后,她们便一直保持联机。
  「爸爸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都不会输的。因为他是爸爸啊。」
  「……嗯,说的也是。」
  明日奈将手机麦克风靠近嘴唇后低声回应。冻僵的手指这时终于慢慢开始可以活动,但紧张感却依然残留在她的心中。
  桐人因为菊冈的请托而到GGO里去调查那个奇怪的玩家「死*」。结果操纵这个角色的,却是某个以前隶属于SAO杀人公会「微笑棺木」的成员。而且——被死*在游戏里*击的两个人,现实世界里都因为心脏衰竭而死亡了。
  无庸置疑的是,一定有某些不对劲的事件发生。虽然菊冈肯定地表示桐人在潜行中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危险,但他也无法断言那两桩奇怪的死亡事件只是偶然。
  「磅」一声,电梯通过了六楼并开始缓缓减速,最后随着电子音一起在七楼停住。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结衣马上就发出「往右边十五公尺,转角左弯后再走八公尺就到了」的指示。明日奈立刻照她所说,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全力奔跑起来。
  走廊两旁是等间隔排列的电动门,而明日奈便在奔跑同时以眼角确认旁边的金属门牌。七〇二三……二四……二五!她将通行证按在门牌上,当红色显示灯变为蓝色的瞬间,便立刻将门拉开。
  这是一间灰白基调的单人病房。在靠近正中央的地方,有一架过去明日奈也仰赖它照顾的自动调节型凝胶病床。房间周围的窗帘全都拉开,还可以见到相当专业的屏幕机器。连结在机器上面的线路分又出来之后,贴在床上少年那整个外露的胸膛上。而少年的头部还戴着明日奈相当熟悉的银色圆冠——AmuSphere。
  ——桐人!
  明日奈用力吸了一口由暖气口吹出来的温热空气,准备这么大喊时——
  「……桐谷小弟?」
  某人的声音抢在她之前响起,让明日奈因为惊讶而差点往前倒去。她将脖子往右转,发现刚才被屏幕装置挡住看不见的床旁边有一张折叠椅,上头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衣、头戴护士帽,头发绑着辫子,脸上还挂着一副设计相当时髦的眼镜。是一名护士。现在想起来,菊冈确实说过和人身边有人在照顾。
  不过那人竟然是个妙龄美女,还探出身子,几乎要趴在上半身全裸的和人上头。明日奈看见这一幕内心难免有些不愉快。但那念头也仅仅闪过一瞬间而已。注意到明日奈进到房间里而抬起头的护士,脸上竟然带着相当紧张的表情。
  「啊,你是结城小姐吧?我已经听说你要来了,请到这里来吧。」
  护士起身以有点沙哑的声音迅速说道,接着又用左手指了一下床旁边。明日奈不用她说就已经跑了过去,朝对方点了一下头之后再度看向和人的脸。
  当然,和人目前闭着眼睛。但他并非睡着也非昏倒。AmuSphere将他的五感隔离在现实世界之外,并引领进遥远的异世界里。由于AmuSphere间时也会回收由脑部传往肉体的运动命令,所以他的脸部与身体不会有任何动作。理论上来说应该如此,但明日奈一看见和人的脸,马上就感觉到他内心正处于相当不平静的状态。
  「桐……和人他怎么样了吗?」
  明日奈抬起头来这么问道。胸前挂着「安岐」名牌的护士听见之后,只是皱起眉毛并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紧,肉体上没有任何危险。但是刚才心跳忽然上升到每分钟一百三十下……」
  「心跳……」
  明日奈低声说完后,便盯着旁边的屏幕看。液晶画面上显示着常在电视剧里看见的波状图与「132bpm」字样。眼前波状图正不断出现剧烈起伏。
  玩VRMMO时心跳上升并不是什么异常现象。在完全潜行环境里和恐怖的怪物战斗当然会紧张,所以脉搏也会跟着加快。或许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享受这种状况的游戏。
  但是——和人可是那个「桐人」哪。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里,他身为一名攻略组独行玩家,可能是最常与死亡擦身而过的人。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一般游戏里紧张到这种程度呢?
  事实上,这一年来自己与桐人一起玩ALO时,从没看过他表现出慌张的模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日奈以手指擦拭浮在和人额头上的汗滴,紧咬住下嘴唇。
  这时,左手里的手机再度响起结衣的声音。
  「妈妈,请看墙上的平面电脑!我会把网络联机到『MMO动向』网站的实况转播!」
  明日奈听见之后立刻抬起头,发现床脚边的墙壁上设置了一台四十吋大小的薄型屏幕。结衣可能是利用手机的无线传输功能链接到那台电脑了吧?只见原本呈现休止状态的画面自己亮了起来,浏览器随即以全屏幕的状态开启。
  出现的影像与在ALO房间里所看的实况转播完全相同。
  左上角是Gun Gale Online的粗犷标志。旁边则有「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决赛大混战!独家转播中!」的细长文字列。
  画面右侧是出场玩家的姓名列表。屏幕上占最大面积的,是复数视点的分割转播画面。不过现在只有两个大窗口并排在一起而已。
  两边画面的背景都是蓝白色月光照耀下的沙漠。看来是有两名玩家正在进行接近战,而摄影机分别从他们背后进行摄影。左边窗口上出现的是一名全身穿着深黑色战斗服,长发随风飘逸的娇小角色。他右手拿着发出紫蓝色光芒的光剑,左手则整个往下垂。此外还可以从他左肩看见鲜红色特效不断散落。角色的脚边有小文字显示他的名字是「Kirito」。
  「那就是桐人……」
  角色给人的印象与SAO时代的「黑色剑士」以及ALO里使用的守卫精灵都不一样,那纤细的背部看起来就跟少女没什么差别。但是那种举剑的姿势与重心,在在都显示出他就是桐人没错。
  在床另一侧看着同样画面的安岐护士以有些困惑的语气问道:
  「那上面的就是桐谷小弟的角色?所以现在躺在这里的桐谷小弟实时操纵着他?」
  「是的。因为正在战斗当中……所以心跳才会加快。」
  明日奈虽然立刻这么回答,但还是有无法简单对护士小姐说明清楚的事情。桐人的左肩受了相当严重的伤——而他的对手应该就是同为SAO生还者,可能也在这款GGO里实际杀害了两名玩家的杀人犯。
  明日奈畏畏缩缩地将视线移往右边窗口。
  同样背对着屏幕站在那里的,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个穿着破斗篷的玩家。他的背影看起来毫无生气且满是破绽。但是明日奈知道,完全习惯假想世界的人才会有这种站姿。她屏住呼吸,看着破斗篷右手上的小根突起物。
  「咦…………」
  一看之下,她便不由得发出了叫声。
  破斗篷握在手上的,不是之前在铁桥上用过的大型*或是黑色*。只是一根普通的细长金属棒——
  不。不只是普通的金属棒。它从根部开始绥缓变细,到了尾端时已经跟针一样锐利了。那是一把剑。乍看之下似乎与亚丝娜擅使的细剑大同小异,但其实它是把没有刀刃而只能进行突刺攻击的武器。
  「刺剑……?啊……啊……」
  明日奈甚至没察觉自己发出声音。遥远的记忆就像被画面上那把刺剑穿透般开始发疼。
  「微笑棺木」里确实有擅长使用这种武器的干部。他的名字——名字是叫什么呢——
  当然破斗篷不像桐人一样还使SAO时代的名字,然而明日奈还是忍不住往他角色的脚边看去。
  「Sterben」。
  明日奈无法立刻发出读音,只好断断续绩地嚅嗫着:
  「史……史蒂……芬?是『Steven』拼错了吗……?」
  「不是的……妈妈。」
  结衣这么回答的同时,安岐护士也说了一句「不是那样」。明日奈看向她之后,护士便皱起姣好的眉毛,以非常紧张的表情继续说道:
  「这是德文的医疗相关用语。念法是……『史提尔芬』。」
  「史提尔……芬……」
  明日奈从没听过这个单字。安岐护士看见她迷惑的模样后,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意思是……『死亡』。是医院里面……有病人过世时使用的单字……」
  明日奈双臂及背部的汗毛立刻全部竖了起来,接着她好不容易才把眼神从画面上移开,凝视着躺在旁边的少年脸庞。
  「桐人……」
  这时明日奈的声音已经颤抖到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
  
  GGO是利用完全免费的VRMMO开发支持程序套件「The Seed」来建构、营运整款游戏的。
  「The Seed」虽然是泛用性非常高的系统,但就算是营运者也无法更改它的程序,换言之内部有所谓的「黑盒子」存在。营运开始经过三个月的游戏,就一定得把能超越各个游戏范畴的角色移动机能「转移」永远维持在ON的状态下,而且能禁止给予玩家假想痛楚或藉错觉来消除疼痛的「疼痛缓和装置」也只能调节强度,无法完全关上。
  也就是说,GGO世界里不管身中多少*——就算手或是脚被轰掉了,玩家也不会感觉到超越麻痹的疼痛感。
  所以,现在我左肩的疼痛,以及类似被冰锥贯穿的痛苦,只不过是错觉而已。不对,疼痛缓和装置已经将错觉消除了,所以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疼痛。只是我的记忆而已。是过去曾在另一个世界里,被同一种武器贯穿同一个部位时的感觉再度复苏。
  约离我五公尺远的破斗篷——也就是「死*」,他右手上发出黑色光芒的刺剑尖端,像是打着某种节拍般不停晃动着。这家伙在那种姿态下,没有任何准备动作便能不断进行突刺。若把它当成是普通的剑,会难以避过攻击。
  没错,过去在「微笑棺木」基地的那个洞窟里,我也曾有过相同的想法。接着便觉得这家伙使用的武器还真是稀奇。但在激战当中我实在没机会跟他交谈。
  经过一年半的时间后,我终于能对他说出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了。
  「……真是稀有的武器。应该说……我不知道GGO里还有金属刀剑。」
  结果死*从那整个盖住头部的头套里发出咻咻的沙哑笑声。接着又断断续续地说:
  「想不到、你变得、这么不用功了,『黑色剑士』。『小刀制作』技能的高级衍生技、『*剑制作』就能办到了。长度、和重量、大概这样、就是极限。」
  「……可惜,看来没办法制造出我喜欢的剑。」
  我答完之后,对方再度发出笑声。
  「你还是、喜欢需要、高STR的剑、是吗?你手上、那把玩具、应该很不称手吧。」
  我右手上发出低吟的光剑「影光」可能不喜欢被人称作玩具吧,此话一出,它随即爆出细微的火光。我耸了耸肩替爱剑辩解:
  「它才不是什么玩具呢。我早就想用一次这种武器了。而且……」
  我挥动光剑让它发出「嗡」的一声,然后将原本下垂的剑身提到中段位置。
  「剑就是剑。只要能把你的HP值砍成零就够了。」
  「哼、哼、哼。讲得倒、威风,只不过、你能办到吗?」
  头套深处的红色眼睛不规则地闪烁着。做得像骷髅头的金属面罩好像冷笑起来一样。
  「『黑色剑士』,你这个家伙、吸了太多、现实世界的、腐败空气。刚才那招、迟钝的『魔剑侵袭』、要是被以前的你看见了、应该会很失望吧。」
  「…………或许。不过你应该也一样吧?还是说,你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微笑棺木』的成员?」
  「哦?已经想起、这么多事了吗?」
  死*发出「咻咻」的金属摩擦般呼吸声,同时像拍手似的缓缓动着双手。他右手那包着腐烂绷带的手套眼着滑动,隐约露出手腕内侧的「微笑棺木」纹身。
  「……那你、应该、已经清楚、我和你的、差异了吧。我是真正的、红色玩家、但你不是。你只不过是、被恐怖所驱使、为了活命、才杀人。是个不考虑、杀人的意义、只想忘掉一切的、胆小鬼。」
  「…………!」
  被他说中心事的我顿时哑口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这么准确地说出我的心事?从微笑棺木讨伐战那晚交手以来,直到昨天在待机巨蛋里重逢为止,我明明没有和这个男人有过任何接触。
  ——难道……难道这家伙真的有什么超能力吗?我还以为已经看破了他的杀人方法,难道这只是我自以为是吗……?
