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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下载][虚渊玄]鬼哭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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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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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猜你喜欢: 美足漫画, 二次元美足, 鬼哭街


鬼哭街

作者 虚渊玄(nitro+)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
图源 衰到不行(感谢A一乃谷刀子X帮忙扫了插图)
录入 衰到不行 夜の光
校对 衰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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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舞台为近未来的上海。
21世纪初、随着Cybernetics技术的实用化,通过肉体的机械化,轻而易举的获得超人般的机体能力。
为此,由于技术成熟而颓废了的犯罪都市中,无比凶恶的义体人们横行于世。

出错的未来、由谁选错而来的世界。
犯罪结社——青云帮掌控的上海,一个男人回来了。
他名为孔涛罗。
曾经帮会的杀手。
凭借肉身与义体人抗衡的『电磁发动』的使用者。
由于伙伴的背叛在外地,曾徘徊于死亡线上的他,经过一年时间返回了上海。
背叛者们已经掌握了帮会的大权。
不仅如此、连涛罗最爱的妹妹也遭到虐杀。
怒火焚心的涛罗,
他的手紧握着复仇的剑。
仇人有五个。
各个都是凶恶无比的义体人武义者,
为了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血祭,
孤高的剑鬼奔走于魔都上海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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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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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S团三星级★★★

1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啊……唔……”
钢铁手指爬上了少女的胸部,少女痛苦地呻吟着。
坚硬且冰冷无情的手指蹂虐着少女的肌肤,同时,触碰女性的触觉装置和手指一样……不,是比那更加敏感地贪图着少女细嫩肌肤的柔软和温暖,然后传达给樟贾宝的大脑。
樟双臂的构造并不适合抚摸女人。那并不是在爱抚柔软的肌肤,它会在对方的肉体还来不及感到痛苦的时候就将对方撕成碎片。那是远远超过法确定规格的重装甲机械手臂。
樟在用这双手臂撕裂摧毁了无数敌人后,才获得了今日的地位和威名。“金刚六臂”樟贾宝……在武林中已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唔……呼……!!”
少女的喘息声已接近惨叫了。即使这样,樟也没有放松力量。
就算没有掌握好力度,将这纤细的身体碾成了肉末……也不算什么大事。到时候再修理就行了。
正如樟的手臂一样,少女的身体也是人造产物。纵使她有完美的四肢比列,洁白无瑕的肌肤,娇嫩的触感,都不值得人们为之赞叹。那些都只是设计好的东西。少女是玩赏人偶……不是女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她只不过是仿造女人用树脂和碳重组而成的躯体而已。
集电脑机械化技术的精华于一身的玩赏人偶绝不是廉价的玩具。
但一般说来,和机器*玩只是二流的消遣。只要不是那些专门有此怪癖的人,普通人是不会花大把银子去泡人偶的。
就算她看起来再怎么赏心悦目,提供的快乐再怎么销魂……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吧?真正让雄性感到愉快的是,贬低她,让她屈服,掠夺她……玷污她。这种凌辱的感觉才是侵犯人类女性的乐趣。
人是有心灵,有灵魂的,正因为如此,伤害他人才会感觉到愉悦。而从空虚的人偶那里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在拿到这个特订品之前,樟自己也瞧不起那些人偶爱好者。
但是,只有这个名叫“妈祖(注:沿海居民信奉的神祗)”的人偶除外……
“啊……呵……啊……”
油压电子管发出毫无生命力的呻吟声,每当近乎凶器的手指抓紧少女柔软的肌肤时,她都禁不住胆怯地浑身颤抖。
当然,也有一些人偶的程序中事先设定好了此类模拟感情的动作,并表演出来。但樟的人偶流露出的表情和她们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这是一种光凭理智无法感觉到的共鸣。就像猎犬从逼到绝境的兔子身上嗅到恐怖的气息一样——受虐者的精神本能地发出了动物一样的恐惧。
她的手指死死地揪着床单,像是即将搦死时拼命地挥舞双于想受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眼角甚至渗出了眼泪。
这种痛苦,喜悦,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般的人偶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在这条烟花街人人皆知——樟珍藏的玩赏人偶有着不同之处。只要用眼睛看见,用手碰触到,就会察觉到达点。
樟将珍藏的人偶出借一晚,就能得到和头牌花魁同样的价钱。
如果他只是路边拉皮条的人,恐怕就会成为被嫉妒怨恨的众欠之的吧,但樟是上海赫赫有名的“青云帮”中的一员……而且他是凭自己的双手爬上干部之位的,现红已经君临磨坊街,成为这条烟柳巷的首领。
就算身边都是烟花街最漂亮的美女,他也一个都看不上眼。大家都感觉很奇怪——那个人偶究竟是什么东西?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包括樟在内,只有六个人而已。
明明是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机械,很驯服的,没有任何满足感的陈旧的人偶*……可身经百战的樟,却依然毫不餍足地沉溺在这副机械肉体上。
他也玩真的女人。即使说这条街上的所有*都是樟的私人财产也没有任何不妥。他也确实探索过不同人之间的愉悦感。但是……
“呼——”
办完事的樟没有沉浸在余韵之中,而是立刻起身点了一支烟。
外面依然下着暴雨。暴雨洒落在这条街上,亦或是洒落在这片天空下的每个角落里,将所有有害污染物送上末路。被反复凌辱的天空,现在流着复仇的眼泪。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又还给了大地,让街道,让所有人变得更加肮脏。
樟讨厌雨。不仅仅是他,在这条街上没有一个人会喜欢雨的。
浓缩在云中的所有毒素都随着雨水倾注而下,根本不会有在这时候出门的傻瓜。平时在魔都为所欲为的人们现在也都各自藏匿起来,等待着这场诅咒之雨的结束。
樟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扫掉心中的忧虑和不安,看着旁边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的人偶。
急促的呼吸,浸满汗水的肌肤。刚刚受到了远远超过制作厂商动作保证的对待,奄奄一息的人偶还没有任何回复的迹象。
和这种东西玩,已经将近一年了。无论感觉再怎么好,也是个马上就玩腻了的玩具。在刚得到她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樟已经没有放弃这个人偶的意思了。
空洞的树脂眼睛的深处,偶尔闪过一丝……与模拟情绪明显不同的,玄妙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就连樟也不明白。如果是制作这个人偶的男人的话,大概会说是“哀伤”吧,但是樟对那种语言游戏没有兴趣。可尽管如此,他对于那个眼神,还是很介意……
对了,是那个女人。与一年前,自己侵犯的那个少女同样的眼神。
樟和他的那些伙伴聚集在一起轮奸并毁了她。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也许还可以像孩子的游戏一样结束,但那一夜不一样。
就连侵犯过无数女人的樟,也发疯似地堕落地沉浸在那副躯体中,甚至忘记了自我。
她不仅仅是容貌和身材好,更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好似稀有品种的兰花一样惹人怜爱。
仅仅是教养和身份不同,女人的味道就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吗……樟之前认为女人只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而那次体验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她的悲鸣和呜咽,乞求宽恕的啜泣声……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阴暗的愉悦就会涌上心头。
虽然时间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但恐怕再也品尝不到那种兴奋了吧。当然,对那个女人来说,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恐怕是无限的地狱吧。
  这个人偶应该,说是那个宴会的纪念品吧。是分给所有参加者的礼物。
或许玩弄这个人偶,就能让自己品尝到那晚的余味了。他心里想着,也算给了自己一个答复。毕竟普通的*他早就玩腻了。
人偶也有不少好处。至少不会背叛主人,也不会得意忘形。这种玩具不会像那些真正的女人总是引起一些麻烦事。如果她能像真正的女人一样有情趣的话,就无可挑剔了。
最重要的是她能给自己挣钱。人偶受伤了也好.磨损了也好,都能修理成原样。而且她和肉身不同,也没有什么使用年限。就算是借给其他男人再怎么虐待,也完全不用吝惜。
等这场雨停了之后就让她再接客吧。樟想着,将嘴里的烟蒂扔向窗外。
……叮。
雨中,宛若呢喃细语的铃声响起。
……叮。
听到这熟悉的铃声,那张曾和铃声同在的笑脸又一浮现在眼前。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无比珍贵的,最心爱的她的笑脸。
铃声消失在轰隆的雨声中,追忆的幻境也骤然消失。
沉重的雨声从四面八方逼近,仿佛想将忧愁禁锢于此一般。氲氤的水雾中,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
再没有第三个人喜欢在雨天的上海旧城本周,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两个人。
一个是瘦瘦的高个子,身穿一件外套。他身边是一个只到他腰际的矮个子。
高个子……是个一眼看上去感觉有点像鬼魂的男人。凹陷的双眼,阴郁的眼神,还有瘦削的双颊。
耸起的肩膀上披着一件黑农,衣服的绽开处露出了电热线和满是裂痕的液晶面板,那件外套恐怕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藏有恒温装置的耐环境外套吧。不用说,它应该早就无法正常发挥功能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遮风蔽雨的效果。
外套下的身体和长靴都布满了累累的污痕。那身打扮看上去很像在小巷里饱受风吹雨打的流浪汉。但他双手携带的东西却完全颠覆了这一印象。
他左手握着一把刀。与随处可见的“柳时刀”不同,刀身很细,而且不是很弯。同道中人称之为“倭刀”。那是种行家才用的刀,硬度极佳,突刺和斩击都不在话下。
没有光泽的黑色刀鞘也好,朴素无华的刀柄也好,尽管看上去不像是宝刀,但它却给人一种无尽的沧桑感,让人不禁联想到它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那使用过度的累累伤痕正是利刃的证明。
而他右手握着一只装饰着精致铃铛的银色手镯,尽显精雕细琢的风雅。毫无疑问是个绝品。戴在贵人手腕上也就罢了,衣裳褴褛的男人戴着它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叮。铃声再次响起。
轻轻的声响涟漪般蔓延消散的那一刹那,男人的脑海里又浮想起那段柔情的记忆。
水滴打在他的肩上,他低着头,男人——孔涛罗凝视着湿透的手中紧握的银色铃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往身旁瞟了一眼。他的眼神比眼神比烟雨迷蒙的天空更昏暗。
“……喂。”
涛罗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向身边的另一个人影——纤细的矮个子说。在这种地方,矮个子的容貌在某种意义上比涛罗更引人注目。
倾盆大雨中,矮个子少女冷得瑟瑟发抖,头发也湿透了,但他并没有抱怨一句。她沉默地停在原地,空洞的眼神一动也不动。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少女不是人类。
她只是一个模拟年幼孩童的玩赏人偶。就算这种纤细的身躯无法诱发雄性的原始欲望,至少也能引起特殊嗜好者们的垂涎。
玩赏人偶原本就是为了满足人们被禁锢的欲望而制造的。市场上出现这种供特殊嗜好者玩乐的型号也不足为奇。
听见涛罗的呼声,人偶少女缓缓地抬起头仰望着他。走路的姿势,眼睛的动作……举手投足都十分机械生硬。很明显,她只安装了能够独立运动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程序。连处于出货状态的半成品人偶的动作都会比她更自然一些。
“……”
涛罗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应该如何跟这个奇怪的同伴打交道。
事到如今,他仍对把这个东西托付给自己的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不,应该说他几乎没有相信那男人的话。
但是,如果“左道钳子”的承诺包含了一丝真实,他都会不惜牺牲性命去尝试。所以,尽管这个赌注只为了那一丝真实的可能性,他仍觉得有一拼的价值。
涛罗沉默地把左手的刀递给了人偶少女。
尽管没有输入声音指令,但凭最低限度的举止辨别,人偶明白了涛罗的意图。她生硬地抬起手臂,接过涛罗的倭刀。
对少女纤弱的身体来说,手上的重量或许太过沉重了。刚接过刀,人偶就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她忙退了两步,总算勉强维持住平衡。
涛罗冷冷冷冷地看着少女危险的举止,然后抬头仰望眼前笼罩在烟雨迷茫中打大楼。
地址没错。这座陈旧的大楼承受过上世纪末再开发的狂潮。古雅的装饰艺术或许要追溯到百年前的法租界时代,而现在看起来已经与奇迹无异了。
如今这座大楼里蛰居着一群很奇怪的家伙。在最顶层的阁楼里谋生的那个人就是涛罗这次的目标,也是他要搜寻的五个人中的第一人。
大雨如瀑布般沿着外套的表面直泻而下。雨水渗透厚厚的衣料,冰冷的温度冻彻了男人的脚膀和后背。
全身热血沸腾,而身体内部却如冰柱般寒冷。此时,竟感觉冰冷的雨点打在肌肤上十分舒畅。
现在马上去“拜访”他肯定是下下之策。外头下这么大的雨,不会有客人来烟花街找乐子的。对方肯定会产生怀疑。
先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把衣服晾干,看起来不那么可疑了再去吧。现在只能等雨停了。
……叮。铃声的私语又回荡在雨中,
之后,只剩缠绵的雨点落在无人的街道上。

樟打第一眼看到那个客人就心生厌恶。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个一贫如洗的顾客。平时的话这种家伙就算想在大门前稍作停歇他都不会容许。
但那男人冲着大门的监视器,像变魔术一般,从怀中取出了一捆钞票。既然人家说是能把定金全部付清,他这边自然也就没法找岔了。
“……”
樟还没清闲到去招待身份不明的人,但这个稀客没有任何危险性。当他站在门口时,樟就已经使用大量检测器将他浑身上下都扫描了个遍。
结果证明这个人完全安全。来客既没有带小到牙签之类的凶器,也没有显示他是人体兵器的反应。
令他吃惊的是,男人不仅手无寸铁,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人工部件。别说是非法部件了,就连医疗部件,肝脏机能强化部件之类的都没发现。现在拥有这种完整肉体的人类已经不多见了。
考虑了一小会后,樟打开了自动锁。
“……好,请进。”
“……”
仔细一打量,更觉得这客人不顺眼。
  既然要靠女人赚钱,就得培养出一眼看穿客人需求的好眼力。樟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他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也一点都不像是想来寻欢作乐的。
过来玩女人的男人不会像他那样无懈可击。他的气质像出出鞘的刀刃一般冷清。
但他本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强硬,行为举止都很柔和。然而这种“柔和”让人感觉更危险。就像瞄准目标的蛇一样.完全不能粗心大意。
一眼看上去这个男人就是那种最好不要在无人之处与之独处的家伙。不过,带钱过来的客人毕竟是客人。更何况樟没有任何理由害怕这个男人。
这间房子里布置的安全防犯系统是万无一失的。从来访者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起,房间四周装置的微波*就已经对准了他。现在*口也在追踪着他。
*的*透过Direct Interface(注:简称DIS,直接神经接口)和樟的脑部连接在一起。如果有需要,樟连小指都不需要动一下就能将对方打得粉身碎骨。
更何况樟本身就装植了一百二十公斤以上的非法部件。“金刚六臂”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在他看来,手无寸铁的肉身人类就跟还睁不开眼的小猫仔一样。如果他敢闹事的话,把他的人“送走”,只留下钱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在哪听说的……不过你这样不请自来我很为难啊。我们有自己的接待手续,不预约的话……”
樟的话音未落,男人就将叠好的纸片递到他面前。
在空中用手指灵巧地将其展开。
樟的义手尺码很大,但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能进行与外科医生相媲美的细致工作。只不过他本人没有外科医生的知识和细腻。
用纸浆滤成的白纸上留下落款的墨迹和朱印。没错,那正是青云帮的介绍书。
亲笔书信看上去有点不符合时代潮流,但在数码万能的时代,手写的可信度反而更高。纸是帮内的工匠亲手制成的特制品。龙飞凤舞的狂草墨迹中巧妙地掺杂着几句黑话。外人魁不可能复制仿造的。
“……这个是?”
“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
“嗯……”
持有帮内的暗号并且能解读,这男人无疑与青运帮有所瓜葛。这样的话,樟也不能刁难对方了。
“那么?你是喜欢人偶吧?”
“我对普通的玩具没有兴趣。”
男人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没然后饱含深意地望着樟,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听说你这儿与众不同的人偶。“
“喔哟。”
樟毫不怯弱地从正面接住了男人的视线,但内心仍在揣测对方的真实企图。
“光是听说就预付了五干元的定金吗。够爽快,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值这个价吗?”
“我可没那么说。”
樟对自己的商品满怀自信地微微一笑。
“记得别弄坏了。”
樟打了个响指,叫出了他最引以为豪的玩赏人偶。
在衣帽间等候的妈祖来到客人面前。
她的构架是爱马仕(注:著名时尚品牌)最新流行的模型。皮肤和头发的质量自然不用说,可更换的零件全都换成了最高级的零件。睫毛和虹膜的处理等也都花了大价钱。
但与表面的光鲜艳丽不同,她走向主人的脚步却格外小心翼翼,让人有点放心不下。感觉就和不懂如何献媚的*妇女一样。
玩赏人偶的行为举止全都是由程序控制,可以进行精确无误的动作。即使是同一个人偶也可依靠安装不同的软件,完美地在线出入宫廷女官般的高雅,又或是像顶级模特般的魅惑。
如果是花大把的钱期待一流女性的男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梦想幻灭了般。但是……
“……真是了不起的人偶啊。”
“喔,你能明白?”
樟之之前敷衍的笑容终于加上了一丝真心。这个客人……很有眼力。看来他是玩人偶的老手了。
对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机械人的玩赏人偶来说,再现“自然”的举止本来就是很困难的。这和演员的演技一样。朴素自然的演出比做作的表演要难上很多。
“光靠已有的感情引擎,是调教不到这一地步的……完全独创的脚本啊。是谁写的?”
“这不是写的……”
得知男人的身份和嗜好都货真价实之后,樟放松了警戒。
他也知道不应该光明正大地吹嘘。但是,包括樟在内的帮内干部们拥有特制玩赏人偶的事在帮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无论这个男人与青云帮有何瓜葛,那张写有暗号的白纸可以保证他的身份。这家伙绝不可能是警察的走狗。
“比如说……你看。”
樟从容地伸出自己巨大的义手抓住人偶的头部。眼看油压驱动的控制器就要把陶瓷制的头盖骨捏碎的那一瞬间,义手骤然停下了动作。
“!?”
妈祖她……纹丝不动。没有表现出任何自卫功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她是来不及反应。瞳孔张得大大的,嘴角止不住地颤抖,硬生生地咽下了惨叫声……人偶全身都僵硬了。
“……是吧?”
樟将握住人偶头部的手臂收回,人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但肩膀仍在颤抖。她伏着身子仰望着樟,眼眸里充满了近乎悲哀的凄惨色彩。
那是恐惧。那个人偶表现出了害怕与怯畏。没有生命的机械人偶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反应的。
“这家伙的感情是……与生俱来的。”
“……与生俱来的?”
“还要我详细解释吗?”
“啊,原来如此……”
男人仍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凝望着人偶,平淡地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魂魄转写’吗?”
电脑刑法中最大的禁忌。但男人提到这点时,语气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摇。
“别装模作样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你的脸上明明这么写着。”
当男人说出“魂魄转写”这四个字时,樟便能确定他是一个人偶狂了。
“……”
男人继续谈论的内容涉及到了尖端专业领域。
  “注入了多少才能让她这么像人类?”
“大概百分之二十吧。”
“……”
男人沉默了,这次他是真的震惊了吧。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
“吸出这么多,母体不是一下就坏了吗?”  
“才不会那么浪费昵。”
“全部吸出来了……百分之百。然后将其分成五等分。”
樟这句话相当于坦白自己杀过人了。
魂魄转写的违法性不仅再与伦理问题,因为这一行为不但会给提供转移源的人体带来强烈的痛苦,同时脑部也将遭受严重伤害。如果反复进行的话母体就会成为废人。
百分之百吸出……为了制作这个人偶而牺牲的人类,在大脑储存的所有信息都被吸出后,自然逃不过一死。当然,这一过程本身更是生不如死。

男人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是已经心知肚明了,还是心满意足了,或者两者都不是。他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坐在地板上的人偶的容貌。
“……”
和男人说了那么多话,但他却丝毫没有反应,对于男人的态度,樟开始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安。
这个男人让身为这个房间和玩赏玩偶名副其实的主人的樟都感到危险,可见他的沉默有多么可以了,沉默之下隐藏着某种东西。
这个男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仿佛事先就已经知道樟和这个人偶的秘密了……
(莫非……这家伙……?)
樟傲慢的态度骤然一变,挤出一脸笑容。
“喂,莫非我以前曾经见过你?“
“……”
“你可能也知道吧,我……出于某种原因,辨认不出人的容貌。”
实际上,樟曾经在进行神经中枢改造时,因为庸医的手术失误而患上了容貌识别障碍症。他的脑后遭受过外部创伤,产生了视觉障碍,无法分辨他人的长相。在非法人体机械手术盛行的时代,这种事故并不罕见。
但是,过去暂且不提,如今这种识别障碍症已经很少会给人带来严重的障碍了。这也是人体机械化改造普及带来的恩惠。比如说,樟的听觉神经已经机械化了,所以他可以对照已经记录的声波来识别说话人。
男人的声音并不“耳熟”。所以樟一直以为他是初次见面的人。但是见过他的可能性也并非完全为零。由机械处理的记忆在这种微妙的方面往往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也有可能是过去的老朋友,但数据已经删除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
男人的声音比之前更平静了。甚至听得出一丝温柔。
“我不会介意的。”
“是,是吗。”
果然不是错觉,男人的气质完全改变了。他轻抚着人偶的脸颊,就像在抚摸易碎品一样,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但这种突变并没能让樟安心,反而加重了他的不安。
“我能明白的。外貌和声音再怎么改变也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人……仅通过一点点的气息就能认出来的。”
他的声音极为温柔,和刚刚判若两人。这个男人的笑容比刚才如同戴上面具般的毫无表情更加令人不安。
他仿佛在和哪儿的什么人。或是幽灵之类的东西在说话……对了,这个男人,从刚开始就没有看过樟一眼。
“你也忘了我吗?”
“……啊?”
男人的眼中依然没有樟的存在,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人偶。已经毋庸置疑了。男人……在和人偶说话。
“我还记得,绝不会忘记。”
“……”
“曾这样给你梳过头……你的头发又细又软……我总是称赞你来着,还记得吗?”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这里面。”
男人怜爱地托起玩赏人偶的下巴。
“现在的你只剩下两成了。所以你不认识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突然,房间的灯光熄灭了。
“!?”
停电吗……即使是停电,也应该立刻切换成备用电源,但灯光熄灭后,完全没有重新点亮的迹象。
樟的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他忙通过脑内的接口呼出房间的安全系统。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所有的电子机器都停止了反应。应该不是故障或是程序被冻结了。是所有的及其都停止了物理运动。
“怎……怎么回事!?”
自动锁失去了动力动力也无法运行,玄关的滑动门现在只不过是一堆木板而已,一个小小的人影将门拉开,出现在樟眼前。
可爱的少女看上去并没有危险,但她手里恭敬地捧着一把倭刀,很明显来者不善,不请自来的入侵者用生硬的动作跨过门槛.但警报和迎击装置都无法工作,少女毫无阻碍地闯进屋内。
樟开始有点恐慌了.
投入巨资安装的安全护卫装置起不了任何作用。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一台两台机器发生故障还有可能。但所有机器同时失灵……
“你到底是……”
是这家伙吗?是这个男人造成的吗?但是……果真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连碰都没碰一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做了手脚呢?
“我的声音没有留在你的数据中……是因为你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吧?樟贾宝。”
“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电磁波。通过闪电等高能量现象产生的电磁波能使所有的电子装置导体产生电磁感应,数毫秒内就能将其破坏。
装在身体上的机械化服装,能够抵御某种程度的EMP(注:即电磁波)。所以樟和他的玩赏人偶才能平安无事。但是,如果近距离发射电磁波的话就不同了。
樟知道如今的确还存在这种武术。内家拳法的奥义之一……通过特殊练气,在掌内形成电磁波,在接触的同时发射“出来。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武术也相应地逐渐改变,祖先的武术大系衍生了这种新“功”。
对机械专用气功术——“电磁发劲”。光凭赤手空拳就能打败机械改造人的杀戮绝技。
“你是……”
樟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只有那个男人……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修炼之后,学会了这门功夫。
江湖人称“紫电掌”的孔涛罗。一个他认为绝对不会再想起的男人。
“你应该已经死了!”
话说到一半,樟改了口。
“你已经死了……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是的,樟。我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T
男人的声音如坚冰般寒冷。听上去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了。仿佛是从黄泉地下吹出来的凄风一般。
“我曾与你们共吃一锅饭,与你们交杯盟誓结为义兄弟……然而,我们早已恩断义绝,今日的你我只有刀刃相向这一条路了!”
樟陷入难以抑制的恐惧之中,少女默默地伸出了刀。
“孔涛罗在澳门已经死了。如今在这儿握剑的只是一只鬼……复仇之鬼!!”
随着一身杀意凛凛的出鞘声,男人拔出了刀。
与亡魂的交锋。樟早已被恐惧吞没,但仍不忘接二连三地出拳,不愧是曾经驰名天下的勇士。
机械化的右臂不断地发出“丹凤朝阳”。那是出自名门正系——少林拳的一招。一只手臂就达到二十二三公斤重,最快拳速是秒速二百六十米……破坏力甚至可以与坦克相提并论的钢拳向涛罗袭来。
光是沐浴在拳风之下就会产生脑震荡。如果被拳头直接击中的话,尸体将会不[x]形。极具杀伤力的钢拳随便哪拳打中就能将涛罗的身体组织全部解体……
樟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当他的拳头落空时,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是刹那间闪过的剑锋……将樟的拳头弹开了吗?
那么就将他的剑击得粉碎吧,樟的左拳使了一招 “左穿花手”。那种倭刀的纤细刀身肯定会像木头一样被击碎……
他充满信心的一招又没打中。在触碰到涛罗的刀的那一刹,他便感觉到打空了。
“呜喔!!”
伴随着一声怒吼,蟑接二连三地挥拳。第一式“闯少林”的三七手……间不容发地从左右同时改变轨道连续袭来。
涛罗纹丝不动。只有刀锋划出的银光如飞沫般溅散在空中。每次樟的攻击都被其引到错误的方向而落空。
引以为豪的拳头完全不听使唤。刀光如弦.描出一道道绚烂的轨迹。
并不是涛罗的刀弹回了樟的攻击。而是刀身像是缠住钢拳一般,引诱它靠近自己。他像是亲自在为敌人的攻击火上浇油一样。
于是,樟的出拳速度更快了。这种节奏只要稍稍打乱一下方向,就会偏离目标。
这种闪躲重型武器的轻松招式,毫无疑问正是藏天流剑法的“波涛任棹’’……以轻制重,以慢翩快。这正是中国武术深奥的“内家拳”的精髓。
对樟这种只依靠身体能力的“外家”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境界。
“可恶……”
樟解除了神经系统极限控制装置。同时卸下了肩上厚重的装甲。
“该死的家伙!!”
只见他双手同时使出挂拳、盖拳、劈拳、抛拳、横拳六段式的必杀技“阿修罗愤怒弹”。就连一般机械化肉体的体的出拳速度和威力也都能打到江湖高手的水平,更何况樟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极。
左右挥出的拳头速度已经超过了动态视力的极限,无数残影同时向涛罗袭来。这正是樟被成为“金刚六臂”的原因。
只是樟在拳风的呼啸声中,确实听到了——拳手和刀刃交锋的对面,传来了带有侮蔑的冷笑声。
面对怒涛般的猛击,涛罗的刀更轻更快更柔韧……在黑暗中翩然起舞的刀轻松自如地操纵着以最大速度连续出拳的拳头。
“怎么可能……”
一个连击接着一个连击,然而恐惧感却一点点吞噬着樟的思维。
樟挥动着双臂不停地进行猛烈攻击.但涛罗依然凭着右手的一把刀便接住了他所有的攻势。而空出的左手……缓缓地张开五指伸向天空。
那只手对樟来说和大炮毫无二两样。涛罗肯定会使出那一招的,那只左手……当触碰到掌心的时候,樟的性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不能碰触到。绝对不能碰触到那手掌。
刀只不过是吸引敌人的幌子.再怎么锋利的刀。一击两击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我的身体已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用钢铁打造的。但是,只有那家伙的手掌……

与樟的焦虑相反。两人的距离如噩梦般越来越越近,有几毫米了。很快就将置身于他的掌风之下了。
“一定要躲过去……。”
漳在心中狠狠地告诚自己.但那已近乎祈祷了。
对手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一定会有极限的。从肺部吸入氧气才可活动肌肉……这种低效的器官不可能赢得了机械驱动的义手。他以这一速度持续挥刀的话。不久肯定会气喘吁吁的。
但是涛罗的剑没有出现一丝迟钝的迹象.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但这样下去的话……在涛罗用尽力气之前.自己的手臂反倒会因为过热而停止运行吧?
“不可能……不可能!”   ,
焦燥不安的樟已经忘了所谓内宗的含义。
内宗高手手持武器时,考的不仅仅是武器本身。他们靠的是从丹田发出的真气,即使普通的布条也能变成剃刀,木片也可变为铁锤。
同样,钢刀将……
改变钢刀的结果只能是因果规律的断裂。它能将所有有形之物割裂,造成绝对不可回避的破坏。
樟听到的只是一刹那的风声。极其锋利迅速,只留下了气流的响音。那绝不是——钢铁和钢铁相撞的声音。
然而樟的右臂脱离的肩膀,飞出了视野。仿佛是手臂已经对无路可走的主人死心,主动抛弃了樟的身体一般。
不该小瞧他的刀术。当内家功夫练到极致的境界时.就没有什么能阻止那把刀了。涛罗已经争取到了运气的时间。在这场战斗开始延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樟的败北。
在惊愕与绝望中,樟忘记了收回剩下的左臂。
早已失去了目标的左臂。一口气冲向地板……撕裂了地毯,甚至冲破了钢筋水泥砌成的地面,深深地扎了进去。
几乎与此同时.砍飞的右臂以最后挥出时如炮弹般的气势穿过房间.破坏了对面的墙壁.
樟放下心来.眺望着墙壁上砸出的大洞。被砸得粉碎的墙壁尘骸高高扬起。从中可以隐约看到的铁屑……是自己曾经坚硬有力,天下无敌的手臂。
凭借那拳头樟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他深信自己永远不会再次屈膝,然而……
一只脚踩在了刺穿地板的左臂手肘上。是涛罗。正当樟被自己百倍的事实夺取所有心思的时候,涛罗如蜻蜓点水般地绕到他的身后。
他的左掌贴在樟的延髓上。冰冷的触感,完全不像是人类肌肤的温度。感觉与钢刀一样无情。
樟平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樟瞬时明白了。那是用内力放出电磁波的秘传邪法功夫。当萦绕在丹田的真气从掌中放出时……神经系统已经被机械化的人类将难逃一死。
已经无法拔出埋在地板下的左拳了。恐怕只要一看到樟有不对劲的举动,紫电之炎就会将他的脑袋烧毁吧。
“我……跟他们不一样。”
身处死亡深渊的边缘时,人总会变得多话起来。樟还没到那个程度,但也想说出几句像样的话来。
“的确……我对你妹妹所做的事,应该道歉,我,我道歉!!但是我,我没有杀死她!把你妹妹害成这样的是……“
“是啊。不只你一个人。我很清楚。”
涛罗的声音如低吟般轻浅。感觉不到任何杀气……或许应该说,他完全没把要杀的人当作人来来看。
“他们会一个不剩地随你而去的。首先是你。樟贾宝,去地狱为大家占好座位吧。”
随后,灼热的无形火焰注入了樟的颈椎。
手掌中发出的电磁波以狂岚之势穿过防护盾,在布满钢线的中枢神经引起了电磁感应。
“哇啊啊!!!”
剧痛以光速传遍了樟的体内,宣告着他植入全身神经的电子零件已经完全被烧毁。
打个比方的话,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相当于将全身皮肤的痛点裸露出来并将其置于硫酸之中。
“呜哇哇哇哇!!!!”
血肉之躯永远尝不到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剧痛……这就是机械化杀手“紫电掌”。
“啊,啊……呜,啊啊……”
但是,这一人间地狱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面对超出了允许量的刺激,樟在肉体毁坏前,精神已经先崩坏了。他很快便去了那个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世界。接着,与神经系统一样机械化了的循环系统也停止了运行。氧气和营养停供给之后,大脑开始缓慢地坏死。
不知该成为尸体还是残骸的人形零件开始崩落,沉重的震动摇晃着地面。涛罗俯望着这一切,双眸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慨。
“……”
在封住樟的拳锋的那一刻,涛罗的愤怒已经沉入了胸底。
杀了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价值。
让他这么死了还算轻的。他的罪用他的一生也无法偿还。但是涛罗不能容忍这个男人继续生存在世上,每天享受荣华富贵……仅为这点,他才拿起了手中的剑。
复仇是无比空虚的事情。就算报了仇,失去的也无法再回来。心灵也得不到任何慰藉。
涛罗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两个人偶一直注视着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其中一个像是瑕疵品一般毫无反应,根本不顾他人性命的危机……
“……”
而另一个的反应完全不像人偶,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恐惧。那是知道活着的东西即将毁灭的人才有的特权。她能明白樟的惨叫声包含了什么样的含义,她的表情……正是在其内部蕴藏着灵魂的证明。
面对手持利刃的杀人凶手.既不是人也不是机械的少女完全不敢动弹,吓得牙齿直打颤。
看到她的表情……涛罗的心里涌起无尽的悲哀与怜悯。
“没事了……”
涛罗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和关心,他一步步走近恐惧的机械人偶。
“别动。很快就好了……不会弄疼你的。”

这场在樟的房间中发生的骚动,在警察接到报警之前,就有人告诉了青云帮。住在这附近的人们都深谙这条没有法律的街道自成的法律。
很快,几个全身上下用*支和战斗机械服全副武装的年轻人感到了惨案现场。樟的大脑组织坏死还不到五分钟。但是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遗骸除了切断的右边义手以外没有发现任何破损。这个远近闻名的机械化武术家的死亡实在太过奇异了。检查了遗骸之后才得知他的死因,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那群年轻人都知道樟引以为豪的玩赏人偶。如果人偶看到过凶手的话.就能从她的记忆库里调出犯人的照片。
但在回收玩赏人偶残骸的同时,这个愿望也破碎了。
不是因为破损得太厉害。而是在现场根本没有发现装有存储器的入偶头颅。

逃到这儿应该不会被追兵发现了……确信了这点之后。涛罗停住了脚步。
“呼……”
紧张松懈下来的同时,炽热的疼痛袭向胸口。
使用超越人体机能的气功会给使用者带来很大的损伤。
其中又以电磁发劲等功夫带来的损伤最为巨大。使用的话肯定会造成内伤。因此,紫电掌是最后的王牌。不过考虑到自己以血肉之躯和机械化人类对峙的风险,这倒是也在容许范围之内。
特别是今晚,先用“轰雷功”将室内安全防护系统清除,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息就使出了“紫电掌”。显然是有点过于勉强了。
涛罗施展轻功来到这里后.才把一直抱在腋下的*型玩赏人偶放到地上,然后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静下心调整气息.将紊乱的气脉理清后,内伤的疼痛终于如退潮一般平静下来。还是需要休养生息才能痊愈.不过现在也只能靠调息暂时应付了。
幼小的人偶沉默地看着涛罗的动作,然后将抱在怀里的行李递给了他。
那是被斩落的樟的人偶的头颅.魂魄转写的有机存储嚣就装在里面.
“……过来。”
涛罗将*型玩赏人偶叫过来,然后把手伸入她的怀里取出了PDA。这是为了让她出入樟的房间.事先装在人偶内部的。
“轰雷功”能将周围的电子装置全部破坏。使用者所携带的电子机器也不例外。在发动电磁之前,必须要留意这点。
“转过身去。”
人偶听话地用生硬的动作转过身。涛罗将PDA的接头和传送电缆插入藏在人偶耳朵内部的多路插槽。
传送电缆的另一端同样插在樟的玩赏人偶的插槽上。
刚一接通,玩赏人偶头颅的有机存储器就开始运行,检测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同时,有女人偶也读出了外部数据。头颅轻震着,她的脸像与其相呼应一般出现了轻微的痉挛。
一切都是按“左道钳子”所教的顺序进行。没有漏掉任何步骤。终于可以得知那个江湖医生到底是不是骗子了。
涛罗用颤抖的手指向PDA输入了传送命令。PDA的液晶画面显示出了表示传送进度的只是图表。
“……”
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对话框或是错误处理的警告。正常的数据传送。但是……
“……咳……”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幼年型玩赏人偶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声响。像是突然揭开毫无表情的面具一般,不自然地睁开眼睑。
PDA的画面上.本来十分流畅的进度指示条突然像发狂般开始前进。从樟哪里夺来的人偶头颅开始向涛罗带在身边的人偶……传送与普通的比特信号不同的“某样东西”。
“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幼年型晚上人偶像坏掉的收音机一般,一直断断续续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头颅也像与其共鸣一般,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下颚和眼球开始激烈的痉挛。
涛罗轻轻伸出手,抚摸着震动的头颅的额头。陶瓷支撑的头盖骨冒出了一丝热气。
“……”
涛罗的表情僵住了,那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名副其实的脱魂燃烧——只要现在自己被当场抓住,就会构成第一级电脑犯罪。
没有给魂魄以定义的法律术语。所以刑法上将这一奇异现象本身定位犯罪的证据。也就是指,传送日志的销毁和转移源的记录媒质的自然崩溃。
涛罗闻到轻微的怪味。树脂制的头发开始烧焦,数据被吸出的头颅发出让人无法碰触的高温。估计里面的有机存储器开始溶解了吧。
脱魂燃烧会给输出驱动器带来无法修复的破损。
碳、硅、磁力媒质,这都不例外。不知道为什么,生物脑部量子化的信息被转移时会破坏原来的记忆媒介。脑细胞坏死,硬盘熔解……最后迎来无法修复的“死亡”。
单纯的数据传送到底是因为什么原理来引起物理性的崩溃的呢?这种能量和热量是从哪产生的呢?
这一奇异现象像颠覆了脑生理学,电脑信息学,不,甚至从根本上颠覆了物理法则。这一切都是谜,甚至没有人试着去解开这一谜团。
那是因为学会的权威们都犹豫着不太愿意将魂魄的禁忌公诸于世。脱魂燃烧的研究本身就是禁忌,现在只用“神的意志”这句戒言就足以应付过去了。
魂魄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复制魂魄被规定成为超越人类智慧的法则。所以……
魂魄转写会对牺牲者的大脑产生损害。其程度与被转移的信息量成正比。樟引以为豪的人偶和剩下的四个玩赏人偶是一个少女的生命换来的。她的脑部连最后一个细胞都坏死了。
“唔……呵……咕……啊……”
PDA的画面如发狂般闪烁不定。人偶纤细的身体连续发出了超出音量的声音。手臂里抱着的头颅已经开始冒出淡烟。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比涛罗感觉的时太短得多。
人偶啪的一声闭上了眼睛,发出怪声的嘴也合上了。
涛罗的视线落到PDA上,画面不知何时恢复成了原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显示出转移完毕的进度条。
犹豫了一小会后,涛罗从插口拔出传送电缆。还冒着热气的头颅掉到了地上。
涛罗把手放在肉偶纤弱的肩膀上,轻轻的摇了一下她……人偶像从假寐中苏醒一般睁开了眼睛。
视线汇聚到一起。人偶直直地盯着涛罗的眼睛。并以那为焦点打量着涛罗的整张脸。然后有困惑地左右看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之前在雨中,只会迷茫地望着天空的双眸,现在已经有了具有明显意义的动作。
涛罗沉默不语。他切实地感觉到了和在樟的房间里看到人偶时相同的气息。
外貌不是问题。真正重要的人……仅通过一点点气息就能明白。
所以涛罗明白。那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惹人怜爱的妹妹的魂魄。
没有声音,也没有笑容,但不会认错的——那是她的眼神。
“瑞丽……”
涛罗百感交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泪水姗姗来迟。
“……”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2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幼小的人偶略带困惑地望着无声恸哭的涛罗。
那是一间装饰已落伍的房间。
紫檀雕成的虎像无声地咆哮着,挂轴上墨笔勾成的巨龙雄浑起舞。就连幽幽的一丝灯火用的也不是电灯,而是鲸油点成的长明灯。
这间卧室不论装修还是用品都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宫殿式风格。
缓缓拂过长江的轻风从花棂窗潜入室内。但却带着油烟和铁锈的气息,丝毫没有过去江南水乡开阔的清爽。
擎着华盖的创伤,年老沧桑的帝王已经奄奄一息。
李天远。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江湖上的小混混就会吓得面无人色。他正是在江南一代拥有悠久历史,现在也仍在亚洲黑社会赫赫有名的秘密团伙“青云帮”的当代帮主。
但这种光鲜的头衔也只是昨日黄花了。那具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伛偻身躯,只不过是一个濒死老人罢了。
虽然将体内器官机械化以延长寿命是十分简单的,但忌讳这种机械化的老人也不罕见。李也是抵抗肉体机械化的最后一代中的一员。
他拒绝使用那些可疑的尖端技术,想依天命而行,但他的那些主治医生并没有理解他的心思。老人的枕边早已无情地被科学技术侵略了。
生命维持装置围在他的床边,默然地守护着即将逝去的生命。散热扇的低音已足够扰乱房里的清静。光是这一大堆医疗装置就就将室内的古雅氛圈完全抹杀。
(至少想在弥留之之际沉浸在昔日的乡愁中……)
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帝王叹息着,现在连死都身不由己了。
今时今日的年轻人就连自己健康的器官都换成机械零件,在他们看来,执着于与生俱来的肉体的老人实在是固执得可笑。
然而,李也同样从心底无法容忍那群家伙毫无忌惮地将人和机械的界限混淆。
那群塞满半导体的怪物们不止是四肢和五脏六腑,连脑袋里也都架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
李无比厌恶他们,不仅是他们的肉体,还有他们将自己机械化的心理,他们究竟是人,还是机械?他们有没想过自己的灵魂将归往何处?
特别是,那个男人……
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房间的平静。所往之处无人可阻。桀骜自负,同时毫不忌惮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李很熟悉那个傲慢之情溢于言表的脚步声的主人。
男人——刘豪军走到李的枕边,故意恭恭敬敬地拱手抱拳说道:
“……打扰您休息了。”
他身上的长衫是用华丽的丝绸制成的.上面绣有龙的刺绣.这是香港最新流行的样式。但这种华丽的装扮却没有带给人任何不适感,或许是因为穿者端庄的.风采和脱俗的气质吧。
不过,这个男人虽然外表一眼看上去颇具大家风范,但其实他本来的身体就只剩下大脑和脊髓了.只是一具分不清还是不是肉身的机械身体.在李看来.他的身体比一堆无机物更加令人不快。
再加上他的本性……恐怕只能用冷血两个字来形容。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刘副帮主。”
对于帮会第二把交椅的人来说,这个男人有点过于年轻。但威风倒是绰绰有余。敢在帮主面前行为举止毫不胆怯的人要么是相当杰出的英才,要不然就是十足的笨蛋。
“祝帮主您今天也心情愉快……”
虽然语气很恭敬,但他清爽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畏敬之意。甚至可以隐隐感觉到一丝……对四肢消瘦只能躺在床上的老人的轻蔑之意。
“我问你什么事。”
嘶哑的声音中混杂着彻骨的危险气息。尽管年迈,但李毕竟是帮主。绝不能容忍年轻人的放肆不逊。
身居王位者和欲篡权者……两人表面演戏私下互探心意的关系早已成为了历史。悲哀的是,战斗的趋势早已注定。无论人世间是否还有德与义,最后进行审判的仍是无情流逝的时间。
因此,一方不再掩饰自己的憎恶与愤怒。而另一方也因为不用害怕而悠然自得了。两人的谈话一直都在这种气氛下进行。但是——
“涛罗回来了。”
听到刘短短一句带过的话,老人阴郁冷淡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嚯,涛罗……么。”
“今天晚上,我一个手下被他做掉了。肯定是‘紫电掌’没错。”
“一年前,那家伙在澳门死了……这么向我报告的人是你吧?”
“实在惭愧。”
“就算你拥有‘鬼眼’,可你也不能看到他们的命运。善哉,善哉……”
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充满恶意的笑声,李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刘。
“一年吗……躲起来疗伤,重新修养被卑鄙的背叛扫进的英气,大概是要花上这么长的时间吧。”
“您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胡思乱想了?”
李没有理会刘如此冒犯的语言,语气越来越暴躁。
“壮士去兮不复返,江湖侠义志皆溃……这一定是天意。孔涛罗没有屈服于你们的奸计。他又回来了。那家伙练就的才是真功夫,这真是上天的指示啊!”
“您倒是很会慷慨陈词啊,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难道你能否认吗。‘鬼眼丽人’……你的心和这具身体一样。只有外表是人的样子,剥了那层皮就会露出赤裸裸的本性。”
面对李的谩骂,刘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但那并不是愤怒,而是冰冷又怜悯的笑。
“对于为了您和您的帮会甘愿粉身碎骨的后辈,这么说可太不像话了。”
“混蛋……”
被困在病床上的李对上海的现状也有所耳闻。青云帮盛行的侠义之风也已是遥远的陈年旧事了。
“现在的青云帮既没有‘仁’也没有‘义’。只是一群渴望鲜血的亡魂罢了。”
“真遗憾啊。我不过是顺应时代,革新了组织而已。不过对您这种生活在过去时代的人来说,似乎不太合心意啊。”
“你们早已失去了侠义的精神。贬低了先人尊崇培养下来的一切。人类无法对抗恶魔的力量,但上天一定会制裁的。将我帮会变成恶鬼罗刹之巢穴的报应……很快就要降临了。”
“恶魔……吗。您是指我吗。”
刘叹了一口气,抬头往上看。他的视线游离在空中……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一角的监控器上。他向镜片使了个颜色,但卧病在床的李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也有我的慈悲心的。”
刘的声音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较刚刚的声音显得略为低沉,也稍微平淡了一些……但仅是如此微妙的变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口吻中少了某些致命性的东西。
“比如说……呢。要是眼前有一个生不如死的老人。他所剩不长的余生没有任何的慰藉。只能强忍着屈辱,眼睁睁地看着花费一生构建的世界被玷污后分割瓦解。”
刘对李那张充满怒气的干巴巴的脸孔视而不见,冷笑着继续说:
“真是悲哀。简直……不忍再看下去。不如大发慈悲送你上路吧——有这种想法的我果然是恶魔吧?帮主。”
“你这混蛋……”
刚发出声音,李天远就永远离开了人世。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理解是什么打断了自己的话。
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迅速死亡。杀人者的心肠如何暂且不论,单就杀人手法来说确实是很慈悲了。