  我提振全部精神,将开始产生扭曲的视野恢复过来。现在还能维持光剑的尖端不抖动,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如果被他看出空隙,死*那没有任何准备动作的突刺技这次一定会贯穿我的胸膛。
  我轻轻由咬紧的牙缝里吸了口气,接着低声回答他:
  「……或许吧。但你也已经不是红色玩家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杀害『ZXED』、『薄盐鲤鱼子』、『Pale Rider』,还有另一名可能也栽在你手上的玩家。那根本不是黑色*的力量,更不是你本身的能力。」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哪。」
  现在正是决定这场胜负的关键时刻。
  我用灌注所有力量的双眼紧瞪着对方——然后将我认为是真相的所有内容说出口:
  「……你利用那件光学迷彩斗篷,从总统府的仪器上窥视BOB参赛者的地址。然后让你的共犯侵入他们房间,配合你*击的时机注射药物,使他们像心脏衰竭般死去。这就是死*的真相。」
  这下子死*终于沉默了下来。
  头套的黑暗中,那双红色眼睛忽然瞇了起来。从他的反应没办法判断出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我承受着他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继续说下去:
  「你或许不知道,但总务省里有全SAO玩家的角色名称与本名的对照档案。只要知道你以前的角色名称,就能知道你的本名、地址还有你所有的犯罪手法。别再错下去了。快点注销,然后到最近的警察局去自首吧。」
  即使如此——他依旧沉默。
  干燥的夜风吹拂之下,破斗篷的表面像小生物聚合体般不停地蠢动着。闪烁REC标志的转播摄影机似乎已经等不下去而开始提升高度。我和死怆的对峙已经将近三分钟。由于观众听不见我们的对话,所以他们的酬惑以及焦躁应该已经到达最高潮了吧。但是现在也只有继续我们之间的唇*舌剑了。只要死*肯定我的推测,继续战斗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
  数秒后,头套下发出来的却是与刚才没什么不同的「咻咻」冷笑声。
  「原来如此……你的想象、确实有意思。但是,太可惜了,『黑色剑士』。你没办法、阻止我。因为、你绝对无法、想起我的、名字!」
  「你……你说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有自信?」
  「哼、哼。你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忘记的理由都忘记了。听好了……那场战斗结束之后、我们要被送到监狱之前、我准备向你报出我的名字。但你却说『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我再也不会遇见你了』。」
  我顿时无话可说,只能瞪大自己的眼睛。而死*则是对着我发出嘲笑般的呢喃声。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想不起来。你什么、都办不到。你只能在这里、被我击倒、狼狈地躺在地上——然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干掉那个女人……」
  某种物体划过空气发出「哔叽」一声。接着一道闪亮的银色弧线划过黑暗。
  「什么都、办不到!」
  死*右手突然以弹簧玩偶般的动作朝我刺来。
  我下意识以光剑迎击精准瞄准我心脏的尖刺。
  能源光刀发出「嗡」一声,终于在最后一刻冲进了刺剑的轨道里。蓝白色电浆剑刃整个砍进金属剑侧腹当中。
  理论上金属剑应该会被砍断才对。「影光」连诗乃*的*都能砍断,这种细小的金属棒怎么可能抵挡住它呢。我直接将剑往上抬,准备由死*的左肩往斜下砍去——
  结果,角色内部响起一道令人非常难受的声音。
  我只能茫然张大眼睛,看着发出光辉的金属棒贯穿我胸口凹陷处。
  死*的刺剑只有一部分烧焦,其他没有任何损伤。它竟然能抵挡拥有绝对威力的能源光刃。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死*继续往前踏步,准备将刺剑埋进底部。我的HP也随着金属的动作快速大量减少。这时我只能咬紧牙根,右脚使尽所有力气往后跳去。对方的剑刀因此脱离我的身体,伤害特效再次于空中划出一道红线。
  我往后跳了两、三步,再度拉开与死*之间的距离。结果他就像要舔刺剑剑身般缓缓动了一下嘴角。
  「……哼、哼。这家伙的、材质,是这款游戏里、所能入手的、最高级金属。听说是、宇宙战舰的、装甲板唷。哼哼、哼……」
  接着,死*似乎不打算再开口一般,用力翻转斗篷并直线朝我攻过来。他右手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将剑尖在空中划出无数残像。他到刚才为止从未使出过这种连续突刺。这是突刺系高等剑技,名为「星屑飞溅」的八连击——
  手中光剑无法格挡攻势,加上脚下是沙地而无法随心所欲地踮步闪避,锐利的针就这么不断刺进我的身体。
  
  ***
  
  ——桐人!
  诗乃拚命压抑住准备从喉咙里进发出来的吼叫声与把手指放到*上的冲动。
  大约七百公尺远的战场上,表示受到伤害的特效正从黑衣光剑士身上飞溅出来。虽然诗乃没有碰过*以外的武器,但连她都看得出来让桐人受伤的死*剑法究竟有多高超。她屏住呼吸,心想「HP不会被刚才的攻击消耗光了吧」,幸好桐人身上仍未出现DEAD标签。只见他用力往沙漠一踢来了个后空翻,藉此与死*拉开了一段相当大的距离。
  但死*看来不打算让桐人有重整旗鼓的机会。他翻起了斗篷,像幽灵般缩短两人间的距离。自动控制的转播摄影机像是知道快要分出胜负般,数量不断增加。转眼间便出现将近十台摄影机以圆形包围着两个人,让沙漠一角变得像座圆形竞技场一样。
  如果*蒂的瞄准镜还在,就可以利用狙击来掩护桐人了,但现在这种距离下,就连诗乃也很难光靠肉眼便让预测圆收缩。若随便攻击,甚至有可能会误击桐人。
  ——加油。加油啊,桐人!
  诗乃忘记现实世界的自己也处于危险状态,直接在岩山上呈高跪姿,然后紧握双手在心底这么祈求着。
  桐人过去在传说的死亡游戏「Sword Art Online」里,曾经为了保护自己与其他人而杀害了几名玩家。这种经验与诗乃所背负的过去可以说十分相似。所以他的苦恼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和诗乃相近吧。
  桐人说自己没办法克服这段痛苦回忆并将它们藏在脑袋某个角落里,还说今后也只能面对并且接受它们。
  他正在实行自己所说过的话,准备亲手阻止带有SAO世界黑暗面的罪犯——死*。
  但桐人能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很坚强。只是他告诉自己要坚强而已。要接受自己的弱点,就算因此而感到烦恼、痛苦也无所谓,因为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坚持向前看的人。所谓的坚强——所要求的并不是结果,而是朝着某个目标前进的过程。
  ——我想跟你说话。想把我发现、感觉到的事情告诉你。
  ——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呢?接近他们反而会造成反效果。当我被黑星瞄准的瞬间,桐人将无法做出任何反抗。话虽如此,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狙击根本只是在赌运气。辅助武器MP7的射程又完全不够,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支持的手段呢…………
  「…………!」
  诗乃忽然间灵机一动。
  有的。现在这种状况下,确实有一个自己能主动进行的「攻击」。虽然不知道能发挥多少效果——但还是有一试的价值。
  诗乃大大吸了口气,接着用力咬紧牙根,朝遥远的战场看去。
  明日奈在差点发出惨叫时用手遮住了嘴巴。
  虽然没有光线特效,但死*所使出来的招式,无疑是「星屑飞溅」八连击。这也是过去「闪光」亚丝娜所擅长的高等剑技。基本上这是属于「细剑」系的剑技,但因为不包含砍劈的动作,所以由细剑衍生的「刺剑」也可以使用。
  墙壁上的平面屏幕里,被连续技刺穿全身的桐人不断向后跳以拉开距离。但是右边画面里的破斗篷却以滑行般的诡异动作紧紧跟随他。在刺剑的剑围边缘,桐人拚命地挣扎。
  明日奈身边的屏幕装置开始发出急促的电子音,让她不由得往那边瞄了一眼。和人的心跳已经上升到160bpm了。明日奈勉强自己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躺在床上的和人脸庞。
  他额头上渗出汗珠,脸上表情看起来相当痛苦。稍微张开的嘴巴不停地吸着气。安岐护士注意到他这种模样,镜片后的眼睛也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在完全潜行前我有要他多摄取一些水分……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再继续出这么多汗的话,会有脱水的危险。没办法让他先注销吗……?」
  听见护士所言,明日奈只能咬紧嘴唇点头说:
  「我们在这里说什么桐人都听不见……而且他正在参加PVP大赛,不知道注销机能有没有效……」
  ALO的大赛中,也可能会为了防止形势不利的玩家直接「断线弃赛」——VRMMO大赛里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场面马上就会冷掉——而暂时禁止自发性的注销。
  「……不过AmuSphere会监视脑部的血液流量,如果脱水到危害身体的情况时,应该就会自动注销了才对……」
  明日奈这么补充完后,护士也轻轻点头并且说:
  「我知道了。那就再观察一阵子好了。他又不是病人,应该不至于要靠注射来帮他补充水分吧。」
  「说得也是……」
  明日奈的声音变得相当僵硬。在这种状态*射点滴,不就跟SAO时期一样了吗?
  不对——有一件事跟那个时候完全不同。那就是桐人现在所使用的并非带有死亡陷阱的NERvGear而是有安全保障的AmuSphere。所以就算明日奈强行将覆盖在桐人头上的银环拿下来,他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才对。桐人只会从转播画面上的沙漠消失,接着立刻回到床上——也就是明日奈身边来。
  届时那名叫「死亡」的恐怖敌人,将永远危害不了和人。
  明日奈死命压抑住这股冲动。
  桐人/和人现在正赌上身为剑士的一切努力奋战。明日奈当然不能阻碍他。
  但是,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做的吗。明明在他身边,却没办法传达任何讯息给在异世界里战斗的他吗?
  「妈妈,手……」
  忽然从手机里传来微小的声音。是结衣。
  「请握住爸爸的手。AmuSphere没有办法像NERvGcar那样完全阻断外界的感觉。爸爸一定能感受到妈妈手上的温暖才对。虽然我的手没办法触碰真实世界……但请连我的份……连我的份也一起……」
  讲到最后,结衣的声音已经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明日奈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用力地摇着头回答:
  「不会的……爸爸一定也会感觉到结衣的手。我们一起帮爸爸……帮桐人加油吧!」
  说完,她便让床上和人无力的左手握住手机,再用自己的双手将其紧紧包住。
  病房里的暖气已经可以说有点热了,但和人的手却还是像冰块一样寒冷。要是握得太紧可能会让自动断线系统启动,所以明日奈只能以灌注全部体温与心意的手轻握和人,希望能让他的手变得温暖。
  明日奈不再看实况转播画面,只是闭上眼睛专心祈求着。
  ——加油啊,桐人。为了你所相信的一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在背后守护你、支持你。
  桐人冰冷的左手轻微、但确实地震动了一下。
  对手的确很强。
  无论是速度、平衡感或出手时机都无懈可击。连攻略组也很少有剑技如此了得的剑士。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操纵「死*」这个角色的前「微笑棺木」干部,在讨伐战时明明看不透我的剑。我没花多少工夫便削掉他一半的HP,让他不得不退到战线后方。
  照这么看来,大概是关在黑铁宫监狱那半年里让这个男人有了很大的转变。彻底击溃微笑棺木的,正是攻略组以及身为其中一员的我——而他便以对我们的复仇心作为动力,努力精进自己的剑技。就算没有办法增加金钱和经验值,光是靠着反复练习剑技也能确实精进他的实力。这家伙在微暗且寒冷的监狱里,不知重复了几千几万遍同样的动作。刺剑这种武器所能使出的剑技,已经完全融入这家伙的神经系统里面了。
  虽说挥剑的次数我不见得会输他,但我现在手中握的是比过去爱剑轻上许多的光剑,挥动的感觉与过去完全不同。像「魔剑侵袭」这种单发技还没问题,不过要使出连续技可就困难多了。而且死*应该不会露出任何让我使用大技的空隙吧。他保持接近状态,不断地使出变化多端的突刺技。我虽然已经尽全力回避了,锐利的尖端却还是不时贯穿身体各处,慢慢减少我的HP。计量表只剩下三成左右了。
  即使HP就这样被那把尖锐的剑给耗尽、死*用那把黑色*射击倒地的我,也没办法真的把我杀掉。因为我没有在总统府的机器前输入自己的姓名与地址,所以没有人能够找出我的所在地。
  我是不是过于依赖——自己处于「安全状态之下」这个事实了呢?我完全被那把黑色*蒙蔽了双眼,以致于没有正视它拥有者的真正实力。如果是这样,现在会陷入困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对方仍然身处于那款死亡游戏当中,而我不论身心都早已远离那个地方了。
  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或许已经太迟。
  但我还是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败在他手下。我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应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对。但正如那家伙刚才所说的,在后方岩山上待机的诗乃现在已经进入那把黑色*的射程之内。只要我被打倒,死*立刻就会袭击诗乃。在战斗当中只要一被黑色*的*击中,死*的共犯便会对现实世界里的诗乃下毒手。
  一瞬间。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只要能让他暂时停下这一连串的攻势就好。
  要说到武器的威力,应该是光剑远胜于极细的刺剑才对。只要能以沉重的单发技准确击中他,相信就能够让死*的HP完全归零。但我就是没办法制造出这样的空档。半调子的虚招一定发挥不了作用,而且敌人的刺剑还能穿透光剑的能源剑刃,因此也无法用力挥剑格挡造成他的破绽。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够——
  「啾啾啾」的低吼过后,三连续技的最后一击划破我的右脸,HP值终于变成红色了。
  脸上流出来的特效把视野染成一片红色。
  可能是确定自己会获胜了吧,死*的红色双眼闪烁得更加厉害了。
  红色——当初「微笑棺木」的刺剑士也选择了红色眼睛。记忆发生激震。厚重的封印产生了龟裂。
  对了……我当时确实拒绝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因为我再也不想碰这件事。只希望能早点忘记那个充满疯狂、鲜血、哀嚎与怨叹的夜晚。
  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办到。
  我根本没有忘记一切。只是假装忘记、自己欺骗自己而已。我只不过是将部分链接到那块记忆的回路阻断,说服大脑相信自己看不见一直存在于那里的事实而已……
  死*为了给我最后一击,而将刺剑迅速往后拉去。停留在它尖端的冷冽光芒让我封印的记忆片段式地闪过。
  讨伐队出发之前,我们在公会「圣龙连合」的总部举行了最后会议。
  在会议中,再度说明了关于「微笑棺木」的成员情报。内容除了首领「POH」的战斗能力之外,还有他身边各个干部的武装、技能、外表与——名字。
  当时确实提到,干部里面有两个家伙喜欢使用属于自己的颜色。其中一个人是黑色。那是个喜好使用沾毒小刀的男人,名字叫……对了,就叫「钱宁·布莱克」。克莱因听见之后,便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你别和这家伙交手啊。否则我们会不知道该掩护哪个人」。
  另一个人则是红色。但他不是全身红色装扮。这个刺剑士——只是将眼睛和头发改成红色,并在灰色套头斗篷上染了逆十字图案而已。他这种揶揄公会「血盟骑士团」颜色与图样的外表,让KOB副团长「闪光」亚丝娜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我一开战立刻就对上这个家伙。
  在准备退到后方时留下一句「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料理你」并在战后打算对我报上名号的,就是这个人。
  隔了一年半,这家伙打破异世界的墙壁出现在我眼前,正如之前的宣言准备以刺剑刺穿我的破斗篷——「死*」,就是当时那个家伙。他的名字是——
  「沙萨。」
  从我嘴里掉出来的短音符,让正要刺穿我心脏的钢铁整个偏离了轨道。
  我不理会浅浅刺入胸口并准备向后拔的剑尖触感,继续说下去:
  「『赤眼沙萨』。这就是你的名字。」
  接着——好几件事情连续在我眼前发生。
  由我后方飞来的一条红色直线无声地剌进死*的顿套中央。
  那不是*——只是单刀预测线。是诗乃。我瞬间理解了她的意图。这是她借由预测线所发动的攻击。是她根据经验、灵感,以及全身斗志所施放出来的最后一击。是她所发射的幽灵*。
  死*像头感受到强大猎食者杀气的野兽,本能性地全力向后跳。
  骷髅头面罩下发出了低沉的怒吼。他应该马上就会发现诗乃不可能冒着误击我的危险开*吧。但他因为被我叫出名字而产生动摇,以致于判断慢了半拍。结果身体便自动对幽灵*产生反应而采取回避行动。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弹道预测线这种虚招再也发挥不了作用。绝对不能浪费诗乃争取的机会。我大步向前一踏,直接往死*追去。
  啊——糟了,他的身影竟然开始消失不见。是「光学迷彩」。由于地面还残留着足迹,所以不至于找不到他的行踪,但这么一来光剑便无法准确地给予他致命一击了。如果没让他一击毙命,吃上反击的我HP反而会率先归零。
  这时又有更让我震惊的现象产生。
  我的左手像是被某人操纵一般自己动了起来。原本因为紧张而完全冰冷的手——被某双我相当熟悉的手包围、温暖、引导。左手自动往腰间移动然后紧握住某样物体——连我自己也忘了它存在的第二件武器,「5—7*」。当手感觉到由*套里顺畅地被拔出来的重量时,刻划在我意识当中的某条回路忽然冒出炽烈的火花。
  「呜……哦哦哦哦————!」
  咆哮、向前踏步。接着让方才用力往左边拉的身体像*般回转前进。
  眼前的死*身影已经开始消失不见。而我则对着晃动的轮廓用力挥出左手。
  原本的二刀流剑技,一开始是左手的剑由接近地面处往上弹起、破解敌人防御;然而,目前在我手里的不是剑而是*。但谁说拿*就不能使用剑技呢?我依照脑中左剑向上挥砍的印象,不断扣动*。
  往空中斜飞上去的*群持续命中看不见的物体,在空中激起剧烈的火花。接着死*的身体终于再度出现于闪光深处。我面对这名光学迷彩遭破坏而不得不现身的角色——
  以右手上加了身体顺时针回转惯性与重量的光剑由左上往下砍。
  这定二刀流重突进技「双重扇形斩」。
  能源剑刀深深砍进死*右肩,然后就这样往斜下砍去,最后由他的左侧腹离开。这时挂在左侧*套里的那把「黑色*」也被光剑劈成两半,散发出鲜艳的橘色闪光后便爆炸了。
  被砍成两半的角色、撕裂的破斗篷以及火焰弧,在蓝白色月光下缓缓飘动。
  经过漫长的飞翔之后——
  连续响起两声「咚咚」的低沉声音,死*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在稍远处掉了下来。迟了一会儿后,细长金属针——刺剑便插在两段身躯中间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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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在旁边单膝跪地的我,耳里忽然听见微弱的低语。
  「…………还没、结束……那个人……不会让你……结束……这一切……」
  但是被砍断的身躯之间浮现了「DEAD」标签,让死*这名玩家的活动完全停止,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我缓缓撑起身体,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
  失去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代表他本体的破斗篷之后,死*除了像骷髅头的面罩外就没有什么特征了。我凝视着他丧失光芒的护目镜,低声回答:
  「不……已经结束了,沙萨。你的共犯也会马上被找出来。『微笑棺木』的杀人行为就此结束了。」
  说完后我便转过身子,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朝西方走去。
  不晓得走了几百步、几百公尺后,低垂的视野里终于看见一双穿着小靴子的脚,于是我抬起头来。
  狙击手少女站在那里,她抱着失去瞄准镜的大型*,脸上带着平稳的微笑。
  诗乃似乎有话想说般张开了嘴,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内心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只是不断有股火热的波涛涌上胸口,让她只能抱紧怀里的*蒂。
  面对呆站在那里的诗乃,桐人脸上首次露出平稳的微笑。他将手上的5—7*放回*套之后,便握着拳头朝诗乃伸了过去。
  而诗乃也举起右拳轻轻碰了他的拳头一下。
  「……结束了呢。」
  光剑士放下拳头简短地呢喃,然后将头笔直仰起。诗乃也受了他的影响抬头向上看去。
  云层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开,后面的满天星斗竞相展现自己的光芒。诗乃这时才想到,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看见星星。
  GGO世界里的天空因为过去最终战争的影响而经常被厚重云层遮蔽。这里的白天一直都是带着忧郁的黄昏色,就连夜空也残留着类似血污般的红色。
  但根据街头NPC长老所说的预言,当大地的毒性被净化而重新变回白沙时,云层将会消失,星星与宇宙飞船的光芒也会回到夜空。当然没有任何玩家会相信这种千篇一律的台词,但或许这座沙漠不只是平常玩家们在里面徘徊的荒野,而是遥远未来的圣地也说不定呢。
  诗乃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凝视着将清澈夜空染上各种颜色的光谱群,以及当中像在河川上运行的宇宙飞船残骸亮光。
  不久后,桐人终于开口说:
  「……差不多该让大会结束了吧。观众可能都气疯了。」
  「……嗯,说得也是。」
  布满夜空的蓝色转播摄影机群,非常焦急似的闪烁着REC标志。桐人可能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吧,只见他瞬间露出苦笑,但马上又恢复原本的表情往前靠了一步并低声说:
  「……这场大赛里的危险总算是解除了。死*已被打倒的现在,准备危害你的共犯多半也已经离开了才对。他们的目的只是制造出『在GGO内被那把黑色*击中的玩家,在现实世界里也会死亡』这样的传说,应该不会随便乱杀人。理论上你现在注销也不会遭遇危险……但为了小心起见,你还是立刻报警比较好。」
  「……我要怎么跟一一〇说明整件事?要是说有群人计划在VRMMO里外同时杀人,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的吧?」
  听见诗乃的问题后,桐人也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就点头说:
  「说得也是……我的委托人也算是公务员,可以请他帮忙……但又不能在这里问你的地址和姓名……」
  这时光剑士露出犹豫的表情并别过视线。他当然知道在VRMMO世界里询问别人真实世界里的情报有多失礼。
  但诗乃考虑了一下子之后便点头说:
  「好吧。我告诉你。」
  「咦……但、但是……」
  「总觉得,到如今也不用在意这点小事了。毕竟我……都主动向你提起以前的事件了。我以前从来没这么做过……」
  听她低声说完后,桐人虽然稍微张大了眼睛,但马上就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回想起来我也是一样……」
  这时候要是再拖拖拉拉,怕生的自己可能又会忍不住说出「还是算了」,所以诗乃把*蒂挂到肩上后,立刻迅速地往前站一步。她将嘴唇凑到了桐人耳边,以别人完全听不见的音量说道:
  「我的名字是——朝田诗乃。地址是东京都文京区汤岛四丁目的……」
  当她说完公寓名称与房间号码时,桐人立刻惊讶地低声回答:
  「汤岛?真是太巧了……我现在潜行的地方就在千代田区的御茶水而已。」
  「咦……咦咦?那不是就在附近而已吗!」
  这下子连诗乃也大吃一惊,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御茶水与诗乃的公寓只隔了春日大道与藏前桥大道而已。此时桐人忽然瞇起瞪大的眼睛,发出「嗯……」的沉吟声后才又继续说:
  「那干脆我注销之后就跑去找你还比较快……」
  「咦……你……」
  诗乃差点就要脱口说出「你愿意来吗」,但她在最后关头赶紧闭上嘴巴,干咳了几声之后才改口说:
  「嗯……不用了。有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就住在附近……」
  邀请诗乃来到这个世界的镜子——新川恭二,这个开业医生的次男,家就在旁边的本乡四丁目而已。只要打电话过去他应该就会赶来了,话说回来,这次大会的实况转播他想必会从头看到尾,所以还得找个借口向他说明为什么会好几次都和桐人紧靠在一起呢。
  「……而且那个人是医生的小孩,真有需要的话也可以照顾我。」
  为了隐藏不好意思的心情而这么补充完后,桐人也一脸认真地回答:
  「喂,真有什么事情就不妙了吧。不过听你这么说应该没问题才对……那我注销之后就马上拜托我的委托人,请他向警察说明状况。再怎么迟也应该在十五……不,十分钟内就会让警察到你那里去了。」
  「嗯,我知道了。如果能抓到共犯就好了……」
  「嗯嗯……」
  看来还是有些不安的桐人点了点头,诗乃轻轻瞪了他一眼。
  「先别管这个,你是想听完我的个人情报就跑掉吗?」
  「咦,啊……抱、抱歉。我的名字叫桐谷和人。虽然在御茶水潜行,不过家住在埼玉县川越市。」
  光剑士一脸慌张地快速报上自己的数据,诗乃听完后便沉吟了一阵子,接着不管目前紧急的情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桐谷和人,所以才叫桐人吗。确实是很随便的命名。」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两人脸上同时出现微笑。桐人再度往头上的摄影机看去,接着改变语调说:
  「……要先将BOB告一段落才能注销啊……么样,诗乃?要像昨天那样以决斗来分出高下吗?」
  听见这个问题后,诗乃才发现自己之前明明强烈地想与桐人再战,现在却已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了。她看着眼前的秀丽脸庞考虑了一下,最后开口说:
  「……坚强不是结果……是朝某个目标努力的过程……」
  「咦?你说什么?」
  「嗯,没什么——我说啊,你现在已经全身是伤了吧?就算赢了你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就把这场胜负保留到下一届BOB决赛吧。」
  诗乃说完后,桐人惊讶地扬起眉毛,但马上就苦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在比完第四届大会之前不准我转移回原来的游戏吗?」
  「你当然可以转移过去再转移回来,不过别以为这样下次还能赢得了我……那么,我们差不多该让第三届大赛结束了。」
  「要怎么做?这是大混战,一定要有一个人HP归零才能决定优胜者吧?」
  「虽然这很少见,但听说北美服务器的第一届BOB大会就是两个人同时获得优胜。原因在于,应该获胜的人不小心中了『*大礼』这种下流的招数。」
  「*大礼?那是什么东西?」
  「快要输的人,为了把对方拖下水而在临死前丢出一颗*——嗯,来,这给你。」
  诗乃将手伸进腰包里,接着把从中拿出来的黑色球体放在桐人反射性伸出来的右手上。然后她又将*上端像水果果蒂般突出来的*定时器转成五秒钟。
  这是她在确定桐人打倒死*之后,马上赶到岩山西侧的闻风身边拿来的电浆*。那个时候,诗乃就已经决定以此来结束这场比赛了。
  终于注意到自己手里被放了什么东西的桐人睁大眼睛,反射性地准备将它甩开。
  为了阻止他这么做,诗乃将双臂绕到桐人背后并紧紧将他的手固定住。
  不久后两名角色之间产生了异常炫目的光芒,将桐人的苦笑以及诗乃的微笑融进一片纯白当中。
  比赛时间,两小时四分三十七秒。
  第三届Bullet of Bullets大混战决赛结束。
  结果——「Sinon」以及「Kirito」同时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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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喵~离线 无限制招收苦力中

未验证团员

9楼
发表于 2011/05/30 | 编辑
15

  诗乃从成为BOB决赛战场的孤岛「ISL诸神之黄昏」传送到待机空间之后,一边看着眼前的结果表以及到注销为止的倒数计时,一边拚命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虽然大会已经结束,但「死*」事件却还没完结。死*的共犯可能还留在现实世界的诗乃周围。虽说桐人已经表示会尽快让警察赶过来了,但他注销的时间和诗乃一样,再加上还要联络他的委托人,所以至少也得花个十分钟吧,这段期间里,诗乃只能自己保护自身的安全。
  首先得确认房间内是否安全,然后要联络新川恭二来家里。虽然他有可能会和死*的共犯撞个正着,但这些人所用的武器不是*或小刀,而是注满*的针筒——桐人的看法是如此——所以应该不会随便在路上就对意识清醒的人注射药物才对。当然诗乃也准备在电话里叮咛他路上要小心。
  巨大的倒数计时数字飞快地减少,距离注销只剩下十秒钟。
  诗乃最后又看了一次比赛结果。
  同时优胜的诗乃和桐人名字在最上层发出闪亮光芒。虽然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上面一直是玩GGO以来的最终目标,不过很遗憾,这次的结果多半不会算数。状况实在太过于异常了。所以还是把目标放在第四届大会上吧。
  没有亚军,第三名位置是死*的登录名「Syterben」。诗乃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念法究竟对不对,但对那个破斗篷来说「死*」才是他的本名,所以登录名应该只是拿来掩饰真实身分的迷彩。
  第四名则是「暗风」。比赛前最多人看好他会夺得冠军而把钱都押在他身上,所以这次官方的庄家应该大赚了一笔吧。第五名开始也是许多广为人知的玩家姓名,但在经过「戴因」与「夏侯惇」的名字后——名单在第二十八名便结束了。
  最下面显示的是两名网络断线者。「Palr Rider」与「Garret」。
  果然,这次大会里头出现了两名死*的受害者。这也就是说,他有两名共犯。那三个人在VRMMO里究竟参加了什么样的集团、有过什么样的经验,才会让他们计划出如此恐怖的犯罪呢……
  当倒数计时归零的瞬间,诗乃所感受到的不是胜利的兴奋,而是异常冰冷的颤栗。
  浮游感瞬间降临到诗乃身上,当那种感觉消失时,她已经一个人躺在现实世界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不对——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她告诉自己现在不能马上瞬开眼睛或随便乱动。
  诗乃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闭着眼睛开始注意起周围的动静。
  这时首先有几道细微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一是自己的呼吸声。再来则是节奏相当快的心跳声。
  在天花板附近发出低吼的,是吹送暖气的空调。另外还有发出「波波」这种气泡声的加湿器。窗外传来远方汽车跑过的声音。而同一栋公寓的某个房间还发出音响的重低音。
  ——但除了这些声音之外,房间里就没有任何其他怪异的声音了。
  诗乃这次试着轻轻吸了一大口气。吸进鼻腔当中的空气粒子,也只有一股平淡的香味而已。诗乃知道,那来自她放在收纳盒上代替芳香剂的香草肥皂。
  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诗乃还是没办法立刻张开眼睛。说不定有某个人正站在床旁窥视着自己——这种恐怖感一直残留在她心中。
  不对,就算没有在房间里好了,他也有可能躲在厨房或者是浴室……阳台……即使这里只是狭小的套房,对方若有心仍然有许多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说不定还有可能躲在床底下。不要,我不想起来。
  现在,桐人——桐谷和人应该已经透过他的委托人连络警察了。再过十五分钟应该就能听见巡逻车的警铃了才对。既然如此,或许不要乱动才是明智之举。
  当诗乃一想到这里,准备重新闭紧眼睛时——
  旧式空调的效能忽然降低,吹出来的冰冷空气直接拂过诗乃裸露在外的大腿。一股寒气笼罩肌肤,让她鼻子里忽然有种痒痒的感觉。
  诗乃大概只抵抗了两秒钟。接着她的眉头与鼻梁便整个收缩,背叛了主人的呼吸器官发出轻微但相当清晰的喷嚏声。诗乃全身僵硬,等待房间某处产生对这声喷嚏的反应。
  但是,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诗乃悄悄地、微微地抬起右眼睑。
  熄灯的室内,只有从窗帘缝隙里侵入的街灯带来些许照明。诗乃首先确认眼球能看见的范围,接着一点一点转过头观察整个房间的模样。
  总而言之,视野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影。虽然刚才已经打了喷嚏,但诗乃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头上拿下AmuSphere放在枕边。她用腹肌的力量撑起上半身,迅速环视了整个房间一遍。
  ——看起来所有摆设都跟完全潜行前没有两样。
  无论是桌上的矿泉水、桌旁的大型音响还是丢在床上的书包,都没有动过的样子。
  诗乃把手放在床单上并移动到床沿,先吞了一口口水,接着才采出身子往床底下看去。下面当然是空空如也。
  她抬起头,由窗帘缝隙中确认铝窗依然是锁上的。
  接着又光着脚下床,伸长了脖子探查厨房的动静。话说回来,那个只有一坪半大小的空间怎么看都没有供人躲藏的地方。
  这时诗乃终于站起身来,无意识地蹑脚走到墙边然后按下电灯开关。室内马上充满白色光芒,连厨房后面的玄关也跟着亮了起来。
  凝神一看之下,房门的锁也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诗乃站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注意起一墙之隔的地方——浴室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发出来。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异样。于是她再度蹑手蹑脚地往厨房移动。
  对面的浴室门虽然紧闭但是没上锁,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
  诗乃以满是冷汗的右手抓住铝门把。
  她用力吸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在左手开灯的同时一口气拉开浴室门。
  「…………」
  诗乃无言地凝视浴室内部一阵子。
  「干嘛自己吓自己……」
  她这么嘟囔道。米色的浴室里果然也空无一人。