数分钟后,被监视装置的警报惊醒的主治医生急急忙忙地闯进了老帮主的卧室。
卧室里,围在仰卧的帮主四周的生命维持装置同时响起了警报声。
在旁边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竟是刘豪军……那个外号“鬼眼丽人”的帮会二把手。为什么他会深夜来到帮主的卧室?
但是,在被刘冷冷地瞥了一眼后,主治医生的怀疑便顿时飞往九霄云外去了。
在这个视线面前,绝不容许举手投足间出现任何错误……被他盯住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这种不明所以的紧张感。
“帮、帮主的情况出现了急变……”
“看得出来。”
刘精致的五官像面具一样绷得紧紧的,视线又回到躺在床上的帮主身上。
终于躲开了他的视线,主治医生稍稍安下心来,但没过一会……便发现老人已经断气了,他又一次慌乱失措起来。
“不用慌。现在你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面对主治医生的狼狈不堪,刘倒是一直泰然自若。在这种非常时期,他竟和平时一样冷淡,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果然具有副帮主的气量,还是该说他冷酷才好。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才刚刚赶来。”
刘随意卷起尸体的外褂,敞开李的胸。李帮主胸部的肋骨往外突出,上面残留着暗黑的淤血手印,让人不忍直视。
“仅仅一击就让五脏六腑都破裂了……这掌痕正是‘黑手裂震破’。戴天流的内功掌法。”
“内,内功……?”
门外汉的主治医生对熟谙武术的刘做出的判断没有任何意见。
“先瞒住这件事。如果现在帮主去世的事泄露出去的话,会关系到青云帮的生死存亡。这里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以后所有事情直接向我报告。”
“是,是的……”
对于刘直接下达的命令,主治医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他已经被事态的重大性给搅糊涂了,只能依靠副帮主的判断。他在心里一个劲地感谢上天,幸好这里有个能管事的人在。
主治医生开始准备安排后事处理,刘在返身离开之前,又斜视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器。唯一的证人就是那只将一切状况尽收眼底的电子眼。镜片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刘。
“……”
刘没有停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已成为已故之王灵堂的卧室。

浦东,金融贸易区……
耸入云霄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霓虹灯仿佛想要炫耀过剩供给的电力一样彻夜通明,为这座身为亚洲圈金融、文化中心的新世代都市添加了无限风采。
陆地上熙熙攘攘的四轮车就不必提了,空中架设的感应轨道像是要填满大楼间的缝隙,在上面那飞翔的推力悬浮车(注:Thrust Vehicle,简称SV)仿佛是都市这个巨大躯体中循环的血液一样,部分昼夜地流淌着。
在整个亚洲圈,都市区划中允许使用SV的城市只有上海。可以并列处理几千台SV自动操纵的管制系统,以及呈螺旋状网络街区的感应轨道。这都都是投入了句子的基础设施的产物。
刘豪军从离地面三百米的高度往下俯望这一片光之洪水,然后望向尽头——在黄浦江对岸无限蔓延的黑暗。以外滩为中心的上海旧城沉浸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与绚烂的近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二十一世纪初的混乱时期,再开发计划出现了破绽.上海市一路衰退,此时,浦东已经作为多国企业的活动据点开始发挥作用,和企业勾结的市*制订非法政策独占了这笔财富,只顾自己继续享尽荣华,完全不顾旧城的衰落。
说起来,这片金融贸易区是蚕食旧城的尸骨才得
以发展壮大起来的。可以看出这种极盛的繁荣背后孕育着各种各样的[x]之物.或许这就是旧上海的怨念造成的吧。
刘的思绪陷入了沉浸在黑暗中的对岸。也许孔涛
罗现在就隐匿在那片黑暗的某个角落中,磨着充满憎恶与杀气的刀刃吧……
“你在想孔的事情吗。”
房屋的主人出声打断了副帮主的沉思。现在刘所在的能睥睨眼下三百米绝景的地方,正是上海电脑义肢公司大厦的最高层,,董事长吴荣成的办公室。
吴随意把皮鞋扔在一边,将双腿架在历代董事长办公的黑木桌上,从他身上看不出丝毫企业家的气质。诚然,他身上穿的高级西服是很气派很奢华,但他那流氓一般的口气,粗俗的笑容,还有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人觉得他甚至比上酒吧找女人的家伙更猥琐。
事实上,这一印象的确没错。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是青云帮的香主。而且是刘的心腹之一。
半年前,凭借开发尖端机械化产品而闻名世界的新锐厂家因M&A(注:Mergers and Acquisitions,企业间的并购)落到了青云帮的手里。新股东们将吴推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但他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像现在这样,身为帮会副帮主的刘大摇大摆地在董事长办公室窗边放眼远眺的情景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收购上海电脑义肢公司是刘在香主时代完成的伟业。由此,青云帮不只获得了上海的霸权,同时也在亚洲黑社会名声大振。
被称颂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机械化技术付诸实用后,出现了不少新的社会威胁——机械化武器,电脑毒品,玩赏人偶的*产业——这些都是能给犯罪团体带来巨大利润的产业。
欧洲早已开始管制这些产业,然而在法律制定缓慢的东欧和亚洲各国,机械化产品黑市极为猖獗。就像湄公河三角洲一带曾作为毒品产地盛极一时一样,现在东南亚作为非法机械化产品的一大据点,供应着全世界黑市的机械化产品需求。
其中心地就是上海,将世界屈指可数的机械化厂家揽为己有的青云帮。
过去人们完全无法想像的机械化黑手党诞生了……作为中心人物的刘功不可没。他年纪轻轻便坐卜了副帮主之位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不过我搞不懂啊。不是你亲自把他送上黄泉之路的吗?一年前。”
“我是打算……那样的。”
刘一边俯望着夜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当然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我还是人类,也会出
现失误。”
“真会说啊。”
吴嗤笑了一声,谦虚实在太不适合眼前的这个人。
“要我说的话,你早就踏进了非人的妖怪领域了。‘鬼眼丽人’大人。”
“妖怪……吗。那你又如何呢? ‘网络蛊毒’。”
刘也露出了冷冷的微笑,用过去的绰号称呼吴。
“你不是连脑部都进行了机械化处理吗,只把我当成怪物实在是意外啊。”
“和你们这种机械化拳法家想必,我还是很可爱的。而且,特别是你……手脚的机械零件换了又换,肯定连不为人知的地方都换上机械零件了吧?”
刘背对着滔滔不绝的吴,一边俯瞰着窗外的夜景,一边冷冷地笑着。或许他早已看出来了吧——吴的伶牙利齿实际上是在掩饰他的畏惧。
“如果孔能如妖怪般死而复生那他也就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吧。如今又回到上海的……那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不想去考虑这些。你问其他人吧。”
“……那些家伙不是还没来吗?”
“很快就会来了。毕竟这事情不一般……喔?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在办公室里就察觉到两名客人乘上了直达董事长室的电梯。他的大脑总是接通着包括安全防护装置在内的公司全部的LAN(注:局域网)。
没过多久……在过于宽阔的董事长室一角,一扇大门无声地打开。没有秘书的传达或是陪同。在这座大厦中,能随时造访最上层的只有青云帮的香主们。
“这么赏我们脸,而且是在这种地方……究竟有什么事要商量?副帮主。”
身穿黑袍的剽悍的秃头男人是“百综手”斌伟信。他在帮内从事被称为“盟证”盼参谋一职,平时一般是辅佐刘进行指挥。
他身边站着一个眼神锐利的女人,“罗刹太后”朱笑嫣。她是“陪堂”——负责处理帮内各种纠纷,即掌管帮内“刑法”的香主。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我想你们也知道,现在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斌暂且不提,现在正在为樟被杀一事奔走调查的朱脸色十分不好。
青云帮的手下以最快速度控制住了现场,所以人偶*的死并没有公诸于世。代替官吏搜查凶手的正是“陪堂”——处理帮内各种纠纷的朱的职责。
“关于那件案子,杀死樟的凶手……”
刘打断了吴的话。
“调查得怎么样了?”
朱懊恼地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所有香主都没有对副帮主表现出什么恭敬的态度,这是因为他们交往的时闻已经很长,再加上这群人都不知道道德礼节为何物。
“总之,樟的手臂……如果不是使用了高频波利刃或超微钢丝的话,是不会断得那么利落的,但如果使用这些武器的话,就会在断裂处留下特殊的痕迹。而伤口只留下了普通刀剑斩切的痕迹。嗯,当然如果足够快的话也不是做不到。看来凶手拥有了极大的体力和神经强化。还有EMP,大概是输出功率很高的微波炮之类的东西。”
“……”
看到刘毫无反应,朱在内心暗暗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听。但是朱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凶手首先是从外部让樟房间里的安全防卫系统停止运行后,然后闯入房内和樟进行了一番激战……接着,便用最后的绝招。越过了防护盾把樟的零件电路全部都烧断了。除非是两人的距离十分近,不然是无法做到这点的。可能是故意让樟痛苦吧。这家伙的癖好还真是恶劣啊。总之,我去武器店那儿找遍了整个角落。这几天没有如售任何EMP武器……”
“辛苦你了。”
就在这时,刘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遗憾的是,你的辛苦白费了。”
“啊?”
“又出现了一个牺牲者……李帮主去世了。”
一脸狐疑的朱和斌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得脸都僵硬了。
“帮主他……!?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刘朝吴使了个眼色,吴点了点头,将事先准备好的影像投影到荧屏上。
“大约三个小时前吧。现在消息已经被压下了。毕竟事情非同小可。安全监控器上还留有录像,你们看吧。”
那是安装在李天远卧室的监控器上的影像。影像中偶尔出现的乱纹大概是为了对暗处的影像进行调整补正吧。每个细节都被清楚地记录在影像中。
“……这里。”
吴调整到一个预先做好记号的位置,将那段有问题的录相播放了一遍。
从斜上方俯瞰的视角中,看得到一个身穿长衫的人影站在躺在床上的李帮主身边。老人并没有睡着,他瞪大眼睛和来客进行着口角之争,情绪十分激动。身穿
长衫的男人从容不追地给了唾沫四溅的老人一掌。
“……是和帮主认识的人吗?”
听到斌的疑问,吴将*者的脸部周边放大,又播放了一次行凶的瞬间。那个人不仅李帮主认识,在场所有入都很熟悉。
“孔涛罗……!?”
斌怔怔地一个劲说着不可能。刘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那家伙。没错。”
尽管事隔一年,但斌和朱都不会认错那张脸。那是曾经一起在刘手下工作的男人。
“杀死樟的也是他吧。可以切断钢铁的戴天剑法,还有秘传的电磁发劲……‘雷鸣气’和‘紫电掌’。去武器店盘问也无济于事。他所使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所会的绝技。“
“怎么可能……不是你亲自将他送上西天的吗。刘豪军。”
“可能失手了……吧?”
刘毫不推辞地承认了。面对接二连三的惊人事件,两名香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屏。
“他还活着就够让人吃惊的了……不过为什么他要杀帮主?”
“那是因为,他早就背叛倒戈了吧。”
吴一脸不高兴地回答了斌的质问。
“刘在斩杀那家伙的时候,已经是青云帮的香主了。那家伙以为整个帮会都背叛了他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你以为孔现在还会对帮主感恩戴德吗?就算这一年间他成了别人养的狗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啊。”
将曾经的帮会成员培养成刺客,让其袭击帮主的幕后黑手……有太多的线索。
同样争夺机械化产品黑势利益的俄国辛迪加,还有想扰乱市场的欧洲黑手党的势力。与青云帮卷入的势力纷争都不是一帮的组织。
“不过,如果孔是为了杀帮主而返回上海的话……为什么先向樟下手?”
“很不可思议吗?”
刘斜瞟了一眼斌,言下之意是他的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了。如果他背负了*帮主的重大任务的话,为什么要在之前做掉樟,引起帮会的戒备?”
“如果考虑到孔憎恶樟的理,一切就说得通了。你觉得那个男人回到上海之后,最先做的是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愿意主动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是打听妹妹的消息。然后知道了瑞丽之死的来龙去脉。”
“……怎么可能。”
斌想要一笑而过,但刘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
“‘左道钳子’谢逸达似乎从上周起就下落不明了。如果那个医生落到了孔的手里……即使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孔也不稀奇。”
“……”
“只要是妹妹的事情那个男人就会不顾后果地卤莽行事。他要是得知了消息,肯定早就把*帮主的事勉到九霄云外去了。不顾一切的只想先为妹妹报仇……这么想的话,孔肯定会从最容易对付的樟下手。”
“你的意思是说,下次他的目标就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了?”
之前一直沉默的朱低声喃喃道。
“不把就孔解决掉的话,我们就会一直有危险。”
“那不正好吗……省得我四处去找了。”
朱的双眸里燃烧着着真正的憎恶。比起对孔的怨恨,似乎孔威胁到她自身安全的这一事实更令她情绪激昂。
“太小看人了……看我不用这双手将他那香肠肉
一般的内家拳给绞成肉沫!”
“不,我们没必要亲自上阵。那家伙已经是自掘
坟墓了。”
比起斗志激昂的朱,斌明显要冷静得多。
“也许我们对他来说,是杀害他妹妹的仇人。但既然孔对李帮主下了手,那他就是整个青云帮的敌人。就算我们出动帮会所有人去追杀他,也不会有人对我们有异议的。”   。
“出动整个帮会?别说傻话了。就为了那只野狗?帮会的颜面何存!”
“注意你的言行,朱。你现在也是帮会的香主了。”
“莫非你是在害怕?斌。难道‘百综手’使用暗器的本事已经不行了吗?’’
连一向很有容忍力的斌此时也脸色大变。不过在他开口反驳前,刘先说话了。
“看来你对孔很执着啊,朱尊这也是出于拳法家
的自尊?”
“是又怎么样?”  
“小瞧‘紫电掌’的话可是会没命的。”
“……”
朱的眼神充满了如冰一般寒冷的杀气。刘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朱,但仍一如既往地如同带着面具一样地毫无表情。
两人视线的无声交锋使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帮主的死还没有透漏给
任何人。我希望你明白这点,斌。”
刘突然转换了话题,瞟了一眼斌。
“什么意思?”
“虽然我也很想尽快为帮主举行葬礼,但就这样将凶手弃之不顾绝非上上策。在处理李帮主的后事之前,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解决掉孔。”
“……不出动帮会吗?”
“放几只猎犬出去。悬赏孔的首级。那群小混混们自然会去搜寻他的。”
“傲的还挺像回事的啊。’’
或许是心里还不愿意接受吧,朱的话很尖酸。
“不用你多嘴,朱。以后也别打什么先为帮主报仇之类的小算盘。”
在柳眉倒竖的朱想要反驳之前,刘又继续说道:
“你只要去追查杀害樟的凶手就行了。跟帮主这
件事没有任何瓜葛。”
“……啊,原来如此。"
朱顿时明白了刘的意思,吞下喷薄欲发的怒火,露出了满脸的狞笑。
“也就是说,光凭樟的事就能把那家伙治罪了吧。”
“是的。一定不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那么,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大家就解散吧?我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呢。”
吴轻松地插了一句话,打破了尚存的紧张气氛。
“哼,一个徒有虚名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斌哼了一声,但吴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时间就是金钱啊,盟证。总之,方针已经决定了。那就各自行动吧。今天又要从早忙到晚了。”
本世纪初的大规模再开发计划,以及让其成为泡影的经济恐慌决定了上海的命运。
先是遣散居民,但真正到了应该拆毁建筑的阶段时,计划又搁浅了,结果建筑物都成了闲置的废屋。旧城完全化为一座幽灵城,随处可见这种在规划整理中途搁置的建筑。
位于南区的敦仁里也是代表着上海阴暗面的景观之一。
拂晓时分,涛罗离开闹市,潜入了这片萧条的街区。既然自己手刃了樟,青云帮就一定会有所行动。身处闹市容易遭人袭击。
早已无人踏足的关帝庙如今成了涛罗的根据地。
金箔被人剥得所剩无几,本应涂成鲜红色的柱子和横梁也都露出早已褪色的树干。
不知道过去曾有多少人来这里朝拜过,由于长年累月受到薰香的洗礼,使得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木材,时至今日仍有残香萦绕。
在充满霉味和线香余味的空气中,散发出了薄荷芳香剂的清香。
涛罗脱下陪在自己身边的玩赏人偶的衣服,然后用买来的芳香纸巾将人偶全身上下擦得干干净净。
玩赏人偶的肌肤不会老化,但毕竟好几天都带着她在充满煤烟和酸雨的街道行走,雪白的肌肤上也留下了煤烟的痕迹。
当然,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用心地对待过这个人偶。在他还对“左道钳子”的话半信半疑的时候,这个人偶只不过是主动跟来的累赘而已。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这个人偶的有机存储器里——充入了夕乃的瑞丽的碎片。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像这样给你洗澡了呢?”
涛罗的声音里无意中饱含着对过去的回忆。
“……”
“你是个早熟的女孩,比我更早察觉到那方面的事,所以就很讨厌我帮你洗澡。但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完全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心里特别难过呢。”
“……”
人偶不会回答他。涛罗也明白这点。但他仍忍不住和她说话。
他常常这样。对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或是对着轻轻的雨点声,一边想象着瑞丽的面庞,一边徒然地倾诉。
比起之前那充满了寂寞的自言自语,像现在这样抚摸着她的身体说话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
帮人偶擦完身体后,涛罗往散开的长发上涂上洗发剂,细心地为她梳理。
当然尼龙头发的质感和瑞丽的头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既便如此,凭着残留在指尖的感触仍能回想起曾经的温存。
对了……每当梳头的时候,瑞丽总是叫哥哥来帮忙。还找出一堆理由,比如说侍女梳头技术太差了,而相比之下涛罗要手巧得多之类的。
让哥哥触抚自己引以为豪的长发是瑞丽最为高兴的事情吧。涛罗一边梳理着人偶的头发,一边回想着妹妹无邪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哥哥该做的事……就是这样的哥哥……可为什么你会如此地……喜欢我?”
“……”
曾经的笑容早已不再。人偶只是茫然地看着涛罗,看他反复地询问着毫无意义的问题。
涛罗从口袋里取出一只铃铛手镯给她看。
“看看这个。,还记得吗?是生日礼物哟。”
涛罗牵起人偶的手,将手镯戴在她纤弱的手腕上。就像曾经给瑞丽戴戴上时一样。
轻轻一摇,银铃叮叮低吟。但人偶只是略带困惑地偏过头……没有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不觉得开心吗?那时你不是很高兴的吗?不是很喜欢吗?”
涛罗用嘶哑的声音倾诉着,但他心里很清楚,少女是不会回答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涛罗是谁,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收集在这个人偶内的只不过是瑞丽魂魄的一小部分。她不会思考,不会说话,也不会露出什么表情,只能不知所措般地任由涛罗摆布。
一切都是如此茫然。
“求求你了……笑笑吧……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眼角渗出的泪滴轻轻落在少女雪白纤细的手上。
涛罗知道了一切。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为   .’什么瑞丽会变成这副模样。   .
他最心爱的妹妹被几个人侵犯凌辱而死。不仅仅是身体,连灵魂都受到了凌辱,甚至不能作为一个人死去……而且陷入了比死还悲惨的境地。成为了这种供人玩弄的人偶。
“对不起……对不起,瑞丽……”
一切都是涛罗的错。不愿选择平静安稳的生活而甘愿依剑而生的哥哥成为了帮会的刺客。生性桀骜的他愚昧地一步步踏入陷阱。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没能在她的身边。  
如果那时察觉到了他们的背叛的话,如果那时留在了上海的话,涛罗就能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但这正是涛罗所要承受的惩罚……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妹妹,他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无法偿还的罪孽。
他再次认识到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瑞丽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是人类的死亡。是非神的人类永远无法左右的事情。
无论“左道钳子"再怎么保证都不值得一信。也许,那个江湖医生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但他也无法逆天行事。
涛罗握紧搁在地上的倭刀,平静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确认了手中的重量,震动的刀身在刀鞘中发出冰冷锋锐的声音,只不过已由恸哭变成了怨叹。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了。瑞丽……杀死你的那群家伙……我会一个不落地送他们下地狱。他们夺去的你的碎片……我会一块不剩地夺回来。”

半夜——
刘豪军正在家中休息,吴荣成亲自前来拜访。
“今天还真是不得了啊。”
刘独自默默地举起盛满汾酒的玉杯,一仰头喝了进去。
“这么晚了还亲自大驾光临,看来不是小事啊?吴董事长。”
“一件对外的大事和一件内部的大事。首先……”
等家仆退下后,吴将一个存储条扔给了刘。
“这个是真正的证据影像。要煮要烧随你喜欢。”
真正的……帮主卧室里的监控器所记录下的未经剪辑的影像。
“麻烦你了,荣成。”  
“没什么。”
刘的心腹中只有这个男人知道帮主死亡的真相。
当然,他不仅仅只是知情者,同时也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在*帮主的同时进行着信息操作。证据的掩灭、捏造……对于吴这种曾经名声显赫的黑客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工作。他在帮里受到重用原本靠的就不是打架的本事,而是这类的电脑技术。
再加上吴现在并没有置身于帮会内部。尽管他是青云帮的傀儡,但他现在毕竟是上海义肢公司的董事长。担任这一工作的吴必须要与帮会拉开距离。因此挑唆他进行谋反计划是最佳的选择。
事实上,听到这个计划的吴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完全没有一丝惊讶。刘总有一天会这样做的——这就是吴真实的想法。
“这下子青云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在举行帮主的葬礼之前,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让孔来承担杀害帮主的罪名,你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啊。”
“他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好不容易回到上海了,为我发挥点作用也是当然的啊。”
“你只看了一眼樟死后的样子,就能断定是孔下的手?”
“我曾和他一同拜在戴天流门下。紫电掌的手法早就了然于心了。”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啊……”
机械化拳法家大多是修炼外家拳,最后走上了肉体机械化的道路。像刘这样放弃修炼内家拳转而进行机械改造的人极为罕见。
“不过,我原以为你会像斌所说的那样出动帮会搜寻孔呢。真没想到竟然会说什么保存面子之类的话,真不像你啊。”
“所以斌才不会怀疑我啊。比起私仇的敌人,要优先保住帮会的声誉……你不觉得我是个很公私分明的副帮主吗?”
“是是。我看错您了。不借助帮会的力量,光靠我们收拾那家伙,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太胆小了吧。要是朱听到的话又会发怒的
哟。”
“……那家伙为什么一听到和孔有关的事就冷静不下来?”
“流派的自尊吧。你不是拳法家,当然无法理解这些。”
武术大系主要分为两系。外家拳法一直注重锻炼臂力、体力、瞬间爆发力,磨练招式和技巧。而通过调整呼吸和血液循环沿着经脉练“气”的则是内家拳法。   ‘。:
因为方法的差异,两派一直对谁优谁劣的问题争论不休,但是从古至今,其趋势早已成定局。毕竟人的身体与老虎或是大象不同。无论再怎么锻炼,肉体也存在着极限。
然而内功的世界却是无限深远的。尽管很难究其极限,但毫无疑问会到达一个超越人类智慧的惊异境界。
结果,尽管修炼外家拳的人更多一些,但没有一个人能与深得内家奥义极限的高手相提并论。这已成了武林的常识了。
但是,机械化技术的普及使这一切发生了巨变。肉体极限的枷锁被解除了,外家武术也开拓了一片崭新的可能性。
就算气功高手能赤手空拳劈岩挡剑,但在以超音速出招的义手义脚面前,根本就没有时间凝神练气。就算拥有身轻如燕的轻功,也躲不过经过知觉增强型机械化改造的雷达锁定。
于是,内家、外家的力量关系发生了逆转,曾以绝招秘笈君临武林的内家拳断绝了武道的命脉。过去曾让外家望而却步的各种气功术,如今也只有一部分的修行者将其当作古传的修身术传承了下来。
“像朱那样的机械化外功派的拳法家都有一种自豪感,觉得是他们从内功派那里夺回了武林霸权。而事到如今,她绝对容忍不了自己会输给血肉之躯的内家功夫。”
“这么说来你又怎么样呢?”
“我很熟悉涛罗的招术。他的电磁发劲完全是为了对付机械化外家而修炼出来的内家绝技。一不留神就会吃大亏的。”
“有这么厉害吗?那个电磁发劲。”
“那要看情况了。如果双方都是一击必杀的话,就只能靠身手高低来决定胜负了。
和内家拳交手有点像在浊流里游泳一样。若能摸清流向的话就能控制局面,如果被水流吞没的话就只能葬身水底了。”
“唔。”
“……好了,另外一件大事是什么?”
“啊,那个就的确是正经业务啦。顾客的售后服务。”
吴将在外边等候的部下叫了进来,下达了命令。没过多久,义肢公司的技术员们就恭恭敬敬地抬进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有最高级的玩赏人偶。大小和小型棺材差不多,但形状却按照传统铸成了小提琴箱的模样。
“平时承蒙您的惠顾,本公司已经完成了产品的修理,今天给您送过来了。”
“啊,原来如此……”
刘心领神会地把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来。
“真的没必要让您亲自送来。”
“不不不……您的人偶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吴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毫不正经。但即使这样也藏不住他内心的紧张。说是正经业务,但吴的反应反而比讨论帮主谋杀的话题时更加生硬。
“即使在本公司的商品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到花费这么多钱订造的玩赏人偶了。光是外包装就相当于三十个市场上销售的玩赏人偶了。只是因为发现了肌肤上一道五毫米的伤痕您就要求换货。”
“觉得不满吗?”
“不不,哪里的话。只是牵涉到这家伙的时候……您总是很认真嘛。”
刘接过吴递给他的白金钥匙,插入箱子上的老式锁一转。
箱子开封的同时开启了启动信号,里面的玩赏人偶苏醒了。箱子里响起衣服磨擦的声音,然后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臂缓缓地抬起了箱盖。
身穿最新设计的名牌旗袍的少女慵懒地起身。浓密的黑发比身上的白色绸缎更有光泽,如瀑布般倾泻在肩边。

身边的刘单膝点地,轻抚着人偶的脸颊,无言地凝望着她。大概是在检查修复的结果吧。
平时滔滔不绝的吴此时也沉默无语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吴知道刘这个男人有各种不同的脸孔,但他觉得其中最恐怖的就是与这个人偶共处时的刘。面对这个人偶时,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在刘的心中失去了意义。
仆人不小心伤到人偶的肌肤时也是如此。听说刘在盛怒之下,甚至连看都没看就一拳打向了那个粗心的女仆。女仆被打得支离破碎,当场死亡。
“……做得完美无暇。”
刘用低沉的声音评价着。吴不禁放心地送了一口气。
“孔看到这具人偶的话,会是什么表情呢。”
吴恢复了平日的语调,边说边连连摇着头。
刘只是冷冷一笑。
玩赏人偶抬起头,来回看着那两个男人。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从那里面可以看到一种并非人造的感情脚本中的生机。她也是进行了魂魄转写的非法玩赏人偶……是用孔涛罗妹妹制成的五个人偶之一。
“你真是个该遭报应的人啊,刘。何必做成和杀掉的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啊。”
刘斥巨资订购设计的机械少女。略歪着头的那张睑庞……和已逝的孔瑞丽长得分毫不差。

同天夜里,同是举杯独饮,但朱笑嫣却完全笑不出来。
今天已经派手下查遍了大街小巷,但孔涛罗的行踪依旧杳无音信。
楼下的大厅里聚集了她培养出来的机械化拳法家。她本打算一知道孔的藏身之所,就率领他们进行突袭的。但现在他们已经等了大半天了,手下们开始有点
士气低迷,朱焦躁不安的情绪也快到了极限。
独自闭居在自己房间里的朱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手下那群人在讨论些什么。
帮主的死现在还没有公诸于众——但是,如今朱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所有人都知道杀死樟的凶手是谁了。
“紫电掌’’还活着……他回到上海,手刃了“金刚六臂”……
不止是帮会内部,恐怕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都会传出这种传言吧。
孔涛罗。曾经是青云帮内首屈一指的气功派拳
士……也是驰名上海之人。在极为厌恶机械化的李帮主门下颇受厚待。
的确,在犯罪组织不断地机械武装化的过程中,“电磁发劲”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以血肉之躯交锋,敌人特别容易放松警惕。谁也不会预料到会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武艺”,仅是触碰就能破坏重装甲机械化武器。
同在帮会时,朱一直认为他只是个*者而已,并没有怎么在乎过他。反正如果是普通的战斗的话,内家拳的那群魔术师根本不是机械化外家的对手……她一直没有动摇过这一默认的规则。
但樟那个窝囊废却……
“没用的废物!”
朱粗暴地将手中的玻璃杯扔向墙壁。
以亚音速飞向空中的玻璃杯在破碎之前便嵌入了墙壁内,然后在里面裂成了碎片。
朱完全没有悼念已故的樟的心思。外人送了个“金刚六臂”的绰号就洋洋得意起来,其实只不过是个二流货而已。那种男人,就算熟睡时被小孩砍下脑袋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只有了解樟能力的人才会明白这一点。市井的谣传只会一直……停留在青云帮的机械化武术家输给了内家拳这一点上。
真不该把那种下三滥的家伙提升为干部,尽管只是末席。他完全不是能给青云帮争光的料。
(真是没用的废物……)
朱的怒火既是因为觉得樟的死法太对不起青云帮香主的称号,同时也是因为不能容忍孔肆无忌惮地向青云帮挑衅。
以卑鄙取胜的*者应该采取更为妥当的权宜之计才是……而孔却无畏地直接提出了挑战,这在朱看来,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丧家之犬,竟然那么嚣张……)
如果一开始他从自已这下手的话,恐怕早已被大卸八块了。朱和樟的实力相差极为悬殊。在她看来,孔的紫电掌不过是小孩耍的把戏而已。
然而,一想到孔仅仅干掉了一个像樟这样的小喽罗就得意忘形的样子,朱便气急败坏起来。
越是喝酒怒火就越是无处发泄。
“……”
心情暴躁的时候,朱经常会狠狠地殴打拥有血肉之躯的女孩,以此来抚慰自己。脆弱而胆怯的女孩们总会发出可爱的惨叫声。当把她们折磨得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朱的心情大抵也就畅快多了。
但偏巧现在没有时间去找牺牲品了。再加上上个月她将五名以上的女孩丢进了长江喂鱼,多事的刘在她耳边翻来覆去地念叨个没完没了。
所以,今晚也只能用代用品打发了。
“瑞丽!”
朱粗暴地叫着蹲在房间一角的宠物。
光是听到主人的语气,宠物就明白主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她仿佛像等待训斥的孩童一样惊慌失措,但仍一路小跑着过来。如果胆敢反抗伙食表现出一丝犹豫的话,等待着她的将是毫不留情的惩罚。她的身体早已谙熟了这个真理。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激起了朱的嗜虐心。甚至有时都能忘记这家伙仅仅是个玩赏人偶。
“机械玩具能做成你这样,还真是不容易啊。”
刘送给自己的玩赏人偶,“摇光(注:Benetnaschl,北斗七星中第七星之名)”……朱虽然习惯用魂魄转写源的少女的名称来称呼这个人偶,但并没有像那个疯狂的副帮主一样,连人偶的脸都做得一模一样。
朱的人偶只是个普通规格品。毕竟消耗的程度无法和其他的香主相比。
“呐,瑞丽,你哥哥好像还活着哟。”
“……?”
“……哈,反正跟你说你也记不起来吧.。那么重要的哥哥的记忆,究竟在哪一个瑞丽里呢?”
无论朱如何质问她,人偶也无法理解那些意思。
主人严厉的语气究竟是训斥还是什么……人偶甚至连这点都无法判断,只是畏畏缩缩地恐惧着。
“……切,傀儡人偶。”
用语言来嘲弄她没有多少意思,但对朱来说,幸运的是这个人偶勉勉强强能理解数字的概念。仅凭这点来便能想出好几个玩弄她的主意。
“今天晚上数六百下。知道了吗?”
人偶怯怯地睁大眼睛。六百秒。比平常要短四成。
朱仰面躺在沙发上,敞开衣衫,看上去很不成体统。
“好了,开始。”
朱用铬金做成的手指打了个响指,摇光便将睑埋入了朱白色的肌肤中。
“琶恩唔……”
“唔……呼呼,就是那样……再加点油……”
“嗯……嗯唔……”
人偶自然不理解自己的行为有何意义。她的有机存储器所能认识到的只有事物的因果关系……如果“工作”有所懈怠的话,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惩罚"。
数六百下,那是主人向宠物下的处刑宣言。缓刑六百秒。如果在此期间她的服务不能满足主人的话,主人的钩爪便会毫不留情地挥下。
当然,对玩赏人偶来说没有死这种概念。只是失去动力源停止运行而已。只要存储器不受到伤害,换了硬件之后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运转的。
然而这一特制的人偶却十分害怕毁灭。就像真正的人类执著于生命一样,人偶少女也十分畏惧自己的身体逐渐丧失机能的过程,她总是在最后的瞬间拼命抵抗想要逃离。
无论重复多少次,人偶都似乎没有习惯这一点。每次修复重启后,人偶都会恢复之前的纯真,这为朱的“死亡游戏”更添了乐趣。
畏惧疼痛的玩赏人偶。不是模拟,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情……而且毁坏了的话还能进行修理。对于天性残虐的朱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玩具了。
朱用她的死亡钢指抚摸着人偶的后背,然后有节奏地敲着她雪白的臀部,仿佛想告诉她自己的钢指有多坚硬。
没有意志没有感情的玩赏人偶或许不适合这个词,但人偶少女的确十分“拼命”。
离开始服务已经过了二百秒。朱的脸上挂着浅笑,看来还很从容不迫。她长长的手指冷冷地伸进了人偶的股间。
“!!”
朱的行为刺激到了被调整得过于敏感的人偶,她打了个哆嗦。但现在绝不能因为这种坏心眼的干扰而分心。她所害怕的“死亡”正在步步逼近自己。人偶一边忍受着那突兀的坚硬触感,一边专心地继续为朱服务。
“嗯嗯……呼……不错嘛……挺有效的……”
朱陶醉地发出呻吟声。或许是人偶专心的服务终于起了效果吧,朱的喘息声开始湿软发热起来。
朱的手指如蜘蛛的脚一般,无声地缠住了摇光的脖子。气管的压迫带给玩赏人偶和人类同样的痛苦。
“嗯唔……啊……唔……”
“呜……呜呼……不错,就这样……”
朱发出愉悦的呻吟,钢铁手指一点点地增加了紧缚的力度。换作人类的话估计早就窒息了吧。玩赏人偶不需要呼吸和血流,所以才支撑到了现在,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颈骨的神经囊被折断的话……
少女没有流泪的机能。也不能大声惨叫。少女陷入了焦躁与绝望之中,而唯一倾诉自己感情的方法只有不断地抚慰主人的欲望。
“呵……呼……啊呼…!!”   .
快感的电流进入朱机械化的神经中枢。但更让她心醉如狂的是人偶那张痛苦得不[x]形的脸,以及与之重合的一年前的那张脸庞。   。
(对了……那时也像现在一样……折磨了那个女孩……那场宴会实在是太美妙了。最妙的是……那是孔的妹妹。那个总爱装腔作势的气功混蛋最最疼爱的妹
妹……被我亲手毁掉了。)
长年的郁愤得以发泄后的畅快之情。比起肉体上的快乐或是嗜虐的愉悦,更让朱开心的是这种爽快感。
是的。没必要着急。如果孔知道现在自己正在侵犯瑞丽的纪念物的话,恐怕会流出血泪来吧。想到这,朱的心情就明朗起来。
“呵呼,呜……!!”
在达到极点的恍惚时,她不小心没有掌握好力气。
人偶的颈骨很快便断裂了,歪向了一边。脆弱得让朱有点扫兴。
停止运行的摇光四肢都失去了力气。几乎与其同时,朱达到愉悦的顶点后虚脱了。
“……呼……呼……”
最后……数到哪了呢?朱沉入忘我的想象中,早就把戏弄宠物的规则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偶的头颅歪向一边,脸上仍保持着临终时畏惧的表情,哀伤地俯视着朱。她的表情栩栩如生,几乎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你的头看起来跟狗头没有什么分别……不过临死的那一瞬间,你的脸……和以前的瑞丽一模一样。这点就能让我感到无比开心。”  
朱一边喘着气回味快乐的余韵,一边凝望着损坏的人偶脑袋,完全沉浸在[x]的快乐之中。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朱还处在愉悦的虚脱感中时,听到了附近的嘈杂声。
是楼下。看来似乎是十分激烈的打斗。朱所召集的那群机械化人类正在战斗。对手是潜入这座房子中的某个人。
“哎呀哎呀……”
朱本以为孔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才最先袭击樟。因为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他才胆敢逞匹夫之勇从正面出击。
然而似乎是高估他了。他竟敢连续两次从正面袭击,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朱笑嫣的面前……那家伙根本就没什么头脑。只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笨蛋而已。
朱哼笑了一声,抓住人偶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气。骨骼咔啦咔啦地断裂,摇光的头颅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下面传来了骂声和惨叫声……全是耳熟的手下的声音。
“真是没用。”
没想到居然在肉搏战中让内家占了上风。不过,就算这样又被孔误以为内家拳优于外家拳……也无所谓了。
姑且饶恕他愚昧的莽撞吧。反正他错误的理解很快就会得到纠正了。因为很快那家伙马上就要和这里真正的机械化外家拳交手了。
没过多久,孔涛罗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房闻。右手持着一把白刃倭刀,身边一个幼年玩赏人偶手中握着刀鞘。
朱对这个奇特的同行人有点意外,但对对方早就不算正常人了。所以她也没往深处想。   “我还想你肯定去吴或者斌那儿了。”
“次序如何我无所谓。只是离你近一点。所以你先上路吧。”
听到他这番大言不惭的发言,朱有点怒上心头了,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着急了。她决定折磨死这个男人。
朱将躺在胸前的人偶残骸丢到一边,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举起手里的头颅。
“你想要这个摇光是吧?”
朱高傲地笑着,然后将头颅仍给了孔。孔接住头颅,沉默地望着她一脸悲怆的神色。
“真是让人感动的再会啊?好不容易的机会,要是在破坏她之前你能赶来就好了。你也难得来一趟,干脆把你的手脚都折断做成不倒翁,然后在你面前让这个玩具来取悦我。”
面对朱充满恶意的挑衅,孔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应,他将接过的人偶头颅轻轻递给了身边的同伴。幼年型玩赏人偶单手握住刀鞘,同时伸出双手抱住了新的行李。
“你退下。”
人偶顺从地点了点头,用小小的步伐慌忙地离开了房间。
留下的两个人原本就没有让对方离开的打算。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的只有一个人。
朱的电子化义眼不仅能捕捉可视光。将视野切换成温度感应器的话,连孔的脉搏和体温分布都一目了然。
无论表情装得多么镇定,身体也不会说谎。不出所料……孔明显已经很疲劳了。毕竟他刚刚才和五个战斗机械化人类交过手。
“要让几招吗?”
“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也只好照办了。”
朱的嘲讽中充满了侮辱,但孔只是一笑而过。
“你最拿手的是‘鹰爪功’,我就让你五招。之后我再攻击。”
朱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孔所回答的“只好照办”,说的是他自己要让朱几招。
“……真是让人吃惊啊。你真以为能赢过我吗。”
“不止,还要杀了你。”
面对柳眉倒竖的朱,孔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你们夺走了我的妹妹。所以我要夺走你们那不值一提的傲慢。的确是很不划算的买卖……不过,再加上你们的性命就勉强成交了。”
“你还真会说啊……”
朱两只义手不停地握住又分开,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磨擦音,仿佛在威胁对方一般。孔要想接住朱用钢铁四肢发动的攻击,所能凭借的也只有那区区一把倭刀。
先把那把刀和那只右手夺过来的话……他说话就该过过脑子了吧。
朱哼笑了一声,掌风横截了空气扑面而来。
朱的强化义手上并不像樟的重装义手那样势大力沉,但她的义手的速度和绵柔,以及朱的招式的火候都足以弥补这点不足。
与敌人相隔一定的距离,在他以为自己处于十分安全时,依靠腿力的伸缩性一口气突破敌人的要害。这就是毫不留情的第一招“急落鹰爪”。除了攻击的目标不是要害而是右手的刀之外,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朱依靠自己最为得以的速度进行了奇袭。
杀他个措手不及——朱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孔从容不迫地将右半身退后一步,躲开了朱的指尖。
(他看出我的动作了吗!?)
朱恨得咬牙切齿,但猎物已经在自己双手的捕获范围内了。双手从左右进行夹击的“旱天鹰翅”。这次他无处可逃了……
两声锵铿的金属碰撞声。本应捏碎敌人下巴的双手被弹开,再次向左右分开。孔用刀背迎击了朱的手指。看来他一直在坚持“让她五招”的承诺。
“那么就去见阎王吧!”
朱一声怒喝,发动了充满杀气的连击。
左手借着被弹开的势头迅速往下,然后使出猛然从下方朝上攻击的“深溪鸢翼"——再加上右手从高空挥落而下的勾手“旋空飞燕”。
孔先用刀接住了下方的攻击。他并没有用肩部承受其冲击力,反而加上自己的腿力跳到了背后。接着仿佛看穿了朱的下一招将会用勾手一般,使自己从容地置身于危险距离之外。
“怎么样?还有一招。”
孔在着地的同时大声吼道,朱立即攻击过来。藏在“旋空飞燕”之后的三连环爪击。
孔先是佯装后退,避开她的第二招,然后在她出第三招时扭转身体迅速逃到朱的身边。
翻起的大衣外套掠过朱的眼前……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袭往脸上。
朱的视线被大衣挡住,而孔正好从这一死角给了她一记回旋踢,连同布料一块踢中了她的左眼。
先用长衣衣袖迷惑敌人,然后以电光石火之速进行回旋踢。戴天派的“卧龙尾”……本来是在剑术交锋时使用的秘技。
尽管这一招出得极妙,但朱用金属纤维强化过的头盖骨既没有碎裂也没有歪斜。不过全是精密仪器的电子义眼却挡不住这一冲击力。在内家无力的踢技前,朱失去了左眼。
“............!!”
孔望着暴怒得说不出话来的朱。他将右手的倭刀架在肩上,用讽刺的口气说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攻击打不中吗?”
孔冷冷一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朱一点点被践踏的自尊的嘲弄。
“在你以为你的拳脚是朝我出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使出招术了。外家的‘拳法’比‘意念’要慢。在先发出‘意念’之后才会使出‘拳法’。我只要闪开你的拳法就行,比打呵欠还要简单。”
朱无言以驳。在速度上朱明显要占上风,然而她却打不中……这用她所熟悉的道理无法解释。
“不过,这把刀呢。”
随着话音落下,孔挥起肩上的刀猛然划出一道弧线。刹那间,白刃释放出不祥的寒光,刀锋对准了朱的视线。
“只要拔出来的话一切就将结束。刀刃会在我动念之前将刀光笼罩的万物毁灭。内家的‘刀’比‘意念’还要快。持刀之时即有意。我的刀刃已达到‘一刀如意’的境界了。那是外家的蛮力就算再修炼十年也无法企及的领域。”
“……!!”
朱咬牙切齿地横目相对。
让他继续说下去吗?但是自己岂能让内家的魔术师再这样得意下去?在我这名声显赫的“罗刹太后”面前……
“一旦你在我的狩猎范围内露出一丝可趁之机,你就会当场毙命。我将用这把刀将你碎尸万段。游戏已经结束了。你也拿起武器吧,‘罗刹太后’。”
“少嚣张了!!”
在全身都钢化了的朱面前,这个男人……竟敢口吐狂言,说拳与刀之间存在不可相提并论的差距?
愤怒的岩浆在体内上下翻腾,朱再次向孔发动了攻击。
拳速如一阵暴风般,呼啸向孔袭去。更迅速更复杂的……涵括鹰爪拳所有秘技的,虚实难分的连击。就算面对同为机械外家的拳士,这招“一嘴双爪缭乱舞”也从未输过。
然而孔或是用刀挡住,或是施展轻功跳跃,轻松自若地尽数闪去。甚至还有功夫继续挑衅朱。
“……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对你来说是致命一击的‘紫电掌’……是唯一比我意念慢的招术。”
孔不紧不慢的声音充满了比极端的恶意更狠毒的感情。在朱面前第一次流露出来的——赤裸裸的憎恶。
“在用这只手碰到你的时候,应该会充满很多强烈的感情吧——我的愤怒,以及瑞丽的哀伤。”
“少开玩笑了!!”
朱躲过剑锋的轨迹,施展浑身解数发出的穿章终于于比孔的刀更快了一步。
干掉他了……当她这样想的下一瞬间,朱才察觉到指尖已没有了任何触感,随即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肘部以下的右臂已经消失了。
本应在那儿的右手——本应狠狠掐住孔的喉咙的右手竟偏离了目标,像脱靶的箭一般五指并拢刺入了天花板。
何时被斩落的?自己对他的刀已经防范得万无一失了,究竟右臂是被哪一招斩落的?
孔终于使出了得意的内功派刀术。朱右肘的切面和昨晚检查的樟的手臂残骸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兼具重量和硬度的刀所造成的伤痕吗?就算是用激光或是超声波攻击,也能留下“斩落”的触感啊。
“我说了,拿起你的武器。”
孔淡淡地说,一点也看不出他在自鸣得意,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朱愤怒得眼前一阵眩晕,她踉踉跄跄地狠狠踩在地板上。
岂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自己。一定要全心全力地尽快把这男人给干掉。
“好……”
朱左边义手的手腕处露出了一根粗粗的钢缆。钢缆所放出的光泽并非普通的金属光泽,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镶有锉状钻石的粒子刀。
武术中,软鞭的长度一般以使用者的下巴到指尖的长度为标准,但朱的鞭子比那要长上好几倍。“这么长的鞭子根本无法快速挥动起来”……只有不懂机械化武术的人才会拘泥于这种常识。
朱左手捏住鞭子的一端,长长的光缆像活了一般盘旋着身体,末端瞬间浮在空中。
“居然让我拿出了鞭子……”
嗜虐血腥的笑容浮在朱的唇边,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破坏力一般,钢缆纵横无尽地飞甩于空中,表面的钻石锉刃如流星雨一般熠熠生辉。
光是想象这速度、重量还有摩擦的锋利,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变成下酒的干鱼丝吧!!”