  这回诗乃终于垂下脖子与两边肩膀,让身体整个放松。她半转过身子,整个人靠着墙然后慢慢坐下。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也看不到任何外人侵入的迹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破坏旧式电子锁的侵入者在房间里用手机观看GGO的实况转播,确认死*败北之后便立刻离开了。
  如果是那样,侵入者可能还在这间公寓附近。由于不敢保证对方绝对不舍回头,所以还是尽快跟新川恭二联络,请他来自己家里比较好。诗乃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就是提不起劲起身。
  她瞄了一眼放在冰箱上的调理定时器。上面同时兼具时钟功能的数字,显示目前是晚上十点七分。
  ——真是漫长的三个小时。眼前垃圾袋里的优格容器虽然是潜行前才刚吃完丢进去的,但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且自己的内心也有种似变未变的感觉。
  不过,至少长期盘据在心里的焦躁感现在已经远离了。在这段漫长时间里,或许自己只是了解到「想要变强、一定得变强」的焦急心情到头来全是一场空。一切还是要脚踏实地慢慢开始才行。
  「好……!」
  诗乃轻声激励自己后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非常口渴。她走近水槽,用杯子接住由滤水器里流出来的水,一口气喝干。
  当她准备再喝一杯水时——
  「叮咚」,过时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诗乃反射性地绷紧身体,然后盯着大门看。她心里忽然有「对方不会自己开门进来吧」的想法,整个人开始无法呼吸。
  转念一想,或许是警察来了也说不定,接着她便转头看了一下时钟,不过现在距离注销还不到三分钟。再怎么说也太快了点。
  正当诗乃呆呆站在那里时,门铃再度响了起来。诗乃屏住呼吸,悄悄走到门边。
  还是先把门链挂上要紧,这么想的她畏畏缩缩地伸出左手,但就在碰到门链之前——
  「朝田同学,你在吗?是我啊,朝田同学!」
  从带有对讲机功能的电子锁里,传出一道略微尖锐的少年声音。这声音诗乃相当熟悉。
  诗乃整个人瞬间松了口气。她踩在拖鞋上然后把脸靠近门前,并为了慎重起见透过监视孔瞄了一下门外,看见一名少年站在因鱼眼效果而扭曲的走廊上。那个人正好是她准备打电话找来家里的朋友——邀请诗乃一起玩GGO的前同班同学新川恭二。
  「新川同学……?」
  诗乃还是先透过对讲机叫了对方的名字,结果马上传来带着些许犹豫的声音。
  「那个……我忍不住想跟你说声恭喜……这虽然是在便利商店买的,不过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见这番话后,诗乃再度看了一下监视孔,门外的恭二稍微举起装着蛋糕的小纸盒。
  「你、你来得可真快……」
  诗乃不由得出声质疑。即使把待机空间里的时间也算进去,现在距离大会结束也还不到五分钟。照这样看来,他应该不是在自己家里收看转播,而是停留在附近的公园一带,等一决定胜负就到便利商店买蛋糕,然后冲来这里。他这种急性子的行为,还真像AGI型的镜子会做的事。
  不过,这倒是省去了自己主动联络的麻烦。诗乃吐出一口气,手往门把伸去。
  「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她边说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还穿着运动内衣,而下半身只穿着短裤还露出一截大腿。虽然少女也觉得这有些暴露,但最后还是耸了耸肩并将门把扭开。
  开门之后,脸上带着腼腆微笑的新川恭二就站在门口。他下半身穿着牛仔裤,上半身则是带羽绒的军用外套;虽然穿得很厚,但看起来仍然不足以抵抗外面的寒气。
  诗乃因为缠绕到脚上来的冷空气发着抖,开口说道:
  「呜哇,好冷哦。快点进来吧。」
  「嗯、嗯。打扰了。」
  恭二点点头并缩了一下脖子,走进玄关内的水泥地。他一看见诗乃,就彷佛很刺眼般地瞇起眼睛。
  「怎、怎么了……快点进来把门关上,否则房间会变冷的。啊,要记得上锁哦。」
  恭二的目光让诗乃有些不好意思。她为了掩饰这种感觉而假装发了一下脾气,接着便转过身子朝室内走去。背后随即响起锁门的「喀嚓」电子音。诗乃回到三坪大的房间后,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暖气温度调高。空调随着夸张的低吼声吐出更为温热的空气,将入侵房间里的寒气赶跑。
  诗乃迅速往床上一坐,抬头一看才发现恭二还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间入口。
  「随便坐。啊……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了,不用客气。」
  「我累了,你这么说真的就没东西喝啰。」
  少女开玩笑般地这么说后,恭二脸上终于出现了微笑。他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往旁边的坐垫坐下。
  「……抱歉,朝田同学,我来得这么突然。但是……刚才也说过了,我真的很想赶快跟你一起庆祝。」
  他像个小孩子般抱住膝盖,然后抬起眼看着诗乃。
  「那个……恭喜你获得BOB冠军。朝田同学……诗乃真的很厉害,你终于成为GGO里最强的*手了。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朝田同学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因为朝田同学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真正强悍……」
  「谢谢……」
  诗乃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摇着缩起来的脖子说:
  「但这次冠军有两个人啊……而且,你如果有看转播,应该会注意到这次大会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件吧……说不定,比赛会被宣判无效呢……」
  「咦……?」
  「那个……该怎么说呢……」
  诗乃顿时不知该怎么对感到疑惑的恭二说明「死*」的事。她对整起事件知道得也不够清楚,没办法详细交代来龙去脉,而且——现在她自己也开始觉得,这整件事就像幻觉一样。
  说不定……
  这一切只是某种偶然所造成的结果而已……?在假想世界里*击对方之后,真的能同时在现实世界里毒杀这名玩家吗?实际上诗乃也只看见Pale Rider断线的画面。如果他和另一名断线者真的死了,那就表示死*的罪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在得知他们死亡的消息之前,诗乃可以说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
  反正再过十分钟警察就来了。等那时候再向恭二说明一切就可以了吧?诗乃这么盘算,改变话题说:
  「算了……没什么事啦。只是有个很奇怪的玩家而已。不过你来得可真快。大会才结束不到五分钟呢。」
  「啊,那个……其实我为了能立刻向你道贺,所以跑到你家附近用手机看转播……」
  恭二急忙这么说道,诗乃见他这种样子便微微一笑。
  「我就觉得应该是这样。外面很冷,你这样会感冒的。我还是泡杯茶给你喝吧。」
  但恭二却摇头制止诗乃。他脸上逐渐失去笑容,浮现紧张的表情,诗乃看了只能眨眨眼。
  「那个……朝田同学……」
  「什、什么事?」
  「我在转播里……看见沙漠洞窟里的画面……」
  诗乃从这句话与恭二的表情里,马上就猜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想起在那座洞窟里发生的事,诗乃不禁满脸通红。
  「那……那个是……」
  诗乃早已忘记——或许应该说是故意忘记这件事了;但桐人靠着岩壁坐下时,自己确实躺在他膝盖上又哭又叫的。那个画面果然被恭二看见了。只能说自己太过于疏忽,才会让事情发展成那种地步。
  诗乃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恭二却继续说下去。原本以为他一定会询问自己与桐人的关系,结果他话中内容却大出诗乃意料之外。
  「一定是……那家伙威胁你的吧?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所以百般无奈之下只能那么做对吧?」
  「什、什么?」
  诗乃惊讶地抬起头来。
  恭二眼里浮现奇异的光芒,并以半蹲的姿势探出身子。由他不规则震动的嘴唇里,不断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被他威胁,甚至还帮忙狙击他正在对战的玩家……但是最后你让那家伙松懈下来,然后以*和他同归于尽对吧。但是……我觉得这样还不够啊,朝田同学。我之前也提过……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啊……那个……」
  诗乃先是说不出话来,接着才拼命想着该怎么解释。
  「不是的……我没被威胁。我也知道在大会里那么做确实是太随便了……但我在潜行时差点又陷入恐慌中……在一片混乱里……我还把气都出在桐人……那家伙身上。其实反而是我说了一堆过分的话呢。」
  「…………」
  恭二的眼睛瞪得老大,静静地听着诗乃说下去。
  「不过呢……那家伙虽然很令人生气,但感觉上……跟我妈妈很像。就因为这样,我才会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真的很丢脸对吧。」
  「……朝田同学……但……你是因为发作才会那样的对吧?你对那家伙……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咦……」
  「朝田同学,你说过要我等你,对吧?」
  变成跪姿且更加探出身子的恭二,双眼里渗出异常紧张的光芒。
  「你说过吧。只要我等待,你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所以……所以我才……」
  「……新川同学……」
  「你说啊。说你跟那家伙没什么。说你讨厌他!」
  「你……你是怎么了……忽然就……」
  诗乃确实记得大会前曾在公园里对恭二说过「等我」这种话。
  但那是「等有一天摆脱束缚住自己的心魔」的意思才对。等那天来临时,自己才能够变成一般的女孩子。
  「朝……朝田同学获得冠军,所以已经很强了。应该不会发作了才对。所以你不需要那种家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一辈子保护你。」
  恭二有如梦呓般碎碎念并站了起来,就这样摇摇晃晃朝诗乃走了两、三步——接着突然张开双臂,毫不挂制力地道朝诗乃抱了下去。
  「呜……?」
  诗乃由于太过惊讶而全身紧绷。她两条手臂与侧腹的骨头开始感到疼痛,肺部的空气也被挤压出去。
  「……新……川同……学……」
  冲击与压力让诗乃喘不过气来。但是恭二却更加用力,像要把诗乃压倒在床上般,把全部体重靠在她身上。
  「朝田同学……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的朝田同学……我的诗乃。」
  恭二那沙哑且分叉的声音,听起来根本不像爱的告自,反而像是一种诅咒。
  「住……手……!」
  诗乃拼命将双手撑在床上以支撑住身体。她双脚用力,然后以右肩推挤恭二的胸部——
  「……住手!」
  虽然只能发出沙哑的低语声,但她终于成功将恭二的身体推了回去,随即像喘息般吸进大量空气。
  恭二脚下一个跟呛绊到了坐垫,整个人跌坐在地。结果他不小心撞到茶几,上面装蛋糕的纸箱掉下来,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但恭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样,只是凝视着诗乃。他脸上的惊讶表情,似乎在说不敢相信诗乃会拒绝自己。
  那双睁大的眼睛不久后便失去光芒——接着由抖动得更加厉害的嘴里吐出空虚的声音:
  「这样不行唷,朝田同学。你不能背叛我。只有我能救朝田同学而已,所以你不能看别的男人喔。」
  说完,他便再度起身朝诗乃逼近。
  「……新、新川同学……」
  诗乃依然处于冲击状态当中,只能茫然地呢喃。
  确实,以前请新川来家里尝自己做的菜时、在公园里被他抱住时,都曾经从他眼睛里感受到有些危险的冲动。但诗乃当时觉得,他是个男生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难免如此,也很难想象那个温和又软弱的恭二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然而,对于坐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诗乃来说,面前默默低头看着她的恭二,眼神里有着过去从未见过的诡异光芒蠢动。
  难道,新川同学要在这里侵犯我……
  断断续续的思绪闪过脑海后,诗乃内心的恐惧才超越冲击渗透了整个身体。
  但是——
  诗乃的想象方向虽然正确,在质量上却有相当大的不同。
  恭二他微微张开嘴,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同时将右手伸进军用外套的前口袋里。看样子似乎是握住了某样东西。
  从他伸出来的右手上,出现了一件相当奇怪的物体。
  那玩意儿全长大概有二十公分。是由带着光亮的乳白色塑料所制。
  这前端尖细,直径大概有三公分粗的圆筒,后端有一根状似握把的突起物往斜上伸出,而恭二的右手就握在那儿。此外,他的食指还放在手把与圆筒链接处的绿色按钮上。
  圆筒前端装上了银色的金属零件,略为尖锐的前端似乎还开了个小孔。整体来看大概就像是小孩子在玩的光线*一样,但毫无装饰的简单外观明确显示出它具有某种功能。
  恭二握住圆筒的右手稍微动了一下,接着将圆筒前端粗鲁地抵在诗乃脖子上。那冰冷的感触让诗乃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新……川……同学……?」
  诗乃虽然动着僵硬的嘴唇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但她还没说完,恭二便以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不能乱动喔,朝田同学。也不可以大声喊叫唷。这个呢……叫做无针高压注射器。里面装了叫做『Succinylcholine』的药物。这东西打入体内之后肌肉便会无法动弹,心肺很快就会停止喔。」
  
  如果脑袋里真有精神保护壳这种东西,那诗乃的保护壳今天已经不知道被贯穿几次了。
  从后颈部扩散出来的寒气让诗乃四肢末端一片冰冷,诗乃意识到手脚开始变得僵硬,拼命动脑筋想要理解恭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段话就是说——恭二要杀了诗乃。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要用手上那像玩具一样的注射器,把挂着一长串英文名称的药物注射到诗乃体内,让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想到这里时,诗乃脑中另一个角落也有道自己的声音不停地问着「这是开玩笑的吧?新川同学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但实际上诗乃的嘴巴就像有千斤重一样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带着冷酷硬度与温度的金属圆锥抵在脖子上——正确来说应该是左耳下方五公分——这触感不断否决这只是恭二在开玩笑的可能性。
  诗乃由于逆光而看不见恭二的表情,但还是呆呆地凝视着对方的脸。他那看起来仍然稚嫩的圆滑下巴稍微勤了起来,流泄出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
  「没关系的,朝田同学。不用害怕。接下来……我们就要合而为一了。我要把遇见你以来一~直累积的情感,全部献给你。我会很温柔地帮你注射……所以一点都不会痛唷。不用担心,把一切全交给我就可以了。」
  诗乃完全无法理解他这些话的意思。听起来确实像日文,但又有些像某个国家的语言。只是有两句台词一直在她耳朵深处重复着。
  这叫做无针高压注射器。能让你的心脏停止唷。
  注射器、心脏。感觉最近……才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两个词而已。
  月夜里的沙漠,在小小洞窟当中,长得像少女的男孩确实曾这么说过。「ZXED」与「薄盐鳝鱼子」可能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导致心脏衰竭而死……但现在这些好像都已经变成遥远梦境里发生的事了。
  这么说——难道——难道……
  诗乃的嘴唇像是痉挛般动了起来,接着她便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这么说……你……你就是另一个『死*』吗?」
  抵在脖子上的注射器忽然震动了一下。恭二嘴角浮出平常在跟诗乃说话时也会出现的憧憬笑容。
  「……嘿,太厉害了,不愧是朝田同学……你居然看穿了『死*』的秘密。没错,我就是另一把『死*』。话虽如此,但在这届BOB之前『S terben』都是由我负责操纵。你看过我在格洛肯酒馆里*击ZXED的动画,真是太让我高兴了。不过,我今天可是主动争取要担任现实世界里的死*唷。就算是兄弟,我也没办法接受别的男人触碰朝田同学啊。」
  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冲击,再度让诗乃的身体紧绷起来。
  恭二确实曾说过他有个哥哥。但他只简单提过哥哥他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往返于家里与医院之间,此外就没再多说什么,所以诗乃也就没有多问。
  「兄……兄……弟?以前在SAO里加入杀人公会的……是你的……哥哥吗?」
  这次换成恭二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
  「哇,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啦。昌一哥哥在大会里说了那么多事吗?说不定哥哥他也很欣赏朝田同学呢。不过,朝田同学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的。其实呢……我今天本来不打算把这个注射到朝田同学体内的。虽然哥哥应该会生气……但是,因为朝田同学在公园说要成为我的人……」
  恭二停了下来。嘴上沉醉其中的笑容消失,脸上表情再度回归虚无。
  「……但是……朝田同学竟然和那个男的……你一定是被他骗了。我不知道那家伙说了什么,但我马上会把他赶跑。我会让你忘了他。」
  在注射器还抵着诗乃脖子的情况下,恭二以左手用力抓住诗乃右肩,就这样把诗乃压倒在床上,接着自己也上床跨坐在诗乃大腿上。在他做这些动作时,嘴里依然像梦呓般不断呢喃着:
  「……放心吧,我不会让朝田同学你孤单一个人。我马上就会去陪你。我们两个人会重生在像GGO……不对,更梦幻一点的世界里,然后变成夫妻,过着幸福的日子。我们会一起冒险……然后有我们的孩子,那一定很棒的!」
  诗乃虽然听着恭二那不像正常人的发言,但她那已经麻痹的一部分思考能力还是持续想着——警察马上就要来了,所以我得继续跟他说话才行。
  「但是……如果你这个搭档不在了,你哥哥会很困扰吧……而……而且,我在游戏里面没被死*击中。如果我也死了,你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死*传说就会遭到怀疑了。」
  诗乃拼命动着干渴的舌头讲出这一串话来。恭二将右手的注射器按在诗乃由领口露出来的锁骨下方,露出痉挛般的笑容。
  「不要紧的。因为今天有三个目标,所以哥哥又带了一个人来。那是他SAO时代的公会成员。今后让那个人取代我的位置就行了。而且……怎么能把朝田同学你和ZXED或鳝鱼子那种垃圾相提并论呢?朝田同学不是死*的所有物,而是我一个人的东西。等朝田同学你出发了之后……我会把你带到无人的深山里,然后我立刻就会赶去。所以,你先在半路上等我唷。」
  恭二的左手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地由运动内衣上摸着诗乃的腹部。他先用指尖碰了两、三下后,开始改用整只手掌来抚摸。
  虽然厌恶与恐惧感让诗乃起了鸡皮疙瘩,但她还是拼命地想继续说话。要是她随便乱动或大叫,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一定会毫不犹豫按*射器的按钮吧。很遗憾地,恭二的声音和表情让人确信他一定会这么做。于是诗乃只好尽可能保持平静地说:
  「……那、那……你还没在现实世界里使用过这个注射器吧……?还……还来得及。你还可以改过自新。千万不要寻死啊……你还要考高中同等学力测验吧?而且也有在补习班上课不是吗?你将来要当医生吧……?」
  「学力测验……?」
  恭二歪着头,像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般不断重复着。最后他嘴里终于发出「啊啊……」的声音,左手随即离开诗乃身体往夹克口袋伸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细长的纸片。
  「要看吗?」
  他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将那张纸拿到诗乃眼前。
  这应该印着某种数据的纸片诗乃也很熟悉——那是模拟考的成绩单。但是并排在上面的各科成绩与缎分,可以说惨到让人不敢相信真的有这种数字。
  「新……新川同学……这是……」
  「很好笑吧。竟然还有这种级分……」
  「但……你、你父母……」
  诗乃的意思是「看到你这种成绩之后,亏你父母还肯让你一直玩AmuSphere」,而恭二也马上就理解到她要说什么。
  「哼哼,这种成绩单……用打印机两三下就能做出来了。更何况,我都跟爸妈说我戴着AmuSphere进行远距教学。他们确实不会帮我出GGO的月费,但那种小钱在游戏里很容易就能赚到了……原本很容易就能赚到的……」
  恭二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他皱起鼻子,紧咬的牙齿整个露了出来。
  「……我受够这无聊的现实世界了。不管是爸妈……还是学校的那些家伙……都是些蠢
  货。只要能成为GGO的最强玩家……我就满足了。原本……原本『镜子』应该会成为最强玩家的啊……」
  诗乃从脖子上的注射器感受到恭二的手正在发抖,她因为担心恭二会就此按下按钮而屏住了呼吸。
  「但是……ZXED那个垃圾……竟然讲出AGI型最强那种谎言……因为那个卑鄙的家伙,镜子甚至连M18都没办法装备……可恶……可恶……」
  恭二声音里所隐含的怨恨,已经让人听不出他只是在讲违一款游戏了。
  「现在……已经连月费都赚不到了……GGO是我的一切啊……我已经牺牲掉现实里所有的东西了……」
  「……所以……所以你就杀了ZXED……?」
  虽然心里想着不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杀人吧?但诗乃还是开口这么问道。恭二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之后,脸上再度出现陶醉的笑容。
  「是啊。为了让『死*』在GGO……不,在全VRMMO里创造出最强的传说,那家伙是最适合的祭品!只要杀掉ZXED、鳕鱼子以及这次大会里的Pale Rider与Garret,那么其他玩家再怎么笨,也会知道死*真的有致死力量。最强……我才是最强啊……」
  可能是压抑不住内心涌起的快感吧,恭二全身开始抖动了起来。
  「……这下子已经没必要待在这个无聊的真实世界了。来……朝田同学。我们一起进化到『下一个阶段』去吧。」
  「新……新川同学……」
  诗乃拼命摘头,然后对恭二恳求着。
  「不行啊。你……还可以回头。你还可以重新来过。和我一起去自首吧……」
  「…………」
  但是恭二却只是以看着远方的眼神摇着头。
  「……这个现实世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了。来,和我合为一体吧,朝田同学……」
  那只左手随着他虚无的声音开始抚摸诗乃的脸颊,手指跟着缠绕起诗乃的头发。
  恭二指尖的皮肤非常干燥,当手指的裂缝抚过诗乃耳旁柔软肌肤时,她就会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但是恭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一样,只是像讲梦话般持续说着:
  「朝田同学……我的朝田同学……我一直很喜欢你……自从我在学校里……听见朝田同学的事之后……就一直……」
  「……咦……」
  诗乃稍微迟了一些,才理解恭二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想通的那个瞬间她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那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喜欢着你……一直憧憬着你……」
  「……那你……」
  诗乃心里念着「不会吧」,并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问:
  「你是……因为知道那个事件……才会找我说话的吗……?」
  「那是当然啰。」
  恭二那只左手像安抚小孩子般摸着诗乃的头,同时热切地连连颔首。
  「曾经用*射杀过坏人的女孩子,找遍全日本应该也只有朝田同学你一个人而已吧。真的太厉害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朝田同学拥有真正的力量。所以我才会选择『五四*』来当成创造『死*』传说的武器啊。朝田同学一直是我懂憬的对象。我爱你……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啊……」
  「……怎么……会……」
  ——竟然会有如此乖僻的人!