光芒的残像如瀑布飞沫四溅一般撒向虚空之中,钢鞭的凶猛连击同时向孔袭来。轰鸣声如爆竹般击浪轰雷,鞭锋带来撕裂大气的冲击波。它的速度已经凌驾于音速之上了。
而孔接招的刀术也发挥出了轻捷的极致。每每用倭刀接住从前后左右变化轨迹袭来的钢鞭猛攻时,都会引起阵阵火花四溅。
充满杀气的钢鞭,以及一心不乱地进行迎击的剑舞……怒放的火花和剑光笼罩了孔的全身。
持续进行猛攻的软鞭从容地偏离了目标,甩向一边。
没击中……看上去软鞭失去了目标,甩向一旁的玻璃杯。
沉重的玻璃杯从另一方向袭来,孔险些就被击中。接着是一张桌子从头顶方向落下。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躲开,但CRP显示器又从身后袭来。
行动变幻莫测的钢鞭早已脱离普通软鞭术的范畴了。鞭子本身仿佛化为一条拥有攻击本能的大蛇一般,疯狂地弹飞了房间里的家具和日用品。这一切都是冲着孔而来的。“罗刹太后“的软鞭将空间里的所有物体都化成了凶器。
“来斩断啊!内家!你来斩断啊!!”
光凭持鞭人的娴熟灵巧是无法完成这一绝技的。从朱的手臂里伸出的钢缆并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安装有神经系统和动力装置的“义肢”……名副其实的手的延长。可以自由伸缩,弯曲,且柔韧度也能随心所欲地调节,相当于金属触手。
朱的鞭子前端卷起—把皮椅,朝孔抛去。以皮椅的重量绝不是用刀就能挡住的。孔毫不犹豫地向一旁躲避。
然而,椅子在闪身躲开的孔面前裂成两半,于此同时,另一边的鞭子以加倍的气焰向孔袭来。
用椅子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孔的“卧龙尾”异曲同工的佯攻——这正是朱筹谋的报复。  
光靠双脚已经无法躲开了。孔只能向身后滚去,好不容易才躲开了鞭子的奇袭。
看到没有击中猎物,朱的鞭子又趁势弹在地板上,然后如自蛇跃身而起一般,笔直地朝孔袭去。这是用软鞭无法做到的“突刺”攻击,机械化武术的精髓所在。
滚倒在地的孔立刻做出了判断,将大衣下襟甩向上方。朱的鞭锋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布料,但孔撇过头去,鞭子以毫厘之差轻掠过了他的脸颊。
还没等朱缓过神来,孔便挥起大衣,用厚厚的布料卷住了鞭子。虽然仅是引起了一点点的摩擦,但足够使朱收回鞭子的时间迟上片刻。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孔用左手抓住了鞭子。
如果孔是完全空手的话,朱定会毫不犹豫地甩回
鞭子,将他的五指如豆腐般切落。但是鞭子和孔的手指间隔了一只皮手套。只要争取到将手套拿去的那一毫秒时间……
(可恶……)
朱凭借武术家的直觉便能判断出自己的鞭子被孔抓住意味着什么。可以自由变幻的钢缆软鞭是朱手臂的延长部分。里面的电线直接连接着朱的运动神经。
借着刹那的判断,朱立刻切断了左臂的电路。上臂的紧急解除阀燃起火花,肩膀和手臂脱离了联结。下一瞬间,通过鞭子传导的电磁波已经完全烧毁了朱被切断的左臂。
两人第三次拉开距离对峙,朱的义手没留下任何伤口便成了残骸,咕溜溜地掉落在地上。
面对这处于极限状态的对峙,朱早已无暇去想什么矜持,憎恶,甚至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屈辱了。正如战前预告的一样,孔将朱的傲慢连根拔起。现在朱的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如何才能苟活下来。虽然她失去了 :双臂,但现在胜负还未定。
“哇啊啊啊!!”
朱发出鹰嚎般的怪声,她踏了一脚地板,高高地跳到了孔的头顶。这是孤注一掷、起死回生的鸳鸯脚。
接二连三的踢技从左右袭来,孔肯定会用刀刃迎击其中的一方吧。但是在敌人接住一脚的同时,另一脚将踢碎敌人的脑门。
这就是血肉之躯和机械化人类的决定性差距。人体只要一根动脉破裂就无力回天了,然而全身都是武器的机械化人类则不同。只要没有破坏脑部或是脊髓就无法定夺胜负,其它的器官相当于一次性用品,失去两只手一只脚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一击击中对方的话就能取胜。
——刀刃冲下,头顶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蠢货!!)   ,
就在朱的脚快要踢到孔的那一瞬间,孔伏下身去。当然,以朱的身手绝不会因为这种变故就放过猎物。鸳鸯脚的后面还有六发。如今孔纵是长了翅膀也逃不掉了。
白刃朝天空划出一道半月形的轨迹。不过一切都迟了。一把刀只能对付一只脚。剩下的一只脚……
然而,挥起的刀身并非冲着朱的脚而来。在空中划出的那道圆弧上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
孔刚刚往下挥的那一刀刺中了朱滚落在地板上的那只义手——软鞭的前端。孔再次伏在地上,将刀挥向头顶。吊在刀锋上的软鞭甩向了高空。
软鞭和前端的义手划出一道漩涡,将朱的双脚捕缚得严严实实。
“什么……”
朱充满信心的必杀脚法被扎制住,身体失去了平衡。在她的身体落到地面之前,孔迅速地起身。
浮在空中无能为力的数毫秒。朱注意到孔伸开的五指间缠绕着紫电之气,使出这必杀技的左手,以及……孔那双阴郁的眼眸中燃烧的光芒。
那儿流露出的怨恨比死亡更加冰冷,憎恶比地狱更加炙热。
无法防御,亦无法躲避的临终前的一瞬。钟表的秒针甚至来不及走动一格,但对灵魂来说,这一瞬相当于无限。在那短暂而冗长的时间中,朱第一次尝到了恐惧与绝望的滋味。
孔用左掌按住了朱的胸口。位置和时间都配合得完美无缺。像传球一般,通过从腿腰到手腕加速的劲力将朱的身体撼向房间对面。
然而,其巨大的破坏力却是无形的。EMP的火焰
汹涌地扑向朱,她整个身体从内部开始焚烧,生不如死的剧痛瞬间袭来,在碰撞到墙壁之前她就断了气。
涛罗牧回手掌,将仍飞舞在半空中的刀身收好后……再次恢复平静的姿势,但当看到朱的尸骸滚落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了之后,他猛地跪下身咳出血来。
孤注一掷的紫电掌又让涛罗的五脏六腑受到了沉重的内伤侵袭。
昨晚的内伤还未痊愈,就又一次进行电磁发劲。并且今晚对朱用了两次.对楼下的五入用了三次“紫电掌”。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哼。”
是的。自寻死路。涛罗早已对这条性命没有任何牵挂了。如果能为瑞丽报仇的话,区区一条性命的代价又有何妨。
回过神来时,涛罗带来的玩赏人偶伫立在他身边看着他。自己的主人受伤流血的没用样子在她眼中,会是什么模样呢。机械少女依旧缄默不语。
“……”
觉察到自己现在还在期待这孩子的笑容,期待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涛罗不禁苦笑一声。
本应早就放弃了。本应早已接受了绝望和宿命。
(假定精神是和水一样的东西。  
记忆中的声音又一次回响在耳边。那声音如戏谑般的愉悦,然而却带有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将瓶中的水分为五杯,然后再装在另一个瓶子里。那么一开始的瓶子和新瓶子里的水是不是一样的东西呢?)
“少开玩笑了……”
涛罗脱口而出。“左道钳子”,那个[x]的化身。他竟然把人类的灵魂用瓶子或者杯子还计算。
不应该相信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他早就疯了。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然而,自己为什么又会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蜂拥而至的帮会救援肯定已经近在咫尺。久待此地与自杀无异。虽然不是值得珍惜的性命,但还有三个仇人没有斩杀。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尽管心里明白这点……
少女人偶将行李递给涛罗。那是刚才朱扔过来的玩赏人偶的头颅,还有传送电缆以及PDA。
“我究竟在做什么……?”
涛罗在心中质问自己,但他的手不听使唤地进行起和昨晚相同的操作……用传送电缆将两个玩赏人偶的存储器连接到一起,接上PDA。输入传送命令。
“我在……”
在按下RETURN键之前,涛罗终于停下了动作。他自己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剩最后的决断了。
如果“左道钳子”所言属实,那么这儿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与普通的脱魂燃烧有所不同。不仅仅是单纯的数据传送。转移源的人偶存储器已经不是空的了。里面存有昨晚从樟的玩赏人偶那儿回收的瑞丽的碎片。
往分装的水里再加上一杯。注入的水将在瓶中混合。
现在即将发生的是无人见过的奇迹。 “左道钳子”筹划的魔法很快就要在涛罗眼前上演了。
恶魔医生。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他将瑞丽——将涛罗唯一的妹妹当成了实验样本。
然而这个歪门邪道的人渣所拥有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个男人曾是学界的宠儿。可他情愿抛弃世间的荣华富贵也要坚持追求魂魄的神秘。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深地踏入了未知的深渊——魂魄转写这一禁断的领域。跨越了作为人类的底线。
天才能够颠覆天理吗?自己能够坚决否认这一可能性吗?
无法回答的苦闷。涛罗一心想要寻早退路,敲下了PDA的按键。
传送立刻就开始了。已经无法回头了。
“……啊……”
玩赏人偶僵硬的身体猛然一震,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睁开眼睛。和昨晚一样的脱魂燃烧。然而,比昨晚要冰冷得多的恶寒袭向了涛罗的心底。
“呜,啊,卡,呼……”
和上次机械人偶式的痉挛不同。今晚的她……仿佛像真正的孩子疟疾发作了一般,颤抖的动作栩栩如生。
这不是普通的脱魂燃烧。即使不是专家也能看得出来。
直到这一刻,涛罗终于理解了自己心中隐藏的阴郁。
(我……并不是在怀疑“左道钳子”的才能。也没有放弃瑞丽的复活。我只是在畏惧。畏惧深信不疑时的自己。我所害怕的是,当我相信瑞丽会复活时……我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相信。但同时又害怕自己会相信。
本来没必要现在在这儿进行魂魄转写。先撤往安全的地方再进行会更好。
但涛罗已经茫然困惑得顾不上考虑这些。如果再不揭开真相的话,他将无法前进一步。
亦或是索性……索性被即将闯入这里的青云帮韵刽子手们的……十字炮火毫不留情地将涛罗和这个人偶轰成碎片的话……
那样的话,就不会看到答案,也不会知道结局了。
(索性让我……)
淡淡的异味扑鼻而来。玩赏人偶怀里抱着的头颅上腾起略带糊焦味的黑烟。有机存储器熔解液化后,从头颅的耳朵、眼睛之类的洞口淌落到地上。脱魂燃烧已经结束了。
PDA的液晶画面显示出传送完毕的进度条,正等待新的指令。错误数为……零。
提取了所有数据的人偶仿佛伫立着假寐一般,微微地合着眼。
什么变化_……都没有。涛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仿佛在害怕即使触碰到人偶时她也不会苏醒。
少女好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样,睁开眼睛仰视着他。
她流露出一脸惊讶的神情,仿佛冷不防被恶作剧_吓到了似的。但这一表情如枯木生花一般,让人偶的神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哥……哥……?”
“!?”
愉悦,惊喜,还有——畏惧。所有感情融汇在一起澎湃着涛罗的心扉。
“……你能明白吗?,瑞丽,我是……”
“哥,哥……瑞丽,的……哥,哥……”
人偶少女的发音有点结结巴巴,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不习惯的字眼,然后害羞一笑。
不,那真的是人偶吗?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妹妹曾经的容颜。
逝者已矣。这世上没有脱离身体仍能存活的人类。
“啊……哈,哥哥……表情好奇怪哟。”
“……瑞丽……”
尽管明白这一道理,但涛罗仍欣喜得热泪盈眶。在这幸福的瞬间,他倾尽一切,泪如雨下。
所谓旁门左道,就是违背天理的道路。踏上这条路的人将成为邪异。只有魔鬼才会想常驻于此。
绝对禁忌的彼方是原本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当知道这一事实时,人将放弃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
如今,涛罗已经觉悟了。自己已经脱离了人之路,堕入了鬼之道。
所有的一切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如果凭这把刀,凭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拳法能让已故的妹姝复活的话……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管它什么天意,管它什么神佛。我乃将生命赌于此刀之修罗。非人的魔鬼还会害怕什么!
“哈哈……哈哈哈……”
大笑破喉而出。那是初生之声——从涛罗心中孕育的怨恨之卵中,终干破壳而出的魔鬼之声。非人的怪物所发出的笑声。
没错,只要能够将剩下的三枚瑞丽的碎片全都弄到手,堕入地狱又何妨。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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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3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桃花缭乱凋如雪,还有交织于其中的诸多回忆。

桃花纷飞的季节,涛罗执剑而舞。
每当轻风拂过树梢,雪白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仿佛树木的蓬勃生气荡漾在空中一般。
每天涛罗都会在道场锻炼,今天特意选择在这个桃园里练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放眼望去,桃花怒放的情景令他心潮澎湃,非常想活动一下身体。
这儿远离魔都上海的喧嚣,孔家的私邸就位于这昆山阳澄湖畔。只是年轻的兄妹和下人居住略嫌宽敞了,但要迁居的话,还有点舍不得这祖祖代代传下来的桃园。
这儿远离魔都上海的喧嚣,孔家的私邸就位于这昆山阳澄湖畔。只是年轻的兄妹和下人居住略嫌宽敞了,但要迁居的话,还有点舍不得这祖祖代代传下来的桃园。
涛罗的父亲花费巨资引用了先进的现代设备,将这代代相传的中庭改造成符合当今时代的样子。增压后的透明树脂天花板覆盖在中庭上方,可以使桃园避免受到污染,尽情地沐浴在春日和熙的阳光中。
涛罗没有穿道服,仅着一身平日的服装,不过在混合着花香的庭院空调的吹拂下反而更加凉爽舒适。
他反复运功调息使丹田充满真气,然后屏息将其吸人身体进行练气。感觉身体渐渐地变轻,他便不慌不忙地从刀鞘中抽出佩刀,以提膝平衡的姿势摆好架式。
二十八刀三十六剑,共计六十四招的戴天流刀剑法使用刀或剑都可以,不过要想灵活使用所有招术的话,最好是使用斩击和突刺并重的武器。
纤细且稍弯的刀身……一般来说太极刀或是倭刀比较适合,但涛罗更喜欢南派侠拳门的铗刀,所以一直以它为佩刀。
剑尖划过一枚飞舞的花瓣,薄片悄无声息地断成两瓣。
涛罗感觉到指尖确实捕捉到了轻若无物的花瓣触感,满意地一笑。今天的功夫练得很不错。将真气都凝聚在了剑尖。
涛罗继续使出第二招,第三招,此时,一阵轻柔的琴声随着他的节奏响起。
“嗯?”
放眼一瞧,不知何时起,瑞丽轻倚在树下优雅地抚起琴来。像是感觉到了涛罗的视线,妹妹狡黠地一笑。
瑞丽大概也是被这怒放如雪的桃花所吸引,不禁想抚上一曲吧。虽说打扰到涛罗练剑是不太好,但归根结底还是怪涛罗自己,他本就不应该离开道场而在这里舞剑。不用说,当然还是琴声更适合桃花的风雅。
动听的乐曲并没有妨碍到涛罗练剑。涛罗将剑的节奏跟上愉悦的琴声,出招反而越来越敏捷了。
涛罗一边换腿支撑,一边使出“云霞渺渺”、“四海纵横”、“沙罗断缅”连续三招。剑风如伴奏一般,与琴音合拍而鸣。看到哥哥以剑伴舞,瑞丽喜兴于色,弹奏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琴声愈来愈急,寄情于幽邃之中,而涛罗的剑舞也随之激昂起来。两人的琴与剑互不相让,各自增加了其中的玄妙之意。
涛罗的丹田里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内息。他的心潮也随之澎湃。
现在的话……能否练成那招尚未习得的绝技秘剑呢?
涛罗的心被习武者无法抗拒的欲望俘虏了。
“拔!”
涛罗长啸一声,腾地而起。他一边在空中将自己的身体倒转过来,一边瞄准了眼前簌簌而下的十枚花瓣。
积蓄至极限的真气。在刹那间将视野中流逝的一秒钟分成一百份,那纯白的薄片仿佛冻结般静止在眼前。
剑光疾闪。到达了比刹那还要小的六德之间,比六德更加细小的虚的瞬间(注:刹那、六德,以及下卷出现的虚窄、清净均为古印度数学的计数单位)……
旁人恐怕会将这十条剑光看成是同时进发而出的吧。这是戴天派剑法的绝技“六尘散魂无缝剑"。神速而细致的剑刺是一招超绝的秘技,看上去只有一道刀影划过,实际上却全是突刺的残影。
涛罗以歇步的姿势着地,抬头望了一限碎碾的虚空……随风飞舞在空中的花瓣只有十四枚。如果将十枚全都切成两半的话,应该会有二十枚白色薄片才对。
涛罗失望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检查自己的刀刃,上面粘着三枚花瓣。十招中有三招没有达斩断花瓣的速度。
钻研剑术十余年,至今仍未领悟到其真髓。涛罗再次感受到戴天派剑法的深奥。突然抬起头,涛罗发觉瑞丽早已停下抚琴的手,用像闹别扭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哥哥真过份。我还以为你在听我抚琴呢。”
“啊,不好意思……”
看来从中途的变招开始,自己就没有配合伴奏,只顾着舞剑了。难怪抚琴的瑞丽会感觉不高兴。
“哥哥真是的,总是这样。手里一拿到剑,眼里就没有我了。”
“没有这回事……的。”
涛罗急忙安抚撅着嘴的妹妹,差一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而且……尽管涛罗一心沉迷于剑舞当中,暂时把一切都抛诸了脑后,但其实他从早上开始就在烦恼应该怎么跟瑞丽说才好。

没想到刚碰到瑞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惹她生气了。涛罗对自己的疏忽十分懊悔。
“因为你不肯合着我的剑而抚琴嘛?我一时兴起……”
“哥哥的意思是说是我的错啦?”
瑞丽依然绷着脸,但在心底也隐隐接受了哥哥的说法。
“好吧。如果你真的听了的话,那就说说我刚刚
弹的是什么曲子?”
“到中间为止的是《碧霄吟》。不过之后就……”
看到涛罗吞吞吐吐的样子,瑞丽禁不住笑了一出来。就像从云缝间射下的阳光一般明朗。
“之后的是我在瞎胡闹呢。是我刚才即兴编出来的曲子。谁让哥哥的剑越来越快,《碧霄吟》都跟不上了呢。”
“那是你创作的曲子吗?”
尽管知道妹妹在舞蹈和乐曲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但涛罗仍吃了一惊。
“哎呀……真的很好听啊。我还以为是大师的名曲呢……”
“真是的,拍马屁也不管用哦。”
瑞丽爽朗地笑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过,哥哥你最后的那一剑才更厉害呢。迅速
而耀眼……我还以为是闪电呢。”
“那一剑吗……还没练成呢。”
听到妹妹的赞美,涛罗反而苦笑着避开了眼神。
“我还达不到最高境界。我已将此身献给了剑术,然而还有好几招秘技奥义没有练成……”
每每看到自己的平庸无能,涛罗便会想起曾经同是戴天派弟子的豪军,对他的才能既嫉妒又羡慕。虽说是为了义气,但那样的英杰竟然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天赋才能……命运真的很讽刺。
“剑有那么深奥吗?”
耳尖的涛罗听到瑞丽的小声嘀咕。
每当涉及这种话题,瑞丽就会流露出一脸的忧愁。温柔善良的妹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如何面对哥哥作为帮会杀手的身份。
但是涛罗和祖父、父亲一样,是孔家的男人。也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青云帮的一员。
“瑞丽……剑虽是不祥之物,但侠义之剑斩杀的是不义之人……你也清楚这点吧?这是我们青云帮的大义。”
“……”
“于情于理,人世间都有很多事无法随心所欲。也有无法避免的不祥之事。每一千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做着肮脏的职业……但不要以哥哥为耻。”
“我也……”
瑞丽想要倾诉思慕之情,却吞吞吐吐的。
“……我也明白。毕竟我也是孔家的人。可是……”
瑞丽稍作停顿,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她沉默了一会后接着说下去,但声音已经多了一丝冷淡。
“可是……我有时候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有一天哥哥的心中就只剩下剑了……”
“瑞丽……”
“哥哥会不会忘了这屋下的桃园,忘了我一直在等你归来,忘了一切……去往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在说什么啊。
自己过的是剑锋下浴血的生涯。然而每次执行艰巨的任务九死一生后回到家,瑞丽都会等在那里,用她那一贯的微笑来迎接自己。
仅仅因为这一丝慰藉,涛罗才能勉强维持心理上的平衡。他的精神并没有坚强到光靠帮规或是大义就能够支撑的地步。至今为止,正因为心里留有妹妹的容颜,他才能完成杀手这一残酷的任务。
“总感觉哥哥挥剑的时候特别沉浸其中……有些可怕。”
说完后,瑞丽又微微一笑,仿佛想要将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尽一样。
“所以,我希望哥哥在挥剑时也能稍微想想我……”   .
面对妹妹的关怀,涛罗本可以笑笑敷衍而过。但这样做的话,她勉强装出来的笑容实在太惹人怜惜了。
涛罗很想大声告诉她,根本没有这回事。但是就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瑞丽也只会悲哀地一笑而过吧。
涛罗想要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她,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要在这个日子让瑞丽如此悲伤呢?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心情化为行动告诉她呢,涛罗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烦恼这个问题。
“瑞丽,闭上眼睛。”
“……?”
妹妹疑惑地微偏过头,涛罗把手轻轻地蒙住她的眼睛,让她闭上眼睛。
“……把手伸出来。”
妹妹听话地伸出纤细的手腕。涛罗从怀里掏出那个让他掂念了一整天的东西——特意让工匠为了今天而打造的银色手镯。
该找什么时机送给妹妹,又该跟妹妹说点什么才
好……涛罗一直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讲究形势的时候了。因为送给瑞丽这件礼物本来就是为了让她不再像这样忧愁。
感觉到手腕微凉的触感,瑞丽惊得缩回了手,叮铃。
“……!?”
“生日快乐。”
原本就木讷寡言的涛罗至今都没有送过什么礼物给瑞丽。当然,这和在瑞丽小时候送给她玩具的性质是不同的。所以他不清楚这种时候一般都有哪些步骤,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那个……如果你能喜欢就好了。”
为什么自己嘴里只能说出这些不知所以的话?涛罗无原谅在如此闭月羞花的妙龄少女面前,还那么不解风情的庸俗的自己。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向那些擅长浪迹于绮罗脂粉中的人请教。但总感觉有点不太好。不知道该不该借别人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真心……
不出意料,妹妹茫然地打量着腕上的手镯。涛罗心中不禁涌起一阵不安。
她是否喜欢这种设计?重量大小合适吗?想起来,她从未佩戴过金属手镯。真是大意了。那种东西会妨碍她弹琴的。
“……对不起。那个……”
涛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道歉,这时,瑞丽慌忙摇头。
“我……对不起。那个,我太高兴了,所以……”
看到妹妹用手指拭去眼角渗出的泪花,涛罗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正值豆蔻年华的*还真是猜不透啊,刚刚还掩饰悲伤强装笑颜,现在又一边流泪一边说着高兴了。
“谢谢你,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瑞丽轻轻挥挥手,铃声如温柔的耳语一般响起。
“今后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我就不会觉得寂
寞了……每当铃声响起时,我就会想起哥哥的。”
说着,瑞丽再次莞尔微笑——正如涛罗所期望的一样,她的笑容已如晴朗的*一般清澈。

冬日的夜晚,在寒意凛然的黑暗中,街灯看上去更耀眼了。
从隐居在虹口贫民街的江湖医生谢逸达的诊所那里可以远望到对面灯火辉煌的金融贸易区夜景。
如果站在窗口就可以将上海全景尽收眼底的话,必然是一种享受。但是身处黄浦江的这一岸,浦东的光辉完全被矗立着的压抑的废墟群无比幽怨地遮挡住了。
追溯到百年之前,这儿和如今的浦东一样,外滩的装饰派艺术高层建筑群曾以现代亚洲的建筑美而著称。迎接从长江而来的船舶的外滩是旧时代上海的大门。
以英国领事馆为首的和平饭店,过去的中国银行总行等融合了新文艺复兴派和新巴洛克派风格的华丽建筑群在让出了都市的中枢功能之后,仍作为上海的历史名胜深受游客欢迎,那时的上海是何等的繁华。
然而由于财政日渐萧条,再加上对金融贸易区的优惠政策,市当局难以维持对这些文化财产的维护,所以他们就将这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建筑物弃之不管了。
如今,因为安全问题这里已经不允许外人进入了,游客们们只能从黄浦江的游览船上眺望这片冷寂的废墟,怀念它昔日的繁华。
隔着冷清的外滩地区,遥望对岸的浦东灯火……谢像往常一样一边饮酒一边眺望着这片寂寥的夜景。
那是一片多么具有寓意的风景啊,正如自己人生的凋落一般。谢禁不住感叹自己颇具讽刺意味的命运。
过去,他也曾置身于那片光怪陆离当中。但谁会知道呢,这个落魄潦倒的老骨头曾是电脑神经学的权威,他曾作为魂魄转写研究的第一人,在学会中声名显赫。
精神和肉体的分离。记忆和思考的量子化。人格复制的课能性,以及阻挡在其面前的脱魂燃烧之谜……
科学史上前所未有的尖锐激烈的研究领域。而在这一领域担任旗手的便是谢博士。
然而,这一技术威胁到的伦理观,以及可以预想到的法律问题实在太大了。
精神是个神秘的世界。非神的人类掌握到其根基,并恣意滥用所带来的威胁。人类社会还没有成熟到能够为其负责……学会的有识之士们谨慎地判断出了这一点.
各方面的声讨有如千层巨浪般汹涌而至,最后谢终于被学会开除了。而谢倾其毕生精力所研究的东西则被压上了一块为名“禁忌”的重石,封印了起来。
过去的荣华如梦消逝……如今已落魄至此。现在的谢只是一个生意冷清的非法机械化医生。
(追梦人的坟墓还真是冷清啊……)
他沉浸在忧愁的回忆中品味着静寂,可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打破了。
大门已经进行过一定的强化,足以应付这附近的危险了。但那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人轻而易举地破门而入。谢惊讶地站起身,但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他又恢复了平静,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因为那是早在意料中的访客。
“门上应该装了门铃吧?”
尽管话说得很难听,但谢也清楚对方不会理会这些讽刺的。在这个手持出鞘的利刃,袖染鲜血的男人面前,谢的平静反而更加异常。
暖气机轰轰作晌,然而室温却一点点地冷了下去,究竟是因为吹进来的寒气,还是因为这个男人发出的杀气呢?   -
“……我有一个问题。”
面对那双炯炯燃烧的双眸,男人伸出左手。银铸的小铃铛发出清澈的响声。
“是你卖的这个吗?谢逸达。”
那是一只精致的银手镯。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但谢反而觉得很眼熟。
“是的。我把它卖给二手店的石,换酒钱了。我说如果碰到‘紫电掌’孔的话,他肯定会以高价买下的……你杀了石吗?他是无辜的。”
“我连毫无过错的人都杀了。所以你……光是杀了你_了你还不够。”
“因为我把你妹妹的手镯给卖了吗?”
“少开玩笑了!”
“你是恶魔。 ‘左道钳子’……出卖人类灵魂的人渣!!”
听到他叫出自己的绰号,谢冷笑了一声。
“左道钳子”……这一可恶的绰号有着很深的渊源。
谢过去曾是魂魄量子化研究的旗手,他所确立的精神密码抽出方法在给实验对象的痛觉神经带来剧烈刺激的同时,能够隔离传送时伴随的杂音。用于人体的话实际上和拷问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实验中的“事故",造成不少实验对象发狂,或是变成废人。
尽管被学会开除,但谢仍没有放弃自己那近乎执念的钻研之心。不仅如此,放弃荣誉后的谢同时也从法律伦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他的实验也开始转入地下,继续进行这被万人唾弃的恶魔的研究。
研究人类完全舍弃肉体不老不死的可能性。尽管改变了活动场所,但仍有很多人被谢预想的未来所迷惑。有人提供资金,还有人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他……
谢的人体实验飞速地踏进了犯罪领域,而且在当时猖獗之极。不知不觉中,他因其切裂脑膜的手术而被冠以了“左道”之名。   ‘
此外,魂魄转写的技术也开始应用到意想不到的行业——玩赏人偶的性产业中。
在保证实验对象不会死亡的前提下,提取一定的
“魂魄碎片”,以附加在玩赏人偶的情绪脚本的形式写入生物存储器中,然后人偶就会具有光靠计算无法表现出来的“人类感觉”。这种性奴与普通的人偶及真正的女人都不一样,在一些性变态中受到很大的好评。
于是,进行魂魄转写后的非法玩赏人偶在黑市可以卖到很高的价格,开始逐渐形成了新的犯罪市场。
当然,那些江湖医生们都是在模仿以前谢博士确立的转移过程。转移源的大脑会受到损伤,有时甚至会为了满足这一需求,原本随着机械化技术的普及而衰落的器官交易又以商业形式再次复苏了口也就是生物大脑的交易。
如果顺利的话,在一个人的大脑坏死之前,能给五十多个玩赏人偶进行魂魄转写。不知道有多少牺牲者被贩卖或是拐骗之后,在江湖医生们的实验室中消失了。
“回答我。你对瑞丽做了什么?"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完成委托的任务
而已。樟贾宝、斌伟信、朱笑嫣、吴荣成,还有副帮主
刘豪军……这五个人把你妹妹抬到了我的诊所,当作他
们人偶的零件。
最后,甚至出现了一些贫困潦倒的吸毒者认为反正破坏大脑的结果和毒品是一样的,所以自愿切除自己的脑细胞来卖。
涛罗深谙这种现状,所以当他得知自己心爱的妹妹被带到“左道钳子”那里去的时候……他的愤怒和绝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回答我。你对瑞丽做了什么?”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完成委托的任务而已。樟贾宝、斌伟信、朱笑嫣、吴荣成,还有副帮主刘豪军……这五个人把你妹妹抬到了我的诊所,当作他们人偶的零件。”
“你说谎!!”
涛罗大叫道,差点没吐出血来。
“豪军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家伙是……”
“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在澳门是谁捅了你一刀?”
“……!!”
涛罗的身体有些摇晃。这已经不是对谢的愤怒所导致的了,而是更为沉重的绝望夺走了他双脚的力气。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我不是都说了吗。刘豪军来这儿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
“不可能……”
涛罗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
“不可能……你说谎……”
“不,这一切都是刘豪军的诡计。”
面对茫然的涛罗,谢的语气一直十分冰冷。
“不然的话,事情不会这么巧。我现在和普通的江湖医生没什么两样。”
在机械化业界中,魂魄转写技术是以极为扭曲的形式出现的,但的确存在着一定的供求关系。同时,谢以前的研究课题——魂魄的复制、转移保存研究却走进了死胡同。
破坏实验对象脑细胞的脱魂燃烧,以及传送时炼
狱般的痛苦……如今尚无法找到线索解开这两个谜团。
于是,那些追求长生不死,对谢抱有期待的资助者们宁可期望未来出现肉体机械化和脑部延生处置,也不愿意冒着变成废人的危险进行精神传送。
失去资助者的投资之后,曾经显赫一时的“左道钳子”也日渐落魄了。如今他和其他的江湖医生一样,只能靠非法改造玩赏人偶糊口。
或许是天意不允许复制魂魄吧,将人类的灵魂从总有一天会毁灭的肉体中分离,改装在其它容器里的试验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每天都是和那些嗑药的家伙们打交道……根本没有机会获得一个完整的实验对象。就在那时,故友邀请我拷问一名少女。要彻底到让她的精神完全毁坏……我就想,这是个不错的试验机会。所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从经验上来说,*比一般的拷问要有效地多。给神经系统带来的损伤能保持在最小限度,但却能产生极大的精神压力,最后自我和感情将发生认识分裂。允许别人不把自己当[x],而当作‘东西’来看待……这种精神状态是最适合进行魂魄转写的。”
面对身携怨恨之刀的涛罗,谢洋洋得意的发言相当于赤裸裸的挑衅。刚刚跪倒在地上的涛罗再次感觉愤怒冲昏了自己的头脑。
“……瑞丽,她就这么死了?”
“处理的结果是三小时内脑电波没有任何反应。你所说的‘死’是指这个吗?”
涛罗握住剑柄的手用力过猛,刀身微微颤动着。反射出的阴冷光芒,微微闪耀在昏暗的室内……然而涛罗的双眸比剑锋更为冰冷。
尽管被这种眼神盯住,但谢仍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
“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的医术感到开心?如今担任魂魄转写的江湖医生到处都有。如果是那群家伙的话,她将受到百分之百不可逆的处理。而在这点上,我的实验……是以她的复活为目的进行的。”
“……什么?”
“你的妹妹还活着。她的肉体虽然已经毁灭了,但魂魄只是更换了容器而已。”
“你将她改编成了人偶的程序吗……!?”
谢怜悯地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教师感叹自己的学生不开窍一般。
“比如说,假定精神是和水一样的东西。将瓶中的水分为五杯,然后再装在另一个瓶子里。那么一开始的瓶子和新瓶子里的水是不是一样的东西呢?对精神进行加减法计算,一加一减到底会不会变成零呢……虽然这个实验与解开脱魂燃烧之谜无关,但魂魄量子化这一点我很感兴趣,于是我试了一下。”
谢平稳的语气听上去不像是面临死亡的人。正是因为他那份异常的自信,涛罗才在自己的杀意到达极限之前停了下来。
“你妹妹的大脑被吸出了所有的内容,已坏死了。但她并没有失去魂魄。只不过分开保存在不同的地方而已。如果把这些再次结合在一起,孔瑞丽可以复活的话……会怎么样呢?”
“……能做到吗?”
“不知道。我说过吧?这是实验。结论要等实验结束才能知道。不过,如果你能相信我的理论和技术的话……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是你妹妹的恩人。”
关于异端科学家谢逸达的传说,涛罗也略有耳
闻。将人类的精神转移到与大脑不同的媒介中……这才
是他所向往的最终目标。
“这个实验并没有获得委托人的许可。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医生来转移被*少女的精神而已。恐怕对我的打算完全没兴趣吧。不过,对方毕竟是青云帮的干部。凭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无法从他们那里回收实验对象了。也没有门路和金钱雇人帮我去回收。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很穷。所以我选择等待自愿的合作者。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帮助我的。我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得知了你生还的消息。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到上海。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让我等了整整一年。”
涛罗感觉有点头晕。愤怒,混乱,还有……近乎愚昧的,飘渺的希望。
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错误的……在这个姓谢的男人脑袋里。
“你是想让我成为你的走狗吗?”
“看来你是想为自己的妹妹报仇了,不过事态还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不,或许应该说更加值得叹息了吧?想到‘她们’现在的遭遇的话。你的妹妹被分成了五等份,现在仍作为消遣品被污辱她的人玩弄。你就化身为白马骑士,把她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怎么样?”  
“你……”
涛罗并不俱备足够的知识来验证这个老科学者的理论。但他并没有对谢所创造的知识以及与之相应的名声感到厌恶,反而心怀敬畏。
不……或许是涛罗太过懦弱,不敢一日咬定老科学家所说的内容是胡言乱语。如果是否定瑞丽死亡的话,再无稽的胡话他也宁可去相信……他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涛罗察觉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被老科学家的话蛊惑了,他只能愤怒地吼道:
“你把人的生命……人的灵魂当作什么了……!?”
“这个,应该怎么看才好呢?”
面对涛罗的愤怒,“左道钳子”耸了耸肩,淡淡地一笔带过。
“我花费了自己的一生来追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沦落到这种下场。”
谢倦怠地挥了挥手,将乱七八糟的房间指给涛罗看,他的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好了,可以告诉我你的答复了吗?看看等你这么久有没有意义。我已经准备好一切了。之后就看你的了。”
“……”
涛罗紧握手中的倭刀,发出嘎吱的声音。
本想用这柄剑……将他们一个不落地杀掉。仇人不止“左道钳子”。还有背叛自己的刘豪军。污辱瑞丽的香主们。所有人都一个不落地杀掉。
使得,要杀的话就是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只要确定了这一誓言,先从谁下手并不重要。
“可以……”
涛罗将出鞘的倭刀收回鞘内,压低声音说:
“我就听你的,先从帮会的那群家伙下手。”
先将所有香主血祭,回收他们的玩赏人偶,然后就能确认谢所言是否属实了。到时再决定如何处置这个男人也为时不晚。
涛罗作为杀手,曾夺走过无数人的性命。凭杀手的直觉,他知道这个老科学家并没有打算逃离。刚刚的滔滔不绝也不是为为了苟延性命。这个男人是真真的能让瑞丽复活……亦或,只是被这一妄想夺去心智的疯子。
不管什么时候应该也能和今晚一样,轻而易举地搜寻到他的住处吧。就算现在不杀他,他也绝对逃不掉。
“那就这么决定厂。”
谢打了个响指以示庆贺,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如果在手术前看到医生露出这种笑容的话,无论什么样的患者都会觉得很安心吧。不过与浮士德订下契约的那个恶魔或许也是这样的一副脸孔呢。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这个是?"
看到谢所带来的东西,涛罗一脸的不解。
“为今天所准备的特制玩赏人偶。把她带去吧。”
玩赏人偶。如今,在夜店随处可见的性玩具。在涛罗看来这种低级趣味实在让人恶心。
“让她自己走也行,觉得麻烦的话把她装进箱子里也可以。所以我才做成*型的。”
“你想让我拿她做什么?”
“要用刚才的比喻来说的话,就是‘新瓶子’。”
估计人偶在准备好之后放置了很长时间吧。启动后,机械少女起身时,从刘海散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个人偶的存储器上安装了特制处理器。它可以摄取不同的‘水’,并将其混合……也就是说,这是魂魄转写和再结合的程序。它能从我送给香主们的玩赏人偶那里吸出存储的内容,并将其回收与其它的数据合。你把五个个玩赏人偶的魂魄碎片依次转移到这个人偶的存储器中就行了。当五个人偶的碎片集齐时……你的妹将会在这个人偶中复活。恐怕她会成为把生物大脑百分之百转移到人工大脑的第一个人类。”
涛罗从谢的语气中隐隐感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如何确认瑞丽有没有恢复原状?”
人类灵魂的质与量原本就不能用单位来计算。瑞丽曾经分裂的魂魄集中在一起,真的能恢复
原状吗?
“这才是实验的重点。孔瑞丽的灵魂改变了容器之后,究竟还能不能称之为孔瑞丽这个人……只有她唯一的亲人,你,才能判断出这点。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一切都结束之后,请务必告诉我你的主观判断。这个人偶中的魂魄真的是你所认识的妹妹吗。”
“……”
是的,“左道钳子”也不可能有答案。他正是因为要追寻这一问题的答案,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么潦倒的境地。
*型玩赏人偶从床上下来,站起身,空洞的眼神望着涛罗。看上去她已经接受这个主人了,但并没有做出除此以外的动作。
正如谢所言,真的是个“空瓶子"……看上去除了基本动作以外其它的都没有安装。
“我等着你的答案。孔涛罗。”
谢伸出手想与涛罗握手,但涛罗只是用奇怪而冰冷的眼神打量着房闻的每个角落。
“这里的设备足够将手脚换为义肢了吧。”
“当然了。十分钟就能搞定。”
“那就好。”
话音未落,剑锋便从左手的剑鞘中划过一道轨迹。
地板倾斜了……这种突然的不祥感袭上谢的心头,但他没有保持住身体的平衡,摔倒在地上。
谢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一不小心推倒了书架。他摔倒的地板上染满了鲜血。谢的右脚——曾经是膝盖的地方血沫飞溅。
“早点处理别失血过多。这种程度就死掉的话就没意思了。”
谢发出痛苦不堪的惨叫声在地上打着滚,涛罗冷冷地俯望着他,将染血的利刃再次收回刀鞘。
“呜……啊……!!”
“对他人的疼痛无动于衷的人,为什么在自己感
到疼痛时这么会如此的哀嚎呢。”
“……”
当然,光是这样还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恨,但今晚涛罗决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如果还能再次相见的话,那就不是一只脚可以解决的了。涛罗下定决心,看都没看谢一眼就扬长而去。
“……”
留在身后的人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她扫描了一下周围环境后,也没有再多看倒在血泊里的谢一眼,用蹒跚的脚步追在自己的新主人身后远去。

以“罗刹太后”之名响彻一方的青云帮陪堂朱笑嫣死后的第二天早上……
上海义肢公司大厦最上层的董事长室,如今三名香主齐聚一堂。
“这个是樟的玩赏人偶的头颅,刚刚被人找到了。”吴放在桌上的残骸实在是惨不忍睹。头颅被丢在磨坊街一条巷子里,三天后才被人发现。柔软的表皮被老鼠咬得乱七八槽,陶瓷骨骼都露了出来。
“有机存储器完全烧掉了。肯定是脱魂燃烧。而且……“
接着,吴又将另一个破损程度稍微好点的头颅放在桌子上。
“这是朱房间里残留的玩赏人偶的头颅。这家伙的存储器也一样。也就是说,孔涛罗把用她妹妹进行魂魄转写的玩赏人偶的数据都取走了。我想他也想要找我们报仇,不过看来孔的目标可能是人偶。”
“他在发什么昏,做出这种事情?”
听到斌的问题,吴夸张地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大概就像你所说的,只是头脑发昏吧?那家伙太溺爱自己的妹妹了。妹妹的大脑被人分成了好几块,他气得发疯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好了,接下来怎么样?追那家伙的人呢。”
“……有几个出名的赏金猎人下落不明了。”
斌用生硬的声音回答道,听得出他很不高兴。
“看来或许不应该悬赏啊。就算猎犬嗅到了孔的下落,也会担心有人从旁干涉而不上报。”
“之后遭到反击,跟踪也就回到了出发点吧。为什么全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
“和朱一样。那群家伙都有身为机械化……外家拳法的骄傲。瞧不起作为内家拳师的孔,结果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还是应该召集大家开个帮会。帮主的死也不能再瞒下去了。”
“还不到时候。”
刘想也没想就回绝了盟证的提议。
“必须在帮主的葬礼上祭上凶手的首级。不然的话帮会的颜面就会荡然无存。先将孔的首级取下。”
“可是总有一个限度吧。”
事到如今,与刘合谋的吴也不知道副帮主到底在想什么了。
“有点不妙啊。朱和樟被孔干掉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市。如果花这么大功夫还没有解决他的话帮会的颜面才真的会荡然无存啊。而且最后才通知说实际上连帮主也被他干掉了。这样我们会成为黑道的笑柄的。”
“帮会花费血本对付孔才是下下之策。事实上孔很难对付的。在樟之后,朱也被他干掉了。事情应该慎重进行。”
“你的意思是再多花费些时间没无所谓?”
“这才是上策。对他的‘电磁发劲’来说。”
面对吴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刘仍保持着从容冷静。
“电磁发劲会给使用者的身体带来很大的伤害。在孔还担任帮会杀手的时候,他充分考虑到了这一点,每完成一个任务后都会有充分的休息时间。然而现在不同了,他没有时间调理自己的身体。第一晚是樟,第二天是朱……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与赏金猎人交锋。不断地与机械化人类交手,孔的生命就会一点点地被消磨掉。等他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
“没必要将帮会的兄弟们浪费在这只疯狗上。现在先挑唆野犬们帮我们消耗他的元气。”
这样倒还说得通。毕竟是比谁都熟悉戴天派电磁发劲的入所说的话,有一定的说服力。但两人深知刘的性格,还是有点无法释怀。
“真少见啊。你会这么为手下的喽罗着想。”
吴喃喃地说着,这时,斌接着说:
“我还以为你的作风是以效率优先而不顾风险呢。”
面对两人的质疑,刘仍流露出一脸深不可测的笑容,摇了摇头。
“人是会成长的。如今李帮主已经不在了,明天的青云会将由我来担大任……我要比以前更加爱护帮会的兄弟们啊。”
“少胡说八道了。”
吴骂了一句,想要一笑而过,但气氛仍然十分紧张。
“总之,晚点再出动帮会。现在先把赏金升高,另外记得给提供消息者一定的奖励。”
听到这,斌一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句。
“只会传来些假消息吧?”
“区分一下真假就能暂时安心了。反正你们现在也闲着吧?”
“……”
听到刘话里带刺,斌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虽然马上装回了平时的样子,但仍隐藏不住心里的焦躁。
斌缓慢地起身,俯望着刘。
“你可别忘了,刘。现在你对帮会采取的行动之后都会成为是否具有承担下任帮主资格的证据。虽然我们大家都会推举你,不过你也不要太轻举妄动才是。”
“我会记住的。”
“……”
斌又用尖锐的眼神瞥了刘一眼,像是想要再次叮嘱他一般。然后转身走入董事长室的专用电梯。
刘目送他离开之后,一脸愉悦地露出笑容。
“斌那家伙,居然敢威胁我。他想说的是……如果我没有资格的话,他就抢先取下帮主之位吗?”_
“那家伙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那种志气的,刘。”
面对满脸笑容的副帮主,吴却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用低低的声音回答道。
“所以说……你就老实交待吧,你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
“什么意思?”
“……”
刘用视线质问吴,但吴并没有这种胆量回应他的视线,特别是面对刘。
“一大早就打扰你了,董事长。”
刘丝毫不介意僵硬的气氛,轻松地从沙发上起身。
“那群阴险家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专心经营你的业务就行了。”
留下这句话后,刘的身影就消失在刚刚送走斌电梯中。
“……混蛋。”
高速电梯下降了数十层后,吴骂骂咧咧地踢了桌子一脚。
“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候吗?啊?”