  诗乃曾经以为,这个少年是现实世界里除了亲人之外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但是——他的精神早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了。打从一开始,两人之间便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诗乃的心,终于完全沉进绝望的深渊当中。她的视觉、听觉等五感都丧失了意义,整个世界逐渐离她远去。
  诗乃丧失了全身的力量。
  失去焦点而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上方恭二的双眼像黑洞般飘浮着。那双眼睛,看起来就是像通往深沉黑暗世界的通道一样——
  是那个男人的眼睛。
  那个躲在夜晚道路的阴暗处、窗户缝隙、「死*」头套深处以及所有黑暗里找寻机会的男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诗乃的指尖瞬间变冷。手指尾端的感觉开始与身体及意识分离,整个人的灵魂逐渐缩小。
  在肉体这个躯壳的最深处,处于狭小黑暗当中的诗乃心灵已经回归到幼儿时期、缩成一团。她已经不想看见,也不想感觉任何事物了。
  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是那么地冰冷与严酷。它不但夺走了从未见过的父亲,更剥夺了母亲的心,甚至还以强大的恶意带走了诗乃的一部分灵魂。
  这个世界的大人在看见她时,总是展现出看见珍奇动物般的兴趣,以及隐藏了强烈厌恶感的目光。而同年纪的小孩子们则是无情地辱骂她。
  但这个世界甚至还不满足,还想要从早已一无所有的诗乃身上夺取她的生命,她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世界就是唯一的「现实」。
  没错——这不是现实。这只是在无数重叠世界的某个相位所发生的小事而已。这些世界里面,一定也有一个「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世界」才对。
  不认识新川恭二、没发生过邮局事件、父亲也没有遭遇交通事故身亡。某个世界里一定有平凡但过着幸福日子的朝田诗乃才对。诗乃虽然在黑暗当中缩起手脚、逐渐变小并凝固成无机物,但她的灵魂还是不断追求着自己在温暖阳光中微笑的身影。
  此时,诗乃忽然又由残存下来的些许理性当中,感受到一丝丝对自己的反驳。
  没办法承受过于残酷的现实,因而逃入幻想当中的自己,某种意义上就不跟新川恭二一样了吗?
  在学校遭受霸凌、双亲的期待、考试的重压……新川恭二就是放弃这些「现实」而向假想世界寻求救赎。恭二相信只要能在假想世界里获得名为「最强」的称号,就能够覆盖过现实世界里那个虚无的自己。但现在连这个希望都已消失,所以他也因此而崩坏了。
  与恭二相同,诗乃也在名为Gun Gale Online的世界里追求着所谓的最强。而且她曾觉得这样的追求让她获得某种启发,认为找到了解决自己问题的方法。
  那只从记忆沼泽里伸出来的冰冷手掌终于抓住了诗乃,准备将她拖进黑暗深渊里,然而她却没办法做出任何抵抗,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诗乃现在只有像从深沉水底浮上来的小水泡般断断续续的思考能力,但她忽然想到……
  如果是那个少年,他会怎么做呢。
  那个被关在假想监狱里两年,在里面夺走了数条生命的少年。在他漫长的战斗当中,应该也曾失去过重要的人吧。他一定也曾感到悔恨吧?他一定也曾憎恨过那个从他身边夺走许多东西的假想世界吧?
  不,他不会这样的。他不论面临什么样的逆境,都不会抛弃自己所背负的责任。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能在与死*那场绝望的战斗中获得胜利。
  ——你真的很坚强呢,桐人。
  诗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呢喃。
  ——你好不容易救了我……我却辜负了你的好意。对不起……
  桐人说注销之后会马上请警察赶来。虽然不晓得注销到现在究竟过了几分钟,但似乎是来不及了。他要是得知诗乃被杀,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这点实在让人有点在意……
  想到这里时,思绪便起了连锁反应,某种担心像盏微弱灯火般照亮了少女内心的黑暗。
  桐人——那个光剑士跟委托人连络完后,会就这么算了吗?说不定他会亲自赶到我的公寓来耶?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要是桐人在这房间里和新川恭二遇上了,恭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会逃走还是放弃挣扎呢……还是说,他也会以手里的注射器攻击桐人呢?从刚才恭二对桐人的憎恶感来看,他的确很有可能这么做。
  或许自己是注定丧命于此了。
  但是——一想到会连累那名少年——那就——
  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话虽如此,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横躺在黑暗当中的幼年诗乃缩成一团,拒绝由眼睛或耳朵接收任何情报。这时围着沙漠色围巾的狙击手诗乃跪在旁边,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膀上低声说道:
  ……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注意到自己、只为了自己作战。所以没办法注意到新川内心的声音。不过——虽然可能已经太迟了,最后至少也该为他人战斗一次吧。
  诗乃在深沉的黑暗里缓缓睁开眼睛。一只白皙、纤细却强而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诗乃畏畏缩缩地握住那只手。
  游戏里的诗乃微微一笑,帮助朝田诗乃站了起来。只见她动了一下粉红色的嘴唇,说出简短又清晰的一句话。
  来,我们走吧。
  两个人往黑暗一踢,开始朝着遥远水面晃动的光芒上升。
  
  诗乃用力眨了一下眼,成功地再度与现实世界联机。
  恭二依然用右手拿着的注射器抵着诗乃脖子,而左手则试着想要脱下诗乃上半身的运动内衣。但是他只靠单手似乎无法顺利将衣服脱下,脸上出现了焦急的表情。不久后他便开始用力拉扯快要破裂的布料。
  诗乃假装被他拉动般将身体往左倾斜。注射器前端由诗乃身体上滑开,刺到了床单上。
  诗乃马上把握机会以左手用力握住圆筒部分,同时右手手掌使劲往恭二的下颚推去。
  在「咕」一声撞击声后,恭二往后倒去。压在诗乃身体上的重量消失了。她随后又用右掌向上推了好几次,同时左手用力拉着注射器。要是没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会随之消失。
  但目前恭二是以惯用手抓住握把,而诗乃只是以左手握住易滑的圆筒部位,所以两人间的拔河诗乃绝对处于下风。身体恢复过来的恭二一边用力将右手往后拉,一边发出怪声并挥舞着左手。
  「呜……!」
  他的拳头用力打在诗乃右肩上。当左手握住的注射器被拔走时,诗乃也由床头滚落。她的背撞上了书桌,其中一个抽屉掉了下来,里面的物品也散落一地。
  背部受创的诗乃顿时无法呼吸,只能靠拼命喘息来寻求空气。而恭二一开始虽然按着被推挤的下颚,但马上就抬起头凝视着诗乃。
  他两眼圆睁,因唾液而发光的嘴唇产生强烈痉挛。从嘴唇上的血丝看来,他似乎是咬到了舌头。不久后从他嘴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
  他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朝田同学只有我啊!能了解朝田同学的,也只有我而已啊!我一直在帮助你……一直在守护你……」
  听见他这番话后,诗乃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自己被远藤她们围住并勒索金钱时,正是刚好从旁经过的恭二出手相救——
  这么看来,那并不是偶然了。
  恐怕恭二每天都尾随放学的诗乃,直到看见她走进家门,自己才回去登入GGO等待诗乃进入游戏。
  这只能说是妄执了。诗乃虽然有稍微察觉他的危险性,却完全没注意到这恐怖的本质。这就是不肯与人交心所受的报应吗?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诗乃内心还是感到一阵苦涩。
  「新川同学……」
  诗乃动着僵硬的嘴唇这么说道:
  「……虽然都是些痛苦的事情……但我还是喜欢这个世界。我想今后会更喜欢才对。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诗乃说完便准备起身,当她把右手撑在地面上时,指尖碰到一件沉重而冰冷的物体。
  她瞬间便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是自己一直藏在刚才那个抽屉深处的物体。也是现实世界里所有恐惧的象徽。那是第二届BOB大赛的参加奖——模型*「前犬星SL」
  诗乃摸索到把手后便握住了它,然后缓缓举起这把沉重的*对准恭二。
  手中的*,就像冰块般异带寒冷。诗乃右手的感觉马上变得迟钝,麻痹感甚至已经爬到手臂上来了。
  她也知道这不是现实世界里的冰冷藏觉。就算知道这是心理上的抗拒反应,也无法阻止这种感觉蔓延。那无法形容的恐惧,就像黑色液体般由心底深处涌出来。
  一尘不染的白色壁纸有如水滩般开始摇晃,壁纸后面裂开的灰色水泥逐渐浮现眼前,木质系地板褪色成绿色亚麻地毯,突出的窗户则变成了柜台。诗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老旧的邮局当中。
  恭二那张被准星瞄准的脸孔突然融化。他的皮肤变为泛着油光的土[x],上面有着很深的皱纹,此外那张干裂的嘴里还长了一口[x]乱牙。右手上的注射器不知不觉间变成发出暗沉光芒的旧式自动*——而诗乃手里的*也成了同一型。
  预测到接下来即将出现的光景之后,诗乃便陷入极度的恐慌中。她的胃像是整个被向上推般收缩,背肌也紧绷在一起。
  不要,我不想看。我好想立刻丢下手里的黑星,然后逃离这里。
  但如果在这里逃走,一切努力都会白费。与生命同样重要的东西也会就此消失。
  自己以朝田诗乃的身分与发作时的恐惧战斗,以狙击手诗乃的身分与众多强敌战斗,或许这些经验永远不会带来任何结果。但是——
  所谓的坚强,正是朝目标前进的过程。
  诗乃咬紧牙根,以大拇指扳起击锤。刚才出现在诗乃眼前的幻觉,就像是被这声坚硬且浑厚的声音劈开般消失了。
  跪在床上的恭二凝视着瞄准自己的前犬星SL,同时微微向后退。或许是感到害怕吧,他不断地用力眨眼。
  他张开嘴,沙哑的声音跟着响起。
  「……你想干什么啊,朝田同学。那……那只是模型*吧。你真的以为,那种东西能阻止我吗?」
  诗乃将左手放在桌边,在无力的脚上灌注力道让自己起身,同时回答恭二:
  「你说过,我有真正的力量。你也说过,没有其他用*射过人的女孩子了。」
  「…………」
  恭二变得跟纸一样白的脸整个紧绷,身体更往后退了一点。
  「所以,这不再是模型*了。只要我扣下*,就会射出真正的*杀死你。」
  诗乃将*口瞄准恭二,接着缓缓移动脚步朝厨房前进。
  「要……要杀了……我……?」
  恭二边像梦呓般碎碎念着,并缓缓摇了摇头。
  「朝田同学要……杀了我……?」
  「对。要到下个世界去的,只有你一个人。」
  「不要……不要啊……我不要……一个人……」
  恭二眼里瞬间丧失了意识的光芒。他茫然地看着天空,整个人跪坐在床上。
  看见他右手松弛、注射器也半滑落到床单上,诗乃瞬间犹豫是不是该趁这个时候把东西抢过来。但若继续刺激恭二,他或许真的会完全丧失理智而攻击过来,于是诗乃继续缓缓移动到了厨房。
  当视野里看不见恭二的模样时,她立刻用力往地面一踢,转身往大门逃去。
  仅仅五公尺的距离,感觉却是如此遥远。她尽量不发出脚步声,以自己能跨出的最大步伐跑过厨房,当她跑到玄关前的踏脚垫并踩上去时……