万里无云的寒空之下,只听得到充满寂寞的海涛之声。
漂流物从海的彼岸飘流到了这片人迹罕至的沙滩上,不断地沉积,再加上非法丢弃的废弃物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任由波涛冲刷。
这里是离宝山区吴淞口不远的海岸。只要是远离喧闹的公共场所,在哪和等候者相见都没有什么不同。涛罗特意选在这里只是想让瑞丽看看海。
“哇……”
瑞丽目光囧囧的大量着盖满沙滩的破烂。或许从孩童无邪的角度看来,这些锈迹、柴油以及海藻掺杂在一块的奇怪东西构成了一副让人心潮澎湃的异世界的景观。
“这儿,好棒啊!像龙宫的庭院一样!”
看到瑞丽欢欣雀跃的样子,涛罗也会心一笑。
“会不会有玉匣(注:出自日本民间故事《浦岛太郎》)呢?会不会有呢?”
“哈哈……这个嘛。很有可能啊”
涛罗只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瑞丽便向海岸奔去。
一眼看去,没有发现装有高压气体的容器或是哑弹之类的*。锐利的金属和细菌、污染物之类的危险物也没必要特意去提醒现在的瑞丽了。虽说玩赏人偶的身体也不是特别结实,弹决不像人类那么脆弱。
“……”
涛罗一边望着瑞丽与拍打着岸边的浪花嬉戏,一边回想起首次在“左道钳子”的诊所中与她相遇的那晚的情景。
如果说那时左道钳子交给自己的只是具近乎尸体
的躯壳,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明显恢复了生命的气息。瑞丽的生命。
现在里面装有的魂魄只有从两个玩赏人偶那回收的份量。话说得结结巴巴的,记忆也很不清楚,但最重要的是现在的瑞丽恢复了感情。
她还没有恢复思考能力和认识能力。说起话来和刚学会说话的孩童没有什么两样。瑞丽忘却了诸如谦虚和羞耻之类的想法,但现在的瑞丽反而表现得十分纯真坦率。
涛罗看到身边停着一辆废弃的汽车,顺势坐在车子的挡泥板上。看到哥哥没有陪自己一块玩耍的意思,瑞丽马上跑回来像在催促他一样抓起他的手。
“哥哥也,一起找玉匣吧!瑞丽在找哟。”
“哈哈……我不知道什么玉匣啊。你找到之后我帮你来搬,瑞丽先去找吧。”
“嗯!”
瑞丽听话地点了点头,继续搜寻她的宝物去了,真是一刻也静不下来呢。涛罗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妹妹,思绪飞回了过去。
当时涛罗一心沉迷于剑术修炼,幼时的妹妹总爱缠着他要他陪自己玩耍。那时自己没有理会她,现在能弥补那时的过失吗。
“喂喂,哥哥。这根棍子,和兰陵王的鼓槌一模一样呢。”
“啊……”
瑞丽拾起的金属棒一端垂着红色的电缆,看上去的确有点像“陵王”舞乐上使用的系着红线的鼓槌。
“你还记得吗?‘兰陵王’……”
“当然了。”
瑞丽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说。
“哥哥告诉过我嘛。我才不会忘记呢。”
瑞丽高高地挥舞起棍子,同时纤细的左手结了个剑印。
叮、叮、叮……
手镯上的铃铛如响器般叮咚作响,用鼻子哼出的旋律——正是《兰陵乱序》的龙笛(注:日本雅乐的管乐器)伴奏。裸露的膝盖高高抬起,开始跳起了出手舞(注:日本能剧《兰陵王入阵曲》中的舞蹈)。

(啊,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
年幼时,瑞丽十分羡慕终日沉溺于剑术中的哥哥,软磨硬泡着想要学习剑术。于是涛罗为了安慰她,亲自教给她这个舞蹈。
兰陵王。传说过去齐国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国王。但是他的士兵们都被国王的美貌所吸引,无法战斗了。于是国王就戴上了威严的龙面具亲临战场,终于大破敌军。这曲《兰陵王》就是根据美丽的国王的英勇身姿而编成的舞曲,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舞曲中以轻快华丽而著名。
在幼小的瑞丽眼中,这种不像舞蹈的轻快大胆的动作看上去和剑舞没什么区别吧。她忘我地反复练习,无论是在房里,还是在庭院里,一天到晚地跳个不停。
瑞丽的动作和当时一样朝气蓬勃,她伸展着身体,欢欣地奔跑在海岸上。尽管脚步有些笨拙,但她展双臂跳向天空的舞姿看上去仍能让人感觉到孩童的活力。
涛罗心里沉淀的各种想法都像被洗刷干净了一样消散开来。不知不觉中,他也伴着欢舞的瑞丽,一边用手打着拍子,一边哼唱着轻快的台词。
瑞丽用小巧的身体努力地高挥鼓槌做出申斥三军的动作。让一个孩子来表演这些实在是英勇得近乎滑稽了,但却更惹人怜惜。
“……”
涛罗一直缄默不语,但眼神十分柔和。
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感受到如此幸福的时刻。
思念的潮水推动着一股异样的热流涌向涛罗的胸口,本想暗自忍住的涛罗最后还是没有抵住恶潮的拍打,他停下了伴奏,不停地咳嗽起来。
“真是的。认真地做哟!哥哥!”
瑞丽嘟着嘴责备了哥哥一声,但她并没有停下飞舞的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
涛罗笑着道歉。他用手轻轻拭去嘴角的液体。把鲜红的血沫擦到黑色大衣上的话,就不会很显眼了吧。
真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希望在自己剩下的时光里都能有她的笑容相伴。
涛罗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将来。由于接二连三地使用电磁发劲,涛罗已经身患无药可治的内伤了。
但他不后悔。如今自己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妹妹,本来就没有任何苟活于世的理由。
然而现在从翩然起舞的人偶中看到了瑞丽往昔的模样,他不知不觉地感到自己实在无法再次舍弃生命。甚至怀有一点飘渺的希望,希望可以挽回昔日远去的幸福回忆,以及和妹妹一起生活的安宁日子。
可是这些都无法实现。现在还剩下三个仇人……有的人身处铜墙铁壁的老巢之中,有的人身怀精湛的武艺阻拦在涛罗面前。
现在荣登上海义肢公司董事长宝座的“网络盅毒”吴荣成。暗器高手“百综手”斌伟信。还有曾经的兄弟,“鬼眼丽人”刘豪军——今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场殊死的战斗,根本不可能保得住这具身体。
那是一条无法逃避的道路。他们囚禁着瑞丽的碎片。只有将这些全部取回之后,瑞丽才能成为完整之躯。
(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瑞丽,让你……)
涛罗将瑞丽欢舞的身影铭刻在脑海之中,暗自在心中发誓。
(一定会让你恢复的……)
瑞丽对涛罗悲怆的誓言一无所知,她只是一脸天真烂漫地在岸边继续独舞。

“……”
突然感觉到背后的视线,涛罗越过自己的肩膀往身后一瞥。
那个男人在走进涛罗的视野之前,故意弄出夸张的脚步声靠近。或许他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现在处于什立场上.,才特意以此申明自己并没有恶意吧。
那是一个没有什么明缸特征的中年男人,偏黑的皮肤没有什么光泽。头上戴着一顶皱皱的鸭舌帽,身上披着一件廉价的耐环境大衣。看上去像个随处可见的民i工。
然而,时针已经指向约定的时间了。他定是与自己约在这里相见的那个人。
涛罗再次望了一眼海滨,瑞丽仍沉浸在舞蹈之中,离这里很远。应该不用担心她会听到这边的谈话。
“……我以为你至少会乔装打扮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出来,还真是有胆量啊。”
刚一开口,男人就冷笑着揶揄涛罗。
“你知道整个上海出动了多少匹猎犬追捕你的下落吗?”
“我不想知道。这种事情太烦琐了。”
到今天早上为止,涛罗一共杀了五名刺客。因为在察觉到追兵气息的同时他便先发制人出了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暴露容身之处。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吧。总有一天青云帮会直接出动整个帮会进行追踪,那样的话上海就成为了那群家伙的庭院,不出一会就会被团团包围了吧。
不过,涛罗也心存一丝疑惑,为什么现在帮会还没有出动,只派了几只野狗呢。掌握帮会中枢的斌和刘为什么不趁势攻过来呢?
“整个都市都在流传着你的传闻。”
一阵海风拂过,男人缩了编脖子,用胳膊肘支在涛罗身边的废车车顶上。
“‘紫电掌’从坟墓里爬出来之后,鬼迷心窍地_咬上了饲主青云帮……已经杀了两名香主了。你的首级已经标价到三十万元,光是提供你的下落就有两万赏金……”
“你没把我卖了吗?”
“你认为我把你卖了之后还能大摇大摆地来这儿吗?”
“也是。你白白浪费了两万赏金,特意来这见我了。”
涛罗用尖锐的眼神瞥了男人一眼,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不管理由是什么,我现在是青云帮的仇人,没错吧?”
男人没理会涛罗的视线,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烟草,点上火。
“我当然知道你。名振江湖的‘紫电掌’孔涛罗……但是那个紫电掌大爷到底为什么想与我这种无名小卒见面呢,这点我很想知道。”
听到男人的话,涛罗像看穿了对方一样,脸上始终挂着冷笑。
“因为我也知道你。秦贤——或者应该用米哈伊尔?斯求格列夫来称呼你?同志。”
“……”
无言的缄默,只有海风呼呼地带走了男人烟草上缭绕的香烟。
你所说的斯求格列夫是谁啊?”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4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格鲁吉亚黑手党的‘破坏狂’。外表上是蒙古人种,但骨子里却是斯拉夫的想法(注:使用斯拉夫语的民比族,主要分布在中欧、东欧、东南欧地区,曾经为了生存而与多个民族进行争斗)。那个间谍一直在等待机会扳倒青云帮,秘密地在上海活动。”
“你知道得还真详细啊。”
“我还在为青云帮做事的时候,曾经有人两次委托我去杀了那家伙。第一次干掉的是他的替身,第二次干掉的人现在还无法确认身份。凭我的直觉,秦贤,你才是货真价实的斯求格列夫。”
“嗯……”
男人敷衍地附和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烟草扔向海滩。
“不过,如果我是那个斯求格列夫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吧。我们两个不可能一块回到城市吧?其中一个人会在这儿成为尸体吧。”
“你没有必要杀死我,同样你死了的话我也会很为难。我想找的是活着的斯求格列夫。”
“你就不考虑斯求格列夫同志是怎么想的了?”
涛罗轻声一笑,从废车的挡泥板上起身。
“我出于某种原因,想要做掉‘上海义肢公司’。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攻城战了。光靠一把刀实在难以做到。所以,我想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最近,以大型企业为目标的恐怖活动频频发生,如今大多数的企业都在私有地内采取超出法律范围的自卫手段,当然这点也被默认了。特别是像上海义肢公司这样的背后从事非法事情的企业,一般都会设有极为森严的重武装保安部门,即使说是私家军队也不为过。
涛罗的下一个目标是吴荣成,但敌人防范十分森严,吴也一直待在公司大楼里不肯出来。这样的话就只能采取暴力手段了,那么就需要准备相应的兵力。
所以涛罗才将目光放在米哈伊尔?斯求格列夫他们这些俄罗斯黑手党的破坏间谍身上。
“对俄罗斯的同胞来说也不是坏事吧?这可是摧毁青云帮地基的绝好机会。”
“啊,听上去的确是不错。”
不知何时起,斯求格列夫的眼眸里隐蕴着尖锐的光芒,声音也冷了下去。
“但是就这种程度的小事,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委托你来做?”
涛罗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所说的事情产生兴趣了,暗自窃喜。
“我想你差不多也该明白了吧?斯求格列夫,你来到这座城市有多少年了?你原本就不是中国人,再费神费力也没用。再怎么乔装,再怎么学会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光凭这些你还是无法进入重要的部门。这就是中国人的黑社会。”
以帮会为首的亚洲传统犯罪组织具有深厚的历史,与西欧的犯罪组织截然不同。他们以长久的铁一般的团结为荣,以独特的嗅觉巧妙地分辨出异己分子。不懂其中奥秘的西欧人绝对无法瓦解他们的根基的。
“你们需要帮主。需要一个熟谙这座城市和青云帮的人……”
“你是在说,那个人就是你吧?”
“尽管是阔别了一年之久的老巢,但还留有一些瀵我个人使用的门路。你们准备钱和兵队。我负责准备信息和供应机械入侵的门路,怎么样?”
斯求格列夫用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那张与真正的中国人没什么分别的脸庞像面具一样一动不动。
“……现在上海义肢公司倒闭的话,青云帮也就完了。”
“……”
涛罗没有附和,只是沉默地催他做出决定。
“我整整花了四年多的时间装成中国人。和你们吃同样的食物,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举止……在这期间,我也学会了你们思考问题的方法。‘礼 仁、信、义、勇、智’……中国人最喜欢把这些词挂在嘴边。没错吧?”
听到斯求格列夫列举的六个字,涛罗不禁笑出声来。
“真像是小学生的六德啊。”
“特别是对你们来说,亲兄弟的羁绊应该是最重要的。而帮会的誓言比血缘关系更要坚不可破。然而你却如此轻易地毫不留情地背叛他们……我从没见过这种中国人。我真的能相信你这样的家伙吗?”
“没想到竟被你一个西洋人说教忠孝仁义啊。”
斯求格列夫的语气很轻松,但视线却如刀刃般锋利。涛罗冷笑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错,你所说的的确是人与人之间的生存之道。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
“所以我也不会对你们讲什么义气。只是想利用你们而已。你们也尽管利用我,用完后丢弃就行了。不用想得那么复杂。”
“……你想堕落的话随你,我可一点都不想陪你去地狱的底层。”
“那么你就小心点吧。记得中途下车。”
涛罗冷冷地说着,他已经可以确信斯求格列夫脑内的天平倾向哪边了。俄罗斯黑手党一直虎视睽睽地想要从青云帮那里夺取机械化黑市的霸权,就算再危险的赌注,斯求格列夫肯定也会上钩的。
“……我和国内的负责人商量一下,今天晚上给你答复。”
“我等着你的答复。”
斯求格列夫转身离去——没走多远又返过身来。
“你所杀的第二个‘我’,的确是斯求格列 夫。”
“……什么意思?”
“多米托利?斯求格列夫。我的弟弟。我还没有 忘记当时立下的复仇誓言。”
“……”
说完后,斯求格列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涛罗目送着他的背影,回想起自己的杀手生涯。
回首便是尸体堆成的高山,以及数不胜数的怨恨……要不是瑞丽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早就厌倦了那种生活了吧。
所以在没有瑞丽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珍惜。将一切毁坏,不留一个活口都无所谓。
一切郡是供品,包括自己在内。
“……喂,哥哥?”
“嗯?”
瑞丽不知何时回到了涛罗身边,涛罗转过头时,正好碰上不安地抬头看着自己的瑞丽的目光。
“你们在说什么呢?刚刚的叔叔是谁?”
“没什么。不认识的人。”
涛罗没有对自己的谎言有任何内疚,他一如既往地和妹妹愉快地说话。瑞丽不需要知道这一切。
“很快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
“很快你就会跳起很漂亮的舞蹈。也会想起弹琴的手法。你会回到过去的瑞丽。我将用这双手夺回你所失去的一切。”
“???”
涛罗尽最大的努力在妹妹面前展开笑容,但他感觉到一股澎湃的热潮正在不断地抨击着自己的胸膛。


(那个,有个“目光囧囧”,我知道这是错字……不过很想坚持……请原谅我的任性)
第四章    浦东地狱变
少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吴荣成屏住呼吸,手持化妆刷的刷头靠近她的脸庞。吴为她画好眉毛,涂上睫毛膏,人偶的表情看上去栩栩如生。画这些东西时必须集中精神,不能考虑其他事情……
然而吴却无法抑制之间的颤抖。
(“还不到时候。”)
(什么意思?)
(“那群阴险家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专心经营你的业务就行了。”)
“……切。”
吴懊悔地咂了咂舌,然后将化妆盒和眉刷放回到桌上。
“行了,修好了。彼得鲁什卡(注:现代芭蕾舞剧《彼得鲁什卡》中的一个人偶名)。”
听到主人焦躁的语气,被称为彼得鲁什卡的玩赏人偶伸出手擦拭着自己的脸庞,吴将近一个小时的努力付诸东流。
(真搞不懂……刘那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先杀害李天远夺取帮主之位,然后再讲罪名冠在前来复仇的涛罗身上。这本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因此,吴才助了他一臂之力,把杀害帮主的罪名完全推给了孔涛罗。
但是刘却在进行着最后一手之前犹豫了。现在将帮主的死公之于众的话,就能出动帮会以报仇之名追杀孔了。
(居然说什么……帮会的颜面?少开玩笑了,刘……你从来不在乎这种东西的。)
不过既然刘决定了要韬光养晦,吴再掺上一脚也无济于事。就是再多想也没用。
现在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本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火从这种烦琐的事情里解放出来而准备的…然而今晚吴实在难以沉醉在曾经废寝忘食的嗜好上。
和那群只把玩赏人偶当成性欲发泄装置的粗俗家不同,吴是真正喜欢人偶的人偶爱好者。他将原来董事长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改装成了设计工房,里面的装备甚至不亚于专业玩偶工匠的工房。
人多数名声显赫的黑客都具有艺术家的美感,吴也小例外。但他追求的不止是诸如象棋博奕之类的网络犯罪技巧的美学,同时也追求指尖可以明确感触到的美感,这种美感在电子化信息编织的虚拟空间是无法呈现出来的。
吴百无聊赖中唯一的慰藉就是改装机械玩偶。机械电子学所具有的构造美完全模仿了细腻可爱的真正的女人,吴的指尖和审美观都借此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感。
事实上,以“网络蛊毒”闻名上海时,吴的表面工作就是玩赏人偶设计师。
对吴来说,刘送给他的上海义肢公司是最好不过的礼物了。就算不去考虑帮会经济上和战略上的意义,仅从个人兴趣出发,吴也能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每天都没感到任何束缚,过得十分充实。但他没想到舒适的生活竟会受到这种威胁。
继樟之后,朱和她的部下也受到了袭击。之后过了五天。凶手孔涛罗的下落依旧不明。
他知道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但帮会没有正式采取对策,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于是,吴媒体安都闭居在可以说是自己的城堡的上海义肢公司大厦里,没有踏出这里半步。
他捏造了一份恐怖活动的犯罪预告,大幅度地加强了警备。但是程序化的护卫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肯定有空子可以钻。这是吴本身作为第一线的电脑犯罪者所信奉的铁条。
刘和斌万一遇到什么还能靠自己的武功抵挡一阵,但吴不是习武之人,他别无选择。面对不知会何时来袭的*者的威胁,他只能战战兢兢地束手等待。
仿佛要刺激他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一样,秘书那里的铃声响了起来。
“……什么事!?”
吴再三交待过。当自己在这间房里时,对公司里的一切事务都不过问。听到吴焦躁的声音后,秘书诚惶诚恐地问答说:
“那个……是斌伟信先生派来的人……”
“……”
既然是青云帮的来客,吴也没法置之不理。
“好了,让他进来。”
还是想尽量少见帮会的人。特别是盟证斌手下昀人。
(都怪刘磨磨蹭蹭的,连斌那家伙都开始行动了……)
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机械化人类走进工房内。
“元氏兄弟吗……”
“元氏兄弟吗……”
“好久没见了,吴香主。”
哥哥名叫元家英,弟弟名叫元尚英。这对机械化双胞胎以“元氏双侠“之称闻名。在帮会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们俩什么时候变成传话的人了?”
“不,我们并没有担任这类工作。”
家英拱手抱拳,淡淡地否定了吴的说法。接着尚英用与哥哥一模一样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我们兄弟俩受斌盟证之命,前来吴香主身边保护您。”
“保护我,啊?”
惊惶与焦躁之情交杂着涌上吴的心头,他的声音都变了。但机械化双胞胎兄弟依然不为所动,淡然地继续说下去。
“不忠不义的奸贼孔涛罗已经明显威胁到了青云帮的香主。您是帮会无可替代的人材,请务必多多加小心。”
“切……”
吴已经知道了斌的想法。借护卫之名,实际上是想监控吴周围的情况。如果斌开始怀疑刘了,他就会最早关注吴的动向,毕竟吴与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开什么玩笑,混蛋。想搅了别人的局吗?)
兄弟俩自然不明白吴内心的焦躁不安。
“从今天起我们兄弟俩会随时守候在您身边,请您……”
“喂,你们的拳脚能派上用场吗?”
“能……”
吴一脸愤恨地盯着双胞胎。斌周密的计划自然不用说了,这对兄弟的不苟言笑也让吴十分窝火。
“就连你们的宗师罗刹太后都被孔那家伙给干掉了……现在还要请机械化外家来保护我吗?真是感激涕零啊。”
“……”
吴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但双侠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拳士的护卫能靠得住吗!在解决一切之前,我不会跨出这座大楼一步的。不用你们费心了。”
“可是……”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要说又不是打发小孩子对吧?叫你们回去你们就乖乖回去的话,又会挨盟证大人一顿臭骂了。公司内部的通行证在警卫科发放,你们过去领吧。A2以上可以自由出入的那种。
不过如果你们妨碍到公司业务的话,就马上给我离开大楼。还有就是别出现在我面前。”
“……”
两个机械化拳士用毫无感情的电子义眼凝视着吴。但吴不会因为这样就让步的。
“这里的警备已经是万无一失了。你们俩少来瞎搅和。随便去哪个咖啡店消磨一下时间吧。”
“……是,我们明白了。”
出乎吴的意料,双侠轻易地让步了。两人看上去都是顽固不化的那种类型,估计是斌跟他们提过不要太刺激吴吧。
(一个个的就只会试探对方的心思……真实的,居然把野狗放到这儿来了。)
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思又回到了眼前端坐的人偶彼得鲁什卡身上。这是他的收藏品中花费精力最多,最为贵重的玩赏人偶。精雕细酌的身体构造可以说是吴的最高杰作。
“你哥哥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
彼得鲁什卡完全不明白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解地偏着头。这一无意的动作里完全看不出情绪模拟留下的生硬痕迹。
吴曾经对人偶的这种“演技”持否定态度。在他这个纯粹的玩偶爱好者眼里,特意给玩赏人偶加入感情脚本模仿人类的动作很没有意思。从真人那里进行魂魄转写,更是无聊之极。
人偶保持着人偶的样子就好。因为陶瓷眼珠里的葛蓓莉娅(注:芭蕾舞剧《葛蓓莉娅》里出现的人偶名字)本来就很漂亮了。
然而在接触到“左道钳子”的这一“作品”之后,吴改变了他的想法。本来在吴看来,那只不过是刘的异想开天而已,但一旦将其据为己有之后,他便感受到了其中无尽的乐趣。
毕竟“左道钳子”亲手给这个玩赏人偶转写了占总容量百分之二十的魂魄源。这个有机存储器本身已经是价值连城了。跟大街小巷里的违法玩赏人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彼得鲁什卡也堪称是体现吴收藏精神的绝品。
“也许已经为你准备好华丽的舞台了哟。”
“……?”
孔对这些从孔瑞丽的大脑进行魂魄转写的玩赏人偶抱有近乎执念的兴趣。
(那家伙的目标果然是……)
万一孔突然出现在吴面前的时候……或许那时就是可乘之机。

按照吴的指示,两兄弟往警卫科的楼层走去。尚英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叫住了前头的哥哥家英。
“哥哥……”
“别说了。连‘罗刹太后’朱都失手了.我们外家拳士早该放下那无聊的自尊了。”
家英没有回过头,抢先用强硬的语气回答道。
“能留在公司大楼里就已经是万幸了,之后我们只需尽最大努力保护这里就行了。”
吴的嘲弄激起了兄弟俩心中的怒火,但他们只能一边强忍着内心的澎湃,一边不快地往前走去。
“吴香主这边不出去的话,孔涛罗肯定会潜进来。那家伙就是这种人。”
“终于要和那个孔交锋了吗……”
这两兄弟虽然是外家拳士,但同时也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肯与内家气功派的涛罗结交的好汉。在帮内结交为义兄弟的话,流派的差异都是小事……三人曾是举杯i共饮,意气相投的好兄弟。
“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孔那样的一代豪杰怎么会做出这种行径……”
“啊,这个嘛。哥哥没听说过吗?有传闻说孔是在为妹妹报仇。”
“……别乱说话。都是毫无根据的谣传而已。”
家英嘴上告诫着尚英,但他的表情也十分愁苦。哥哥的想法和弟弟看来没有多少差别。
“哥哥也看到了吧?吴香主身边带着的那个玩赏人偶,那个行为举止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偶。如果谣言是真的,孔的妹妹被献给了刘副帮主所率领的香主们的人偶……”
“别说了。”
这次家英毅然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孔是为了报仇的话,倒也合情合理。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像饿狼一般噬血……无论事态如何,现在很明显是孔的错。我们绝不能饶恕他杀害同胞的不忠不义的事实。”
“唔……”
“尚英,莫非你想说副帮主毙命于孔的剑下更好吗?”
“……怎么会。我什么也没……”
“这样就行了。”
家英对矢口否认的弟弟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近鬼眼丽人实在是太专横,我也看不过去了。如果不是李帮主有令在先,我现在就想去取下他的首级。”
“哥哥……”
“就算持剑踏上了无义之路,但只要有义相随,也是名正言顺的诛戮。如果光是挥起砍刀就能算是斩奸除恶的话,谁都不会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了。”
“……嗯。”
“别忘了我们的梦想。我们是以义兄弟的誓约聚集在一一起的帮会成员,和那群光会乱咬人的野狗是不同的。为了让大家明白这点,我们必须干掉孔。”
“……心情很沉重。”
“嗯……”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双侠的想法归结到了一点。

黑暗中,充满尘埃味道的空气异常宁静。这宛如时间静止的缄默……被一阵重重的拉门滑动声打破。
略带柴油气味的河风和临近曙光的浅淡黎明渗入了这座封闭了很久的仓库内。入口拉开了一道小缝,外
边毗邻着黄浦江的南市——绍宁码头的靠岸处。外面的空气混合着尘埃,隐隐的黑暗中尘埃飞舞,这时,一阵电筒的光线将黑暗切成了两半。
“这边,大哥。小心脚下。”
低低的说话声后,响起了两个脚步声。电简的光在黑暗中游移了一小会,最后定格在仓库里面的墙壁上。
“……这个是?”
五个比人还要高的木箱整齐排列在眼前,上方覆盖着防水布。箱子上面没有贴任何标签, “紫电掌”孔涛罗用手触摸着箱子的侧面,低低地问着。
“这些东西虽然是型号不全新旧不一,但都是军用武器。武装、弹药等所有装备一应俱全。打一场战争都没问题。”
带领涛罗进来的年轻人得意洋洋地介绍道,那个年轻人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偶尔朝涛罗投去的视线里却充满了单纯的畏敬之意。
梁力为。青云帮最底层的一员。平时靠贩卖二手货或是提供情报糊口,不过偶尔也会为青云帮做点事。
涛罗担任帮会杀手时,好几次派他做联络员。
“这些都是收纳在军队仓库里的新家伙哟,不过就是超出了说明书的使用年限而被丢弃了。之后只要重新打上制造号码,转卖到南美或者非洲去的话……军部的大人们和义肢公司都能赚到不少一笔钱。”
“你也参与他们那些大官的倒卖活动了吗?梁。”
“这些东西还需要在这个仓库里存放三个月。一时不见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另外,关于软件……”
梁从夹克衫里掏出两张存储卡。
“这是夺取SV控制权的消除器。安装了这家伙的 SV可以飞到任何地方。还有……这家伙是这次最难搞到手的东西。”
说着,梁把另一张用红色纸带做好标志的存储卡递给了涛罗。
“这是吴以前制成的‘网络蛊毒’。在网络上流传自然进化之后,我再把它改写成了这样。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防火墙程序,不过一旦防火墙被攻入之后就能转化成杀人蠕虫病毒。感染后的硬件都会出现物理损伤,所以使用时一定要小心。”
杀人蠕虫程序……如今在网络上已经得以普及,受害者大多是通过移植神经终端直接使用接口接入,使用这一程序攻击城市可以发挥出相当于过去BC兵器(注:Bio—chemical,生化)的威力。
这个程序是最适合恐怖分子使用的攻击手段,因为它比过去的杀戮兵器要便宜得多,而且不受一切地理上的制约,可以任意选择目标。
“不好意思了,梁。辛苦你了。”
“这点小事,不用在意。’’
梁轻佻地一笑,神色又恢复了严肃。
“你是要用这些东西……讨伐他们吧?”
“……什么?”
“你是想摧毁刘那一派吧?我听说大哥回到上海后把刘的那群狐朋狗党杀了个痛快,啊,果然如此啊。”
“……这些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涛罗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但梁说得越来越起劲了。
“不用再瞒我了。我们的心情都是一一样的。自从鬼眼那家伙当了副帮主以后,青云帮就被他搅得乱七八槽的。战斗机械化人类四处专横跋扈,简直就成了人渣堆了。’’
“……”
“李帮主生病了没法采取行动,鬼眼就恣意妄为地掌控了帮会。最近都没有人见过帮主了。有人在私下说搞不好帮主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大家都忍耐到极限了。所以大哥,请一定要帮帮我们,只要你一声令下,马上能为你准备好军队。”
梁径直地凝望着涛罗,涛罗撇过脸去,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我……不是那块料。”
“怎么会,孔大哥的大名可是威震全上海啊。大哥,只有你才能重振青云帮……”
一直喋喋不休地的梁突然闭口不言了。他察觉到有汽车发动机的声响朝这边靠近。
“糟了,大哥,赶紧躲起来吧。”
“不……不用担心。”
和梁不同,涛罗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出现。
发机动的声音停在仓库门口,外面有人把半开的仓库门全部拉开,一辆卡车缓缓地开了进来。
卤素灯发出的光芒从正面照在梁和涛罗的身上,让两人感觉十分晃眼。几个人影不慌不忙地光源背后走了出来。
“大哥,这,这些家伙究竟是……”
斯求格列夫看着梁一脸的狼狈不堪,脸上浮出[x]的微笑。
“…………(打扰到你们了吗?同志。)”(一串俄语……饶了我吧)
尽管不明白意思,但听上去就知道是俄语的发音。梁的表情僵住了。
在梁还没反应过来时,涛罗就采取了行动。
他飞快地把手伸向呆立不动的梁的后脑.点丁他的玉枕穴。孔在他失去意识,昏倒前抱住了他。接着义点了他胸部的穷绞穴。
性命忧关的经胳被封闭后,循环系统停止了运作,梁晕厥后因缺氧而一命呜呼了。涛罗先点他的玉枕穴让他昏迷过去也算是对深信自己的愚昧信徒的一点慈悲吧。
“用一根手指就把他送往地狱了吗……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杀手啊。”
斯求格列夫一脸钦佩地说,涛罗用冰冷的眼神怒视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也不用干掉他了。”
“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种傻话,才特意要灭口的。”
斯求格列夫冷笑道,卸下藏在身后的自动*的*,扳上安全装置后收进皮套里。
“不过,你的行动也太快了一点。”
在两人谈话时,斯求格列夫的部下们……每个人都伪装成了东洋人,但实际上都是货真价实的俄罗斯人……他们在用铁棍撬开梁给涛罗看的木箱之一。
里面是一个稍扁的球体,类似于橄榄球状的巨大物体。
固定在木箱里的物体直径比[x]的身高稍短一点。物体上面没有任何涂饰,也没有任何表面处理,露出的材料的金属质地给人带来一种一切都以性能优先的军用机械的冷酷感。
“好了,让专家来检查一下吧?”
一个男人把梁的尸体抬进卡车,然后从货贺上把一个古式木桶卸了下来。涛罗看到木桶侧面加盖的西里尔字母的烙印,蹙眉问道:
“……鱼子酱?”
“是哟。黑海产的高级货,要不要尝一口?”
斯求格列夫半开玩笑地说着,他把木桶盖上的起货钩揭开,然后把手伸进去抓了一把像焦油一样黑黑的东西。
“……”
斯求格列夫在木桶里摸了一小会,最后掏出了一个用塑料袋捆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约有一个篮球大。
“这是哪个?”
斯求格列夫问自己的一个部下,那个人检查了木桶的编号后,回答说:“是米歇。”
“要叫醒他吗?”
“嗯,你准备一下吧。”
部下毫不吝惜地把一匙数千元的高级鱼子酱撒在也上,斯求格列夫解开塑料袋,取出里面的东西。
半圆形的金属容器外面缠着柔韧的金属管。这是与完全义肢化身体相适应的标准规格的脑壳……也可以说是将人类压缩到极限的模板化的“人类”。半园形部分收纳了控制脑部的防震动脑壳以及生命维持装置,而周围的软管则收纳了脊髓的中枢神经囊。
“……居然想的出这种方法潜入国境。”
“比藏在后备箱里越境要舒服多了。”
男人按斯求格列夫所命令的,从卡车的仪表盘里取出了移动PC和Handycam(注:Handycam是Sony公司的消费性数码摄像机品牌)。
他把缠绕式的电缆抽出来之后,按顺序把PC,以及Handycam连接在从捆包里取出的脑壳上。
“……OK。”
斯求格列夫给手里的Handycam插上电源,然后一边窥望着镜头,一边朝着麦克风说:
“早上好,米歇同志。该起床了。”
这时,移动P C的扩音器里传出一阵近乎噪音的嘟嚷,然后开始用俄语说话。
“……啊,能看见了。你是米哈伊尔吗?”
“没错。欢迎来到上海。天空之旅怎么样?”
“一点都没意思。维希利那家伙,居然把我和那本我都看过了一百遍的[x]书籍连接在一起……”
声音是中性的合成音,但语调栩栩如生。应该是这个大脑……米歇原本的语气吧。
“我已经厌烦了VR(注:演习)。想快点活动真实的手脚。这次的身体在哪啊?”
“现在就给你看,你自己检查吧。”
斯求格列夫把Handycam拿向了木箱中的重机动装甲。这时,扩音器里传出了尖锐的嗓音……听起来像是米歇喝彩的口哨声。
“三七型重机动装甲吗……这家伙不错。火力和机动力都是首屈一指的。最适合短时间作战行动和身体。再拿近点。”
斯求格列夫按米歇所说的,又走近了几步,改变Handycam的画面角度,拍摄下了各种细节。
“……不错。接下来就是里面的内容了。把终端和维护端口连接在一起。”
斯求格列夫按他所命令的,用电缆把移动PC的插槽和重装甲外部终端连接在一起。
很快电脑开始自检,PC液晶画面上显示出重装甲的详细性能。
米歇的大脑可以直接检查数据,比斯求格列夫直接用眼睛去看要快得多。扩音器里传出欢愉的合成声音。
“……哈哈哈。太让人兴奋了。五点五六毫米多发连装链*,还有全自动*和高波震动剑。这些都是一流的突击装备啊。有了这些,连首相官邸都能大摇大摆地冲进去了。OK。马上连接好,我想尽快试试这具身体。”
“喂喂。VR麻醉还没完全醒吧?先等麻醉过了再说。”
“别小瞧人。我从十五岁那年春天就舍弃肉体了。我曾经在醒来五分钟后就干掉了敌人哦。”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斯求格列夫从外部进行操作,将重机动装甲背面的紧急舱口打开,把脑壳放进舱口下方的插槽中。
重机动装甲开启了动力,外部的轴承如石榴一般炸裂展开,折叠在内部的四肢伸展开来。
光学传感器开始旋转,感知周围的空间。从起身到用双脚步行的控制都很灵活自如。看来米歇果然习惯了改换身体,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自信。
运转中的重机动装甲光是那威风凛凛的外表就能让见者心生畏惧了。金属铸造的身体像真正的生物一样敏捷迅速,让人不禁联想起恐龙之类的巨大节肢动物。
尽管他的外形已经只能用怪物来称呼了,但仍然具备人类的脑子,还可以将每一个螺丝都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这仍是“人类”的一种形态。
“怎么样,紫电掌……”
斯求格列夫对活动自如的重机动装甲看得入了神,他的语气已经有点飘飘然了。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在勾勒袭击作战成功的画面了吧。
“你的电磁发劲和这家伙交锋的话能取胜吗?”
涛罗沉默地摇了摇头。如果对手是这种怿物的话,瞄准自己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炸得血肉横飞了。根本就没有靠近它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不被他瞄准,自己就有办法对付。也就是说要看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战斗了,但现在没必要说这些来挑衅这帮俄罗斯人。在事情解决之前,这些家伙是重要的战斗力。
“马上唤醒其他的驾驶员。身体调整有半天就足够了。一切按计划进行,今晚出击。”
“知道了。”
米歇的重机动装甲操纵着机械手,尽管看上去平衡失调,但动作却十分安稳有力,它把木箱一个个地搬上了卡车,之后来检查仓库的青云帮手下恐怕会大惊失色吧。小偷的痕迹只留下了地上的鱼子酱。
“今天先休息吧。你这幅血肉之躯也需要调养吧?”
“……那我就去休息了。”
涛罗独自转身离开了仓库,身后的俄罗斯人还在忙着撤退的准备。他突然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梁,心里甚至涌出一种冲动,想要从俄罗斯人那里把他的尸骨要回来……但事到如今,再怎么感伤也无济于事了。
自己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吗,为了赢得这场以瑞丽的灵魂为赌注的战斗的胜利,自己甘愿舍弃人心,成为魔鬼。
涛罗稍稍眺望了一眼被曙光染成虹色的黄浦汀,接着便离开了码头。
夜幕又一次笼罩了上海。但是没有人知道,今晚将会成为一个炙热的特别夜晚。
涛罗从浅浅的假寐中苏醒后,引导调整自己的内息。很快就到了和俄罗斯人约好的时间。
比起拥有众多现代兵器的斯求格列夫他们,涛罗还没有完全做好充分的准备。他只不过重钉了一下倭刀上的钉子,重系了一下刀柄而已。
“那么,我先出去一下。”
涛罗穿上徒有其表的耐环境大衣,朝蹲在墙边的瑞丽说:
“外面很危险,乖乖地待在这里别出去。还有如果警报响了的话,就说明有人过来了。你马上躲起来。知道了吗?”
平时的话瑞丽会很听话地点头答应,但不知道为何,今晚却一直背对着哥哥不肯回答。
“……瑞丽?”
不会是没听到吧。还是不能做出反应?一阵不安的感情忽然袭向了涛罗心头。现在的瑞丽发生什么事都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她能存在就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涛罗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子窥望她的反应……她并没有出什么故障,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只是绷着脸扭向一边而已。
“谁让哥哥不和瑞丽玩。”
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瑞丽孩子气地抱怨自己无聊而已。安心感和对幼弱的妹妹的怜爱之情同时涌上心头,涛罗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对不起。不过,今天晚上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涛罗诚挚地说着,同时轻轻抚摸着瑞丽的小脑袋。
“今天晚上哥哥会给瑞丽带来特别的礼物哟。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一块聊天好吗?还可以做很多游戏呢?”
“真的吗?”
“嗯。今天晚上我回来之后……瑞丽就会感觉有更多的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也会说很多很多的话。又能够接近原来的瑞丽一步了。所以现在先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好吗?’’  
“……嗯。”
如果想要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现在关掉瑞丽的动力,把她设为待机状态就可以了。玩赏人偶的开关按键在颈部皮肤内侧。只要用力按下颈窝就行。
只要把人偶的功能冻结后藏起来,就不用担心她自己会闯出什么祸了。
但是涛罗不愿把她当作人偶来对待。妹妹现在还生龙活虎的跟自己说话,如果让她变回冷冰冰的机械人偶……哪怕只是一小会,都会感觉和自己亲手杀死了她一次没有区别。
现在瑞丽的肉体只是没有生命力的玩赏人偶。对涛罗来说——或许有点可笑——但他尽可能地想要逃避这一现实。
“那么,我先走了。”
“那么,我先走了。”
今晚自己活着回来时……将会带回另一片瑞丽的魂魄碎片。
下次她将会记起什么呢?或许会是歌舞的技巧,或许会是贞淑的气质。或许会是捉弄哥哥的小聪明。
瑞丽会一点点地恢复原状。光是想到她的将来,温暖便溢满了涛罗心间。
涛罗在离开庙宇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入口周围安装的动态传感器。三台传感器藏得很隐蔽,一般来说很难被人发现。
万一有人想要侵入室内,瑞丽也能事先知道异常状况。
涛罗本想把防御措施准备得更加森严一点,但如果设下太过危险的陷阱,要是瑞丽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就危险了。
可能的话,真不想让瑞丽一个人待这么长时间……但今晚的战斗无法事先预估战况。只能到时临机
应变地做出判断了。
“……等着我,瑞丽。”
涛罗低低地自语,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死一般寂静的夜幕中。