  垫子整个向后滑去,诗乃的身体也因此倾倒。她为了取得平衡而挥动右手,结果模型*就这么飞出去,落在水槽里发出巨大声响。
  虽然总算没有跌倒,但左膝盖却整个撞到地板上,让诗乃感到一阵剧痛。但她还是拼命伸长身体,用右手握住门把。
  然而门却文风不动。这时诗乃才注意到门还锁着,于是一个咬牙解开门锁。
  当「喀嚓」的开锁声传到诗乃手指上时——
  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握住她的右脚踝。
  「…………!」
  诗乃屏住呼吸往后一看,发现失魂落魄的恭二趴在地上用双手抓住她的脚。而注射器则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诗乃为了甩开他而死命动着脚的同时,手也全力往门把伸去准备将门拉开。但她的指尖虽然碰到门把了,却还是没将它握住。因为恭二以惊人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后拖去。
  即使被恭二往厨房里拖了数十公分,诗乃依旧用左手抓住玄关的段差来抵抗。
  如果在这个地方大叫,声音应该可以传到外面,但诗乃正准备扯开嗓子大叫时,却因为喉咙深处阻塞而无法吸进空气,以致于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恭二的力量已经可以说是超乎常轨了。他那身高只与诗乃差不多的瘦小身体里,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臂力,最后诗乃的左手终于被他拖离段差。紧接着诗乃便被拉进厨房最深处。
  恭二的身体立刻压了上来。虽然诗乃已经握紧右手,准备再度往上推挤对方的下颚,但她才刚碰到皮肤便被恭二的左手给抓住了。那只手腕就像被老虎钳夹紧一般,一阵激痛在她脑袋深处爆出了火花。
  「朝田同学朝田同学朝田同学……」
  诗乃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由恭二嘴里发出的奇妙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名字。恭二双眼失焦、口吐白沫,缓缓把脸贴了下来。他靠过来的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上下两排牙齿来,像是准备用力撕裂诗乃的肌肤一样。虽然诗乃试着想以左手推开他,但左手腕同样没两下就被恭二的右手抓住了。
  诗乃虽然双手受制,但她已经打算等恭二的脸再靠近一点时,便反过来咬住他的脖子。当诗乃的嘴巴因此而紧绷的那个瞬间——
  一股寒冷气流拂过诗乃肩膀。恭二抬起头往诗乃后方看去,眼睛与嘴巴立刻瞪得老大。
  正当诗乃还在想怎么回事的瞬间,不知何时门已打开,外面冲进—个宛如黑色旋风的物体——应该是某个人,直接便用他的膝盖撞击恭二的脸孔。
  一阵「咚咚」声后,诗乃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与恭二一起滚入房间深处的谜之入侵者。
  倒地的恭二鼻子和嘴巴都流着血,一个未曾见过的年轻男性压在他身上。
  那人有着一头略长的黑发。身上则穿着同样是黑色的骑士外套。诗乃当下以为他可能是公寓里的其他住户,但是男人——应该说少年,稍微转过头来大叫时,诗乃马上就知道他的真正身分了。
  「快逃,诗乃!快去找人来帮忙!」
  「桐……」
  呆呆地呢喃完,诗乃才急忙试着起身。虽然她很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但双脚却怎么样都不听使唤。
  最后诗乃手撑在水槽边缘,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果然亲自从御茶水潜行的地方赶来这里了。这也就是说,警察应该马上就会出现。当时诗乃拼命动着无力的双脚往门口跑了几步时——
  诗乃想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恭二拥有致命性的武器。自己得警告桐人才行。
  就在她转过头,准备喊「他有注射器」的时候……
  被压在地上的恭二完全失去了理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接着桐人的身体便被弹开,两个人位置互换。
  「就是你……就是你啊啊啊啊!」
  恭二的怒吼就像巨大扩音器产生回声般,音量大得几乎快要震破旁人的鼓膜。
  「不要靠近我的朝田同学啊啊啊啊啊啊啊!」
  桐人正准备撑起身体,恭二的左拳便击中他的脸,发出了沉重声响。恭二随即将右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个凶恶的*型注射器。
  「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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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诗乃大叫时……
  「去死吧~~~~~~!」
  恭二也同时发出怒吼。
  高压注射器刺进桐人骑士外套缝隙的T恤当中,发出「噗咻!」这般细微、尖锐却相当清晰的声音。
  恐怖的是,那声音竟然与装设高性能减音器的*发射声十分相似。
  当然,诗乃所知道的只是Gun Gale Online里假想*所发出来的效果音,实际上减音器会发出什么声音她当然不得而知。然而,现在这熟悉的声音对诗乃来说,就代表着应该挺身对抗的威胁。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往前冲去。
  她几个跨步冲过厨房来到房间里,接着下意识地寻找最有效果的武器。最后她选择了桌面上的音响,右手直接拉起它的提把。
  这台诗乃使用多年的机械颇有历史,与最近的壁挂式音响相比可说是异常巨大。诗乃以腰部支撑这不下三公斤重的金属长方体,迅速将它往身后一甩——
  接着运用加上体重回转的力量,使劲朝嘴巴浮现陶醉笑容、脸上露出茫然表情的恭二左侧头部挥去。
  击中对方时,诗乃几乎没感觉到任何撞击声与触感。但恭二以极快速度飞出去之后,他的头部撞上床架角落后所发出的沉重声响,却清楚地残留在她耳里。
  过了半秒左右,头部左右两侧遭受强烈撞击的恭二才呻吟着倒地。他右手一松,高压注射器也滑了下去。
  虽然不晓得那玩意儿能不能连续注射药品,但诗乃还是先将它夺了下来。这时恭二已经翻起白眼,持续发出低沉的呻吟,看样子他暂时是没办法动了。
  虽然考虑要拿皮带或其他东西将恭二的手绑起来,但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诗乃去做。于是她转过身子……
  「桐人……!」
  然后朝向倒地的少年蹲了下去。
  这个与游戏内角色同样纤细的少年以半开的眼睛认出诗乃后,以沙哑的声音说:
  「被摆了一道……没想到……他会有注射器……」
  「你被刺中哪里了?」
  将注射器丢在一旁后,诗乃飞快拉下桐人骑士外套的拉链。
  得赶快叫救护车,但在那之前该先急救,不过要怎么做才能把毒素由胸口清出来呢——诗乃脑里不断浮现各种杂乱的想法,手指也开始发起抖来。
  夹克里面是一件褪色的蓝色T恤,而刚好在心脏正上方的位置有一处令人感到忧心的污渍。虽然不清楚注射器所发射的药物究竟有多少「穿透力」,但应该不是薄薄一件T恤就能阻挡的东西才对。
  「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死掉!」
  诗乃一边发出哀嚎般的细微声音,一边将T恤衣角由牛仔裤里拉出并且整个卷了上来。
  桐人那像被削平般的肚子与胸膛立刻整个外露,以男生来说他的皮肤算是白皙了。然而胸膛中央偏右,也就是T恤有污渍的地方——竟然贴着一块奇怪的东西。
  「……?」
  诗乃愕然地凝视着那样物体。
  那是一个直径约三公分左右的圆形物体。银色圆盘周围可以见到由[x]橡胶所制成的吸盘。而圆盘边缘又延伸出类似插座般的突起物,但上面却没有连接任何东西。
  金属圆形物体的表面湿透了,还有一道涓细的液体往下流。那透明状的液体应该就是恭二所说的致命药物「Succinylcholine」。
  诗乃急忙看向地板周围,并在找到面纸盒之后立刻抽了两张面纸,接着慎重地擦拭那些液体。她将脸靠近到距离桐人肌肤只剩几公分的位置,然后详细检查谜样贴片附近有没有高压液流侵入的痕迹。
  不管再怎么看,桐人胸口依然看不见有任何伤痕。高压注射器前端应该是透过T恤刺中了这个直径只有几公分的金属圆,而发射出来的药物全都被这个坚固物体挡在身体外面了。她试着将手放在贴片上,马上就感受到强而有力的心脏鼓动。
  诗乃眨了眨眼睛并将视线上移,看见桐人依然闭着眼睛呻吟的脸孔。
  「喂……你听我说……」
  「呜呜……不行了……我呼吸不过来……」
  「喂,你听我说嘛!」
  「……可恶……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遗言……」
  「贴在你身上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咦?」
  桐人再度睁开眼睛,低头往自己胸膛看去。接着他立刻惊讶地皱起眉头,然后以右手手指触摸金属圆。
  「……难道……药都打到这上面了?」
  「好像是这样……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嘛……应该是心电图屏幕装置的电极……」
  「什……什么?为什么有这种东西……你心脏不好吗……?」
  「没那回事……只是为了应付『死*』的手段……对、对了,由于我着急地乱扯,所以线断了却还有一个留在身上……」
  桐人用力吐了口气之后才轻声说道:
  「真是的……差点被吓死……」
  「我……」
  诗乃双手使劲抓住桐人的脖子,然后将他往上抬。
  「——才真的被你给吓死了呢!我、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死掉了耶!」
  可能是叫完之后紧张感整个消失了吧,诗乃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她用力摇了摇头之后,才将视线往倒在稍远处的恭二移去。
  「他……还活着吗?」
  桐人一问之下,诗乃畏畏缩缩地伸手握住恭二瘫在地上的右腕。还好,他手上也传来了清晰的脉搏。虽然有考虑要把他绑起来,但诗乃实在没办法继续注视紧闭双眼的恭二,只好别过头去。诗乃现在已经不愿去想关于恭二的事情了。心里虽然没有一丝怒气或悲伤,却有着严重的空虚感。
  诗乃蹲在地上,茫然看着滚落在地的无针高压注射器——或许应该说是真正的「死*」几秒钟,这才终于开口说道:
  「总之……先谢谢你赶来帮忙……」
  桐人与平时一样单边脸颊露出微笑,接着摇了摇头。
  「别客气……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而且还差点迟到了,真的很抱歉。因为菊……委托人他一直听不太懂我的解释……你没受伤吧?」
  诗乃点了点头。
  这时,她的双眼突然流出了液体。
  「咦……奇怪了……」
  明明脑袋里就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流过脸颊的泪水却不停增加,滴落于地。
  诗乃闭上嘴,动也不动地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她知道只要一开口说话,自己马上就会嚎啕大哭。
  而桐人也一样没有任何动作,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诗乃注意到远方传来警车声,但眼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滴泪珠默默地滴下,她这才意识到——那充塞胸口的空虚,源自于深沉的丧失感。
  


[ 此贴被SOSG小说组在2011-06-02 14:3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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