涛罗离开后,瑞丽百无聊赖地玩着从海边捡来的金属管和手镯上的铃铛,借此打发时间。
一个人玩太没意思了。但是哥哥的吩咐是绝对要听的。
哥哥跟自己约好了,自己乖乖地呆在这里的话,哥哥就一定会回来的。所以瑞丽一直等着哥哥。独自在宽阔的屋子里……
是的,当时她生活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在别的地方。
记忆的碎片偶尔浮上水面,或许是某处的风景,或许是谁的面容,但这一切都很飘渺模糊。
然而,偶尔会突然感觉——曾经接触过这些人和景色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有着很大的区别。
“……”
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和精力去深刻反省自己。当瑞丽厌倦了茫然的感慨后,便又开始玩起手镯,发饰,还有衣服下襟,借此打发时间。
这时,瑞丽听到一阵慢慢踩过地上散乱瓦片的脚步声响,她抬起头来。有个人走进了庙堂内。
“?”
涛罗出门前曾说过,如果有人过来的话瑞丽会事先知道的……
“晚上好,瑞丽。”
男人的眼神十分温柔亲切,仿佛早就熟识瑞丽一样。
“……?”
“你不记得我了吗?”
“???”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点眼熟。
“嗯~~呐……”
少女端详了—阵男人的脸庞,然后拍了一下手掌。
“想起来了!你是哥哥的朋友!”
是的,记起来了。这个人经常到家里玩。和涛罗关系十分要好
“……嗯,嗯……是刘大哥吧?”
“……没错。瑞丽。哥哥的朋友吗,对现在的你来说,我也只是这种存在吧。”
男人的视线游离向远方,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不知为何,他的微笑隐隐藏着一丝孤寂。这时,瑞丽小心翼翼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不过呢,哥哥说过,瑞丽很快就能想起很多很多事情了。那时就能想起很多刘大哥的事情了。”
“是吗,我很期待哟。”
男人点点头,用开朗的声音鼓励瑞丽说:
“要是能想起很多美好的记忆就好了呢。”
“嗯!”
男人往旁边移了半步,这时瑞丽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尽管身处昏暗的庙堂,但那人身穿的白绸缎旗袍仍十分夺目,瑞丽看得入了迷。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带来的瑞丽。”
“咦?可是,瑞丽是我呀。”
“是的。但这个女孩和你一样,也是瑞丽。仔细
看看这张脸,是不是很眼熟?”
“……?”
瑞丽凝视着眼前美丽的面庞,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含情幽艳的美貌。设错……感觉曾经在镜子里看到过多次。但是明明和现在的瑞丽长得不一样啊。
“……嗯,是的,那是瑞丽的样子。有一个瑞丽长着瑞丽的样子,可是我也还是瑞丽……嗯,咦?搞不清楚了……”
瑞丽抱住了脑袋,男人的脸上仍然挂满了微笑,用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
“好了,想太多也累了吧?”
“嗯……”
“不是什么大事。都忘了吧。现在你正在做梦。”
“梦?现在,是在做梦吗?”
“是的。所以好好休息吧。等你下次睁开眼时,涛罗就回来了。”
男人伸出手,温柔地把瑞丽的眼睑合上。
“再见,瑞丽。睡一小会儿,等着涛罗回来吧。”
“嗯,再见,刘大哥。等哥哥回来后我就跟哥哥说,瑞丽做了刘大哥的梦。”
“那真不错呢。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伴随着一阵愉快地欢笑,脚步声慢慢远去。瑞丽闭着眼睛,等待着这不可思议的梦境结束。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5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虽然让斯求格列夫他们找车,可是罗斯人准备的推力悬浮车是那种让人坐上去就会感到担心的玩意。引擎发出的不规則的轰鸣声使车体不安边震动着。
  “这玩意能到得了对岸吗?”
  涛罗一边望着窗外近在咫尺的黄埔江黑色的江面,一边用阴郁的口气说道。
  “别发牢骚了。这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废车。能把这快要七零八散的零件组合起已经很不容易了!”
  斯求格列夫他们弄到的SV,本是贝尔公司转让的军用车样品。之前的车主根据机动的需要,把原来车内的结构修改了一番,将操作席和货厢之间的隔挡拆除了,好像硬是弄成了面包车的样子。
  这次为了塞进来五个重机动装甲又拆除了乘客用的座位,重新变成了货厢。斯求格列夫和涛罗在驾驶席和货物中间夹着,直接坐在地板上享受着车子来回的颠簸。
  “……这也没办法呀。偷来的车可进不了金融贸易区。”
  SV比有轮车辆的价格高,而且需要繁琐的登记手续,因此很难通过非法途径搞到。另外,只有在郊外才允许手动驾驶,在市区则会被交通管制中心进行严密地监视和管制。如果被盘问车牌检查,这做了手脚的车一下子就会露出马脚。
  本以为城市即将被夜幕所笼罩,没想到在霓虹灯映照下的浦东宛如白昼一般。
  SV慢慢地平稳减速,好像突然脚着地一样,恢复到了自动驾驶时才有的那种安定感。
  交通管制局的无线广播发出声音,通告本车已经进入完全管制状态,之后的驾驶就全部交给管制局的电子导航系统和自动驾驶装置。
  司机告知的目的地是上海义肢公司总部,SV缓缓地横穿道路,进入到最短距离的感应轨道。
  “把卡给他!”
  涛罗把从梁那里拿到的一张记忆卡——装有强制解除SV自动驾驶程序的卡丢给了司机。
  用这个就可以阻止管制局的介入而重新自由控制车辆。虽然随时变化的感应轨道不是问题,但是空中警察会立刻赶到查看是毋庸置疑的。
  “很好,马上就要到我们的宴会的会场了。”
  斯求格列夫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给手上的卡宾*装上*。因为在这辆SV里没有任何武器,为了以防万一乘客只好自己携*了。
  涛罗也把心爱的倭刀背于后背,接过递给自己的*装填*。虽然涛罗使*是门外汉,但基本的操作方法还是知道的。
  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腰间别着的锚钩*。这是一个单凭气压就能射出三十米极细的线和探测钉的简易装置,虽然是既不能收回射出的钢丝线,也不能再次填充的一次性装置。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适合于随身携带。
  “这玩意儿用来做什么呀?”
  “如果这辆车坠落的时候,用这个可以飞跃到邻车上。”
  涛罗认真地回答道,从语气上感觉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斯求格列夫来回看着他背上的刀和腰间的锚钩*,什么也没说地转过头去。
  “能看到了哦。”
  随着司机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上海义肢公司的大楼巍然耸立在他们面前。
  交通管制局应该会盘查到场车辆吧。无线电中传出了服务小姐的声音,她们以殷勤的语气向来宾询问来访目的和有无预约。
  “可以开始了吗……会稍微有点晃的。客人。”
  几次无视从义肢公司发出的招呼,司机启动了涛罗给他的违法程序。
  车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就好像过黄浦江时。被巨浪蹂躏的小船般晃动起来。SV的控制权也随即从管制局的电脑重新回到了司机手中。
  顷刻间管制局的警告声不绝于耳。一检测出此车转入非自动驾驶控制并不是由于单纯的机械故障引起,合成声音就立刻代替了服务生的声音。
  “车牌号码KYVB4862,你严重违反了空路交通法。重复……”
  “哎~哟~哟!这真是倒霉呀~”
  司机不以为是地大笑,接着将车速提至最高。随着与在感应轨道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地猛然加速,SV朝着上海义肢公司直冲而去。
  斯求格列夫紧握住扶手支撑着身体向车尾移动,一边召集着紧紧地挤在货厢里的金属球们,一边打开了货物专用的后窗口。与此同时,外面刀刃一样冷峻的空气旋转着涌进车内。
  “上吧!小伙子们!!”
  “是!随时待命!”
  随着米歇一声响亮的回应,异形机械人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战斗怒吼。
  SV在大厦的周围画出一个螺旋形的轨道,紧贴着墙壁飞行的同时慢慢地提升高度。
  首先是坐在最后的重机动装甲,斯求格列夫挥动救生刀割断了固定着他身体的绳子。
  SV逐渐上升,车内也随之开始缓缓地倾斜。失去支撑的球形身体随着倾斜慢慢地滚出了货厢,被放逐在离地百余米的高空中。
  虽然进入到了自由落体状态,重机动装甲仍点燃了机体侧面的启动装置。炮弹变成火球,向义肢公司大楼射去。
  把身体固定在超高硬度的轴承外壳里,利用炮弹推动力向敌方要塞突进。穿破外壁后伸开四肢进入机动模式,从内部进行破坏……这是基于三七型空袭重机动装甲的设计理念的实际应用。
  接着斯求格列夫又割断了第二条绳子,把这个重机动装甲送往空中。
  SV如同勾勒着蛇状的轨道般,围绕着义肢公司大厦盘旋上升。机械人从其后门一个接一个地滚落,向从起重机放下的破烂铁球一样,怒吼着冲向大厦。
  五只铁球一个不落地攻进目标内部,用时不到两分钟。但是整幢大厦已在悲惨地哀叫了。
  “好,撤了……”
  “等等。”
  涛罗冰冷的话语打断了斯求格列夫兴奋的声音。手中端着的*口对准了他。
  “……!!”
  在涛罗的怒视下,斯求格列夫拼命隐藏住内心的动摇说道:
  “要是开*的话,你以为自己能平安无事地脱险吗?”
  “不错。不过我们谁也不能得救……明白的话就不要抵抗了。”
  “……”
  斯求格列夫不是没有想过别在自己腰间的*,但
是从右手到*的距离,从*到安全装置的距离……
不管哪个也比在眼前的涛罗的*口要远很多。
  “再接近点,再高点!”
  “混蛋! 空中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会被击落的!?”
  “你明白就给我快点!别耽误功夫了!”
  对简短的回应没有半点迟疑.听到涛罗认真的声音,司机没有等斯求格列夫表态就开始厂操作。如果在狭小的车内开始乱射的话,车内的人都会被伤及的。
  SV像是在舔着大厦的墙壁一样垂直上升,上到四十层的高度又突然悬停了下来。
  涛罗右手端着*,左手抓住车内侧的扶手。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一点点朝着敞开的后舱门挪动。
  “你……你想干什么!?”
  “去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你想不想不陪我一起去?”
  尽管脚下就是敞开的地狱之门,但涛罗的左手还是松开了扶手,用后背顶住车盖的边缘来保持平衡,然后拔出别在腰间的锚钩*。
  “再会了,同志。”
  涛罗轻微晃动了下*口以示告别,朝着斜上方的大厦墙上射出了碶钉。
  展开式的钩子和强力粘合剂的组合,随着线的高速延伸而横亘空中。随即牢牢地钉进了大厦的墙壁。
  SV的车体突然摇晃了一下。飘在空中的线也受到了影响。涛罗被线的张力拉向了空中。
“可恶!混蛋!”
  眼看着本想找机会做掉的对手从自己眼皮底下逃之夭夭,怒气冲冲的斯求格列夫冲到貨箱的边缘,向着远去的涛罗宣泄着愤怒的*。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涛罗听着在多普勒效应(注:即物体辐射的波长因为光光源和观测者的相对运动而产生变化的現象。)下远处的怒号和*声,借着线的末端的离心力的作用,在一百五十米的高空以倾斜的振子轨道滑翔。
  重力加速度和大厦墙壁上的卷风翻弄着大衣的下摆。他拼命地忍耐住风的压强,转瞬间,由黑漆漆的玻璃组成的墙壁正以夺人心魄的气势向涛罗逼近……。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涛罗用右手的*乱射一通。虽说是耐得住高度风压的厚厚的强化玻璃,但在*弹前也照样是无能为力。仅仅数发*就使玻璃尽数破裂,内外的风压差将残余的碎片一扫而空。
  穿过碎冰似的玻璃片,涛罗冲进了尚未清楚情况的大楼内部。
  刚一落地便立刻放开锚钩*的把手,紧接着在地板上蜷缩身体进行滚动以减缓着地时的冲击力,在前冲的惯性未消失之前一口气蹬地而起,随即把*背在肩上……这简直是武术家极尽修业才能练就的绝艺。
  涛罗迅速地巡视四周,一边确认了闯入的地点,一边将身形隐藏于身边的遮蔽处。
  那是一个被一块块隔板分割,形如迷宫一样的机房。涛罗方才的闯入踢坏了两三个隔板。幸运的是,这间机房里漆黑一片,当然屋里也是空无一人。
  涛罗维持着谨慎的警戒状态,加快脚步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侧耳倾听,这层楼完全没有动静。爆破声和警钟的声音从离此很远的楼下传来。
  为了镇压闯入下层的五台重机动装甲,保安部队应该大部分都聚集在楼下。用机械人做诱饵,也就是说涛罗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自由行动。
  但是由俄罗斯人声东击西所带来的空当不会很长。他们在公司内部LAN中注入智能病毒后,就去很快地撤退吧。
  米歇它们那看似有些过剩的武装,事实上是不容乐观的。如果对手是这所大厦的保安,很有可能拥有足够与之抗衡的装备。在失去了由于奇袭而带来的优势之后,突袭部队也会随即撤退了吧。
  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目标吴荣成呢。现在公司内的重要人物一定正被警卫们保护着向安全地带转移。从中找到吴然后寻找警卫的漏洞发动袭击么?
  这样的话现在就要趁着现在的这场混乱寻找目标,等事态平静下来之后再干掉他。
  一切都要看俄罗斯人制造混乱的程度了。既要不会很快被镇压,又不能过于混乱,如果混乱过度的话,吴很有可能会撒出大厦。
  进入空荡荡的电梯大厅,楼层标志告知了现在的位置——三十九层。看来真是飞到了比自己预期还高的楼层啊。首先的目标应该是最高层——五十五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乘坐直行电梯虽然是最便捷的,但这与去按门铃来告诉人家自己前来拜访无异。还是先利用紧急楼梯上到那里,然后再寻找通风管道之类的接近目标更好吧。
  涛罗横穿大厅来到深处的走廊,刚一摸到大厅尽头的紧急楼梯的门把手……一种不仅仅是金属把手特有的冰凉阴森的恶寒感顿时笼罩了全身。
  涛罗把*的旋转接头卡在杠杆型的把手上,然后缓缓地向后退拽动了门把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对面轰鸣的*声还是令人胆寒,楼梯门瞬间变成了蜂窝。
  眨眼之间已经变成扭曲的铁屑的金属门从合叶上脱落下来。估计至少有三挺机关*瞄准了这里喷出它们的火焰。看来敌人已经在紧急楼梯内等着伏击涛罗了。
  太快了……难道是刚好巡视到三十九层附近的保安部队吗?真是出师不利。
  对方的火力刚一中断,涛罗就立即探出上半身用*朝着楼梯间的人影乱射一通。
  *口的火花为这无尽的黑暗带来了一丝惨白的光晕。*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着,巨大的轰鸣声压迫着涛罗的鼓膜。
  涛罗被巨大的声响和闪光混淆了视听,理应在视野内的人影也消失了踪迹。因此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打出的*命中与否。
  终于,已经不断发出悲鸣的身体退了回来隐于墙壁之后,一同过来的还有从楼梯间传来的比刚才还要猛烈的*声作为回礼。
  (……可恶!!)
  这样纠缠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解决。
  涛罗跑回走廊,在往电梯方向撤退的途中,焦躁地丢掉了尚有*的*。
  每次射击的时候,它的轰鸣声和反作用力……都会使全身僵直,好不容易收敛的丹田之气也会乱掉。用这样麻烦的武器根本不能运用内力。
  自如地从后背抽出心爱的倭刀,返回到电梯大厅的涛罗藏身于柱子之后,循序渐进地调息、闭息、练气。
  虽然还不知对手是何人,但在此相遇的敌人增加援兵的几率很小。保安部队的主力应该还在和楼下的重机动装甲作战。如果他们知道新的侵入者只有涛罗一人,想必应该不会再发动比现在更多的兵力才是。
  敌人终于现身了。先是两个人影从通往紧急楼梯的走廊里窜了出来,猫着腰进入到大厅。剩下的人应该是潜伏在走廊里负责掩护吧。
  尽管不是作战机械人,但内附金属板的防弹背心加上带有短距离压制*炮的重型兵器,根本无法和大厦警卫员这个名字划等号了,简直可以和特种部队相媲美。
  头盔下面的脸庞被无数个镜片组合成的如同复眼一样的集中光学眼镜所覆盖。这种装置不仅仅有夜视镜的作用,甚至还可以把各种红外线、微波以及从情报站传来的瞄准信息图像化,并且直接投射到配备者的视网膜上。
  (得手了……)
  虽然配备着高科技装备的士兵近在咫尺,但涛罗仍因确信胜利已经到手而暗自窃笑。正因为对手是依靠那种小道具的家伙,“电磁发劲”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
威力。
  涛罗提起沉积于丹田的真气。走过来的两个打前哨的家伙明显放松了警惕。可能是他们看到了涛罗丟在走廊里的*,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战意吧。
  精气充沛的涛罗甚至已经能够听清那两人自以为很轻微的踏上地板时靴底发出的声音了。把他们引诱至此已经足够了吧。首先,从这两人……
  “喝!!”
  真气迅速流向全身,涛罗使出了“轰雷功”。电磁冲击波以涛罗的横膈膜为中心,向周围完全发敞开来,将辐射范围内所捕捉到的电子机器悉数破坏。
  这次成为牺牲品的是走在前面的警卫们的光学眼镜。与直接关系到其生命的机械人机体器官相比,这个只起辅助作用的便携式装备几乎完全没有防御能力,甚至不需使用“紫电掌”的电磁影响便能使之成为摆设。
  结果这只先遣部队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陷入了丧失视野的恐慌之中。
  其中一个一直站着搞不清楚状况,另外一个正想摘下头盔看个究竟——不管哪个都可以在零点几秒之内送他上路。
  在走廊里等着的其余三人并未受到“轰雷功”的波及,经过强化的视野可以看清楚整个过程的一部分始末。
  刹那间,就在走在前面的二人没有任何反应情况下,从楼层中央的柱子后面闪出的入侵者的刀对着像稻草人一样呆立不动的二人猛砍了过去,对于那种惨状他们只能视为一个恶意的玩笑吧。
  虽然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三个警卫员还是从走廊跳到大厅里,一起举起了*。对手仅仅是一人一刀。他们认为如果一起扫射的话肯定能置他于死地吧。
  对于三人如此的举动,涛罗先是惊讶不已随后又略带怜悯地苦笑起来。敌我的距离大概有十五米远。仅仅这么短的间隔,他们就会认为*炮比刀剑更胜一筹?
  神经怎么电子化也好,*快到超越音速也好,判断举手投足那一瞬的“心的速度”是不会改变的。而修炼心的速度才是内家的极致。
  因此他们无法于战场上取胜也是被这致命的弱点所拖累。如果形容成赛跑的话,涛罗早已和他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他们也只能靠超音速的*这点优势稍稍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而已。
  仅以脚着地这一动作为例,出脚的时间和重心的转移从本质上就有所不同。使腿、膝、腰运转的韧带、筋肉以及血流的节奏,在“把握” “调谐”这一切的集中力的驱使下,肉体甚至能颠覆人体运动能力的常规——那就是内家拳法的“轻功术”。
  脚踩右斜前方起跳,涛罗一口气将身体打横倾斜伏于墙上。随后迅速蹬踏墙壁,旋转着向上方飞去。
  这非人般的动作完全扰乱了警卫员们的瞄准视线。涛罗注视着在眼前交叉的虚晃火线,下一瞬间立刻变换姿势,就那样用脚尖踏着天花板疾走了三步。
  对于轻功达人来说重力什么的完全成不了束缚。
不管是身体与墙垂直也好整个倒过来也罢,只要有脚蹬的地方就完全不成问题。
  丝毫没有防备集中在一起的警卫员惊骇不已。谁也没想到对方会从头顶袭来。一个个仰望的视线凝聚着恐怖。眼前飞舞着掀起的衣衫下摆,从头顶发动奇袭的涛罗此刻就如同死神一般。
  (一群蠢货……)
  在畏怯的瞬间举起*的话,还能有活路。
  涛罗以向着正下方冲过去的势态将第一个人的颈动脉砍裂,在下落过程中迅速扭转身体向第二个人的背部横扫过去,着地的同时再扬起一刀将第三个人撂倒。
什么防护装置根本不在话下.饱含内家功力的戴天剑即使是战车的正面装甲都能劈开。
  涛罗收神敛气,看了一眼倒在一起的几个已经气绝的警卫员,挥去倭刀上的血迹收归刀鞘。
  现在可没有闲工夫歇气。想必刚刚毙命的五个人的心率都被保安部的控制室监视着。如果发現他们全部死亡的话,肯定会往三十九层派来更多的增援。
  如果现在抓紧时间凋息,应该能暂时抑制住内伤带来的疼痛。
  涛罗施展轻功快速疾驰起来,踩着紧急楼梯向顶端奔去。
  二十一层确实已经变成了战场。
  虽说保安部的武装可以和军队媲美,但一般的警卫员配给的火力也只是自动*而已。因为根本没有人预料到会和机动兵器作战。
  侵略者的装备是三七型重机动装甲……讽刺的是这是上海义肢公司的产品。光看看装备上的差別就会明白警卫员为什么根本无法匹敌。仅仅一台重机动装甲就能将成群的保安像虫子一样消灭殆尽。
  这时,一队人抬着犹如高尔夫球袋那么大的重型兵器通过紧急楼梯从上层跑下来。
  “闪开!闪开!”
  武装警卫员们都为这强有力的增援的到来而欢呼。二十毫米口径的便携轨道*——以秒速八千米的初速度发射劣化铀彻甲弹的重型兵器。有了这家伙总算不会对配有装甲的重机动装甲一筹莫展了。
  “请求掩护!”
  随着机*手的厉声呼喊,几个生还的警卫员们从障碍物后闪出身子一齐朝着靠过来的重机动装甲进行诱敌射击。
  尽管只是在密度极低的弹幕之下,重机动装甲还是立刻保护住灵敏元件和关节部位。抓住它这一瞬即逝的迟缓,机*手已经将轨道*的瞄准镜指向了敌人的中枢部位……然而却和正反向瞄准他的小型火炮的炮口相对。
  为了能在这种地形达到最好的效果,抢先一步开火的重机动装甲自动选择了FAE榴散弹。从*膛里飞出來的装满粒子燃料的胶囊散弹先呈扇形撒开,接着会释放出充满高压电流的火花来。
  从散弹中飞散开来的粒子燃料瞬间就扩散至楼层的每个角落甚至障碍物的后面。片刻后引起的粉尘爆炸让整个楼层被火焰所吞噬……
  对于穿着耐火性材料防护服的警卫员来说,虽然不会受到*碎片的直接伤害,但冲击波引起的效果却立即奏效。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爆风卷起,*支被甩落了一地,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全都失去了战斗力。
  “啊……”
  险些昏厥过去的的机*手一脸愁容的看着手里的轨道*。虽然刚才的爆风中他拼劲全力抓住了滚落到地板上的轨道*,但无奈*的能源线没有如此强烈的意志终于还是断掉了。轨道*需要大量的电力,如果断掉背在背上的外部电源供给的话,也只相当于一堆废铁而已。
  抬头看去,已经变成格斗战装备机动装甲近在咫尺,展开高周波振动的巨钳正欲袭来。
  如果对手是肉身的人类,就会展现出这种效率极低并且过于追求杀戮的个性——“嗜虐性”。会展示出这种人格的侧面,可以说是向这个钢铁怪物脑中注入思维程序的是“人类”的最好证明。
  “呀……”
  恐怖和绝望遍布全身的机*手,此时在眼中所看到的情景是——
  闪光。轰轰隆隆的爆裂声。
  下一瞬闻.眼前的这个被直击要害的曾经被称作重机动装甲的东西,已经化作了被切断电源的废铜烂铁般的残骸。
  “啊……?”
  “没事了。放心吧。”
  火焰中闪现了一个机械化拳法师的身影。那是昨天刚刚被请来帮忙的青云帮的一员。
  初次见他们时,警卫员们还对他们手中拿的护手钩和浮萍拐嗤之以鼻。但是……方才这些上个时代的兵器将军用重机动装甲瞬间秒杀的场景,他们全都清清楚楚地亲眼看到了。
  “上面更安全些。快点带着非战斗人员往上走。”
  “啊,啊啊……”
  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的警卫员们迅速地开始撤退,元氏双侠一边注视着他们,一边重新审视着被严重破坏的二十一层的惨状。
  躺在地上不仅有入侵的武装机甲,很多未能逃脱的工作人员的尸体也混杂其中。
  “……”
  元尚英刷地挥动着手中的拐柄。
  “尚英……”
  “这里所有的人……”
  虽是压抑着感情发出的声音,但仍燃起了隐藏不住的怒火。
  “全部都是孔涛罗教唆的?这所有的一切……”
  兄长拍了拍尚英的肩膀,尚英抑制住感情。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下楼去吧。下面还有敌人呢。”
  “……嗯。”
  吴通过董事长室的电脑终端巡视着外部网络,他看到的是帝国的末路。
  虽然侵入楼下的五台重机动装甲已在保安部队的努力下被镇压下来,但是他们在公司内部的LAN主线里直接输入了智能病毒……比起刚才因物理攻击而使公司陷入恐慌的那几分钟造成的器材损失和人员伤亡,这种被设置成能最有效地破坏经营管理系统的特殊AI(注:人工智能)带来的伤害才是最致命的。
  驱逐所有病毒,使主服务器的支配权回到公司操作人员手里需要二百秒。但是在这三分多钟的时间里,公司系统已经把大半贵重的专利和特许权以极低廉的价格拋售了,然后再顺手购入了暴跌中的股票和不良债券。   而且从好几个匿名BBS里已经散播出新制品的开发图和众多的机密信息。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股票如瀑布般不停地疯狂下跌。
  侵入公司的微型病毒和预先在网上等待的黑客们联手,完成了快速的闪电式作战。损失总额已经超出了想象。很可能已经达到数百亿元以上。这就等同于断送掉了上海义肢公司的命脉。
  (……哼)
  对于吴来说,董事长之位等同于捡来之物。蜜月提早结束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惜与感慨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发生在三十九层的遭遇战的报告。
  十五分钟前……被召回董事长室的警卫一班在路过三十九层时察觉到新情况,随后在与侵入者的交战中全军覆没。根据后续部队的报告,从现场痕迹来判断这并非是重机动装甲的袭击。殉职的警卫员们全部为刀剑致死。
  凶手是谁,毋庸置疑肯定是孔涛罗所为。那个男人已经混入了这座大厦。
  (这么大的骚动……难道只是为了你一个人而做的佯攻?孔!!这一切……只为了狙击我吗?)
  仅仅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他如此的执着?
  反正现在即使自己留在这里也无力回天了。上海义肢公司已经要完蛋了吧。这一切都是刘的错。他放任孔为所欲为是错误的。对于吴来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事已至此,保命要紧……)
  想到这,吴决定走为上策。
  “彼得鲁什卡,过来……”
  吴把身边的玩赏人偶叫过来,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护身用的*。
  等待董事长室专用电梯的这段期间,吴向已经集合在屋内的全副武装的警卫们下达命令。
  “三十九层的侵入者不久将要来到这层。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给我应战。为了以防万一我先撤离这里。喂,你。”
  为慎重起见,吴从警卫员中挑了一个特别强壮的作保镖。
  不顾向自己投来不安眼神的其他警卫员,吴拉着那个警卫和穿着裙子的少女人偶钻进了到来的直行电梯。
  目标是四十五层,飞行工具专用的第二停车场。用屋顶的直升机太不安全了。也不知道是否会被设下什么圈套。
  (这样的话斌也不会简单地罢手了吧。)
  正如斌前几天所主张的那样。对于孔还是早点下手为妙。毫无疑问,盟证一定会彻底追究让事态越变越糟的刘的责任。谈不好的话帮会的两大首领或许就会分裂。
  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帮会的未来。因为刘实行的政策,青云帮把绝大部分收益都投入到机械化黑市里去了,然而现在即将要失去的上海义肢公司正是他们敢于这样投入的唯一的救生索。
  (搞不好的话,连青云帮本身说不定都会被搞垮台呢,真是不可思议啊。我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吴的思考——被从电梯顶上突如其来的寒光打断了。
  “什……”
  吴一动不动地睁大眼睛,只见一把钢刀已经从身边的警卫的头盔上笔直地穿过.那是冷峻刺骨的倭刀才会留下的刀痕,周围顿时血肉横飞。
  那名袭击者已经预料到吴要逃脱,便在这无处可逃的铁笼里张开了他的网——就在这直通董事长办公室电锑顶上。
  吴猛地把拿在手里的*指向身旁的彼得什么卡。他早就预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于是提前出了准备。
  “不许动!”
  “……”
  最终头顶的袭击者也没采取任何行动。血刀刷地一下抽回到了电梯顶部,当场毙命的警卫员的体靠着电梯壁倒了下去。如果吴不作任何思考就把*口指着头顶的话,想必也已经步了旁边警卫员的后尘了吧。
  “嘿,嘿嘿……你对这家伙还真是迷恋啊。紫电掌。”
  在明亮的电梯中,丝毫判断不出在上面的孔到底是通过哪个缝隙窥视着下面的。在与看不到的敌人对峙期间,吴的脸上渐渐流下了冷汗。
  片刻之后,电梯缓缓减速。到达了四十五层。吴从滑开的门里倒退着走出来,一直把*架在用一只手抱着的人偶的头上没有离开。
  地板和柱子都已成断壁残垣,混净土暴露在外面的SV停车场,和过去的有轮汽车地下停车场别无二致。滑行轨道呈圈形围绕着整个停车场。两边都停着车辆,各种各样的SV等待着乘客的到来。
  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出口的道路并非坡路,而是平台状的起飞和着陆踏板。
  吴走到通道的正中间,让彼得鲁什卡站在那里,然后向停车位退去。当然,*仍瞄准着玩赏人偶的脑袋。
  涛罗从狭小的视野里看不到吴,于是便一脚踢开修理用的入口跳入了电梯。手提寒光闪闪的白刃,仅从电梯里迈出半步,凝视着端着*的吴。
  两人刚好把玩赏人偶夹在中间,形成了一条直线。
  “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引以为豪的‘彼得鲁什卡’。如果我这样扣动*的话……你可爱的瑞丽就会荡然无存了。明白吗?”
  “那个时候你小子也会丧命的。以一种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死法。”
  “哈哈哈,看来咱俩想的不太一样呢。”
  紧张地干笑了几声后,吴毫不畏惧地咧着嘴放下了*。
  “我当然不会开*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珍贵的保镖嘛——是这样吧?彼得鲁什卡。也该让我看看你的可靠之处了吧。”
  “呜……”
  至今一直沉默地看着涛罗的玩赏人偶,突然间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她眼中那明显的痛苦——那种并非程序化了的人格,而是活生生的灵魂被封禁在其中的痕迹……斑斑可见。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怎么回事,彼得鲁什卡好像感受到急剧的疼痛一般,一边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一边压着双肩筋疲力尽地瘫软下去。
  “什……”
  涛罗立刻二话不说地朝着满脸病容的人偶飞奔而去。吴的*口已经指向了别处。紧张的情绪刚一解除,对瑞丽的思念之情就如洪水般淹没了冷静的思考。
  “瑞丽,你怎……”
  就在颤抖的手要碰到她的瞬间,闪电一样的刀就向着涛罗的喉部刺去。彼得鲁什卡没有任何先兆地发出了突然袭击。
  由少女的双手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袭攻击。涛罗仅剩下身为内家武术师独有的无意识的防御本能。尽管他架势已乱,但还是尽量最大限度地向后退去,随即一转身用膝盖点地重又站了起来。
  扭回头看到刚才袭击他的兵器的涛罗顿时僵在了原地。
  是镰刀。但并不是拿在玩赏人偶手中的武器。
  不,人偶少女是没有手臂的。从右胸的部位伸展出细长的腕关节,镰刀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宛如螳螂伸展开折叠着的前肢一样……是的,彼得鲁什卡的手臂不断地伸长,露出了隐藏其中的凶器。
  “呀呀呀呀呀!!”
  伴随着悲痛的哀鸣,彼得鲁什卡的左臂爆裂开来。裙子下摆也裂开了,展现出来的依然是和右臂相同的关节和镰刀。原来这是伪装成玩赏人偶的秘密兵器。
  彼得鲁什卡一边痛苦地叫喊着,一边挥动着延长了两倍以上长度的双臂来进攻涛罗。那坚实的直线性举动,丝毫没有了刚才那小动物般的柔和。似乎支配着四肢的程序完全改写了一样。涛罗虽然巧妙地闪开了镰刀的攻击,但还是没能立刻判断出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只得一直以防御的姿势向后退却。
  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吴已经不见了。怕是已经坐上了哪辆SV了吧。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让他逃掉了……)
  两把镰刀夹带着风与哀鸣再次攻了过来。开始反击的涛罗,用倭刀弹开攻过来的其中一把镰刀,再用刀将另一把镰刀连根斩断。
  “呀啊啊啊啊啊!!”
  随后,如撕破锦缎一样的惨叫从玩赏人偶的喉咙中迸发出来。听到那个和瑞丽极为相似的声音,涛罗愕然地僵立在原地。
  “啊!啊啊!!”
  彼得鲁什卡以强烈的连续攻势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怯懦的涛罗。然而在她那散乱的头发之下,痛苦扭曲着的原本很美丽的脸上却留下了泪水。
  从撕裂手臂伸出镰刀时的痛苦就应该判断出的。恐怕……被其他程序控制着身体的她,也只有痛觉能直接联系着大脑的神经网吧。
  “可恶……”
  这是吴特意准备的与涛罗对决的秘策。   彻底地将彼得鲁什卡的身体改造,武装化,然后加上和原本的有机记忆相区别的战斗用战略AI,强制控制其身体。
  然后利用她所保持着的与生俱来的痛觉神经,让涛罗完全丧失战意。
  按照吴的计划,涛罗一旦丧失战意,自己就能逃掉了.如果把人偶看作敌人而与其刀锋相对的话,受到刀剑之苦的将是被囚禁在人偶体内的瑞丽的魂魄。
  彼得鲁什卡利用涛罗犹豫不决的时机将破损的关节从根部自我切断。接着再一次展开内侧的腕关节。这次出现的是闪着黑光的筒状武器。
  “?!”
  涛罗在意识到那是带有散热*管的*之后,赶紧跳到停放着的SV后部。
  下个瞬间,伴随着一阵*响,如乱舞的火焰般的弹雨从*口喷出,将半个停车场团团笼罩。
  涛罗在飞舞的弹片火花下,弓着身体穿梭于遮挡物的空隙之间,好不容易才一路狂奔到SV车队对面的通道上。但是依然没有发现逃走的吴的身影。
  涛罗将倭刀背于背后,隐身干车体间形成的阴暗处。变身为战斗状态的玩赏人偶并没有追过来。只有痛苦的啜泣声在混凝土中回响,不管身处何处的都听得十分真切。
  (冷静……)
  在死亡面前,些许的动摇都有可能会导致丧命。灭却腹中之火,心如止水地调整气息,这样才能有胜算。在极限下生存正是内家的心得。
  涛罗一边闭上眼睛专心调息,一边用全身的神经之针在停车场探测敌情。
  咯嗤……咯嗤……
  能够轻微地听到,腕关节冷冷地摩擦的声音……
一点点靠近过来。以涛罗为目标,笔直地——无视停放在停车场的整列SV,向这边移动过来。
  涛罗不慌不忙地仰头看去。
  彼得鲁什卡已经在那里了。她扭动着隐藏于裙底下面的众多关节,一边紧紧搂着铺设在天花板上的配管,一边像蜘蛛一样悄悄地向涛罗靠近。
  在視线与那黑暗虚无的*口对上的刹那,涛罗地行动更快于他的思考。
  *声,*,闪烁的火焰。一霎那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全部交错在一起。
  涛罗纵身一跳,在他身后,那宛如残象般迟了一步的大衣.随着飞舞的*弹变成了碎屑。
  身后的SV车体被飞驰过来的无数弹丸所穿透,其中一发曳光弹直直地朝着燃料罐飞去……
  轰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爆炎花应声而出。涛罗在地板上翻滚。险些被热浪和冲击吞没。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火焰变成的帷帐将两人隔开。阻挡住了彼得鲁什卡的追击,涛罗马上爬起来,摆好架势准备迎接下一轮交锋——但是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之外,他还听到了一种逐渐上升的燃气轮机的引擎声。
  在这层的某处,有一台正在启动的SV。现在企图从这个停车场内紧急发动SV的人,想必只有一个。
  一条上升的光线像是在等着猛然窜上通道的涛罗一样射了出来。那是一台完全不顾路面状况,将推进器开到最大马力横冲直撞过来的SV。从那猛烈的速度不难看出,它的意图是撞死涛罗。
  换作旁人可能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但在杀意上完全不输给对手的涛罗当然不会在如此强烈的危机感面前呆然不动。敏锐的反射神经驱使他单手挡住右侧直射眼睛的强光,叉开双腿等待着从正对面开过来的车体。
  一发千钧——就在保险杠快要碰到他身体的刹那,涛罗一跃跳上发动机盖,紧紧地抓住挡风玻璃的边缘。  
  但是,从刚刚跃上SV的车头开始,他就被一种不祥之感笼罩了全身。
  虽然明晃晃的车前灯发出的光线令人目眩无法仔细判别……但根据事前调查,吴私有的SV应该是美洲豹。但是现在涛罗抓着的虽说同样是跑车,但却是雪铁龙产的SV。
  涛罗眯着眼睛向弥漫着烟雾的挡风玻璃里面窥视,岂料……驾驶席上竟然空无一人。
  (陷阱?)
  注意到时已经为时已晚,SV保持加速状态通过起飞踏板飞向空中。就像是在等待他一样,大厦外的强风袭向伏在挡风玻璃上的涛罗。
  涛罗拼命忍耐着风压的侵袭,同时还不忘对停车场的各处进行巡视,终于,在视野的角落里,又有一辆SV从起飞踏板上飞了起来。
  “呵呵,蠢蛋……”
  稍迟发动的美洲豹SV的座舱里,吴掩饰不住得以的微笑。
  先后从义肢公司停车场启动地两辆SV,都受到管制局控制,涌进交错得令人眼花缭乱的SV车流中……为了进入大厦间地感应轨道而聚集在一起向下降落。
  载着孔的铁龙是在上行车道。而吴的美洲豹却是下行车道。两车的距离已经达到了两百米。首先进入感应轨道的应该是那边的下行车道的美洲豹吧。
  吴变换着后视镜的焦距,目送着向相反车道降落的雪铁龙。在车顶上穿着黑风衣的人影依然像蝾螈一样趴伏于起上。
  胜负已分。如果现在孔把自动导航中的SV的挡风玻璃强行打碎,这样安全装置就会起作用而强制着陆。如果就那样一直趴在车外则是更加危险的。一进入
感应轨道,孔便会以两百迈的巡航速度随着车流飞行而去,渐渐被带到了与吴相反的方向。
  在轨道里为了提高燃料效率,强大的人工气流会与空气阻力相抵消。虽然不至于被飞驰的风压所吹走,但是那也不是久驻之所。到底哪边会先耗尽力量呢?在自动驾驶系统发现燃料用尽之前,他也只能紧紧地趴在车顶了吧。
  虽然仅凭后视镜的解析度无法判断孔的表情。但是吴光是想象孔束手无策地目送着笑洲豹的表情,就已经抑制不住从心底流露出的得意笑容。
  “笨蛋……哈哈,大笨蛋!!”
  在与这个杀害了樟和朱,甚至突破了上海义肢公司警备网的怪物对手的较量中,吴取得了胜利。
  地位和名誉确实被夺走了。但是在这个死神一样的男人面前,他却完整地存活了下来。仅此一点就可以为之喝彩了。
  美洲豹完成了高度调整,为了与感应轨道中其他车辆并行,开始缓慢加速。
  (别了,孔涛罗。)
  一边享受着胜利者的闲情逸致,吴一边朝着后视镜瞥了最后一眼。
  犹如豆粒大小的雪铁龙被远远抛在后面。孔确实仍在其上。
  但是,黑衣人影并非在与逆卷而来的风激烈地对抗,而是悠然地直立于车顶。即使是在像素很模糊的远距离成像中,也能看到那夺目的白色刀刃。随风飘展的风衣下摆,如同充满怒气的火焰一样舞过肩膀。
站着——站着想干什么呢?
在离地面一百二十米的高度,没有安全带,直立着……想干什么呢?
  吴立即把后视镜镜头调到最大倍数。图像切换的那一瞬间……孔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
  完全无人的雪铁龙嗖嗖地汇入到了上行车道的车流之中。
  “……跑哪儿去了?混蛋……跑哪儿去了?!”
  吴从头部侧上方的TA装置中取出卷轴式电缆,连接到美洲豹中央控制台的配电盘上。向遍布城市的情报网传送神经端子。
  刚一登陆城市交通管制服务的站点,吴便轻易地破解了管理员的密码,侵入到交通监视系统。
  从线路内发生的混乱状况马上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系统误认为吴是正式的管理员,立刻回应了他的要求。
  吴打开视野范围内几乎所有能打开的窗口,一个个浏览着上行车道飞行的所有SV的监视相机所拍到的图像信息。
  ……有了。和吴的美洲豹同在下行车道,但距离隔的很远的后方SV上,出现了那犹如死神般的黑影。
  那真不是人能完成的动作。孔从降落途中的雪铁龙跳下,落到了和吴走在同一条下行车道的SV车顶上。
  那个影子突然从图像中消失,却马上又在另一台相机中闪现出如死鸟之翼般飞舞着的风衣下摆。
  “……什……混蛋 …”
  仅仅站在上面也就罢了,他却从SV的车顶到另一个车顶,顺着车流跑过来。
  依次在并行于天空的车辆间跳跃,随着车流的上升之势渐渐地越行越高,借着SV行进中产生的低气压滑翔,稳稳地落到前行地的车顶上。这样反复地一点点地向前靠近,踩着两边的超过去的车不断地地前进。
  孔把上下左右交错并行的无数SV车流全都当作踏板,和吴的距离越来越近。
  内家武艺的轻功……吴并不陌生。但是如果说仅凭着这个本领就在百余米的高空高速行驶的SV上奔驰,想必听到的人也只能付之一笑吧。要不是这噩梦般的情形就在眼前发生的话……
  真正的恐怖,是不会意识到危机的。直面超出意识的危机,人才会渐渐明白它的恐怖。
  “彼得鲁什卡!!”
  近乎于悲鸣的吼叫,吴召喚出在储藏室中待命的保持着异形战斗形态的战斗玩赏人偶。
  彼得鲁什卡收到指令,一下子从美洲豹打开的后门跳出来,瞬间伸展出无数的肢节,撑起裙摆乘着气流,为了迎击眼前的敌人逆车流而上。
  吴在后面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胡乱地盘算着。
  多足机器人是那种越没有安定的立脚之地才越能发挥其特长地类型。而彼得鲁什卡正是模仿其特征改造的,因此能干掉那个男人的可能性相当高。即使无法取胜,自己已经侵入了管理局系统,完全可以解除这辆美洲豹的自动驾驶全速地逃跑。
  但是就算今晚能顺利逃脱,这一切就能结束了吗?

  黑影飞身于虚空中紧追不舍。那种阴森森的恐怖使得吴的心紧缩起来。
  他己然属于非人类的范畴了。他是超出常规的……仅仅为了杀死猎物的狩猎者。
  没错。自己能轻易地为了这仅凭分析就觉得赢不了的战斗……白白送上性命么?
  拋开战斗的结果不管,那个只求安枕无忧的情势早就已经终结了,现在已经逃不了了。
  (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已忘却的狰狞冲动又涌上心头。吴好像回到了那个自己还不是帮会的香主,不是大企业的社长,而是绝世电脑犯罪者“网络蛊毒”吴荣成的时代.
  吴又回到管制局的系统中,检索所有与自己一样的管理员ID,同时也在网上检索那称得上绝密的密码。
  检索的程序很快就发现了目标。这是年轻时的吴编制并发布到网上的AI程序。这程序无人不知,一直在网络中游荡,不断地吞噬着大量的病毒和疫苗,宛如养在瓶子里互相蚕食的毒虫一样,现在依旧在继续成长着。
  人称“网络蛊毒”——这种后来成为吴的代名词的自律型病毒程序,能够迅速解析网络上公布的所有攻击数据和防御手段,并且时常能编解出使之无效化的程序。
  事实上用任何已知手段驱逐这个程序都是不可能的,只要吴这个制作者的密码对其进行应答,就能彻底破坏指定系统。
  “那么,久违了的出场了哟。我可爱的使魔们……”
  沉醉在短暂的兴奋中,吴对自己秘藏的高级智能病毒下了指令。攻击对象是,除了吴以外,感应轨道管制系统中注册的全部管理员。
  执行……与此同时,系统内凄惨的悲鸣声迅速蔓延开来.直接接入系统中的管理员,其已经电子化的神经系统受到了直接攻击,一个接一个地成为了杀人病毒的饵食。
  尽管听不到悲鸣声,但是那错乱的脉搏和渐渐消失的输入信号、连续发生的错误编码、以及混乱的警告声都在描绘着死亡的情景。
  吴未曾亲手杀过人。但是,像这样围绕网络系统发出的地狱般的哀嚎回晌,已不知陶醉地听过多少次了。
  完成使命的杀人病毒,按照命令继续对新登录的管理员进行无差别攻击。这样一来能够打扰的人就都不在了。吴开始悠然地着手破坏系统。
  从监视系统瞥见孔已经和彼得鲁什卡开始交战。摆动着衣服下摆使用轻功跳来跳去的人影,宛如一只怪鸟在天空飞翔。蜘蛛型错综盘亘的异形挥舞着镰刀、机*、以及飘逸的金发追赶着他。
  对于在多足机动模式中运转的彼得鲁什卡来说,以这种立足不稳之地为战场那简直是随心所欲。伴随着气流走向操纵那无数的节肢,甚至在滑翔中也能改变轨道,而且作为目的地的SV,别说是车顶,甚至连侧面和底部都能成为她的落脚点。相比之下,孔就不能这么游刃有余地移动了。
  无法尽情反击的孔显然身处劣势。彼得鲁什卡面对一味逃跑的目标毫无顾忌地喷射着她的火力。
  *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周围的SV车体。其他受到波及的无辜车辆接二连三地或失去控制,或在半空中爆炸或直接坠落下去。
  虽然接连不断的求救信号引来了很多慌张的值班警车,但管制中心中早就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能活着与之呼应了。吴为了保证网络速度而切断了通信,对慌乱的人群嗤之以鼻。
  (……好。)
  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破坏。统辖所有下行车道感应轨道的SV自动驾驶系统,现在完全赤裸裸地呈现在吴面前。
  (好玩的……从现在才开始!!)
  被[x]的游戏之心所驱使的吴,首先将黑手伸向了装备在各个SV车外的扬声器。
  战斗中地涛罗拼命抑制住心中沸腾起来的焦虑。
  在这样的不利状态下与战斗人偶交战,涛罗不得不处于守方。丝毫不能进一步缩短和吴的美洲豹的距离,战斗仍处在胶着状态……不,应该说这样拖延下去会对涛罗越来越不利。
  现在他正用左手拉着吉利产的SV卡车的侧面把手,以躲开对手机*的*口。想必彼得鲁什卡定是站在哪辆反方向行驶的SV上,探测着涛罗的热源反应吧。亦或是正用她那昆虫般的节肢朝这边靠近呢——
  正当涛罗难以判断对方位置之际,突然,从卡车侧面的扬声器中传来了一阵嘲弄般的哄笑——吴荣成的声音清晰得惊人。
  “诸位请起立!现在大家看到的是‘紫电掌’孔涛罗所表演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空中杂技!!敬请观看!!”
  “什……”
  变态的声音过后,涛罗所抓着的吉利突然失去了控制,疯狂地翻转起来。
  “!?”
  就在即将被甩掉的瞬间,涛罗一下子跳转到了旁边的SV上。这时,并行的卡车型SV一个急转弯朝这边撞过来。
  涛罗再次迅速后退,眼前的两辆SV猛撞在一起。爆发出熊熊火焰。
  (吴!!!)
  恢复了厉害黑客野份的“网络蛊毒”似乎要使出只有他才具有的招术与涛罗决斗。大概他是想直接干预在感应轨道上的SV自动驾驶,以使涛罗坠落吧。
  涛罗落脚的每个SV都像是反抗骑师的烈马一样,企图将涛罗从自己身上摔下,或者干脆直接自毀。他只得一刻不停地从一辆SV跳到另一辆SV上。
  仅凭吴的自身处理能力同时控制的SV数量还是有限的,幸运的是,他还不能预测到涛罗将要飞转到哪辆SV上。如果能干扰到作为落脚点的SV,毫无疑问,涛罗绝对会从百米的高空滚落下去。
  (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决断的时刻了。在杀死吴之前必须先把守护吴的彼得鲁什卡处理掉。
  涛罗一边画着高高的弧线跳跃着,一边观察周遭的情形。首先展现在视野中的是站在下方SV车顶上的彼得鲁什卡。下一跳如果使尽浑身力气的话......应该能够到达。
  站在车顶上稍事歇息,仅用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凝神提气。在吴翻转车身之前一口气跳到彼得鲁什卡的头顶上。
  “拨!”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忍让她感到额外的疼痛,如果能一刀下去将头砍断的话……
  但是,彼得鲁什卡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哭叫着地脑袋伸到了还停留在空中的刀前。
  (这……)
  这样的话砍断的就不只是脖颈,连头颅都会被劈成两半的——正在迟疑之际倭刀的刀速慢门下来。被彼得鲁什卡的镰刀巧妙地搪开了。
  对于装有有机记忆的头颅,涛罗是绝不会攻击的。将其作为最好的防御手段,战斗AI的程序即使这样被设定的。
  涛罗和彼得鲁什卡背靠背地落在了同一辆SV的车顶上。背对着立刻转身追杀过来的人偶,涛罗又跳到了并行着的另一辆SV车顶上。
  身后,躲不掉的机**口紧追不舍。但涛罗在单脚点地飞起的同时,放出了电磁发劲的“轰雷功”。放出的EMP虽然不能烧毁彼得鲁什卡的神经回路,但也足以让其无法控制吸附住SV的脚了。
  由于脚下意外地失去了平衡,彼得鲁什卡的准心也跟着瞄偏了目标,这才得以让涛罗从*口下脱险。
  人偶立刻起跳,虽说逃脱了与坠落的SV相同的命运,但却跳到了一辆在下层轨道上行驶的SV上。一下子同刚才安然无恙地跳落的涛罗拉大了距离。看來若想再次拉近距离,得花费点时间了。
  更幸运的是,涛罗接着跳上去的阿斯顿?马丁产的SV挡风玻璃已经被打了个稀烂。
  想必这是由彼得鲁什卡刚刚发射的流弹所致。车中的驾驶员也早已气绝。虽然一般情况下,车内发生异常情况的SV应该紧急迫降,但现在管理系统完全掌控在吴手中,因此安全装置也就不起作用了。
  (就是它了!)
  涛罗当机立断,从破碎了的挡风窗口滑进了驾驶室。
  另一方面,孔钻进SV的行为当然没有逃过吴的眼睛。
  (搞什么啊?你是在为自己选择棺材吗?)
  行驶在感应轨道上的全部SV都在吴的掌控之中,现在还敢钻进SV中,这一行为无异于自杀。虽说钻进SV中可以避免被甩落,但这样就给了能控制SV的吴以可乘之机。
  但是,当吴正欲控制孔乘坐的的SV撞向大楼之时,那辆SV却拒绝了管理系统的介入。
  (……哈啊??)
  吴的一头雾水很快得到了答案——只见孔在他乘坐的SV操作系统中输入了保护信息。
  但这不是能斩断管制局诱导电波的利刃,而仅仅是在车和管制中心之间筑起了一道防火墙罢了。可以说是哄小孩儿的把戏。
  这样的话就简单了。只需破坏防护墙再度夺回车辆的操纵权就是了。对于深谙此道的吴来说,这完全是令人怜悯的蠢笨抵抗。
  “这可不行啊,孔君。不能不遵守交通规則哦。”
  悠然地破解防火墙程序的同时,吴借助车内广播对孔大加嘲讽。
  “看来你很是享受啊,吴。”
  孔在恢复手动操作的车子内握住驾驶杆,不知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泰然自若地回应道。
  “与坐在经理之位相比,终究还是恐怖分子比较适合你啊。”
  “哈哈哈,没错。我要送你上西天了哦,把这辆SV撞到某个完美的地方去吧。是发电所还是医院呢?”
  “……你能破解吗?这个防火墙。”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吧,搞定了。”
  握在涛罗手中的操纵杆忽然失去了控制,对任何外界输入毫无反应。车子再次回到了吴统领的管制中心控制之下。
  “那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紫电掌。”
  “谢谢你最后还跟我通信,吴荣成。”
  涛罗以一种与奔赴黄泉不相称的无畏冷笑着继续说道:“虽然看不到你死的样子,不过仅仅听听你的悲鸣声也就足够了。”
  (……啊?)
  吴一时难以理解孔说的话的含义,不过马上他就发现了异常情况。
  在整个系统中弥漫的意识,被宛如冰之触手般的寒气包围起来。
  (什……不可能……)
  是伪装防火墙。自己为何没有发现呢。本来是被吴所攻破的保护模式,现在却以吴的系统重建变成了另外的形式。这套再熟悉不过的构造——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他亲手编制的“网络蛊毒”的所为。
  (别、别开玩笑了!)
  吴试图用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密码来停止病毒……但,未被通过。这个程序并不是吴原创的那个了,它已经被第三者篡改了。
  (什……怎么会!!)
  真没想到自己也会尝到它的滋味,微型病毒“网络蛊毒”的神经攻击。
  吴立刻退出系统,试图拔掉连接在美洲豹中央控制台上地电缆。但是手臂像冻了似的无法动弹。杀人病毒的触角已经侵入到吴神经网的深处。
  “别开玩……”
  茫然地嘀咕之际,难以想象的剧痛开始在吴的脑髓中燃烧起来。
  在没有任何危险的自动驾驶系统控制下行驶着的阿斯顿.马丁的车中,涛罗平静地侧耳倾听从车载广播中传来的悲鸣。第三个仇人……虽然自己没有亲手雪恨,但这样的下场也算是除了心头的恶气。
  为了防备和吴对决时发生万一,梁为自己做了对电脑作战的准备,没想到这竟成了最后的决胜奇招。
  涛罗为这不曾体验过的战斗形式搞得身心俱疲,终于可以放松肩膀好好地喘口气了。自己经常动不动就感到喘息困难胸口憋闷,可能是又连续两次施展“轰雷功”的缘故吧。今晚又大大缩短了寿命啊……
  一阵轻微的冲击,使轿车的车体不祥地摇晃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车底。
  (……?!)
  顷刻,涛罗所坐的驾驶位座椅突然爆裂,锋利的镰刀刀尖从正下方捅了上来。
  是仅仅一时失去意识的战斗人偶。但是被装入她身体的战斗AI,依然以涛罗为目标循着痕迹追了过来。
  虽然涛罗侥幸从贯穿座位的突袭中逃脱,但是在狭小的轿车内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没办法,他只好从被割破的车顶中翻滚了出来,眼看着就要从车子上摔落下去。
  已经没有时间去抓把手了。涛罗瞬间做出了决断,就如反射运动似的蹬了一下阿斯顿.马丁的侧面,总算是横着跳了起来。
  完全寄生命于这一跳……涛罗被游弋于太空的那种绝望的浮游感与恐怖感所包围,他的全身神经都在努力寻找着落脚之处。
  伸左手抓住了头顶上的SV底部。涛罗横跳过去的身体立刻变换了新的角度,如同飞出的棋子似的回旋着向车子的前进方向飞去。
  在着陆的轨道上还有其他SV行驶着。就算无处落足,也还可以以之为踏板跳上别的SV。
  已经没有退路了,涛罗一边不断寻找着可以下脚的地方,一边运用那屡次救他于危难之际的轻功蹬着一辆辆SV的后档板不断地向前跳去。
  瞬川就发现了逃避方向——一辆格外巨型的集装箱型运输SV。涛罗以肩部着地的姿势落在那长长的货厢顶上,连像样的保护动作都没做就向货箱的尾部滚去。
  就在即将要滚落下去的瞬间,涛罗的左手勉强抓住了一旁的突起物,好不容易才贴着货箱的边缘支撑起身体。
  虽说是九死一生,但人体本身的构造并不能够禁得住如此的体力与爆发力完全发挥的带来的冲击。不过,内家拳师之所以能发挥身体的运动极限,就是运用内力来守护内脏,调整血流规律。如果气息紊乱,在内力消散的情况下还要使出超越极限的体技的话……
  涛罗试图站起来,但他的视野像被帷幔罩笼似的一片漆黑。
  (……真大意!)
  漆黑一片。这是连续遭受*击的战斗机驾驶员经常会出现的症状。由于极高的加速度而使血流向脚,从而引起了脑贫血。在极限状态下施展轻功的涛罗,实际的肉体负担与驾驶喷气式超音速飞机不相上下。
  涛罗被禁锢在黑暗的世界里,只能靠身边吹来的冷風来判断身体的位置。这里是在百米高空中飞行的好纵断崖突出部分的SV车体边缘。已经无路可逃了。
  从集装箱的顶部传来了震动。在涛罗的对面,车地正侧面又飞来了一个搭便车的。
’   不用问,那肯定是彼得鲁什卡了……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斗,终于迎来了取胜之机,为了这最后的致命一击,战斗AI选定了最完美的攻击位置。想必它是打算将涛罗逼至无处躲闪的角落以近距离机*扫射来取胜吧。
  在大型SV的前端和末尾,两人隔着长长的车厢对峙着。虽已到了生死关头,但涛罗的心里却像波澜不惊的湖面一样平静。
  这种恐怖,这种紧张,之所以能这样清楚地感觉到,怕是自己现在身处绝境的缘故吧。
  闭上眼睛也能够知道……因为不仅仅是眼睛才能感触到这一切。
  吹拂着发梢的风声。如果把至今不离右手的倭刀举过头顶……虽说只是细小的差别,但连风的音色的改变也能感受得到。
  是的……用心感受气流的话,甚至能够感受得到站在正对面的玩赏人偶背后凌乱的气流流动。
  在涛罗漆黑的视野中,敌人现在的位置鲜活地浮现了出来。散发在外套上的热气、烙印以及硝烟的味道……机*的*口,现在已对准着涛罗的眉心。
  那本来就是肉眼视力不可能捕捉的到的*轨道。因此即使失去视力,也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敌人即使“不在”由眼睛产生的视觉里,也一定“在”那里。百耳朵产生的听觉;由鼻子产生的嗅觉;由舌头产生的味觉和身体产生的触觉……还有由意识产生的第六感——法觉。因为世界就是由森罗万象以固定不变的姿态组成的“存在”。
  丹田内充满了刚阔恢复的元气。涛罗慢慢站地起身。倾尽肩膀的力气架起倭刀。
  头顶的声音和震动明确地告知着涛罗,那些支撑着人偶的无数个节肢,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抓紧货箱边缘。看来是为了防备机*的反作用力,做着射击的准备动作。
  蓄积至极限的真气,到达了比刹那还要小的六德之间,比六德更加细小的虚的瞬间——甚至——比虚更空——比空更清——比清更净的境界——
  涛罗大步向前迈去。
  视力已经恢复到能辨别明暗的程度,能确实地感到有闪光的迹象。涛罗用倭刀刀尖挡去以超音速射来的充满杀气的飞石,向着那灰白色的光源突进。
  不需要很大的动作。两块,三块,四块充满杀气的飞石接连飞来。
  涛罗悉数将其拨挡,渐渐听到了*声。射出的*的速度似乎比音速还要快出好几倍……涛罗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一刻不停地拨挡着不断追击而来的飞石。
  涛罗已经捕捉到了象征着世界的全部的六感。甚至连自己的视觉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都没有发觉。
  (成功了,吗——)
  戴天剑法的秘传奥义“六尘散魂无缝剑”。想不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能完全领悟这一绝技。
  以每秒数十发的速度飞散而来的*都无一例外地被倭刀的刀身反弹了回去。彼得鲁什卡的战斗AI要如何判断这种情况呢?无论如何,对被涛罗不断突进并侵袭到身边的她来说,应该没有应对之策来继续与之对抗了。
  白刃一闪,人偶的头颅被斩断,高高地飞向空中。涛罗用回转的刀锋将像拖着尾巴的流星一样随风飘舞着褐色发丝的头颅勾了回来。
  好像与收回的倭刀遥相呼应似的,左手紧跟着便打出一掌。
  这致命的一击“紫电掌”,完全破坏了统领着彼得鲁什卡身体的战斗AI一一但是,与那承受着痛苦的身体已经完全分离的头部,连一丝悲伤的哀鸣都没有发出。  
  涛罗抱着取回的头颅,看着支离破碎的彼得鲁什卡的残骸朝着地面坠落下去。暂时失去的视力也完全恢复了焦点和距离感。
  右手中握的依然是那把倭刀。刚才就是这把刀使出了自己追求已久的哀怨秘剑……真是个可悲的玩笑。
  自己竟在如此悲恸哀伤地走到绝望尽头的时候领悟了这样的绝技,再想想恩师过往的教诲熏陶,涛罗不禁哑然失笑。
  (如果这就是剑之真谛的话……那么曾经的修行又算什么呢?)
  师傅肯定会骂这是邪门歪道吧。会说这是怒火之剑、报复之剑,不管是什么都是会蚕食自身的鬼道伎俩。
  但是,即使真是那样也好。剑就是杀人索命的兵器。总有一天,执剑杀人者也会死于剑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道?
  涛罗脸上挂着扭曲的微笑,凝望着脚下飞逝的街灯。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6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桃花飘舞之处,瑞丽优雅地抚着琴。
  琴声悠扬婉转,仿佛是在叹息这即将远去的桃花之季一样充满了梦幻与哀愁……却没有平日里的清澈和风雅。
  想必是抚琴之人难以抑制心中骚动的情绪吧,才弹出了如此不宁的旋律。似乎是要把所有的思慕之情都付渚于琴弦一样,那隐秘而又激烈的感情,一点一点地传达给听者。
  涛罗一边感同身受地听着琴声,一边从远处的亭子中注视着妹妹的身影。对于通报来客的仆人,他也只是含糊地应答了一声。
  “好一张愁容啊。”
  少顷进来的客人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地说中了涛罗的心事。由于是从小就熟识的师兄弟,所以说话也从来不需要避讳什么。
  “关于瑞丽的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涛罗为难地嘟囔着,在他面前也不用做任何掩饰,只是深深地叹着气,满脸疲惫地朝豪军转过身去。
  “这次要去外地办事。虽说是明天早上出发,真是的……她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你怎么又是话从半截起啊?能不能多说点上下文啊?”
  豪军的声音清晰爽朗,完全不顾涛罗的疲惫。像这样的兄弟间拌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真没辙。那家伙,每次我提到工作的事情就立即转移话题。”
  “快点跟她坦诚地道歉吧。你准备就这样带着隔阂出发吗?”
  “啊,算了。说不定还能成为治她这毛病的药呢。”
  涛罗摇了摇脑袋,失望地说道:
  “那家伙是不是太依靠我这个大哥了……她的将来真让人担心啊。”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未尝不可吧。毕竟你是她哥哥嘛。”
  “你就別取笑我了。真是的,娶她的那个男人可真是倒了大霉啊。”
  “嗯,实在是太糟糕了啊。”
  “……喂,我说的又不是别人。”
  涛罗一脸认真地劝着平静地随声附和的豪军。
  “以后要来成为她的支柱的,就不再是我了。你必须来承担这一切。”
  “明白了。大哥!”
  豪军一边坏坏地笑着,一边恭敬地跪下磕头。
  “别这样……”
  “怎么啦?你可是我的大舅哥啊。跪拜也是自然的。”
  “別瞎说。在戴天流门下我是你的……”
  “咱们已经约定好不再提那些的吧。”
  好像每次一谈及此事的惯例似的,豪军用手指摆弄着脖颈上移植的接口。
  “仅仅埋下一个这种东西,颈穴的四个穴位就会麻痹。我的内功已然不足从前的三成了。”
  “……”
  随着可以称得上泛滥的高度化网络的发展,如今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对于活跃在一线的人才来说必备的就是直接装备于人体的联接装置。
  即使是在黑社会也同样如此。尽管刘豪军武艺超群,被认为是少有的人才而选拔为香主,但同时也意味着必须委身于这机械化时代的大潮了。  
  “最近,我也受到外家那帮人的邀请。都是想拉拢装了义肢的同类。那样的话我就会筋脉尽消,甚至连动脑筋都不可能了。”
  “豪军……”
  “如果说对和你在一起切磋的内家拳法没有留恋那是骗人的……但我原本投身武门就是为了兄弟和青云帮。帮会看重我的不是武艺,而是智谋。所以我就放弃了我的剑之道。”
  在若无其事地说着话的豪军面前,涛罗内心不禁感到惭愧。
  “幸运的是,即使没有我在,戴天流也有你这样的接班人。真是上天的恩惠啊。”
  “那是……”
  涛罗生生地吞下冲口欲出的话,到现在说什么也已成枉然了。
  (真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悉(不愧是祖国版,错字真多)数传授给你才对。
你才是真正的武学奇才。我明明远不及你的……)
  “涛罗你就別恭维我了。我现在这样就已经满足了。”
  想必豪军又觉察到了曾经隐藏在师弟心中的纠葛了吧。他的笑容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清凉爽朗。
  “扬名于世也没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在娶了妻子以后,是吧。
  我想试试成就一番伟业。与生错了时代的剑客相比,还是这样更能让瑞丽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
  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豪军说他会开心的话,可能他真的就是很开心了。
  涛罗突然发现一直凝结于胸中的隔阂已被解开,不由得一声苦笑。这个男人从以前就有这种包容力,可以抚平对方的心结。
  刘豪军这个男人有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根据眼前的人不同,那目光时而像凉爽的秋风,时而又会变成结了冰的刀刃。
  畏惧他的一些人送了他一个“鬼眼丽人”的绰号,这也不难让人理解。即使身处敌境还如此让对方胆战心惊的男人想必也唯此一人吧。
  “总之明日之前,你先去向瑞丽道个歉。我也想看看她的笑容。你不在的这些天,她总是愁容满面的。”
  “是吗……”
  有这样的朋友是我之幸,也是日后要嫁给她的瑞丽之幸。虽然身为手握不祥之剑的杀手,但同时又能在如此幸运的世界里生存……涛罗甚至有些喜欢起现在这种犯罪的生活来。
  残酷的时光飞逝,涛罗睁开了眼睛。
  在朽烂了的关帝庙里,涛罗一直抱着刀坐在地板上,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重重的雨声,笼罩着庙内的空气。
  有人说现世是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涛罗现在所面对的现实,或许就是他曾经在桃花树下所做的噩梦吧。
  即便如此,现在的涛罗已经无药可救。变成了复仇的剑鬼的他,也是噩梦的一部分。如果想继续把这剩下的噩梦做完的话,只能不断战斗直到梦的结束。
  (……笨蛋!)
  涛罗在心里怒叱自己。
  本打算打个盹就好的,竟然做了这样伤感的梦而沉沉不醒,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如果在这个时候遭遇奇袭的话,怕是早已死于非命了吧。
  (……是太累的缘故吗?)
  即使是对于曾经经历过连日无休地死斗的涛罗来说,昨夜的战斗也是从未有过的惨烈……而且牺牲者也格外得多。
  在昨夜的上海义肢公司里,有很多半夜加班的成员工成了斯求格列夫他们的活祭品吧。还有在感应轨道里被卷进来的普通车辆。虽然大部分的伤亡是由吴不顾及周遭而使用的大面积攻击所致,但涛罗自己也用“轰雷功”击毀了一辆SV。
  而且,我……亲手杀了梁。到最后还在骗他。
  在战场上的自己竟能毫不介意地杀害无辜的人。手里握着剑的时候,也没有感到半点自责。
  但是……在离开那惨绝人寰的战场之后,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那印在眼底的活生生的地狱。在打倒剩下的斌和刘之时,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山到底会叠多高呢?
  (……不想了。我已是妖魔,我已是修罗。这样想才对……)
  为了驱散沉重的思绪而向外看去,涛罗这时才慢慢意识到这庙里的空气格外安静。瑞丽最近在此留下的一点生活的气息,尽早也已不见了踪影。
  慌忙扭过头来,蓦然摸到昨晚带回来的彼得鲁什卡的头颅。
  瑞丽默默地陷入沉思的侧脸,已和幼时的姿态大不相同,这让涛罗想起昔日她那忧郁的侧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瑞丽发现了哥哥的视线,恬静地笑着。
  “醒了?”
  口齿依然不清,但是那小心谨慎的动作,却有着稚气消散的大人样。
  昨晚一回到庙里,涛罗就马上把从彼得鲁什卡那里达到的魂魄数据输给了她。结果……确实;立刻见效了。瑞丽变得更清醒些了。但是虽然能够说话,也能认识哥哥的脸,却没有更一目了然的明显变化。
  瑞丽不再天真地活蹦乱跳了。硬要说的话,她——只是恢复到了能思考的地步吧。
  “哥哥的睡脸,看起来很幸福……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不……”
  这是事实。不管多甜美的梦,只要一觉醒来就会变成极不好的噩梦。与今天紧紧相连的过去,有着如此
那般的情景……光是想想都觉得怒火中烧。
  就像每当在寻找仇恨之源的时候总会这样做一样,涛罗隔着衬衫找寻胸口的伤痕。
  那是斜着横亘在胸前的一字形刀伤。涛罗就是被斜劈了这一刀才从船上落水。那个时候的豪军……也在笑。天真无暇的爽朗的笑。
  “我啊,昨天,做了一个梦。在没有哥哥,的时候,我孤身一人……见到豪军了哦。”
  涛罗的心被无形的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想起来了?那家伙的事。”
  “嗯。豪军,最喜欢哥哥了。但是,看起来非常可怜呢。”
  天真的瑞丽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涛罗的脚下一点点地打开地狱之门。
  “……为什么!?”
  涛罗用模糊的声音问着,抓紧瑞丽娇小的肩膀。
  “豪军为何要这样对你?为什么……告诉我,瑞丽!!”
  “哥哥……到底……”
  听到了瑞丽无辜的反抗之声,涛罗慌忙放开了手。
  看着如此狼狈的哥哥,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瑞丽立刻缓和了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哥哥,你的表情真吓人。你,生豪军的气了吗?”
  “……”
  怎么可能用如此天真无邪的语气询问那个凌辱并杀了自己的男人呢。莫非瑞丽还没有记起关于豪军的所有回忆……是这样的吗?
  为了治疗在澳门受的伤而潜伏起来,后来又偷偷回到上海,这样一年的时间就飞逝而去。这段期间里,不断地困扰涛罗的疑问只有一个——豪军为什么要杀他呢?
  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他会这么做呢,涛罗完全摸不着头脑。更何况,甚至连豪军的妻子瑞丽都受到波及,这更是令人感到无法想象。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涛罗一定会不顾及伤痛连夜赶回上海的。但无论如何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涛罗从左道钳子的口中问出了瑞丽的遭遇,然后就没再问事情的原委。
  剩下的,仅有冷冰冰的杀意。
  理由什么的已经不是问题。不管有何种理由,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杀了妹妹的豪军以及他的那些同伙……是绝不能够原谅的。
  “好了。别再说那家伙了。”
  “哥哥真奇怪。”
  对含糊其辞的哥哥,瑞丽像逗小猫一样地坏笑着追问下去。
  “你和豪军吵架了?你们感情明明很好的。”
  “……”
  以前瑞丽也恶作剧似的戏弄过哥哥几次。这种让自己陷入难为情的困惑,正是记忆中与瑞丽对话时的感觉吧。
  小恶魔般的嫣然微笑给人的感觉,她似乎并不是对谈话的内容感到有趣,而是对涛罗困惑的样子感到好笑……没错,就是这种笑容。毫无疑问,这正是以前的瑞丽。
  那么这时应该喜极而泣才对。但是——为何又会有这种说不出的不安呢?
  “……”
  正在为瑞丽这谜一般的态度而困惑之时,从未意识到的疑问,在涛罗心中涌现出来。
  “……我到底有多了解瑞丽呢?”
  让她恢复原状……这样在心里发着誓。为此将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便是涛罗今生最后的执念。
  但是关于这关键的“原来的瑞丽”,自己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喜欢雅乐(注:中国古代宫廷音乐,后流传到日本,韩国),多少有点过度体贴哥哥、喜欢撒娇,穿盛装的话喜欢白缎子。不过与旗袍相比更喜欢穿胡服……
  但是如果说仅仅这些就是瑞丽的所有的话,很显然那是不对的。
  对,瑞丽一直都是个谜。一不留神就会发怒,会欢笑……涛罗喜欢她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而就这样一直净被耍弄的他,一次也没有预先洞察过她的想法。
  重新到来的最大恐惧是……同曾经在“左道钳子”的诊所里所想的一样,绝不敢直面的疑问再次到来。
  如果能从五台玩赏人偶那里把魂魄全部收回,就可以让清醒的瑞丽恢复到原来的她……有这么万无一失的技术吗?
  “瑞丽,你……”
  涛罗的大手抚摸着她那光滑柔软的脸蛋,却说不
出话来。
  (真的是孔瑞丽吗?)
  (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没有回答。也不应该回答。
  如果怀疑这个的话,涛罗堕落成杀人魔鬼的恶行,耗费的生命以及以此为代价而换来的战斗的胜利的意义等,迄今为止一切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你……”
  涛罗耐不住这矛盾的心理纠葛,这个时候,作为剑客的意识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从左手握着的刀鞘中,刀身的凉气慢慢地渗出来,浸透了涛罗的全身。
  在和刀气同样冰冷的意识中,他感觉到——几重被束缚了的杀意的气息。
  有人在庙外。警报器的机关却没有反应。虽然如此,但还是能感觉出对方肯定是个身怀上乘武艺之人。
  入口外面感觉到空气流动。好像是个类似足球大小的东西,歪着滚进了庙内。这个惭渐接近的东西并没有杀气。起码不会成为威胁。但是……
  涛罗用手按住滚到他脚边的这个东西。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眼熟的男人的双目,正散发这一副死相由下向上瞪着涛罗。
  是昨晚同自己一起袭击上海义肢公司的米哈伊尔?斯求格列夫。现在已经沦为刚刚被砍下的头颅,不用说肯定是外面那帮家伙的所作所为。看来长久扎根于上海的俄罗斯黑手党走狗,到头来还是死于非命。
  “……”
  扔这么个东西进来还不如扔个气体*之类的东西或许会有更大的作用。而且在外面的那帮杀气腾腾的人们也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存在。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轻易地确确实实地杀死涛罗,先让庙里的他感到畏惧似乎更加重要。这种仇恨,这种愤怒……那些人确实有理由这样折磨涛罗。
  “瑞丽。抓紧我。”
  也许从哥哥那强硬的口气中听出来这并不是在玩闹。瑞丽缓缓地跟了上来。两只纤臂环住单腿跪地的涛罗的脖颈。
  涛罗用单手抱定瑞丽,空着的右手握着入了鞘的倭刀,不慌不忙地从庙的入口向外走去。
  酸雨的雨幂中,杀气腾腾的人们以人字型排开站立着。
  放眼望去应该足有二十人吧。都毫不犹豫地只身站在含有毒素的酸雨中,到处都闪耀着钢铁的光辉。
  每个人都是身手不凡的机械化外家拳的武者。当然没有人携带*。拿在手里的都是些朴刀、狼牙棒、铁扇、鸡爪 ……个个都是费尽半生时间研修才将这些兵器特化,改造为自身的一部分。所有人都是身器一体的战鬼。
  “……好久不见啊。‘紫电掌’。”
  最先开口的是披着皮革长袍的几乎头顶云端的巨汉重型改造人——“怒涛戟刀”黄景东。轻松地在肩膀上扛着他那绰号来源的八十公斤的方天戟。
  “传说中杀死‘罗刹太后’的电磁发劲,望能不吝赐教,多有得罪了。”
  在黄装模作样的开场白后,并肩站立的各位拳师都不禁觉得面上无光。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戮。“赐教”二个字说的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即使是涛罗现在也不得不感到绝望,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四恶趣坊”古钟萍。“烈士吴钩”小泽如、 “鲛齿童子”舒宏伟……这都是昔日在青云帮与涛罗齐名的侠客。
  虽说未免来的有些迟,但帮会终于开始直接派人诛杀涛罗了。
  “……哥哥?”
  紧紧抱着涛罗的瑞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体温。也许是读出了他的心声吧。询问似的看着哥哥的脸。瑞丽的表情有一丝奇妙。
  涛罗意外地冷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牢牢地抓好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这里并非是葬身之所。
  斌和刘尚且苟活。瑞丽的魂魄还有两个碎片。不能死在这里。即使这是噩梦……
  “绝对不能放开……闭上眼睛.马上就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怀中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敌人个个都艺高身强。而且一旦短兵相接便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现在只有逃走为上。
  作为绝杀的紫电掌这次也派不上用场了。即使连续倾全力打出紫电掌,但在身体的激烈运动之下,单凭左手根本无法抱住瑞丽。右手……如果彻底用来防御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又不能丢掉倭刀。
  但是在身处如此绝境的情况卜,涛罗却反而变得轻松了。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身处绝境吧。
  用嘴衔着倭刀的刀柄,仅用右手抽刀出鞘。从淋着雨的刀身上升腾起的剑气,给脸颊带来一种冰冷的舒畅。
  一旦把剑拿在手中,刚刚还折磨着自己的种种烦乱的思绪,一下就忘了个干净。
  剑鬼。只为瑞丽而成的剑鬼。这样自己也能得到救赎。瞬间从禁锢着自己的枷锁中解放了出来。
  涛罗一边在心中这样想着,一边偏头将剑鞘扔到旁边。在这一帮狼群的包围中,他平静地迈出了第一步。
  “看样子黄他们和涛罗开始交战了。”
  “……是吗?”
  斌伟信坐在SV轿车的后座休息,听到驾驶员的报告后点了点头。
  “在那里聚集的都是什么人?”
  “‘怒涛戟刀’‘鲛齿童子’等一十八人。另外元氏双侠以及钟馗团也在朝那里赶去。”
  “嗯……”
  在青云帮里的一流拳法家之中,被视为高手中的高手们看来几乎全数到场了。
  对刘的独裁统治心怀不满的老成员中,虽然还有不少人对孔仍留有兄弟之情,但那已经是昨晚之前的事情了。
  由于孔策划了对上海义肢公司的袭击,再加上杀害李帮主的证据录像被公开,侠客们的步调终于一致起来。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同情孔涛罗了。
  如果早就下手的话……每当这样想的时候,由于孔涛罗而带来的巨大损失就会让他们懊悔不已。
  说实话,斌做梦都没想到孔会做出那样的行动。一个落魄的杀手又能奈偌大的青云帮几何?
  但结果恰恰相反。上海义肢公司已不可能东山再起了。青云帮不得不从机械化黑市中撤出。趁此之机俄罗斯黑手党就会独占市场份额吧。收复失地已然无望。
  越这样想就越发憎恨孔,当然,对至今为止一直放纵孔肆意妄为的副帮主的不信任也与日俱增。刘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深得人心,一呼百应了。
  如果还想在帮会中继续做这权利游戏的主宰者的话……那么现在再拥戴刘来做副帮主已经没有意义。不,不如说把他从副帮主的位置上赶下来才是上策。
  公布李帮主的死,煽动外家拳师,也并没有征得刘的同意。这一切都是斌的独断独决。
  (本来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他还没有适应做一个掌权者了。现代的孔已经不能以常理来推量了,因为那是一个能在死路一条的情况下绝处逢生的男人……还是把他当作魔鬼家族的成员比较妥当。
  (果然还是要这么做啊,为了真正杀死那家伙……)
  若是听到斌現在心中的打算,刘肯定会面露难色吧。但斌还是会强行执行的。如果此计可行的话,就有可能抓住颠覆目前二人关系的关键。
  高级轿车载着一身武者打扮信心满满的斌。一路向着刘豪军的私邸。
  涛罗左手抱着人偶,必杀掌法受到了很大限制,只能靠右手的一把倭刀来交锋了。
  但是那些装备了铁甲的身躯对普通的砍杀毫不畏惧,即使是充满内力的刀也未必会成为致命的一击。这些改造人和肉身的人不同,没有致命的弱点,甚至没有痛觉,以这样的改造人为对手,如果随意地使用必杀技,反而会受到更重的反击。
  唯一明显的致命处就是脑袋。但交战的双方都很清楚这点,朝向头部的攻击会被迅速地看的。
  祷罗早晚会陷入筋疲力尽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因此取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整如此……就像斌那时在车里所惧怕的一样。孔涛罗的攻击筒直到达了魔鬼的领域。
  一边从四面八方的攻击中穿行,所有对他的攻击都被他或闪躲或佯攻或格挡悉数化解,以旋风般的速度躲开这些以排山倒海之势进攻过来的外家拳士,不断地不光是逃避,一旦发現空挡。倭刀便就会砍向这些改造人的头部。显然他们并不会轻易地被砍到,但在他们去保护自己的头部的同时,那变幻奠测的倭刀便会跟着一转,向着他们的脚跟劈去。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人被砍中脚部而跌倒,在时刻变换位置的战场中,包围圈渐渐出現了缺口。
  但即使如此,形势也没有好转。随后赶到的帮会拳土们陆续加入驾战斗中,替换败下阵来的改造人。
  涛罗在雨中继续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死斗,此时的他俨然就化身成为了修罗,这来往飞过的刀*剑戟不知多少次地刺伤了他,将飞落在其背上的雨水染得鲜红,那本如旋风般的腿和行云流水的刀都在慢慢减缓。
  刘一边在自家中休息,一边看着屏幕中的这般情景
  “看见了?瑞丽。你哥哥的战斗雄姿。”
  “……”
  不知能否理解这图像意味着什么,坐在刘腿上的玩赏人偶,只是茫然地用她困倦的眼神注视着屏幕。
  图像是从离战场七百米处的侦查飞行器人那里传送过来的。专心于决斗的他们,没有人发觉这个偷窥者。
  “这样下去的话,孔涛罗会突出重围的。”
  “看样子差不多。”
  对从飞机器人的操作员通过无线电传送而来的报告,刘随意地附和着。
  “……这样下去好吗?我们也可以做掩护的。”
  “不用那么做。涛罗一旦逃脱,你就立刻返回基地。別让任何人发现。”
  冷冷地下了命令之后便切断了无线通信,刘再次抱紧玩赏人偶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好好地看着吧。这场激斗,全都是因你一人而起。”
  “……”
  “现在虽然只有远处的画面……不过我会让你近距离地看到他们。那时,我会让你听到他的惨叫。让你舔舐他泪水的味道。他流的每一滴血……瑞丽,都是属于你的。
  涛罗从“四恶趣坊”砸下来的狼牙棒下逃脱,向他胸前跳去,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还不忘检查搂着自己脖子的瑞丽的手臂。
  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看来现在不用扭心她会被甩落。
  确定了这点之后。祷罗稍稍放松了抱着瑞丽的左臂的力道,以孤注一掷之势打出一记紫电掌。
  “啊啊啊!!”
  四恶趣坊丝毫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被打中的身体顿时僵硬地倒了下去,脚下的污水溅起很高的水花。涛罗重新抱好瑞丽的腰,立刻架好倭刀等着下一个对手……慢慢地他才发现周遭的寂静。
  就像骤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一样,弥漫在周遭的杀气,霎时荡然无存。
  涛罗握着倭刀,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拭从额头流到眼里的鲜血。视力恢复正常之后,才感觉刚刚那又暗又黑的视野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涛罗站在因为大雨的关系,变得水流湍急的水沟底部,任由污水冲刷着自己的小腿。他不停地走来走去,自己是从何处如何来到这里的呢,到现在为止的记忆仍然十分模糊。战斗时间之长,过程之惨烈,甚至连时间的存在都已被忘却。
  打倒刚才那个敌人之后,其他的追击者就都不见了踪影。
  (甩掉了……?)
  以数十个战斗改造人为对手,从其包围中逃脱……真是奇迹般的万幸啊。
  但是现在安心还太早。并非是涛罗砍到了所有的追兵而逃脱出来。大部分敌人的消失是因为乱战中找不到涛罗的缘故。
  如果再这样磨蹭下去的话,就会被立即抓住的啊。当今之计唯有趁着混乱逃到安全地带上是上策。
  刚想向前踏出一步……突然,涛罗感到内脏像要裂开似的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几乎要跌倒似的向前蹲了下去。
  (呜……)
  从未有过的内伤的疼痛……看来连日展的电磁发劲对身体的损害,终究还是危及到涛罗的生命了。
  还不到时候……涛罗咬紧了牙关。
  (那两个人……刘和斌……不杀了他们,死也难以瞑目……)
  涛罗把身体靠在水沟的侧壁上,勉强用两条腿支撑着,试图调整气息来封住内伤的疼痛。
  “很难受吗?哥哥。”
  左臂中的瑞丽,轻声地说道。
  “不……没关系……”
  听到那不安的声音,涛罗想到了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于是便强打精神逞强地说道:   “没关系……我休息……一小会儿就好……”
  “非常难受……的吧。”
  涛罗满是憔悴的险庞,被柔嫩细滑的感触所包围——那是瑞丽的脸蛋。
  “不要再强忍着了。疼痛也好,难受也好,都统统,告诉瑞丽吧。”
  瑞丽和哥哥脸贴着验,在哥哥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这样的话,就会立即,变得轻松。所以哥哥,想哭就哭吧。害怕也可以的。因为有瑞丽,和你在一起嘛。”
  “瑞丽……”
  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她,居然能说出这样坚强的话来,那份真挚之情肯定是瑞丽没错。
  (怎么能……死呢……)
  涛罗胸中涌进一股有别于痛苦的热流。
  (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也绝不能让瑞丽变成独身一人……要活着……回去。两个人一起……)
  在死亡面前,这誓言显得格外苍白。但即使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对于现在的涛罗也只一种心理的慰藉了,他已经寸步难行。
  费尽全力逆着水流而上,终于走到了通往河堤的悬梯边上。涛罗将倭刀的刀背衔在嘴里。刚闲空着的右手抓住第一节悬梯,但是却突然停了下来。
  “……哥哥?”
  觉察出气氛变得紧张的瑞丽,声音一下子停住了。
  涛罗又把倭刀重新拿到右手中,越过肩膀窥探背后的情形。充满杀气之人,在后上方——水沟对岸的河堤上立着两个像是镜子里映射出的一样的身影。
  “穷途路了,紫电掌。”
  二人同时发出声音,如同在空旷的寺院里的回声一样传入耳中。
  “背对着我们兄弟,莫非你以为自己能够活着逃走?”
  二人是完全一样的重装改造人。仅仅是两手中所持的一对武器有所不同。
  操着护手钩的是哥哥元家英,使用浮萍拐的弟弟元尚英。对于涛罗来说,现在在这里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们。
  “……你先走。瑞丽。”
  涛罗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着双侠的破绽,让自己怀中的妹妹抓住悬梯。
  “瑞丽。想和哥哥,在一起……”
  “不行。”
  现在的涛罗已没有看妹妹撒娇表情的空闲了。因为他充分地了解那对双胞胎的厉害程度。他们不是自己保护瑞丽的同时就能打败的对手。
  “先爬上梯子等我。我随后就到。”
  “……”
  瑞丽虽然投出了不满的视线,但似乎是从哥哥的侧脸看出了事态的紧急,最后悄然地点了点头。
  “哥哥,这个……”
  瑞丽一边抓着悬梯,一边拔出別在腰间的金属棒递给涛罗。那是在吴淞口的海岸捡到的废钢管。是她在玩雅乐的时候的鼓槌。
  “护身符。拿着吧。”
  “……知道了。谢谢。”
  涛罗为了让她放心而强颜欢笑,把收到的金属管别在腰后。
  “快点走吧。”
  “……嗯。”
  悬梯之间的距离本是为成年人而设,像瑞丽这样娇小的身躯,如果不能把身体完全舒展开的话就够不到下一个台阶。
  涛罗看着瑞丽一点点攀爬上去后,才把身体向对岸摆正。
  元氏双侠像是在回应涛罗一样,以敏捷的身手跳进水沟中。
  两人在污水的激流中着的,但是渐起的水花却格外之少。仅凭这一点,他们在轻功上的造诣就可见一斑。
  “当得知你真的从澳门活着回来的时候……我们曾经打心底里为你喝彩。”
  亲眼目睹了上海义肢公司大厦中的惨剧之后,元尚英打消了所有的疑惑,没有抑扬顿挫地冷冷说道。
  “……”
  面对着一语不发的涛罗,哥哥元家英继续说道:“副帮主还有帮派里有什么样的争执不太清楚。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岂有丢掉对帮会忠义之理!”
  “……哼”
  涛罗嗤之以鼻。
  忠义。现在作为帮外之人再听到时才发现,这是多么虚伪的词啊。
  瑞丽才是全部。只有她才能治愈我的所有,在失去了之后,才真正了解到她有多么重要多么珍贵。
  侠义是什么,忠孝是什么。如果那东西有意义的话,为何瑞丽会遭到如此下场?
  “真是一群只会吹嘘的乌合之众啊。外家的高手们。”
  涛罗撇着嘴阴险地冷笑着,一脸憎恶地继续挑衅着昔日的好友们。
  “真是无聊啊。若是想在此一显身手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你这家伙……”
  怒气里渗透着杀气,双侠摆好姿势靠了过来。
  “仁义和忠孝是侠客之魂。失去这灵魂的你,已然如同活死人一样了。”
  家英手持护手钩,低声说着,从右边攻了过来。
  “回到死人应该待的地方去吧。在我们诛杀你之前你就该自己倒下!”
  尚英手持浮萍拐,冷冷地说着,从左边功了过来。
  “……”
  看着他们二人如同在水上滑行一样的步履,涛罗跃向比从右边攻来的家英更靠右的地方。三人如同在画着漩涡一样,脚下的污水溅着水花开始晃动起来。
  包围,被包围,总是以三者之一中心,其余两人打着漩涡左右跑着。从堤上往下看,好像是在跳奇特的圆舞一样。
  (为了不被夹击,一定要将二人同时尽收眼底才行……)
  涛罗明白他们的战术。和双侠的战斗,总是要瞅准时机。如果一个人靠过来就是佯攻。剩下的一个才是需要小心的,一定要避开他从侧面的攻击。
  元氏双侠——
  据说这对兄弟还在娘胎时就受到了环境污染,出生时半个身体粘连在一起。两兄弟大部分的内脏不得不共用,大家对他们的寿命也都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当时逐渐普及的机械化技术救了这对小兄弟。
  元氏兄弟刚一生下来就被赋予了半身机械化的命运,同时也选择了作为机械化外家拳士的人生。他们倾其一生所习的外家武功,是有条不紊的绝妙的配合打法。
  (被夹击之时,就是我命丧之刻。)
  紧张的气氛在迅速蔓延,命悬一线的死斗。对于光是站着都会感到头晕目眩的涛罗来说,每迈一步气力好像都在从脚底溜走。
  (打持久战的话,不可能会赢……)
  涛罗下定决心,变换脚法闪开对手的佯攻,同时迅速把剑刺出。迎战的是用护手钩的哥哥元家英。用右手兵器的弯曲部分架起倭刀的刀锋,左手护手钩的月牙顺势砍了过来。
  以攻防二体为精髓的护手钩,在用包裹拳头的月牙和背面的刺攻击的同时,在拳眼侧突出去的巨钩能够捕获对方的兵器。同时使用左右一对护手钩的话效力还会倍增。对刀身硬而细的倭刀来说,这是很难对付的对手。
  涛罗为不使左右攻来的护手钩夺走倭刀,机敏地翻转着刀身。同时不间断地进攻着。况且不仅仅是用障眼法的家英,站在对面的弟弟尚英也紧缠着涛罗不放无法摆脱。在与哥哥交锋的涛罗的侧面,尚英也不留空隙地攻过来,涛罗只得连连向相反方向弹身逃走。
  涛罗不停地受到攻击,家英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尚英以哥哥的身体为遮蔽把身体藏起来……水流中的圆舞曲,成了以家英为中心,涛罗和尚英围着旋转的形式。
  家英连续挥动护手钩,试图捕捉到涛罗拿着的倭刀刀刃,同时挥起护手钩从两侧攻来。
  绝好的反击机会。涛罗现在如果用戴天流的“贯光迅雷”一下子就能取胜。
  但是这却是佯攻。完美地引诱涛罗攻过来的家英翻身跳出很远,与之交错而来的是像在他下面钻出来一样,站在背后的尚英,他掠过水面屈身用旋风脚向着涛罗的膝盖袭来。
  涛罗慌忙向后飞跳而去,然而尚英的旋转之势已无法停止,就那样像陀螺一样边旋转一边用浮萍拐连续地进攻。迫于这猛烈的气势,现在涛罗完全只能招架了。
  (不好,这是……)
  战栗之际为时已晚。家英与尚英交换位置,从涛罗的刀下躲开,轻而易举地转到了涛罗的背后。
  进退两难之境。
  被浮萍拐的连击扑杀,抑或是被护手钩的月牙剁成肉泥呢。无论是哪边,等待夹在两人中间的那个猎物的,只有无法逃脱死亡的事实。这就是两兄弟配合已久的必杀奧义“阿覆灭阵”……从左右一起攻来的双钩和双拐同时发动的连续攻击。四把凶器发出的强袭怒吼,涛罗仅凭一把倭刀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站在死亡边缘的涛罗,在性命攸关的一瞬间,猛然伸手从腰后抽出瑞丽给他的“护身符’——废钢管。那是她寸步不离身的金属管。
  从腰间拔出来的钢管被当作铁鞭以拨挡尚英的浮萍拐,右手挥出倭刀去对付家英的护手钩。涛罗迅速转变成二刀流,迎击双侠的覆灭阵。
  “真精彩。紫电掌。”
  从那不间断的刀剑碰撞声中,传来了双侠的声音。
  “但你这势头,又能撑到何时呢……”
  虽说右手的倭刀……并不是出自什么名匠之手。但经过涛罗对其不断地磨炼,也能称得上是一把宝刀。但是左手使的是很不习慣的硬鞭术,并且用作兵器的是未经磨砺过的废金属管,与高手的武艺相配合显然负担太重。
  面且它与刀剑的操控感觉也大不相同,另外钢管逐渐露出的裂痕也预示着它的毁灭。一定是涛罗在拨挡家英的攻击时,被尚英的拐不断蚕食所致。
  (能撑下去吗……)
  越战越勇的涛罗在攻过来的尚英面前孤注一掷地挥舞起大衣的下摆。尚英对这突然在眼前翻滚的衣角露出了胆怯之情,趁着这一瞬的空隙,涛罗使出他那起死回生的脚法——“卧龙尾”。
  脚跟碰到了对手的脸,但由于发力不足所以没能发挥充分的威力。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还是搅乱了尚英的动作,使覆灭阵出现了洞。
  涛罗抓住时机在污水中回转身踢,终于从双侠的中间逃了出来。
  涛罗立刻重新摆好架势,首先是距离……必须要先占据不再被包围的位置。涛罗以轻功脚法毫不含糊地向后面的台阶退去。
  追赶过来的双侠仍保持着前后排列的阵势。如果都向同一个方向进攻的话,就不能形成夹击了吧。
  ……双侠共有的体技再次超出了涛罗冷静的推断。
  后面跟进的尚英猛地蹬地,跳到抛在前面的家英的肩上。以此为落脚点又向更高的空中跳去——跳过了后退的涛罗的头顶.
  夹击不仅仅是从两侧才能做到的。
  “……”
  后退中的涛罗束手无策。到現在再想往两侧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继续退的话那里将是尚英的落脚点。同时遭遇了来自正面和头顶的攻击。但是如果原地不动迎击家英的话,又会被落在背后的尚英包围形成夹击的状态。
  当机立断做出反应的并非涛罗的意识,而是右手的倭刀和左手的钢鞭……达到“一刀如意”的境界的正是手中的兵器。
  首先是斜后上方的尚英。从先前看到的跳跃态势来判断他下落时的轨道,然后将左手中的金属棒掷向那里。接着放平右手中的倭刀,同时拨档家英攻过来的双钩。
  嘎……双钩和倭刀咬在一起,就像斩断了筋骨一样发出了尖叫。但是,涛罗的耳朵所注意的则是后方……尚英用拐拨档开飞去的金属管的声音。
  (挡住了……)
  家英的钩本来就是为了捕获敌人兵器的存在,在这用途之下又拥有了足以折断倭刀细薄的刀身之力……
但是,双钩却被倭刀顺势拖向了突刺方向并顺带着吊
起。
  “嗯!?”
  涛罗铤而走险地打乱脚法,向着突进而来的的家英的身前逃去。上仰着倒入水中的涛罗刚放开倭刀的刀柄,就以自己最大的力量踢在身体向前摔倒的家英的胸口。
  完美地以柔道的经典招数将家英踢了出去。前方的肖英刚好正要落地。尚英的精力完全放在那作为佯攻而投来的金属管上,根本没时间顾及这边的情况。
  在空中相撞的双侠,交织在一起落到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喝啊啊啊!!”
  涛罗间不容发地跳了起来,犹如恶鬼一般地大叫,在家英和尚英跳起来之前就一跃而起。如今左右手都已空空如也,双手出掌……那是包含着所有内力的双击紫电掌。
  挂着两只护手钩的倭刀快速地旋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刺破睡眠,直直地插进来沟底的污泥里。
  纠缠在一起的三只兵器铿然落下……死斗也就此落幕。
  一半死尸一半铁屑的两具躯体,逆着水流沉了下去。对于活下来的涛罗来说,丝毫没有为杀死朋友而伤感的空闲。虽然疲惫的膝蓋仍在战栗,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调整内息的走向。
  如果现在气息紊乱的话就完了。涛罗刚刚强撑着衰弱至极的身体,又一次地施展了电磁发劲。如果气息稍慢半拍,内脏的血管就会破裂。
  (还不行……还不……)
  如履薄冰一样地慎重。用内力打通治疗内伤的静脉,涛罗将家英的护手钩撞开拔出倭刀,慢慢地淌着水流向侧壁摸索过去。
  握着悬梯的手,好像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般剧烈地颤抖着。但是如果登上这个梯子,就能看到等着自己的瑞丽。好想早点看到她。想让她看到自己平安无事地生还。
  手指已经麻痹。眼睛已经模糊。攀着悬梯的四肢丝毫无力。还要再登几阶才能上到堤上,连这点都已经无法知晓了。
  再上一阶,一定能到了。马上就又能见到瑞丽了。涛罗一直这样鼓励着自己,让自己听到这,无休止地这样想着,重复着这个动作。
  如果能让她安心,哪怕在一起休息片刻也好。下一场,在下一场死斗之前。
  (我……不能死。)
  (有瑞丽支撑着我。复仇的誓言依然在心。还没有……)
  雨滴沉甸甸地砸在背上。忍受着雨的沉重,涛罗凝视着因酸雨而腐蚀变色的混凝土表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堤上,口里喘着粗气。
  登上去了。
  “哥哥?”
  寻着声音抬眼望去,瑞丽就在眼前。涛罗感慨万分,意识最终还是脱离了轨道。
  瞬间,大量的鲜血从涛罗的嘴里喷出。
  连同坏死的肺泡组织一起吐出的鲜血,在混凝土上溅射刺眼的血花。涛罗拼命忍耐着不让自己昏倒,忍受着一刻不停的咳血。
  如果就这样昏死过去的话,就不可能再睁开眼睛了。他本能地觉察出这一点。
  被自己的血噎着,连呼吸都很困难。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痛苦不停地折磨着涛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重新吸进一点点空气的时候……涛罗仰卧在堤上,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手脚好重。意识好远。这具身体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即便如此,他还活着。不管怎样,他似乎又一次驱退了死神的诱惑。
  贴着脑袋的混凝土那硬硬的触感,意外地渐渐远去了。
  是瑞丽。用她那纤细的手臂艰难地抱起涛罗的头,把脸凑了过来。那倾尽全力的拥抱虽然仍显得相当柔弱,伹此时的涛罗却感觉像乘着白云一样安心。   “很痛吧。哥哥,很痛苦吧。但是,没关系的……”
  “瑞丽……”
  为了吸剩更多的氧气而微微张开的嘴上,有柔软而芳香的感触。
  是瑞丽的嘴唇。陶醉于那温柔的接触……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让涛罗的意识迅速地清醒起来。从他牙齿的间隙,充满诱惑的蠢蠢欲动的小巧舌头滑了进来,在嘴里悠然地搅动着。
  即使是想扭身反抗,现在的他甚至没有了挣脱瑞丽手臂的力气。
  “有哥哥的,味道。”
  嫣然微笑着的瑞丽的唇上,以及伸进他嘴里的舌尖,都被涛罗的血染得晶红透亮。就像刚刚涂上鲜艳的口红一样。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7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瑞丽,你干……”
  “我想起来了哦。好多事情——瑞丽已经,都知道了。要怎么做,哥哥才会舒服些呢?”
  不认识。不认识这样笑着的瑞丽。涛罗所认识的妹妹……是不会这样笑的。
  瑞丽怜爱地看着涛罗的脸,以骑马之势将腿挎上了哥哥的腰.
  “瑞丽啊,是很多人的玩具。大家都在发怒,恐怖……但是他们都在玩弄,毁坏瑞丽,这样做他们会心情好些,快乐些,一点点。”
  “……你……”
  她说“想起来了”。是的……这并非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因为不管是在樟那里的瑞丽还是在朱那里的璃丽,其实全都是眼前的这个瑞丽啊。
  “所以,哥哥也可以,来享用瑞丽啊。这样的话,心情会好,会舒服的。”
  从衬衫底部伸进来的指尖和手掌,妖娆地爬过涛罗的腹部和胸部。被这样抚摸的男性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就像众所周知的一样。
  叮……她手腕上的铃铛响了。像魅魔在低语一样。
  “……住手……”
  那不是涛罗想要的。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我……我不会原谅把你变成这样的那家伙。我……)
  “因为,因为,瑞丽在被,他们想用的时候,都会想着哥哥的哦。哥哥,也那样,来享用瑞丽的话,也会,变得快乐的吧。”(旁白:这算什么……)
  妹妹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前胸,令人讨厌的敏感的感触。瑞丽低声细语着,另一只手往下……朝着涛罗的皮带扣滑去。
  “所以啊,哥哥。”
  “……!”
  右臂……能动了。能听使喚了。
  一意识到这点,涛罗立刻把手转到趴在自己身上的瑞丽的脖子后面,在低洼处的感应开关上使劲按了下去。
  瑞丽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呆滞下来,突然四肢无力地不再动弹。
  “……啊……”
  失去张力的关节啦啦地倾斜,她娇小的身躯犹如坏掉的玩具一样完全地,倒在仰卧着涛罗身上。
直到刚才还在瞳孔中闪耀着的色彩,也像梦一样地消失了,现在只剩下玻璃珠般微弱的光泽。
  一旦切断动力,她就完全成了一个人偶。一个只能露出久违的笑容,却无法用久违的语气说话的,没有生命的精美工艺品。
  如果再按一下开关。她就能很快地再次启动吧。嵌在她内部的有机记忆体会完好无损地再次起作用。那应该是瑞丽生前的纯洁灵魂的一部分……
  (……是这样的吗?)
  涛罗那再次放在人偶脖颈上的手指,在离开关只有数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涛罗发誓将为她献出自己的身心。尽管她记忆有些模糊,尽管说话也还不着调,涛罗还是坚信这点。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在本质上,她毫无疑问就是妹妹瑞丽。这一点毋庸置疑般的确定。
  但是,刚才那是什么?
  那么妖媚地诱惑着涛罗,那个堕落的少女。那样的媚态,瑞丽是绝对不可能会有的。涛罗所了解的妹妹,应该是温柔贤淑,纯洁天真的少女才对。
  到底是哪里……有什么不对?
  在这个人偶中的真的是瑞丽吗?又或者是装着她的样子的其他的什么东西?
  是的。灵魂不灭这样的事情——到底谁又能保证呢?
  现在想想,就连那个左道钳子到最后都没有彻底说明。
  “不知道。我说过吧?这是实验。结论要等实验结束才能知道。”
  对……他只是对结果做了不负责任的推测而已。
  比这雨还要冰冷的想法,在涛罗的脑子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难道自己直到现在,还在努力轻信这梦幻般虚无缥缈的奇迹吗?
  比如说把被屠宰后分成四分五裂的牛肉重新拼齐的话。那样牛就会起死回生吗……当然不可能。那只是一堆肉而已。
  被量子化了的信息,确实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腐烂和缺失的。现在已经回收的部分在信息量上应该不会有所欠缺了吧。
  但是所谓的灵魂。难道不是更神圣更神秘的东西吗?不能与编码的排列同日而语吧?
  瑞丽的灵魂,被从肉体中强行剥离出来量子化,分割已达一年之久了……
  在那期间不会有什么变质吗?到现在若无其事地再重新连接就能重生什么的,又是以何为根据而抱此希望的呢?
  如果到今天为止的战斗,都是毫无意义的徒劳的话……
  “不是的……”
  涛罗大声地否定着在他脑袋里驰骋着的绝望。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她叫了涛罗的名字。她笑着,还说出那断断续续的回忆。
  现在追求的仅仅是那份记忆。仅仅是那瞬间体味的安慰和感触。
  “瑞丽……”
  涛罗无力地呻吟着,一边用手抚摸着人偶那毫无反应的脸颊。
  她会再变化的。如果从剩下的两个玩赏人偶里把魂魄取回来的话……那时,瑞丽便会拥有新的侧面,会适应这些。因为那些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但是完成所有的变化,变成完整的灵魂之后,她……他所爱着的妹妹还能活下去吗?
  “拜托了……拜托了,让瑞丽……”
  放弃天命与神佛的他,现在到底是在向谁追寻,向谁祈求呢?涛罗甚至连这一点都不得知晓,只是一味地在呜咽中低吼着。
  “……回来。回到从前的你……我所认识的瑞丽……”
  在这滂沱大雨中,没有人能够听到,涛罗那无法停止的哭泣。
  “欢迎光临,盟证。”
  刘并没有起身,还是像往常一样,边接过人偶瑞丽端过来的玉杯,一边将斌迎到了自己的屋中。不过虽然嘴里说着欢迎,但从他懒散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的客气的意思。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嗯?”
  刘慢慢地抬起了头……但他的视线却穿过斌,投向了站在他旁边的玩赏人偶身上。那是由孔瑞丽的魂魄中抽取的一部分制作而成,属于斌的人偶……名为“拉斯雅(注:Lasya,印度语中舞娘的意思,象征着温柔优雅)”。
  “你和人偶一起出来。真是少见啊。”
  斌并未对刘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做出什么反应,而是故作平静地说道:“我有妙计可以除掉涛罗。”
  “哦?不断地将帮会中拥护我的外家拳士们派去送死,还来这里说什么妙计?好呀。愿闻其详。”
  对于这么快就掌握了情报的刘,斌与其说是感到恐怖倒不如说是有些疑惑,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首先进入正题才是。
  “利用‘拉斯雅’。昨晚吴做了试验。给这个玩赏人偶装备武装,去对抗那家伙。”
  “……我给你们的礼物,你们竟如此不珍惜地对待啊。”
  毫无疑问,刘的声音里充满了责备。但是,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正因为斌知道刘对这个秘藏的人偶很是珍爱,才会提出这样的方案的。
  斌悄悄地做了个无法被对方察觉的小动作,把装置在左眼窝里的多功能义眼切换到摄像模式,开始向等候在其他房间的下属传送图像和声音。
  万事俱备。从现在开始,刘和斌的谈话内容将全部通过帮会的网络传输出去。
  “孔的目标是得到她身上的记忆体。所以不可能从正面进行破坏攻击,这样一来剑也会变得钝了。虽然吴的人偶最后失败了,但是这个战术是不错的。”
  现在在帮会内已经没有人再嘲笑说这是卑鄙的手段了。因为帮内集合所有的高手与孔决战,但仍败下阵来。
  “这次以自爆为前提,然后还要把*安入她们体内。如果同时使用两个的话……一定能把涛罗干掉。”
  “两个?”
  “没错。我想借用你的人偶。只派一个去战斗的话难免会步吴的后尘。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是发怒?抑或是惊呆……刘没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把玉杯伸到瑞丽面前,她为自己续了杯汾酒。
  (那么,你要如何决断呢?鬼眼丽人?)
  对于刘来说她是模仿他那无可替換的恋人而造的玩赏人偶。但是他作为副帮主,是决不能否决这个提案的。哪怕是犹豫一分一秒都会使刘豪军成为帮会内众人的笑柄。
  “豪军你能明白吧。现在不是珍惜这么一个玩具的时候。”
  斌裴出一副真挚的语气不停地说着,内心却在偷透地笑。能让他出越多的丑越好。大家都在看着。这样一来大家就该知道谁比较适合坐帮主之位了吧。
  “我拒绝。”
  刘的回答简短而迅速。甚至没有给斌留出发怒的时间,这个有着冷冷的眼神的美男子接着悠然地说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你将会把她破坏掉,那么我就不能再把那个人偶在你那儿了。伟信。把那个‘拉斯雅’还给我。放在那儿就走吧。”
  “你……”
  已然不再是表演了。斌气地几乎晕晕眩,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认为帮会和人偶,到底哪个更重要!?”
  “两者皆是我的玩具,想破坏哪个是会我自由。不能容许你来横加干涉。”
  刘傲慢地说着这,话中没有掺杂半点恶意与蛮横。
  “……你疯了吗?豪军。”
  “到现在为止你们还认为我是正常的吗?我让你们轮奸了我的新婚妻子之后,又把她分为五份儿。你们认为这样的人还正常吗?”(旁白 :虚渊玄这XX)
  “……!!!”
  刘对失去表情不停地颤抖的斌笑了笑。
  “怎么了,伟信?在这里发作的话,你那拿手的暗器就不灵了哦!”
  “……不灵又有何妨?”
  “就不能杀了我啊。”
  “开什么……”
  斌看着刘在这里异常爽朗的笑容,也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要想破掉你那孱弱的身体,连一半的功力都不用。”
  “哦?”
  “别虚张声势了。我知道你有多大本事。我回收
了死去的吴的记忆数据。那里也有你身体的结构图哦。真可笑。你的义体仅仅是比肉身强那么一点而已,就如同废屑一样。”
  “…………”
  豪军保持沉默没有回应。他依旧悠然自得地端着那玉杯,听着斌说出那本应是绝密中的绝密。
  就连斌自己,看到结构图数据时都不能立刻相信。
  数据显示豪军的义体是除了脑子和脊椎以外的大换血。虽然任何一个零件都是特意定做的,但这些零件的硬度和耐用性与军用装备的水平要相差甚远,只是勉强达到医用零件的程度而已。
  而且从全身的零件构造看,所有的电子设备、金属零件都是彻底没用的。运动神经没有被钢化,同时也没有机械驱动的关节。然后是强化陶瓷的骨骼和生物材料的肌肉纤维,及敷衍了事的减震构造的内脏器官……这样孱弱的身体构造,即使再夸大其词也达不到战斗用改造人的程度。
  “你身体的构造,据说是你自己设计的……是因为害怕孔的电磁发劲吗?”
  “怎么讲?”
  “别装糊涂。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在最后要由你来和孔一决雌雄吧。你说你在澳门刺了孔的喉咙……那是假的吧?”
  “算是吧——本来他也不可能是受到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轻易死去的男人。”
  刘好像很怀念似的向远处看着。斌把这种平静看作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轻蔑地嘲笑着他说:“可怜的家伙呀……你没能成功地杀掉他,而怕他会来复仇,所以就用不受EMP影响的零件做出你的身体来……但是结果如何呢?你的皮肤能挡开刀剑吗?你的拳头能砸碎钢铁吗?你的脚和腰能以亚音速行动吗?”
  “哎呀哎呀……”
  刘托着下巴看着斌自鸣得意的样子,回以极其厌烦的苦笑。
  “你们总是把速度呀,强度呀什么的挂在嘴上……你们这些外家的家伙们,怎么这么单纯?如果肉体机能就是一切的话,那么想必恐龙也不会从这个星球上消亡才是。”
  这种极其无畏的优越感,在斌的眼睛里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即使是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自己放出藏在两个袖子里的激光诱导袖箭,也能在立刻将刘置于死地吧。
  之所以不立即这么做,是因为斌对刘这个男人还抱有一点点的恩情。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把事情弄得这么糟,但他确实曾经是为了帮会的权威而一同作战的盟友。
  “到此结束吧,豪军……把那个人偶交出来。那样我还能免你一死。”
  斌盛气凌人地说道,但是刘却像听到不可思议的玩笑一样,煞白着脸苦笑道:
  “看来你还是不敢杀我啊。”
  说着放下玉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脱去长衫。
  义体的做工,完全模仿人体而造。没有任何的金属强化。像芭蕾舞演员一样,瘦瘦的身体上只有最适量的肌肉。猛然间看去,就好像穿了薄薄套装的肉身人一样。
  “好吧,就这么办吧。以此次的胜负来决出下一任的帮主吧。”
  “别说蠢话了!!”
  “这是蠢话吗,你可以当作是为前帮主报仇啊。这样大家也都会信服的。”
  “……你说……什么?”
  斌不懂这话的意思,刘却爽朗地笑起来。
  “是我杀了李帮主。”
  “什……”
  确实,刘有杀害帮主的动机的。但是斌很清楚帮会的情况,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十分狡猾,但却想象不出来他竟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老帮主已是将死之人了,荣登帮主之位只是时间问题,根本不需要他亲自下手。如此急躁地诉诸于*手段纯粹是愚蠢透顶的举动。
  “你……”
  不可能……斌在还没有怀疑刘的理性之前一直这么认为。在亲眼目睹了他現在的混乱样子之后,自己到底要相信哪个才是?
  “……在这里的对话,全部都传送到外面去了。大家都在听着呢哟。豪军。刚刚你说的话。”
  “真是麻烦。”
  刘摇着头叹息着,虽然事已至此但却非在为自己叹气。反而像是在同情斌一样。
  “这样的话。你在这里杀了我,刚好可以以示天下咯。”
  “不错,正是如此……”
  已然无话可说。现在与斌相对峙的是污蔑帮会。甚至承认杀害了帮主的不可饶恕的奸贼。不在这里诛杀这个男人,又何谓香主,何谓义侠?
  “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发狂,期望这样的不得善终?……不,我也不想知道。再见了,我的朋友。至少也让你说说临终之词吧。”
  “你说话还是这么漂亮啊。”
  刘潇洒地耸了耸肩。斌露出了凄惨的笑容,然而同一时刻从长袍里伸出的两只手,相比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吧。那是斌最为自负的,毫无缝隙的暗器攻击。
  掷过来的八只冷箭,不仅仅是朝着刘现在站立的位置,而且还朝着他所有可能闪躲的位置飞去。冷箭的轨道是由从义眼中照射处的激光所引导,绝不存在错误。
  刘一动也没有动。像稻草人一样静静地站着。置身子箭雨之中。
  结果,八只箭中的四只分别集击中了他的眉间,咽喉、心脏和肺动脉——本应该是这样准确无误的冷箭,却在到达刘身体的瞬间完全毁灭了。
  只有斌自己,看到了那四只冷箭的去向。
  就好像守株待兔一样,本是必杀必中的四只袖箭的瞄准点在半路全都改向刘的手中……竟然都被他照单全收了。
  除去刚才由肩膀发出的的动作以外,刘全身仍是纹丝未动。既没有后退也没有弯腰。当然,预测他位置而射出的另外四只冷箭。也全都打到了墙和地板上。
  玩弄着抓到手中的冷箭,刘冷笑着斜眼看着斌。
  这么快就使出你拿爭的‘影缝八卦’了?如果是街头艺人的话倒是挺精彩。但是以此作为杀人的手段?向一个对手发出八只冷箭就够了么?”
  斌对这挑衅之言充耳不闻,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就算会有什么未能预料的事态打乱了胜负的趋势,只要不被其影响的话,一切也都是枉然。这是深谙暗器使用之道的斌自己所总结的铁则。
  斌仍然对他的压倒性优势毫不怀疑,继续发射着暗器。他改变袖箭的初始速度,分三阶段放出六颗枣核箭,为了弥补弹道的空缺又以弯曲的轨道射出三枚钺来。
  一堆投掷暗器互相追赶,交错着袭击过来。若是试图看破这虚实相间的弹道,反而会被幻觉迷惑而贻误躲避的时机。
  这是“百综手”的必杀技“幻影错综刺”。别说躲开,连看清都很难。
  斌的自信,被接连响起的九次的剑戟碰撞声所粉碎。刘丢出拿在手中的方才斌射向他的冷箭,将所有的暗器一个不剩地击落了下来。
  “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轻易地看透秘诀,就连斌也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不可能……怎么回事?刚才的袭击怎么会被……!?)
  可以这么说,斌所投的暗器之中没有一个是寻常之物。没有装配任何额外的传感的刘,仅凭惜着肉眼的视力是不可能捕捉得到的。即使能捕捉到,但是在那没有强化过的运动神经下,反应也不可能跟得上。
  就好像是对斌所要投射的暗器的一切,包括从方向、速度到种类,都提前预见到了一样。
  (怎么可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与斌所练的外家拳法具有本质性的思想差异的,另一种武术体系。
  “你说过,看了我的义体结构图了吧。”
  刘把手中剩下的袖箭轻描淡写地扔到背后,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聊天一样从容不迫。
  “那么,你就没有感到疑惑吗?你应该知道这个义体的开发费吧。没有钢化神经,没有机械化。这样的一个义体,用得着花费这么多的费用吗?”
  “……”
  在斌的脑子里闪現的是,李帮主的主治医生所交出的验尸报告内客。
  (不仅仅是外伤,内脏也受到了毁灭性伤害。死因被推断为由内家拳法的气功术所致……)
  如果孔杀害帮主是被冤枉,而实际的下手人是刘的话,那个验尸报告应该也是披捏造的吧。甚至监视录像中的图像证据也被完全篡改了。
  但是,斌也是了解那个主治医生的。他是个没有胆识的小人物。被卷入篡夺帮会这等大阴谋之中,很难想象他会面不改色地对自己撒谎。
  那个医生若是没有撒谎的话……被刘所杀害的帮主的死因,真是内伤的话……
  “混蛋……”
  不可能。被气功术所杀,对于改造人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理由无法解释此种怪事。
  “你……会气功!?”
  “是的。我的这个义体,和你们外家的铁人偶在构造上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震惊,但仍在斌能控制的感情范围之内。他还不至于傻到只因为听到这点就失控。
  帮主的血仇,内家拳士。这相当于给这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死斗又增加了两条战斗的理由——现在除了斩杀对手以外,再做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已经再无需谦让,只有使出最终奥义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斌从两手的义肢里放出最后的两只武器。飞爪和飞铙……坚硬的钢铁钩爪,被磨成锋利的半月形刀刃。
  兵器的尾部连着绕在义手卷盘上的单分子超微线,一旦抡出去,所及范围之内的一切都会被切碎成八半。
  “去死吧,刘豪军!!!”
  猛然间大气轰鸣,凶器卷起了一股旋凤。在这漩涡的中心,刘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宛如漫步于春日里的花园一般。
  如果要比喻现在这场面的话,简直就如升起的条狼烟一般。对着那由飞起的暗器所掀起的旋风、刘像袅袅的白烟一样优雅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
  仅仅凭借这种防御的体势。那暗器旋风便根本无法接近他的身体。
  “什……”
  刘的双手搭在无语的斌的肩头。这好像在慰勞他的姿势,已经宣告了死斗的胜负。飞爪也好铙也好。
都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再重新操控的武器。换用其他武器……很明显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在吃惊什么?斌,输给我,就那么意外吗?”
  “……!!”
  一切都超乎想象。到底是何处出错导致了自己的败北呢?现在甚至连这一点都无从知晓。但有一点斌清清楚楚地明白——就算这样的回合再重复一百次,那一百次都会是相同的结果吧。
  斌只能瑟瑟发抖。刘轻轻地将其坏抱住,像是欢迎一样拍向他的后背。
  “这是黄泉送来的土特产,你尝尝看吧。戴天流气功术秘传奥义……
  好象是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刘将嘴唇凑到斌耳边低语道:
  “……是紫电掌哟。”
  操纵气功的改造人。就像不能理解他的存在一样,斌同样无法想到即将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全身烧灼的痛苦。
  瞅准骚乱结束的时机,在隔壁房间里等候着的谢逸达进到刘的私人房间来。
  像往常一样在椅子上休息的副帮主,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地品着玉杯中的汾酒。
  “没有其他的人了吗?”
  谢询问的语气里没有透出一点刚刚这里还是战场的痕迹。
  “这个房间的一切,都传到外面了吧?”
  “拼死为青云帮卖命的家伙们,全都出去追杀孔涛罗了。剩下的人中,已经没有能与你相抗衡了……特别是,在看到这场战斗之后。”
  “哼……”
  谢穿过房间。向角落里发抖的玩赏人偶走过去。斌伟信带来的他私有的人偶拉斯雅,因为眼睁睁地看着主人死去而正处于恐慌之中。
  没有对她施舍一丝的怜悯,谢以专家才会有的冷酷和精准伸出手来,轻轻一用力她便动弹不得了。
  “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你和我。”
  “给帮会拆台的家伙和杀死帮主的家伙一起同流合污?只要还有大义和志气,不管经历多少次轮回转世最终都能重生。不过,青云帮早已完了。”
  刘好像在说与无关之事一样叹息道。谢对刘的态度呆呆地默许,把拉斯雅的肢体放在沙发上,连接上从怀里掏出的PDA,开始检查。
  “有必要这么做吗?”
  “当然。还不算完呢。”
  谢只有耳朵和嘴巴在和刘交谈,眼睛和指头却在精准地进行着工作。
  “应该说是刚好在一年之内解决了。本来不管是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我都会等待着那家伙的归来。”
  远处传来的眼神虚无的鬼眼丽人的声音中,好像有什么致命性的缺陷一样,让人听到一种深深的冰冷的回响。
  “那是他的义务。为她去疯狂去流血全部都是他的义务。而并非我。”
  “卷进去很多人啊。”
  “没关系。一切都是献给瑞丽的。”
  “……”
  做完工作站起身来的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看着变成了义肢的左脚。这动作让刘失声笑了起来。
  “那只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左道钳子,你和我一样也是当事人之一吧。”
  “重写计划的是你。变成如此血腥的方案,看来轮不到我上场了。”
  检查完拉斯雅之后,谢对刘的玩赏人偶也了开始了检查。这个并没有失去动力,穿着白色旗袍的人偶,很老实地配合着谢的工作。
  “这不是很好吗?不管如何,你的实验成功了。还是把那只脚想成奉献给你引以自豪的研究比较好。”
  “……随你怎么说好了。”
  谢一边失望地低声说着,一边看着PDA的显示屏满意地点着头。
  “……没问题。你的人偶的转写程序还在。如果和其他的设备连接,认出是同种信息构造体的话,就会自动开始转写的吧。”
  “很好。”
  把孔瑞丽的灵魂分成五份,然后重新收集到一个瓶子里……当初,发挥这个“瓶”的作用的本应该是刘的玩赏人偶。
  但是刘却拒绝了,又给谢提供了另外一个方案。因为本来提供舞台的就是刘。所以作为谢来说也只好顺从了。
  “……这孩子会变化很大吗?”
  “你不是已经见过有两部分灵魂碎片的孔瑞丽了么?”
  “嗯。很可爱……虽然只能记起我的名字而已。”
  在孔涛罗手中的*型人偶里,安装了防止找不到她的发信器。收信机在刘手中。正因为此,他在任何时候都能找到另外一个瑞丽的灵魂碎片。
  “同为再聚合的结果,却未必能达到相同的变化。现在由两部分组合重生的孔瑞丽所想起来的,应该是不同的记忆碎片吧。”
  “这样啊……”
  刘的双眸中闪现出一丝略带自嘲和寂寥的干巴巴的神情。
  “最先醒过来的,说不定是憎恨我的瑞丽吧。”
  “这也并非不可能。如果那段感情是她最无法忘却的话。”
  “……过来。瑞丽。”
  刘招手呼唤着旁边的人偶,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深情地看着她的脸。好像是在生离死别一样。
  “我……能和你一起生活,很幸福。尽管只是你的一片而已,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要让你忘记所有,只是这样地看着我……仅仅对我。”
  “……”
  人偶茫然地迎接着刘的目光,她的脸上当然没有理解主人所说的话的痕迹。
  刘豪军不知道孔涛罗也曾经出自与他同样的理由而落下了悲伤的泪水。因此即使现在看到涛罗如此的苦闷,他也会嗤之以鼻吧。并不期待人偶的回应,但刘在这一年之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样的对话……也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求得心里的安慰。
  但是他并没有心怀不满。仅仅有那被分解了的人偶在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再见了,我的瑞丽……哪怕只是一步也好,回到我的面前吧。”
  刘说完便放开了人偶,朝着谢点了点头。
  “……开始吧。”
  迎接侵入刘豪军的私邸的涛罗的是异常的静寂。
  回到上海之后,刘的私邸由于戒备森严所以难以接近。就像之前不得不采取偷袭手段才得以潜入的上海义肢公司一样,它的警戒同样无懈可击。
  但是即使如此,涛罗也很清楚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没有从长计议的功夫了。即使是和刘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虽然知道这很困难,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别无选择……
  (……怎么了?)
  涛罗左手拉着默默地跟着自己的瑞丽的手,右手端着出鞘的倭刀,借着里院的阴暗处前行。
  即使大部分侠客们都被派去在整个上海搜索涛罗,但这么少的人手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就好像在宅子里没有一个人一样万籁俱寂。
  如果是圈套的话……再带着瑞丽往前走就太危险了。
  “……瑞丽,藏在这里等着。”
  轻声地说过之后涛罗想放开握着的手,但瑞丽却紧紧地抓了过来。
  “瑞丽,想和哥哥在一起。”
  “……”
  自从再次启动以来,瑞丽一刻也没有松开过涛罗的手。本来应该在潜入院子之前。先为瑞丽寻找藏身之所的,现在却把她一直带到了这里,这已经很愚蠢了。
  既然迈进了院子,那么就一点点的大意也要不得。以现在这样衰弱的状态,与身手不凡的刘豪军交锋的话结果实在无法乐观。那样的话自己就完全没有余暇保护瑞丽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带进去……这样下定决心,涛罗的手悄悄地放到了瑞丽的肩膀上。
  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就能立刻关掉脖颈后的主电源开关。这一想法刚掠过涛罗际之时,瑞丽突然伸过一只手,按住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涛罗的手,   “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哥哥。”
  瑞丽点点头笑着,那笑容和往常一样纯洁无暇。但被她的手按住的那一刻的感觉,搅得涛罗心烦意乱。
  那一瞬间,对她所抱有的情感……可能甚至可以说是不道德的。突然改变态度的瑞丽——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就如同看透了他的心一样,涛罗被心中莫名的不安包围着。
  “…我去去就回来。”
  如此简短的低语之后,涛罗抛开这种畏惧般的感觉,悄悄地向屋子里摸去。
  在踏入院子深处之时,涛罗就已经确信。
  虽然原因不明,但这个宅子里确实没有任何人。与其说是布置的圈套,莫若说是有什么非常事件发生了吧。
  涛罗谨慎地端着刀,悄声在宅子里搜寻……终于到达了看似是主人房间的地方。
  从内部装修的品味倾向来看,恐怕这就是刘的私室了。来到这里,涛罗终于发现了明显的异常事件发生的迹象——乱斗之后的痕迹。
  数把投掷兵器散落于地板,抑或是扎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冷箭、钺、枣核箭……这都是深谙暗器之道的斌伟信所所擅使的兵器。
  就是那个“百综手”在这里上演了一场决斗吧。
  (但是,是和谁呢?)
  向宽广的房间内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尊古怪的人偶。与其说那是遣骸,倒不如说是残骸更合适。
  那个人偶是涛罗所要寻找的其中一个。应该是将瑞丽的魂魄封印的人偶中送给斌的那一个。只见她以不自然的姿势横躺在沙发上,很明显已经失去了动力。
  头部的孔穴处,一种粘液状的东西正滴落于地板。那是曾经沸腾而液化的有机记忆体,漏出来然后冷却凝固的东西。
  这一現象对于现在的涛罗已经不陌生了,这脱魂燃烧的残滓……这个人偶的记忆体已经被吸出去了。
  “……”
  涛罗再次仔细观察周围,发現桌前的扶手椅都不自然地翻转过来面向墙壁。
  涛罗谨慎地辨认坐在椅子上的人。
  斌伟信坐在那里。轻轻下垂着脖颈,就像是在打盹一样……但是那张开的右眼中,比左边的假眼更加污浊的眼球望向混沌。
  所见之处貌似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总之,眼前的迹象表明,神经系统出现了错误,抑或是生命维持系统发生了故障。
  说起能让经过改造的生化人,不留下什么外伤就这么死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是涛罗比谁都再熟悉不过的方法。
  (是电磁发劲……吗?)
  熟知戴天流秘技的,除了自己以外涛罗只能想到一个人。但是那个男人到现在还能使用内功应该是不可能的啊。
  可是杀害斌,并且把他的人偶脑中的记忆体提取出来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然后本应在此的还有另一个男人……除了这小屋子的主人外别无旁人,这样推断还是比较合理的。
  (难道是……刘?)
  满是狐疑的涛罗眼中,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从已死的斌紧闭着的嘴角处。露出了一个很小的浅粉色物体。
  “……”
  涛罗将拔出的倭刀刀尖塞进斌的口中,慎重地撬开。一枚薄片轻轻地飘落下来,是桃花瓣。这些东西塞满了干瘩的斌的嘴。
  “……原来如此。”
  仅凭这点,涛罗就毫不犹豫地确定了将斌的遗骸弃之于此的罪魁祸首的信息。
  继续待在这里已然无用。
  涛罗像是排解他复仇未遂的焦躁一般,粗鲁地用倭刀劈了下去。
  斌尸体的上颚以上部分被砍飞了,塞到喉部的桃花全部撒满了房间。这无数的花辫高高地飞舞着,又像羽毛一样悠悠落下,让人不禁想起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的景色。
  当最后一片飞散的花瓣落到地板上的时候……房间里再度只剩下死者一人。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8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弥漫着死亡与灭绝的空气,时而吹过阵阵阴冷的微风。
  天空上压着的厚厚云层。亦像是洗却了体内的毒素
一样,快地跟随风雨后的轻风飘向远方。如今,一轮清澈的皓月静静地挂在天空。
  楚楚的月光下,苍茫地矗立着因枯萎而变得扭曲的树木。
  树叶也已脱落殆尽。焦油状的污染物紧紧黏附在树梢之上。让人不禁想到难以忍受怪病的折磨而痛苦地抓向空中的手指。不错,简直就像是垂涎于照向大地的当空明月,想要伸手缠住它的冤魂一样……
  又有谁能想象得到,又有谁能回忆得起,这些树枝上曾经烂漫地盛开着雪白的桃花呢?
  慨叹这里的荒芜,也许只是曾在往日的庭院里悠然地生活过的人的特权。
  如今,真正拥有这样资格的一人正栖身于已经倾斜的亭子里,用寄宿着回忆与追思的眼神,望着这座业已荒废的庭院。
  青云帮副帮主。刘豪军。不……事到如今,是否还会有人会以此头街来称呼他已未可知。
  他亲手将曾经发誓效忠的组织以及追随他的所有人送入毁灭的深渊,然而,如今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半点昏暗和忧郁。
  被称作“鬼眼”的双眸,此刻正安详地注视着什么……那是如幽灵一般徘徊于林立的枯木之间的一道白影,沐浴在冰冷月光下的白缎子旗袍,让人想起发出点点微光、缓缓游弋在黑暗深渊中的深海鱼。
  那是被他称作瑞丽的玩赏人偶,与他曾经深爱着的少女共有相同容貌相同名字的机械人偶。
  之前总是默然无语,不含情感,只是呆呆地望着空中的她……现在却声泪俱下。
  “……在哪里?”
  夹杂在呜咽声中的时隐时现的低语,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散在空中。
  “哥哥……哥哥不在这里……这是哪儿?哥哥在哪儿?”
  不以任何人为对象,只是不断凄切地重复着的哭诉。不,即使有人回应她,少女也不会理解话中的含义吧。
  現在百般折磨这个人偶少女的,正是先前没有任何征兆便恢复过来的,无止境的寂寥感。看来,少女还不具备能解释其缘由的理性思维。
  現在的她,仅仅是被分成五片的魂魄中的两片。但这眼泪,以及悲叹的缘由,却是曾经叫作孔瑞丽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情感。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啊,瑞丽。”
  刘就像身处梦境中一般,低声地自言自语着。那微笑是在嘲笑少女的呜咽,抑或是寄宿这扭曲的怜爱呢……总之,在超出外人所能理解范围的思维领域,鬼眼丽人陷入了追思。
  “那天,在我面前……你也是这样哭泣着呢。”


  一切都是那么痛苦。你的爱也好,你的怜惜也好,所有的一切对我都只是痛苦的枷锁。
  “所有人都深爱着我,无论何时我都是幸福的,所以那个人坚信,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乐园。”
  “那样的话还不如坠下地狱,被炽热的火焰吞噬掉。那样我便可以放声哭泣、肆意求救,即使是他……也应该能注意到的。”

  ——昔日那飘渺的面容,如今再次如尖刀剜心一般,紧紧勒住刘的胸口。
  “无论何时,我想起来的都是你哭泣的样子……或许我命中注定就应如此。因为从那时起,你的笑容就只属于那家伙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刘漫步走到哭肿眼睛的少女身旁。眼前就是少女因哭泣而抖动的肩膀,然而这之间却有着无法触及的距离……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甚至连两人之间的间隔,都被刘无意识却正确地再现出来。
  “不过,你看吧。将你囚禁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什么乐园了,就像你看到的一样。看……这不正是如你所愿的地狱吗?”
  包含着对少女的怜爱与安慰,刘用平静的口吻说着。
  然而对于男人的话,不停落泪的人偶既没有回应,也不能理解。
  “……哥哥……哥哥……”
  刘豪军不停重复着绝不会被接受的语言,向甚至没有回响的虚无深渊里(= =虚渊??),倾注着不断变得强烈的感情……那是一种平静的疯狂。
  “已经不用担心了。烧灼你的地狱之火的酷热……那份痛苦,绝望,已经传达给那家伙了。不用再等太久,马上他就会追过来了。不错,为了救你而抛弃了一切。”
  剑鞘发出轻微的响声,刘静静地拔出佩剑,像是在祈祷什么一般,剑被刘直直举过头顶。
  虽说是一把西洋剑,但将其看做以捅、刺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单手剑时,使用的诀窍还是大同小异。对于领悟到戴天流剑术最高境界的刘来说,是把刚好合适的兵器。
  “一切都如你所愿……在结束一切之后,瑞丽……你会对我微笑吗?”
  吸入无尽月光而冷冷地放着寒光的刀身……静静地凝视着它的男人的双眸中,闪烁着激烈而又宁静的炽炎。
  “就像你所期望的一样,我把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但是……这不仅仅是为了你,那个人也会成为地狱中的一名冤魂。曾经燃烧在你身上的烈焰,这次将会连他的骨髓都吞噬殆尽。”
  佩剑上闪耀着的月光如鱼儿般一跃而起,划过苍茫的天空。
  之后的瞬间。一节枯枝被无声地削落,茫然坠向地面……
  随后,在空中被凛冽的剑光削成碎屑。
  在空中砍向枯枝的佩剑,不仅将其削成碎块,更如同文字所描述的一样将之砍得灰飞烟灭。支离破碎的碎屑失去了足够的重量,被掠过的寒风一吹而散。
  这轻盈而快捷剑术显然并非凡夫俗子所能练就。
这是稀世少有的天才内家剑术师才能达到的,已臻出神人化之境的功夫。
  “快点来吧,孔涛罗。为了你这最后的祭品,我们的公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借用留在刘家私邸中的SV,涛罗疾驰在雨后的夜空之下。经过数十分钟的车程后抵达的目的地是昆山阳澄湖的孔家私邸,仔细想来,涛罗这是回到上海之后第一次回家。
  “……瑞丽记得这里哟。”
  旁边的瑞丽拽着涛罗的衣服说道。
  “总感觉,非常地怀念。”
  “……嗯,是啊。”
  环視着失去光明的熟悉庭院,涛罗轻声说道:“真令人怀念呢。”
  仅仅过去一年,失去主人后被放置不管的家宅就已经荒废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大概随着主人离去,又被盗贼之流光顾之后,连难民或其他什么人都尽情地蹂躏过吧。
  不再有人为抵抗风雨对其进行修葺,曾经明媚的院子也变得一片荒芜。天顶业已破裂,完全暴露在油烟和酸兩之中的桃林,怕是再也不可能开花了吧。
  然而即使如此,眼前的景象仍然勾起许多旧日的回忆。那些旧日回忆慢慢变得清晰,与眼前的荒废景象重合到一起。那时候……即使外面的世界再无情,这里依然是充满温暖与慈爱的乐园……现在看来,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经变得那么遥远。
  从刘所留下的信息来看,这桃花之庭将成为决战的舞台。想要了结昔日的一切,也许这里是再适合不过的地方了。
  一踏进院子,涛罗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寂寥的呜咽声。
  “怎么会……”
  踏着如同暮霭般空虚的步伐,白影在枯木的缝隙间摇曳着。少女的脸庞与烙印在自己心中的容颜没有一丝差异,以至于涛罗认为见到了昔日在这里玩耍的瑞丽的幽灵。
  “哥哥……在哪儿……”
  “瑞丽……!!”
  即使涛罗再怎么叫喊,少女也没有任何回应。溢满了泪水的双眼没有把焦点对准任何一个地方,只是空虚而呆滞地徘徊在空中。
  “真是遗憾呢。”
  涛罗的身后,一个影子出现在主屋的柱子后面,像是在挪揄涛罗一般。那是个如同心中的憎恶化作人形……令人怀念而又怨恨交加的身影。
  “我为她植入了放在斌那里的碎片。但是她记起来的,只是深藏在心中的悲哀。你寻找的最后碎片便是她了。和你身边的小瑞丽不同,她好像不能分辨出我们的容颜。”
  “你这混蛋……”
  为什么要向身为自己心腹的斌下毒手?只有左道钳子才会的能让瑞丽复活的方法,为什么他会知道?无数的疑问萦绕在涛罗的心头。
  然而,现在充斥在涛罗心中的,只有积攒已久的绝望与怨恨。
  面对这因黑暗的冲动而歪曲的脸庞,对方以冰冷的笑容表达着欢迎。
  “欢迎回来。涛罗,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也一样……”
  已经等待太久了。为了和面前这个男人对峙,涛罗从死神手里赎回了自己的生命,不惜将忠义弃之不顾。
  “没想到现在的你已经面目全非了啊。为了妹妹,亏你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随着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鬼眼丽人冷酷的怜悯之笑唤起了涛罗昔日的回忆。总是一副冷冷的笑脸,守护着涛罗兄妹……面前这份微笑,和昔日的刘豪军分毫不差。
  “啊,也许我变了。但是,你这混蛋……”
  话说到半截,涛罗重新凝视着伫立在庭院中的人偶。
  豪军手里的这个人偶上,寄宿着瑞丽被撕碎的最后一片灵魂……人偶的容貌自然是依照刘的愿望做成的。她与生前的瑞丽长得一模一样的事实,正说明了这一点……
  给予这张面庞、这头黑发以慈爱,抑或是凌辱的,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这样冰冷的目光杀了我,然后玷污瑞丽的吗?豪军……!!)
  如果豪军骤然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涛罗大概反而能满心仇恨地举起复仇之剑吧?若是那样的话,只需感叹世事无常,为豪军堕落至这般田地感到悔恨便是了。那么,过去的所有美好回忆,也能原封不动地保存在心底了。
  眼前残酷的现实,已经与过去毫不相干……如果能这样想的话,多少也还能得到些慰藉吧。
  然而,如此微小的愿望,也在刘冰冷的微笑面前被击得粉碎。
  “刘!!”
  涛罗的身体己完全被冲动所支配,他将挥起的倭刀用力地砸下。
  这是一记既没有招式,也没有蕴含什么奧妙,甚至从剑法的角度上讲都称不上是攻击。当然,对于感受不到任何战意与紧张、姿势迟缓的刘来说,这一击一定
会造成致命伤吧……然而,刘手中的西洋剑仿佛早有准备一般闪到倭刀前,像是在嘲笑这种想法的愚蠢。
  “这么不像话的攻击算什么啊,涛罗?你那‘紫电掌’的名号会伤心的。”
  在将以柔克刚作为秘诀的内家剑术中,这样用尽力量的攻击真是差劲至极。而且,豪军手中的剑在全力劈来的涛罗的刀面前纹丝未动。即使外表看不出来,但这压倒性的力量之差正是刘的身体被机械化的证明。
  耳衅不停传来对方饱含嘲讽之意的挪揄,涛罗向纹丝不动的刀身中不停倾注着愤怒与憎恨。
  “从前把你当作朋友的我……的确蠢倒不可救的地步。为此,我眼睁睁地看着瑞丽被杀死……今天,就用你的血洗清这个错误吧!!”
  话音未落,涛罗放开握着倭刀的左右,向豪军祭出了蓄势已久的紫电掌。
  单靠右手支撑的倭刀无法与豪军对峙,被狼狈地弹了回来。然而能够一击毙命的EMP掌击,却实实在在地印在豪军的胸膛上。
  顺着剑势被崩退数步的涛罗站起身,表情惊愕而变得僵硬——受到电磁攻击的豪军,依然若无其事地伫立在自己面前。
  “喂喂。刚才那温柔的一掌也算是攻击吗?”
  (……无效?!)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以减少自己生命作为代价放出的必杀技就这样无疾而终……与预期的结果相反,勉强放出强大的气劲使涛罗业已粉碎的脏腑更加剧痛。
  “呜……”
  令人目眩的剧痛传遍全身。然而,涛罗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打倒豪军这件事上,完全没有给疼痛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
  丝毫不顾及伤痕累累的身躯的极限,涛罗使出集戴天流秘技精粹于一体的杀招,向鬼眼丽人疾攻而去。这一套路在“骤雨冰风”、“凤凰吼鸣”、“贯光迅雷”三招的基础上加入无数令人目眩的虚招,是能够一次又一次击向对手要害,即使将对方化作骸骨亦不会停止杀戮的绝杀剑式。
  豪军悠然地背着左手,仅用另一只手中的西洋剑应对着这一切。翩翩起舞的剑影仿佛完全不能理解炽热异常的倭刀带来的威胁,招招式式透露这安慰与自如,然后,仿佛是在附和这份自如一般,西洋剑准确无误地击退了倭刀的每一次攻势。
  对于虚招和佯攻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精确地击退杀招……涛罗的招式或是被弹开或是被击落,最后全部消逝在虚无的空气中。
  “怎么可能……”
  如果将其看做是戴天门下的师兄弟切磋武艺,这也就是极其自然的了……不知曾与眼前的对手执木剑较量过多少次,涛罗的攻击从未沾到过他的衣角。
  然而时至今日,涛罗的执着为倭刀里灌输了鬼神的力量,他至少已不弱于当年的豪军。
  况且作为全身义体化的代价,豪军全身脉络已尽失,他应该不能再使用内家剑式才对。
  可是——
  “五式里面有三式杀招吗?不愧是复仇之心磨砺出的鬼剑啊,算是让我见识到了。”
  (怎…怎么可能?!!)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然而,摆在眼前的现实又是那么不容置疑。很明显,在豪军用肉眼看清倭刀的招式前,他手中的西洋剑已经有所行动了。简直就像是剑身里有意识存在一样……
  “内、内功……?”
  “哼哼,不愧是涛罗,比斌察觉得快得多啊。”
  豪军仿佛很佩服一般挑挑眉毛,嘴上送出充满讽刺的赞叹。这极其轻浮的举动,与涛罗严重不能理解的现象相去甚远。
  “怎么可能,你应该早已放弃戴天流武功的……”
  “为何这样想呢?是因为我是改造人吗?”
  展开双手,豪军炫耀着他那并无太多奇特之处的精瘦身躯。
  “正如你所见,这个身体并没有过分强化,也没有太强的力量。虽然素材都是人造的,但身体构造本身不过是模仿人体制成……只不过模仿的很彻底便是了。不管内脏还是循环系统,我的体内植入了正常人类拥有的全部器官……没错,是全部器官啊。”
  “什……么?”
  大惊失色的涛罗恋声渐渐浮现出理解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注意到这一点,豪军的微笑让人愈加感受到压倒性的目中无人。
  “如你所想的一样当然也包括经络与手脚上的三阴三阳十二经……甚至是全身的六百五十七处穴位,在我这个义体内也一应俱全。这是我们内家的先驱们积累前年的智慧……于是这个义体便依照我的决定,经荣成之手设计出来。”
  那便是思维的飞跃。逃脱自然的束缚并不是机械的真髓所在,从一开始,机械化技术就是以模仿自然作为起点的。
  然而,作为设计者的刘的真正意图,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从事开发的技术人员能够理解吧……那是曾经遗失的神秘智慧,是曾经的内家先驱们培养的,植根于其他体系的自然科学中的奥秘。
  “和你的肉身一样,我的义体也可以在丹田凝气,并将其通遍全身,将自己置身于森罗万象的气道之中。不仅如此,如今的我可以借助人造器官的强度自由地驱使内家气功。即使收受到内伤,也不会被肉体所束缚,这才是究级的武功。”
  “……!!”
  涛罗不禁哑口无言。
  光是想想都觉得厌恶。使内家经络与大地的气脉相结合,与无为自然的天道合为一体……光是靠机械化身体这样简单的方法,怎么可能达到那样的圣域呢?
  “若是你放弃了曾有恩于自己的戴天流也便罢了……你要玷污戴天流到如此地步吗,豪军!!”
  师出同门的豪军得出的结论,可以说是以最丑恶的形态,扭曲了身为拳士的涛罗所信奉的理想。
  “不要开玩笑了!!像你这种堕落到连身体都不惜机械化的人,还配谈什么内家功夫!!”
  “哎呀呀……你的思想与外家那些石头们没有任何区别呢。”
  仿佛对涛罗犀利的言语感觉不到一丝痛痒似的,豪军带着很失望的语气嘲笑道:
  “一开口就是什么荣誉什么志气的……就是被那些东西所累,你们才永远只能接受一种功夫。然而,得到这个义体之后,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外家或内家之分了。被那样的思想所束缚的流派,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的遗物,不会再对我产生任何困扰了。史上第一个内功驱动型改造人,现存的唯一一个试验品……怎么样,不觉得这身份很适合伫立在武林之巅吗?”
  “闭嘴……”
  涛罗将刀锋对准豪军的眼睛,再次摆出“峨眉万雷”的姿势,踱着碎步刺向豪军的空当。
  “想要讲这些疯言疯语……先破了我的戴天流再说!!”
  “哼……将死之人还真会说笑。”
  西洋剑的刀锋悠然地划出一道半月,弯曲的剑身另一端的剑柄却突然停止了行动。让整把剑宛如弓弦一般弯曲,同时像射箭一样绷住剑身……这正是戴天流的另一个杀招——“龙牙彻穿”的姿势。
  两者都是一进入战斗,便立刻能一气呵成地祭出六十四套套路的全部招式——真正被称作绝技的必杀剑。
  两人同时开始凝神运气,引导内息。既然是内家剑的对决,可以说胜负的关键便是丹田之气是否充溢。
  “丑话说在前面,方才你也看到了,电磁发劲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即使在这一触即发的关头,豪军依然显示出闲聊的从容。像是故意要让涛罗看到一般,他露出自己的颈部。
  “想用紫电掌干掉我的话……只有打这里才行。”
  为了不对人工经络造成影响,联结端口避开了所有气穴,被埋设在豪军的脖子上。对于豪军这具彻底简化一切电子设备的义体来说,那里是唯一能够引发电磁干扰的弱点。
  “不过……你的身体能不能支持到下一次胜机到来之时呢?”
  “耳边尚有余音缠绕,豪军已经满不在乎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这平淡无奇的一步,使得双方进入了一个足以置对方于死地的距离。
  等待这个瞬间已久的涛罗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瞬间,倭刀织出无数道剑光汇成一张剑网,如决堤的潮水版涌向对手。
  仿佛要在现先前的战况一般,豪军手中的西洋剑自如地应对着一切攻击。
  ——归根结底,内家剑术师们的较量就是对下一手的预判能力。
  接招者的剑,会在攻击者增加力度之前封住轨道。为了不让对方得逞,攻击者亦立即转变招式……这样,双方的剑刚开始出招,触碰到对方的刀锋后便立即向下一招转化。因此双方的剑身便随着金属的细微接触急速改变着方向,形成一道连环交错的景象。
  若是认为这样的交手略显轻盈而缺乏力量,那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正好相反,如果有人在场观看这样的较量,一定会使对双方互不相让的炽热气势感到毛骨悚然吧。
  在每秒十数手的招式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应对不及,这一式便会立即转化为索命的绝杀技。两人之间不断重复比试着的,就是无数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的注意力。这份紧张的程度,决不是寻常情况所能比拟的。
倚天而舞的两把剑带动着空气的流动,在双方碰撞的同时产生巨大的旋风,风吹动四周的枯木吱吱做响,惊扰到宁谧的夜色。在曾经遥不可及的豪军的绝技面前,涛罗如同咬住猎物的饿狼一般,执拗地不肯退后一步。
这是作为剑士的涛罗,在生命即将消逝前最后的灿烂吧……将全身的杀意与斗志寄托于手中的刀上,涛罗进入了完全忘我的境界。不管是因肾上腺素分泌过剩导致肌肉嘎吱作响,还是心肺因超过极限的使用而发出的悲鸣。这一刻都传不到他的耳中。
“哼哼……很了不起嘛。”
豪军以便应对着怒涛般的攻势,一边喃喃自语。他的话中包含的,是不加夸大的真心赞美。
“居然能把戴天流的招式提升到如此境界……这样才有代替我继承戴天流的资格嘛。”
“……!”
然而,这句话的实际意义却与字面并不相符。
豪军不需要超越极限便能与涛罗对抗,途中还有能力抛出嘲笑他的话语……这一事实,清晰地提示出两人之间压倒性的力量之差。
(哪怕……哪怕能砍到一刀……)
被胸中的交集所支配的涛罗终于使出了舍身一击——做出了万一刺偏时的心理准备后,他重重地向前踏上一步,使出了“放手夺魂”斜斩向对手。
面对涛罗做好两败俱伤准备的这一刀,刘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也向前踏了一步。他将身体滑向刀锋下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次攻击。
抬头望去,出现在两人之间的是一块茧绸质地的衣料……那是豪军长衫的下摆。被这片下摆挡住视线的涛罗的背脊霎时因恐惧而战栗。
“卧龙尾?”
涛罗寻索将力量注入左腕,全力摆出防御头侧部的架势。果然,以下摆干扰涛罗视线的豪军全力使出后回旋踢,力道在涛罗处于防御姿势的左腕上炸裂开来。
如此巨大的冲击,当然不是单靠步法就能化解的……涛罗向后弹出数步才勉强没有摔倒。双方随即退出对方的战斗区域,再次拉开距离摆出对峙前的姿态。
两人至此已互拆二百余招,本应早可分出孰优孰劣。然而,毕竟搏斗双方是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师兄弟,因此表面看来两人的力量在伯仲之间,战斗亦呈胶着状态。
——不,如果只看局面的话,可以说这场比赛已经分出了胜负。
一方是悠闲地挥舞着西洋剑,不断出言挑逗对手的豪军,一方是如被拍上岸的鱼儿般气喘吁吁,甚至可以看到紧咬的双唇间不断冒出血泡的涛罗。
如同先前豪军所言,涛罗的身体状况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由肺腑向身体蔓延的内伤产生的大量淤血似乎已经无法遏制,通过气管不断涌上喉咙。
结合最尖端科技制造出的人工身体,对阵因过度使用而伤痕累累的肉身,这场比试,似乎从一开始便失去了意义。
然而,如此不言而喻的道理,在涛罗隐藏着无限斗志的双眸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执剑的双手与傲然行走于漫漫黄土上的双脚尚在,胜负便尚未分晓……那双深深染上杀意与复仇色彩的眸子,似乎在这样说着。
或许是感受到涛罗的气势与决心,豪军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充满忧伤与哀怨。
“原来如此,胜负还远未分晓……这便是你想说的吗?”
豪军卸下了出招的架势,仿佛完全解除了防备一般放下了手中的西洋剑。
“到现在为止,我们比试的都是内家招式,既然单凭内家功夫奈何不了你……好吧,涛罗,就让你见识一下超越内外家局限的武学至高境界。”
与这番话相去甚远的事,豪军那不加任何防备,只是垂手提着西洋剑的架势……没有任何招数是以这种架势起手堵塞。然而正因如此,豪军迷一般的态度更加深了涛罗心中的警戒。
“比如这招……”
……绝对不能大意。不,应该说反而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然而,早就意识到什么的涛罗还是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爆炸的声音,席卷而起的大量沙砾……四周枯木的树梢瞬间被齐齐吹断。
然后……涛罗清清楚楚地看到,沙尘中出现了四个豪军,从前后四个方向一齐朝涛罗袭来。
“怎么可能……”
甚至连吸一口凉气的功夫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有时间考虑眼前的奇怪现象。
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四方袭来的西洋剑光瞬间笼罩在涛罗的视线范围之内,等到他再次意识到的时候,双手双脚上的肌肉已经成了西洋剑的猎物。
“哇啊……!?”
涛罗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献血顿时从四肢喷溅而出。依旧伫立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动过的豪军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看到了吧,现实就是这样了。这就是操纵机械义体使用内家气功的威力。
之前的爆炸声与冲击,果然是因为豪军的体术超越了音速的极限吗……刚才的攻击,不过是他急速环绕涛罗一周后,从四个方向刺出西洋剑而已。
然而,正因为豪军的速度早超过肉眼捕捉的极限……映入涛罗眼中的,只是四个同时刺向自己的残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连那个靠各种传感器将知觉扩张到极限的“百综手“斌,不也完全无法掌握他的身法吗?
“内功的威力高深无边……即使是性能很次的义体,也可以通过这样操纵内力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仿佛之前的对话从未中断过一般,豪军再次开口。他将残破的长衫从肩上褪下,这正是之前那超高音速攻击的证明——长衫难以抵御超过音速的行动带来的压力,大部分衣料被撕成碎片,散落在空中。
显然,仅仅刺向涛罗四肢的豪军没有下狠手。如果他有那种打算的话,淘箩恐怕已经丢了四条命。说到底,这场较量对豪军来说不过是一场儿戏吗……
眼前的事实告诉涛罗,不管如何挣扎,这场较量他已经没有了胜算。即使肌腱没有被挑断,四肢的伤口亦足以夺走他的行动能力。
然而——
比污蔑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怜悯再一次化作叹息,从豪军口中流出。
“哼,就这样乖乖地躺下反而会比较轻松……”
“别开……玩笑了……”
涛罗没有倒下,也没有放开手中的倭刀。
若是换作别的场合,不要说举起手,光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也很困难吧——支撑着涛罗继续挡在豪军面前的,是憎恨与复仇的信念。比身躯还高出千万倍的恨意化作支撑力,成为涛罗四肢的支柱。
“……只有你绝对不能原谅。”
涛罗心中有一个声音很坚定:只要这份坚定的新年还在,自己就绝不会倒下。
那是激励自己这具残骸一般的审议维持机能的唯一动力。为了令这股动力变得真实,涛罗静静地吸了一口长气,将深深的怨恨化作言语,融入空气。
“我的一切都被你破坏殆尽……瑞丽,就是我的一切。”
“对瑞丽来说也是这样。不过,为什么你当初没有注意到呢?”
夹杂在涛罗句句渗血的诅咒之间,豪军掷出一句冰冷的言语。
“……你说什么?”
战斗开始以来便一直挂在豪军脸上的浅笑,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仅是如此微小的一点变化,却令战场的空气瞬间骤变。
“你说过,我能带给瑞丽幸福……别说蠢话了,我有这种资格吗?对瑞丽来说,我与路边的一粒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时而带着冷酷的嘲讽,时而带着迷一般的作弄,豪军的嘴边再次浮现出连绵不绝的微小。他那超脱的笑容仿佛正慢慢剥去自己的伪装,将鬼眼丽人的真是面容展示在世人面前。那是如同石膏面具一般,没有生气、缺乏一切感情的……虚无。
涛罗完全不能理解,这张面孔到底意味着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你才是瑞丽的伴侣……与她一起为美好未来立下誓言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这是瑞丽的愿望吗?她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吗!她有为即将结婚露出过一丝笑颜吗?!!”
面对豪军的一连串质问,涛罗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不错,瑞丽从未吐露过对成为新娘的憧憬与梦想……当时自己只是觉得她有一点害羞罢了。现在想来,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异常了呢?
瑞丽的性格那么开朗,面对即将到来的人生最大的喜事,一个开朗的姑娘为什么会那样沉默呢?
“只要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当时的你明明应该能发现的……”
像是在嘲笑对方的疑虑一般,豪军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瑞丽真正深爱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什……”
多么污秽不堪的辱骂与嘲讽都比不上这句话带给涛罗的冲击。作为一个妹妹的兄长,光是理解这句话都是令人忌讳的(虚渊你有这个自觉?!)。
“别胡说八道了,我们是兄、兄妹……”
“正因为如此,瑞丽才一直都很痛苦!!只肯对瑞丽展示出身为兄长的那份温柔的家伙,你知道瑞丽的心灵为此收到了多少折磨吗?如果你能注意到……如果你能注意到瑞丽的感情,她也许就不会死……”
“怎么会……”
涛罗的脑中浮现出无数昔日场景,如走马灯一般不停穿梭。
关心哥哥比常人多一倍的妹妹,依赖各个比常人多一倍的妹妹……
然而,涛罗脑中的妹妹只停留在这些场景中。那种不应该存在的禁忌感情……到底要让我如何想象啊?
“那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被世人接受……”
“不被世人接受?哼,原来你也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呢。也正因为如此,痴痴恋着你的瑞丽被逼上绝路乃至最终毁灭,都是对你的惩罚。”
“不可能……”
“既然不能与深爱的男子结合,比起追求表面上的幸福,瑞丽选择了更加真实的绝望……活生生地被吞噬的那天晚上,她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正是因为如此每日苦于对你的思念,其他的一切痛苦对她来说反而成为了变相的快乐……瑞丽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朱她们的,为了寻求地狱般的折磨!!”(典型虚渊式变态逻辑)
“……”
“对瑞丽来说……正因为她是瑞丽,所以除了你,她便一无所有了!!”
面对找不到只言片语回应,满脸愕然的涛罗,依旧不依不饶的豪军将深藏至今的愤怒全部宣泄而出。
“这个世界能救她的,能治愈她受伤的心灵的,当时就只有你一个人啊,涛罗!”
“怎么……可能……”
对涛罗来说,瑞丽的幸福便是自己的全部,便是流逝的每一天生活的全部意义。
然而,如果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呢?
直至今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憎恨与愤怒——要向哪里宣泄才好呢?赌上自己生命挥出的剑,夺取的一条条生命——这些又算什么呢?
“胡说……”
唯一能拯救自己的方法便是不相信豪军的话。然而,涛罗软弱无力的反抗在豪军[x]的讽刺面前只是徒劳。
“在收集瑞丽四散的碎片的过程中,你已经渐渐接触到她那不加掩饰的内心。你用那双手重新拼凑出瑞丽,自然也窥探到了她最真实的想法。不错,那个既不会欺骗你,也不能掩饰自己感情的瑞丽的真实想法!!”


“因为,因为,瑞丽在被,他们相拥的时候,都会想着哥哥的哦。”
“哥哥,也那样,来享用瑞丽的话,也会,变得快乐的吧。”
那时候,涛罗因为恐惧而痛苦地流泪……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两种可能性。到底是瑞丽的灵魂因为“魂魄转写”而扭曲,还是说,那本就是真实的瑞丽?
如果答案是后者的话,难道我心中的妹妹的形象才是扭曲的幻影吗?
仿佛看穿了涛罗心中的矛盾与纠结,豪军嘴角的冷笑变得更加扭曲。
“你有爱国瑞丽吗?你有将瑞丽拥抱入怀吗?你可是有这种义务的,涛罗——如果你口中的‘她就是我的全部’不是谎言的话!!”
“闭嘴……”
涛罗已经无法承受豪军的言语攻击……不,应该说,不能再让豪军说下去,不能再让他从嘴里吐出只言片语。
靠语言不能压过对方的话,剩下的手段就只有一个……
“闭嘴——!!”
伴随着雷鸣一般的低吼,涛罗挥舞起手中的倭刀跃上夜空。之前还只能艺考恨意勉强支撑的四肢,如今却突然从名为“绝望”与“恐怖”的,比之前更加凶猛的感情中摄取到足够的营养,重新得到了足以支撑主人跳跃的能量。
不过,眼前的对手并不是单凭这股气势就能对付的。涛罗的狂态甚至没有令豪军皱一下眉头,手中的倭刀也被无精打采的西洋剑冰冷地弹开。
“无上的权力,至高的武功……我本想把得到的一切都献给瑞丽的,她想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征服整个世界。别看我这样,我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
沙哑的笑声过后,豪军的瞳孔中渗入一丝别样的颜色。
“……然而瑞丽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始终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得到的一切,都像垃圾一般毫无价值。”
豪军又笑了,声音很高亢,仿佛在嘲笑和唾弃整个世界。
“那么,好吧,原野里的鲜花只需为她而绽放,天空中的鸟儿只需为她而歌唱。既然瑞丽不需要,既然对她来说,这是个没有幸福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鬼眼丽人,刘豪军……运用手中掌握的权势,将一切指引向毁灭的暴君——然而,又有谁懂得胞菌心中的空虚呢?
那是名为绝望的不治之症。自从知道整个真相的那天开始,名为刘豪军的男人就已经死了……不错,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心灵渐渐被蚕食殆尽了。
“涛罗,这座桃园就是整个世界的缩影。所有的一切……都像这里一样枯萎殆尽好了!”
笑音未落,西洋剑卷起四周的空气,呼啸着像涛罗周身袭来。因愤怒而挥出的倭刀已经不再灵敏,对方手中的神速剑却不见半点缓慢。
然而,西洋剑捕获的血与肉依旧避开了要害部位……自始至终,豪军只是在享受凌虐猎物的快感罢了。
“不可……能”
涛罗已经不记得中了对手多少剑了,支撑他忘却所有痛苦与疲劳,如猛兽般狂吼着一次又一次冲向对手的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砍伤对方一刀。
“不愧是你呢,涛罗……你是最初也是最后一件有价值的祭品。”
如同一名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般,豪军手中的西洋剑精确而冷酷地划过涛罗的身体。它的主人脸上挂满微笑,仿佛正陶醉于漫天的血雾之中。
“让我亲手将你送上祭坛吧……以这个世界的一切为木柴,燃起最旺盛的灭世之焰,将你送到瑞丽身边去!!!”

蹲在一旁的斜亭中,身着白色旗袍的少女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决斗。
以正常人的程度来说,少女的思维能力尚未发育健全,大概她还不能理解面前激斗的两个男人是谁,与自己有怎样的关系吧。
然而,不知为何……两人中的一人深深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周身的黑衣被血染上无数红斑,几近狂乱地挥舞着手中兵器的男人,与“勇猛”、“威凛”这样的词汇相去甚远……宛如受伤的猛兽死前痛苦地挣扎,男人的样子只能另旁观者感到悲伤与心痛。
可是,面对眼前无比凄凉的景象,少女的内心却被无尽的平静所占据。
“不错……直到先前那一刻为止,不明缘由的悲伤一直折磨着她的心灵。
被称作“哥哥”的人是自己的至爱——然而,本应陪在自己身边的她却不知去向,可自己甚至连“哥哥”是谁都不知道……对于少女来说,那自然是一种无限的悲痛,就好像茫然地走在迷宫中,却不知这个迷宫根本就没有出口。
然而,双眸中的眼泪却在不经意间干涸。看着眼前浑身是血,随时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少女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忘却了先前的悲伤。
莫非,那个令自己流干眼泪,朝思暮想的男人……
“没错哦,那个呢,就是哥哥了。”
不知何时站到少女身边的小女孩在少女耳畔轻声说着,话语中夹杂着对亲姐妹的怜悯之情。
“哥哥……那就是,哥哥……”
“不错……”
小瑞丽伸出双手,从背后将身穿白旗袍的分身揽入怀中。
这样看着哥哥……有什么心情?“
“心情……很温暖……嗯,觉得有点……发热的感觉……”
“是吧,我也是这样的。”
“还记得吗?哥哥那重要的剑。非常敏捷的,引以为自豪的剑术。你看。现在已经变得那么沉重,那么的迟钝……”
“啊……”
“就算如此,哥哥还在战斗着,只是为了瑞丽而战。”
“所以,现在的哥哥,是仅仅为了瑞丽而存在的,一切……都是为了瑞丽。”
“所有……所有……”
神志不清般反复说着,少女的妄想无休止地蔓延开来。
那强有力地挥动着的手也好脚也好,那剧烈的上下起伏的胸膛也好,全部都是为了她……
在他脸上浮现出的苦闷表情也好,从喉咙里发出的痛苦也好,一切都这么的可爱。这一切,她们……都是为“妹妹”孔瑞丽所做的牺牲。
“高兴吧,幸福吧,因为你也是瑞丽,你也很清楚吧。”
慌乱地呼吸着的少女和*,虽然身体的容器不同,但都在想着同一个画面,都在为同一个欲望而苦恼,两个身躯载着同一个灵魂。
“哥哥那么强烈地,激烈地思念着瑞丽……那是多么幸福啊……是吧,瑞丽。”
两个少女抱在一起用热切湿润的眼神,注视着血斗中的涛罗。
“哎,快看……哥哥,那么的难受。”
“哥哥……哥哥的血……那么的红……”
“很完美吧。很漂亮吧。哥哥的,浑身是血的脸庞。”
“血的味道,你知道吗?我舔过哟。非常非常的甜哟。哥哥……”
豪军施虐般地兴奋地挥动着佩剑的剑锋,将其全身都浅浅而尖锐地割伤。涛罗每次都痛苦地惨叫,发疯似的挥动着他那把看上去很衰弱迟钝的倭刀战斗着。
少女们品味着那绝望的惨叫和执着。她们梦想着那破灭般的无尽的感情,全部都倾注于她们自己身上。
“哥哥,哥哥…………!!”
“哥哥已经……是我们的了。你……和我……瑞丽的。”
在这不容喘息的忘我之境中,小瑞丽将和PDA相连接的转送器拿到手边,一头的插头已然和自己脑后部的接口连接好了。
“哥哥……”“
另外一个瑞丽被对哥哥的思念夺去了意识,没有发现悄悄放在耳边的转换器。
“来,一起……去到哥哥那里去吧。再一次,变成真正的瑞丽……到哥哥身边……”
“啊……!!”
小瑞丽把插头插入了插座,像决堤般涌入另一个自己体内。
“啊啊啊啊啊……!!”
无法忍耐迸发而出的的欢喜的悲鸣,响彻在夜的静寂中。


两个男人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作是剑士之间的较量了,呈现在眼前的,完全是其中一方滥用私刑般的场景。
因急促的喘息而不停抖动着肩膀的涛罗,每迈出一步都要靠双腿相互支撑才能免于倒下的危险。让他使出轻捷的戴天流剑式显然已经不现实了,刻印在他全身的剑伤已经多到失去了计数的意义,如果参考失血量的话,不禁让人感觉到他能维持站姿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当然,更不用说行动了。
豪军似乎还要玩弄这般情形的涛罗,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嘲笑声,他悠然自得的操纵着手中的西洋剑,缓慢的刺击继续让涛罗体会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哇哈哈哈哈哈……这副落魄的样子真的很适合你呢!!剑内寄宿着的荣耀,维系着今日与明日的生命,全部都奉献给瑞丽了吗?”
挑衅一般的言语,如今只剩五成能够传入涛罗耳中。长时间经受着不曾间断的剧痛带来的折磨,对痛觉的感触早已不再鲜明……即使是令自己血肉横飞的西洋剑的剑锋,现在也只能感到一股生硬的冷气而已。
“这样很好。你的血与肉,乃至魂魄,都会在这里——在瑞丽的面前被蚕食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昔日曾经爱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名字,此刻夹杂着千百种情感从豪军口中流出。面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沉醉在这声轻轻的呼唤中了。
“你已经不需要再做人了,只活在瑞丽的记忆中就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还可以原谅你。明白了吗?涛罗?”
“……”
几乎要被人活生生斩碎的涛罗,意识已经在虚无的世界中遨游。
(我……)
穷尽一生追求的剑之道,从容接受成为侠客的命运。
不管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多无情,只要有一样值得自己守护的东西就足够了……一直坚信着这点,从未迷惘过的人生。
这一切,从一开始便是虚假的吗?
倘若过去的幸福与慰藉,甚至一切都是虚构的,心中最重要的人还因此流干了眼泪……倘若是这样呢?
一直顽固地拒绝着眼前的现实,大概也已经身心俱疲了吧……时至今日,他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信仰的东西了。
“瑞丽,你……”
曾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妹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从未懂过她的心呢?
我应该明白的……然而,我甚至从未注意到过。
不,或许是因为从心底害怕得知真相,才下意识挪开了注视着妹妹的眼睛——
拒绝了她的感情。
也拒绝了自己的感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命运未免也太残酷了吧?
(为什么以我妹妹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我偏偏是你哥哥……瑞丽!)
……不如忘掉一切便好了。在悲叹与烦恼的三涂河畔徘徊,深陷在痛楚与绝望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的日子,我已经厌倦了。
能让我远离这一切的地方,没错,只有那里了。
超脱一切……作为一名内家武者,我时刻不忘提高自己的修为,直至今日。如今摆在我面前的,便是忘却痛楚与恐惧……忘却世间三千烦恼,解放心灵于尘世的秘诀。
与昔日面对殊死决斗时一样,涛罗停止了一切动作,仿佛忘却了自身存在一般……将一切信念寄托在手中的倭刀上。
长久以来纷乱不堪的心神,字涛罗将万念寄托与刀上的那一刻起意外地变得平静……毕竟他是涛罗,一个具有极高才能,武学修为甚深的非凡武人。
手中的倭刀仿佛失去了重量,刀锋缓缓上升到豪军眼睛的高度。
正是戴天流剑术——“云霞渺渺”。
“哼……终于让我看清你了,涛罗。”
如晚霞般飘渺无形,如垂柳般柔韧无间,沉静的架势中蕴含着无限变化,时刻瞄准对反复各空隙反击的防御式——“云霞渺渺”。注视这涛罗那仿佛不让一粒灰尘有机可乘的架势,豪军轻哼医生,慢慢眯起眼睛。
“留到最后的偏偏是这一刀吗……这姿势真是再适合剑客不过了。涛罗,你果然从灵魂深处便是一只剑鬼。爱上一个人,回应别人的爱,和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呢……”
涛罗没有回答,没有余地容他反驳。
不错,我是剑鬼。我活在世上,只为挥舞手中的剑。
如此便没什么可问的。不管这场赌上性命的决斗的目的,还是令伤痕累累的身体浸满鲜血的意义,再不需要为考虑这种事而烦恼。
从尘世三千烦恼中解脱,涛罗的内心此刻无比平静。
“要我折断你手中的剑来结束一切吗……好吧,接下来的一击就让你体无完肤。”
豪军淡定地提起西洋剑柄,摆出“贯光迅雷”的起手式。死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对于旨在看穿对手的一丝破绽,给予必杀一击的“贯光迅雷”来说,在攻击范围外摆出架势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于前冲力超过音速的豪军来说,“攻击范围”这样的概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的最后,豪军要以从未有过的压倒性优势彻底击倒涛罗。豪军的恨意仿佛化作某种形态,发誓要彻头彻尾地否定名叫孔涛罗的人。
如伯劳(注:鸟名,喜欢折磨被捕捉的猎物,又称屠夫鸟)戏耍猎物般的挑衅到此为止了。下一个瞬间,无数音速剑再次向涛罗袭来。
早已洞察这一切的涛罗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惟有寂寥宛若一阵清风,悠悠吹过他空寞的内心。
人活一世,就是为了今天以绝望谢幕吗?
精研武艺到今日,只是为了这样不断逃避吗?
(豪军,我……)
迎面而来的,是西洋剑逼人的剑气。以超越疾风的速度夹杂着比雷鸣更加响亮的喧嚣,豪军的身体再次发动,以超越一切地速度奔向涛罗。
与先前一样,涛罗的意识没有跟上这个身影的速度。超过涛罗的意识而行动的,是他手中的倭刀。
豪军并不知道,这把刀先前也曾拜托音速的束缚,凌驾于*林弹雨之上。这是涛罗在修罗地狱般的决斗中领悟到的,传说中的戴天流绝技。
仔细想来,不管是杀出一条活路还是执着于兵戎相见,这些对涛罗而言都已没有意义。然而,他手中的倭刀并没有为这些想法而迷茫。出剑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理由,被对方剑网捕捉到的话,只需将其一一斩断便是。
所谓的流派,不过是过去时代的产物……吗?面对如此大放厥词的豪军,“六尘散魂无缝剑”再次降临人间。
激烈碰撞在一起的精钢发出的震耳的轰鸣响彻宁静的夜空。一律含糊不清的钝响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仿佛烙印这剑匠之魂的丽人临死前的最后呻吟。显然,一方手中的剑已经被折断击飞了。
被之前的冲击卷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庭院里,不就被徐风吹散,消逝在飘渺的夜空。
四周再次回到先前的寂静中。定睛看去,沐浴在月光中涌向大地的影子,只有先前伫立在一旁的枯树。
在生死边缘交错的男人们一不见踪影,只有断做碎片的剑带着清澈的光泽,如矗立在风暴中心的道标一样直插与大地之上。这直指向天空的金属碎片——正是西洋剑的刀身。
先前激烈交手的两个当事者,此时正重叠在十步之外的地方——涛罗仰面横躺着,豪军俯卧在他身上。
神速西洋剑与秘传奥义倭刀,胜利的一方是……后者。
然而,被折断西洋剑的豪军没能止住前冲之势,涛罗也没能及时躲开。于是,涛罗被超越音速的豪军撞个正着,与豪军一起滚到现在的位置。
无序接受刀锋的洗礼,涛罗的命运便早已经注定了,内脏破裂发生在冲撞之后没在种种摔向地面时背骨与腰椎也完全粉碎。这次真的是致命伤了,没有当场毙命已是侥幸……其实光是先前的内伤,就已经令他出于濒死状态了。
“为什么……”
夹杂在临死前的喘息声中,涛罗仰望着面前的豪军,用尽力气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是这样……”
静静看着涛罗的豪军,脸上写满丧失一切表情的虚无。对她来说,已经再没有向涛罗传递冷笑与愤怒的必要了。
豪军的冲撞本就不是有意识的行为,在双方碰撞在一起的那瞬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可,折断西洋剑的倭刀顺势螺旋着刺过豪军的胸膛,正好洞穿了人工心脏与脊椎。
面对终于死在自己剑下的仇敌——化作复仇之魂的男人眼中噙满了热泪。
“我明明那么深爱着你们……不管是你,还是瑞丽……”
“即使如此,你爱的方式也是错的。”
口中不断冒着血泡,豪军自语般的声音将涛罗的呢喃静静打破,这轻轻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句挪揄与嘲笑都更加折磨着涛罗的内心。
“对你感到绝望的瑞丽,令我彻底陷入疯狂……”
“不要说了……”
哽咽着哀求的涛罗无力地举起左手,抚向豪军的脖颈。他以经一句话不想多听了,与其听到这些,还不如毁掉自己的耳鼓膜。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涛罗激起了豪军最后的施虐之心,他那染上死亡色彩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贯有的冷冷微笑。
“一切都是被你亲手回调的,我或是瑞丽,都是一样……”
“豪军!!!!!”
随着一声恸哭般的嚎叫,紫电之气再次游走于涛罗的左手智商。朝向抓在手中的接续端口,男人放出了今生最后一次电磁发劲。
鬼眼丽人的微笑直到最后也没有颤动过,豪军深邃的双眸渐渐变得浑浊,最后只剩下空漠的虚无。
“豪……军……”
像是在腐蚀身体一般,丛神经中枢扩散开来的凉意很快笼罩了涛罗的全身。将身体内外分隔开的东西仿佛消失了,体温与气温融在一起。
寂静的夜色中,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孤剑走江湖,与仇人们拼杀至今的男人从未品尝过如此的孤独感。
这是一种被世间所有生物……不,被包含这冰冷的夜风与月色在内的,森罗万象的时间万物所拒绝的疏离感。与一切事物的关系仿佛都被斩断……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触碰到的一切,都渐渐从他身边消失。
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安与孤独……想着要哭出来,却发现泪腺早已冻僵。
连合上冰冷而干燥的眼皮都做不到的涛罗,用形不成音调的微弱声息喊出了一个名字来,一个将他维系在这个世界,从未忘记他的人的名字。
之后——忽然,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包围住他的脸颊。
“哥哥,听得到吗……?”
“……瑞丽?”
这声音自然来自瑞丽,虽然连对方的姿态都已经看不清,但这双柔软地抚摸在耳畔的手以及如铃声般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自己身畔耳语的不是别人,正是唯一的妹妹。
“嗯,哥哥……很久不见可,我始终坚信绝对能有与你再会的一天,这一天,让我等得太久了……”
“是啊……”
已经太久了……这份令人盼到近乎疯狂的安宁与慰藉。
真的已经……太久了。
取回瑞丽的魂魄,为了这个目标才活到今日的我,甚至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现在愿望已经实现,即将毁灭的我应该没有任何留恋才对。
然而……涛罗的胸口,如今却被强烈得痛彻骨髓的悔恨仅仅勒住。
想与她订下海誓山盟,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颜……如今,连完成这点愿望的一小块生命碎片都留不住吗……?
真相再听到瑞丽的琴声,看到她莺歌燕舞的姿态……明明瑞丽就在眼前,这一切却不可能实现了。
“为了这样的结局,我……”
话至中途便已泣不成声,泪珠如突然降临的滂沱大雨一般涌出眼眶,划过涛罗的脸颊。
“真想……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男人的脚边,冰冷的深渊已经为其打开了大门,那里没有瑞丽,只要一次坠入这个深渊,便绝对不能与瑞丽再相见……
曾经用双手为无数人织出死亡之路的凶手,孔涛罗。原来这个男人自己,对死亡也感到如此恐惧吗?
“瑞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如今,却轮到我消失了吗?这下,我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而且是永远地……”
“不会的,哥哥,既然哥哥的愿望是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分离。”
将哥哥因对绝望的恐惧而鸣泣不止的头拥入怀中,瑞丽的话中倾注着无限怜爱。
“哥哥,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不管到哪里……”
“……”
从未奢望过的愿望……然而如果它能够实现,不管是要变成魂魄还是等到来世都不足惜。
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涛罗,用无尽温柔的声音向神祷告。
“带上我一起走吧……拜托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谢谢你,哥哥,瑞丽很高兴呢……就让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吧?”
“瑞丽……”
(我愿意,不管拿什么作为代价,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
不断在心中重复这句话,涛罗的意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化作千缕思绪消逝在夜空里。


谢逸达重新看了看检测过的所有数据。
用数不胜数的牺牲才换来的样品,拿到手中却又没了怦然心动的期待感。只要粗略一看,就知道所有的数据都在预测范围之内。
虽然还没有进行细致的验证,但身为科学家的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谢……恐怕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突破性的发现。
“怎么样?谢博士。”
从检测设备中站起来的少女一脸正经地问道。谢还是一副不太痛快的表情,勉强地点点头。
构筑在你记忆体内的思维矩阵,可以算是明确的高度精神活动,也可以被称作灵魂吧……说实话,与测量正常人类所得到的数据没有什么不同。
“你在期待某些别的东西出现吗?”
少女歪着头摆出一副疑问的样子——仅从容貌来看就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却有着成熟淑女的气质,那装模作样的微笑,更令谢感到不快。
“是啊,没什么令人惊喜的新发现。在检查错误的时候,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没有发现任何错误。我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完美的结果。
就是说,试验成功了?
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保持着沉默,举起旁边装满低价酒的酒杯喝了起来。
“确实,现在你的存在就是一个成果。从脑中分离出的魂魄居然能维持这等水平的精神活动,这在之前从未有过先例。作为记忆体的你与收容你的信息记录媒体,已经像软件与硬件一般被完全分开了。虽然还不能备份与复制,但如果除去这个,完全可以不去介意灵魂燃烧了。你就可以作为记忆体,没有任何缺陷地完全地转移到其他记录媒体身上了。即使是改造人也阻止不了肉体老化,然而你已经超越了这个极限。事实上……你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人。
“是吗……”
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样,少女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可不记得自己想要过这么了不得的东西……”
“真是讽刺啊,为求得此身而走上不归路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可是,正是有了这么多人的牺牲。博士才能逐渐走向成功吧?”
“成功%……”
谢有些厌恶地含含糊糊重复着,将酒瓶中的液体倒入杯里。
“是啊,如果那能称作成功的话……”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谢注视这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沉默片刻后,很不痛快地说到:
“……将魂魄从人脑中移向人工记录媒体,这就是我的研究题目。这次试验的成功与否,关键要看你是否能以完全的孔瑞丽的姿态转移到那个躯体中……这是关键中的关键。”
“你是说,事实不是这样?”
“记忆会随着加工而逐渐退化,而你的记忆是将一点点抽出的魂魄编码后重新融合在一起的,要经历很多步骤,过程如此复杂,误差自然就会变大。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完美地塑造瑞丽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哎呀,真过分。”
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话题一样,少女平静地皱着眉头。
“连你都没有把握……哥哥听到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不是预言家,而是科学家,正因为有怀疑才会去做实验,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失败的过程中成长的。”
谢平静地说着,没有半点羞愧之色。
“你再生的身体会产生误差,可以说这是试验的前提。问题是误差能不能控制在生命再生的允许范围之内,这才是实验的重点……可是不巧,我没见过原来的你,关于‘原先的孔瑞丽’也一无所知,不能和现在的你对比检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很了解孔瑞丽的人……比如拜托你的哥哥或者刘。”
谢淡淡地说完后,深深地叹着气摇起头来。
“然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少女好像再也掩饰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了解‘真正的我’的人,偏偏是他们两个吗?”
满脸天真可爱的少女喘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看着谢的表情。
“那么博士,如果这脑子里的东西不是‘瑞丽’的话,现在的我又是什么呢?”
对于少女的质问,谢好像说着“我投降了”一样耸耸肩。
“那样的话,它是否还是人类的灵魂都很难说了。或许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胡须是弗兰肯斯坦般的怪物……不管怎样,那都不是我管的范畴,倒是该和尚或者神父出场了。”
“左道钳子这个人,真是怯懦啊。”
“是啊,还不如看到醒来的瑞丽是个废人,实验以明确失败高中的好,那样就能彻底放弃了。”
面对与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不相符的刻薄讽刺,谢哼了一声,开口反驳。
“失败就是失败,但那也是一个结果。得到确定的结果就是进步,但眼前的结果并非成功也并非失败,而是无限期地搁置……也就是说,这场实验根本是徒劳的没这事作为科学家的屈辱。”
老人一遍自暴自弃地说着,一边呷着酒。少女苦笑着看着他,忽然像出谜语一般一脸正经地问道:
“那么,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曾是医学界宠儿的谢博士和暗黑医生左道钳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原原本本的您’呢?”
“真是犀利啊。”
谢冷冷地瞥向对方,少女嫣然一笑。
“其实除了问你自己,也可以将了解你的人们问个遍呢。然而,有人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吗?恐怕没有吧。如果不知道这个答案的话,你的研究本身就没有意义了。”
“……”
谢沉默了片刻,也许是怯懦了的缘故吗?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那种会轻易地将情感外泄的类型。
“不知道自己灵魂的真正身份……你真的无所谓吗?说起来很简单,但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不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孔瑞丽还是其他什么吗?”
便对博士平静的质问,少女撇开视线,将目光投向放在脚边的硬铝箱。混迹于乱七八糟的各种物品中,随意被摆放在地上的这个箱子,是脑外科医生专用的紧急搬运箱。
在危急时刻,即使是受了致命重伤的患者,只要脑部没有受伤,就可以将其放进这个箱子维持脑机能,最长四十八小时。
“……这个男人叫我瑞丽。虽然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没明白瑞丽的心思……没关系,只要他这么喊我,我永远做孔瑞丽也无妨。”
“……”
谢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少女脚边的箱子。少女在那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怜悯一样的东西,又重新露出灿烂的微笑。
“介意自己到底是谁……那样孤独的想法,从此和我们再无关系了,是吧?”
“你真的……”
由主动将自己送到“左道钳子”手边的少女的提议,再次的“实验”,……可以的话,谢很行永远把它当作一个玩笑。
连以旁门左道而臭名昭著的天才科学家都踌躇不前的领域……一个少女竟然想以身相试。
“上次你能顺利熬过手术是拜上天所赐,这个手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不能保证有第二个‘你’能存活下来,你可是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说实话,我不想做这样鲁莽的实验。”
“你是在为我们担心吗?”
“魂魄的再融合确实是可行的,在你身上也做得很成功……可是将两个人的魂魄合在一起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的记忆空间还有足够的空闲,再加进一个人也无妨的吧?”
“这不是容量的问题,你们两人的精神要完全地融合在一起。双方会收到如何的影响呢……说实话,我也预测不到结果。简直就像宇航员在未知的星球上脱下宇宙服一样,太危险了。”
“即使这样,您还是有兴趣的吧?”
“……”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如果站在未知领域面前却感受不到诱惑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为科学家了。
“博士不是讨厌实验无疾而终的吗?反正我只是个已经结束的实验,不再有任何价值的小白鼠,再冒险一次也没有关系吧?”
面对着用沙哑的声音问着她的博士,少女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如果不知道面具下隐藏的真实意图的话——那是一张与她幼小的年龄完全相符的无邪的笑脸。
“他和我约定好了,我不可能毁约的。”
“……”
静静地沉默着,谢把地板上的脑搬送箱打开,放到手术台上。
“……话说在前面,就连魂魄转写的结果如何我都很难保证。光是回收魂魄就会产生很大的消耗,能否承受之后的手术就更难说了。
即使手术成功,记忆也很有可能会有缺陷,连人格能不能维持都不好说……”
“没关系,尽力而为就好了。当代第一的医学博士左道钳子,我相信他的技术。”
看着满不在意地边笑着边说出这些话的少女,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一切结束之后,若是还能听到这句讽刺便好了……”


睁开眼睛,男人向周围望去。
这里是……哪里……?
目及之处,满眼都是盛开的桃花形成的粉色云霞,甚至让人不能分辨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美得让人窒息的桃源仙境……但却是个陌生的地方。
为何会迷失在这里呢……不,来到这里之前我又是在哪儿呢?男人想不起来。
他的脑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但也没有为此感到不可思议或是不安。甚至像回到忘却已久的故乡的景色中一般,心中涌上一种安全感。
放眼望去,那盛开的鲜花,清爽的风儿吹过脸颊的感触,就好像实在举起双手欢迎他一样。不知为何,男子很清楚地确信,这里再没有半点威胁他的东西存在。
无意间侧耳一听……
叮。
叮……温柔的,宛若耳畔低语的银铃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这音色,迅速将男子的心深深吸引住。他被这美妙的音色引导着,穿行在桃林之间。
悠扬的铃声渐渐连成一片轻快的节奏,不就便构成宫廷中打击乐器的拍子——
——刚开始的时候,男人误以为眼前的少女是桃之精灵。
华丽衣服的下摆轻轻舞动,仿佛在和飘舞的桃花嬉戏一般,少女挥动着鼓槌,悠然自得地踏歌起舞,跟随着铃声的节拍,像蝴蝶一样妩媚,想鸟儿一样轻巧。
男子醉心于这份无上的美丽。
对舞蹈的强烈怀念感,令其忘却了惊奇。
(啊,这舞姿……)
是啊,我记得这舞蹈。
是兰陵王……将忧郁的美貌隐藏于面具之下,演绎着鬼神的年轻王者的故事。
对了,我记得她。
她那优美的舞姿,一直被自己珍藏于内心的最深处……暴风雨也好,冰冷的寒夜也好,只要有它带来慰藉便能忍耐过去……所以,唯独那舞蹈,永远不会从记忆中消逝。
陶醉在不绝于耳的安摩乱声(注:安摩是日本宫廷古乐雅乐中的一类,乱声是雅乐中的主要舞者出场时演奏的曲调)的横笛声中,男人感到心中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安宁。
不管她是谁,如今已经没有顾虑的必要了,因为我们并非在此邂逅——只是这片桃源,恰巧就是为我们准备的约定之地而已。
盛开着的桃花,悠扬的横笛旋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祝福两人而准备的。
男子安详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不久,少女停下了舞动的双手,带着满面笑容回头看着他。
宛若一朵历经千年终究绽放的莲花,喜悦之情满溢在少女的容颜中……
“欢迎回来,涛罗……”
被称作涛罗的男子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协调,也许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一直在期待这声呼唤吧……
“你终于如约而至了……从此以后,我们便会永远在一起,绝不会再让你独自离开了。”
“瑞丽……”
男子不觉喊出一个名字……那是一个仿佛第一次听到,却令人感觉无比亲切的名字。
……没错,她的名字叫瑞丽,多么美丽的名字啊……
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拥抱,将两人的心跳永远融合在一起,随着两人不断地充实着对方,桃源世界渐渐闭合,完成了全部构筑。
为了回到这里,好像经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独行一样……不知为何,总有这种感觉。
也许,那是一段光是回忆就会觉得辛苦的……难以忍耐的旅程。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样忘掉一切吧……是的,这样就可以了。
我已经别无他求。因为这快乐,会一直持续到时间的终结……



282

主题

416

存在感

126

活跃日
美女离线 音の妖精
 6 

SOS团三星级★★★

9楼
发表于 2008/06/20 | 编辑
在PC游戏版《鬼哭街》的工作人员寄语中,我曾经彻底地否定了本作品出现在现有平面媒体的可能性。然而仅过了三年时间,我就完全否定了之前说过的话,在这里我向诸位表示诚挚的道歉。
作者总是不能决定自己作品的价值,因为作品有可能被无理地贬低,也有受到可能意外的优待,古董就是最好的例子。仅仅作为实用品而制造主来的餐具和家具,只是随着年代的变迁,却被附加了额外的价值而出售,从这点来看,制作者本身也是无可奈何的。
在此之前,鬼哭街的文本只是作为游戏套装素材的一部分发售的。这一认识至今也没有改变。但是,也有人认为,这文本有单独作为商品来发售的价值。
不知何时,我失去了坚持抵抗这种价值观的固执念头。坚持不住了。到现在,只好笑着说这是世间跟我开的一个过分的玩笑而已。(我怎么记得你在别的书的后记里也说过类似的话= =)
但是,在《鬼眼丽人》的校正工作接近尾声之际,隔了好久才重读结尾部分的时候,自然萦绕于耳边的——不是其他,正是PC游戏版《鬼哭街》的主题曲——《泪尽铃音响》的旋律。
这本书借助角川SNEAKER文库的名号威力,想必会被发售到全国各地的书店吧。不久之后,也能像《PHANTOM幻影》或是《吸血歼鬼》等剧本一样,甚至有可能会超越PC版的销售量吧。销路不同,价格不同,对于更优秀的书籍媒介来说,H游戏肯定是无法比拟的。
但是,刚拿到这本书的诸位,能看到的只是有铅字和插图而已。他们在读完之后,耳边却听不到《泪尽铃音响》的声音。
想到此,我渐渐有种闷闷不乐的感觉。明明是根据那首曲子,才完成了《鬼哭街》这个故事。就让这一事实被忘却掉,继续今后的鬼哭街吧。
但是我想,至少要借助这后记,只是将那首歌的歌词做一介绍也好。
                             
                                    虚渊玄



泪尽铃音响
                                    作词:江幡育子


想在最后 呼唤深深的哀伤 无奈泪已干
什么都不畏惧 拂过黑暗的刹那之风 铃声 响起
即使记忆犹新 但已无法重回
抗拒神的旨意 何时才能求得奇迹降临

快来吧……心满意足地走来……
送走 花开的季节

只有一个愿望 互拥得以慰藉 现实而虚无的伤
这里是宁静的地方 阳光照耀着阴霾 安静而祥和

纵使容颜枯槁 也不再分开
两个魂魄 夹在生与死之间

身旁……悠久的岁月……
凝视着 流淌的河流

靠在一起走……心满意足地走……悠久的岁月……
送走 花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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